这些日子她们很高兴,每天都喜气洋洋,都在盼望能早日见到沈溪,不过眼前她们也有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何时才能离开大同回京。
毕竟沈溪没法到大同来跟她们汇合,所以她们也需要考虑下一步动向,对于她们这样的普通女人来说,没有官府当护身符,走在外面几乎是寸步难行。
“……姐姐,已经打听过了,战事是结束了,不过西北各处还处于戒严状态,老爷留下的人只是保护我们的安全,没说怎么回去,我也试着去问过官府的人,连官府也不知道几时能解除戒严,咱们现在好像被困在这里了。”
李衿非常能干,不过就算再能干,涉及到朝廷的决定她也是无能为力。
官府对于民间的压制实在太厉害了,作为一个普通商贾,就算有沈溪为背景,但到底沈溪的势力没有延伸到大明的方方面面,所以在缺乏与沈溪沟通的前提下,她们没办法顺利回京。
惠娘则显得无所谓:“老爷那边又不用我们担心,若实在回不去的话,只要去信给老爷,老爷一定会有所安排……难道你怕老爷把我们遗忘在这里吗?”
李衿吐吐舌头,随即若有所思:“随安、东喜还陪着泓儿在京城,姐姐难道就不担心?”
突然提到儿子沈泓,惠娘本来正在翻阅账册,玉手停了下来,抬头用怨责的目光望了李衿一眼,没好气地道:“做娘的,能有不担心自己孩子的吗?也就是你,到现在还没为老爷生下一儿半女,等你当上母亲后就明白了。”
李衿笑道:“姐姐当我什么都不懂?我可是把泓儿当成自己孩子一般疼爱,反正以后泓儿不会是个没良心的孩子,我们都把泓儿当作倚靠,不好吗?”
惠娘再次白了李衿一眼:“你若不想为老爷诞下子女,我不会逼你……衿儿,你也该上心了,总觉得你做事稳重,像个小老头,心性却跟个孩子一样,难道将来你全指望别人的孩子?你就不想给自己找个依靠?”
李衿年岁始终没有惠娘那么长,再加上惠娘对她实在太好,让她没有那种深沉的心机。
“唉,谁让老爷宠幸得少呢……不过幸好姐姐这边已经有了孩子,以后机会多得是,这次战事结束后,老爷应该许久不会离开京城了吧?”李衿对未来充满了遐想。
“保不准!”
惠娘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这下又牵动姐妹二人的伤心事,虽然她们已经有了沈溪作为依靠,但其实跟沈溪聚少离多,就算沈溪在京城时也极少见她们,更勿要说本身沈溪不常在京城。
“姐姐,还是早些去信给老爷吧。”
李衿道,“现在咱可能真走不了了。西北形势太过复杂,咱是运粮食来的,大同地方官府一直盯着,连做小买卖都不行,回到京城或许也需要靠老爷才能重新把生意给支起来,咱们只能暂时清闲几天,等老爷回信。”
惠娘道:“你说写信便写吧,尽早让人送去,怕是又要个把月才有消息传回,年底前咱们能回到京城就算不错了。静下心等吧。”
……
……
沈溪的确没办法兼顾到滞留大同镇的惠娘和李衿。
他人在草原,虽然偶尔也会想起二女,但始终是身不由己,关于关内的事情他知道的本来就少,更不可能公器私用,专门派人去打探惠娘和李衿的下落。
八月初九,沈溪所部已快接近大青山,再有几天就能抵达张家口堡。
关于当日锦衣卫有可能是刺客这件事,沈溪追查过,但没什么线索,能问的都问了,最后不得不做出杀人灭口的决定,尽管这种事他不想做,但官做到他这个份儿上,又适逢如今朱厚照不过问朝事,朝中乌烟瘴气,他不得不做出一些自保之举。
如此一来,他便担心起置身关内的家眷,不但有惠娘和李衿,还包括留在京城的家眷。
“……大人,周围已查探过,没有鞑靼人活动的迹象,甚至连小部族都没有一个。”云柳出现在中军大帐内,把刺探来的军情告知沈溪。
沈溪望着云柳:“没有关内的消息吗?”
云柳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意思是难以调查到更多关于张家口堡或者关于朝廷的消息。
沈溪道:“身在草原,就是这点不方便,做事总会因为消息滞后而拖沓,不过再有几天就要到张家口堡了,那边准备了庆祝凯旋的仪式,就算不需要我们如何,但至少要让军容齐整些,现在这副模样可不行。”
云柳面带疑问:“大人是说,要整理军中将士的形象?”
“这是当然。”
沈溪点头道,“我们手头物资不多,只能让将士们把铠甲擦亮些,这些天都注意一下盥洗,打理好个人卫生,别到了张家口堡后给我丢脸。”
云柳行礼:“大人,这些事您应该安排诸位将军去做,卑职毕竟不能做到号令三军。”
沈溪笑道:“那你也该准备一下……难道你就不想风风光光跟在队伍中,一起面圣?”
云柳没有回答,不过她感到一股怪异,因为沈溪好像不是在说公事,更像是在跟她私下闲聊。
“大人,卑职一切都听从您的号令便可,是否面圣,全听大人吩咐。”云柳道。
“嗯。”
沈溪点点头,又开始想事情,半晌后又道,“不知熙儿是否把人顺利送到关内去了,如果我们抵达张家口堡时她能赶到,你们姐妹俩就一起随同我去面圣……是该对你们在军中所做贡献有个肯定了,但能否为你们争取到什么奖励,我没法对你们做出承诺,而且我估量,这次我回朝后,遇到的阻力会空前巨大。”
“大人,您可是刚领军打了胜仗,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云柳不解地问道。
沈溪苦笑道:“正是因为打了胜仗,朝中格局将因此而改变,会有更多人盯着我,我要面对的事情也会更繁杂。若我只是原本那样不显山不露水,或许只是被一小撮人针对,越在高位,遇到的麻烦和阻力越大,更何况我还没有那么大的势力操控全局。”
云柳终于明白过来,行礼后告退,留下沈溪一人在营帐内继续想心事。
……
……
沈溪感到自己即将面对一个前所未有的困局。
那就是被所有人针对。
无论是铮臣,还是佞臣,又或者是皇帝身边的人,再或者朝野上下,都会把他当作一个假想敌。
以前只是几个人几个势力针对他,遇到的敌人是多,但只要他保持克制,那这种针对始终有限度。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是朝中所有势力的敌人,他之前不拉帮结派的后果,就是没有人会把他当作“自己人”,所有人都会一齐攻击他,无论这些人是否为朝廷做事,总会有意无意将他当作政敌。
连之前给了他很多信任的皇帝,此时也可能会站在他的对立面,这也是他觉得最可怕的地方。
“以前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少,现在突然要面对,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但既然选择入朝为官,能走到这一步,不是梦寐以求的吗?被所有人针对,总好过于当一个无名小卒吧。”
沈溪只能尽量安慰自己,心中有了定计。
“到了该培植势力的时候,以前不想,是因为没那资格,或者是说在当时的局势下不能做到,以前我需要步履维艰去做一些事,小心翼翼应付各方势力的夹击,甚至要在夹缝中求存,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不需要选择站在谁一边,因为我自己就是朝中最大的势力,反倒是轮到别人来选择是否要站我这边。”
想到这里,沈溪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坚定,目光镇定而从容。
“过去的已经结束,我不需要思索谁对我有益,现在我只需要考虑谁愿意帮我做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才是当前我应该思量的,以前任人唯贤,现在则要加上一条任人唯亲,贤明的人未必都会站在你这边,对于那些真正有本事的,或许只能靠一种委婉的方式去感化收拢,当权臣的滋味可不那么好受。”
“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过去了,以后别人再见我,轮到他们夹着尾巴,不再是我去算计别人,更多是要面对别人来算计我,这是一种主动变为被动的时候,不过从权谋的角度来说,我已经成为朝堂上可以呼风唤雨的那个人,别人只能看我的脸色做事。”
想到这里,他提起笔,开始伏案书写,但心中的思绪却一刻也没有中断。
“以后再有人说起我,不再需要思量我的功勋多少,也不需要考虑我的功过几何,我不用再随波逐流,而成为秩序的制定者,以前做事的习惯也该改改了,不能再拿出那种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要强势一些,如此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甚至惧怕,只有别人怕我,才会听命于我,我不需要跟他们讲道理,因为最大的道理就由我来制定。”
“我要做的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皇帝,拦住我去路的人,只能归为敌人。”
第二二六六章 你来当()
沈溪所部有条不紊回撤张家口堡,到了八月初十,兵马所处位置已能每日传至关内,而朱厚照也基本形成习惯,就是下午睡醒后主动问询沈溪所部行军情况。
“……陛下,按照现在的速度,再有七八天,沈大人就能返回张家口来了。”
小拧子清楚朱厚照喜欢听什么,但凡皇帝关心的,就是他热衷打听的,一点儿都不敢有疏漏。
朱厚照近来每日都会过问沈溪的情况,他就每天跑来报告,专门捡朱厚照喜欢的说,只要能让皇帝感到高兴他便觉得自己完成差事。
这天是八月十一黄昏,朱厚照洗漱完毕,回到桌子边喝茶,他对于小拧子的奏报很满意,笑着道:
“你啊,不知道沈先生做事的效率,换旁人走这么远的路可能需要七八天,但让沈先生领兵,必然四五天就能完成,这庆祝出征大军凯旋的事情可不能有丝毫耽误……哦对了,庆典准备得如何了?”
小拧子笑着回答:“按照陛下吩咐,奴婢已调拨银两过去,兵部和宣大地方官员都很配合,这两天应该要预演彩排了吧。”
朱厚照皱眉:“一个庆祝凯旋的典礼,需要提前彩排吗?这种事情应该一气呵成,这些的事情需要朕教你吗?那股气势,应该浑然天成,不需刻意雕琢搞什么彩排,劳民伤财……去,把这些取消了!”
小拧子本以为朱厚照会对彩排感兴趣,甚至可能会提出亲自去观看,谁知正德皇帝有名的性格多变,有时候头天喜欢的东西,来日便厌弃了,让他全无防备。
“是,陛下,奴婢这就告知张家口堡地方官府,不提前进行彩排,等到沈大人凯旋时,直接把人马调来便可。”
小拧子本已经跟戴义等人商议好庆祝仪式如何进行,突然朱厚照说他对彩排不敢兴趣,直接提出反对,他怕别的地方也出现偏差,又问道:
“陛下,您看……是否需要组织全城百姓出城去夹道欢迎?照理说大军凯旋的场面,应该有百姓出迎,欢呼喝彩。”
朱厚照想了下,有些迟疑:“这里到底是张家口,乃是个军事堡垒,又不是京城,迎接的将士已很多,那狭窄的道路估计列两排兵就走不动道了,如果再把百姓弄去,场面一定会一片混乱……既如此,干脆别让百姓去凑热闹了。”
小拧子心里暗叫庆幸,忖道:“还好没自作主张,本想让百姓一起去,陛下既然不喜欢太过嘈杂的场面,那就让军方尽量把庆典搞得隆重些便是。”
朱厚照再道:“这两天,也该把回京的事情准备一下了……虽说这张家口堡是个好地方,到底太过偏僻贫瘠,人口也少,这行在的规模不过如此,朕想早些回京,到皇宫和豹房过几天清静日子。”
小拧子对于朱厚照的说辞并不感觉到奇怪,当即道:“陛下,您想要早些回去……如此奴婢就即刻去安排銮驾回京事宜。”
“嗯。”
朱厚照打了个哈欠,好像没睡醒一般,道,“那你去安排吧,朕要用膳了,这里不用你伺候。”
“是。”
小拧子也不知是朱厚照对他有所疏远,还是说真的是让他去办事,不敢违背,紧忙撤出寝室,出去递话办事。
……
……
当天朱厚照的精神的确有所不济。
虽然司马真人为朱厚照准备好新一批丹药,但因为这些丹药缺少好几味“原材料”,让其成色降低不少,朱厚照靠吃这些丹药提神,效果相当一般,也因他连日劳累,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朱厚照吃过晚饭后,愣是又睡了一个多时辰,待天色快完全黑下来,这才往内院去了。
刚进院子,他便觉得好像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但见几个女子均身着橙、粉、白、黑等单色道装,头梳高髻,每一个手上都拿着个花瓶,正用柳枝从瓶里捻水出来撒于地上,似乎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而这些女子,都是朱厚照之前未曾见过的,姿色上乘,一时间把朱厚照的注意力全给吸引了过去。
“这是做什么?”
朱厚照好奇地指了指那些女子,向一旁侍立的小太监问道。
小太监恭敬地回道:“陛下,是丽妃娘娘吩咐,让她们除除这里的晦气,至于到底作何,奴婢也不明白。”
朱厚照笑道:“嘿,这倒有趣得紧。”
朱厚照带着太监跨步前往后院大厅,一路上都能看到这种装扮的女子,让朱厚照惊喜的是,每处所见的女人,都是他之前没见过的,也就是说张家口行在突然多了一些姿色上乘的女人,只是这些女子举止古怪,让他觉得有些别扭。
“难道丽妃又在安排什么新花样给朕取乐?”
因为丽妃心思巧妙,过一段时间就能找到一些特别的点子给朱厚照取乐,所以朱厚照一下子便想到眼前这一幕可能出自丽妃的“杰作”。
果不其然,当朱厚照进入大厅,看到丽妃也穿着一身淡黄色道袍,头上没有戴道冠,只简单用发箍束起,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披在肩上,显得清丽脱俗,此刻盘膝坐着,手里拿着一根拂尘,嘴里念念有词,好似在作法一般。
若是换作别的时候,皇帝身边的女人不经许可便着奇装异服,很容易被降罪,但朱厚照却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忙着过去打扰,但见一群同样穿着各色道袍的女人,围着丽妃走动,嘴里同样念念有词,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
朱厚照并不怕这是针对他的“妖法”,饶有兴致地打望着。
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仪式结束,丽妃将手上持着的拂尘放下,慢慢站了起来。由始至终,丽妃都没往朱厚照这边看,好像不知道皇帝驾临一般。
“都退下吧。”
最后,丽妃一挥拂尘,颇有威仪地说了一句。
那些道装女子在施礼后退下,整个过程都没有看到朱厚照一般,一直等那些女子的倩影消失在大门后面,朱厚照的目光还有些依依不舍。不过他并不着急,这些女人既然能被他看到,基本上逃不脱他的魔爪,这基本已形成惯例。
不等丽妃过来行礼,朱厚照便笑着发问:“爱妃,你在作何?”
丽妃遥遥行礼:“陛下,这是妾身专门为您准备的祈福仪式,祝愿我大明千秋万世。”
“哈哈。”
朱厚照大笑道,“倒是有趣,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以前都没见过。还有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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