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指点道:“瞧,这里是保险,只有打开它,才能连续发射,如果子弹打完了,可以把这东西取下来,扣动这里……装满子弹,再把这东西重新装回去……”
王陵之瞪大眼睛,显然有些不得要领。沈溪见状摇头,接过去演示了一下,王陵之这才大概明白过来。
此时沈溪给王陵之的防身武器,正是一把左轮手枪,配备的也是制式子弹。
虽然沈溪并非学理工,但作为幼年玩具的左轮手枪,原理简单易懂,主要特征是枪上装有一个转鼓式弹仓,内有六个弹巢,枪弹装在巢中,转动转轮,枪弹便可逐发对准枪管,扣动扳机会触发弹仓联动待发,连续进行射击。
虽然小时候的玩具枪是塑料的,但该有的部件都有,沈溪几乎没什么费力气就仿造出来了。可惜的是,由于冶金技术不过关,铸模也有一定困难,螺旋线膛枪管非常难以制造,使得这种武器没法批量生产。
沈溪道:“因为时间太过仓促,这种枪弹仓和枪管、枪机间的闭合存在缺陷,会明显漏气,导致射程太短,只能作为防身之用……你要记得,若遭遇近战不要死拼力气,保命要紧,不要怕颜面受损!”
王陵之再次从沈溪手里接过手枪,放回枪匣,然后看向沈溪,半晌后重重点头,喉咙里发出坚定的“嗯”声,转身而去。
……
……
太阳尚未升起,鞑靼人第一轮攻势已然发动。
如潮的鞑靼骑兵,沿着“V”字型的榆溪河上下游河岸,从两翼朝着明军阵地冲杀过来。
黎明的曙光中,站在高台上的沈溪,远远看到前方扬起漫天尘沙,以及下方黑压压冲刺而来的鞑靼铁骑。
“……大人,鞑靼从我防线两翼发动攻击,人马约在一万左右!”传令兵将探查到的消息传到沈溪这里。
沈溪打量鞑子的马队,一摆手道:“命令炮兵调转炮口,各分出一半向两侧进行压制性炮击……命令火枪手以中线为基准,由堑壕向两翼运动,一定要把鞑靼人这一波进攻给压下去!另外,命令第四道堑壕的官兵,通过交通壕进入第三道堑壕,接替防务!”
“得令!”
鞑靼人上来便从两翼发动进攻,而置正中位置于不理,乃是达延汗搞不懂沈溪命令手下清空中路的目的,打算先刺探一下明军的反应。
张永和马永成站在台子下方,听到沈溪的命令,并不觉得这样的决策有多高明。
马永成手脚并用爬上高台,尖声问道:“沈大人,你把人马调到两边去了,若鞑靼人从正中攻击当如何?”
沈溪扁了扁嘴:“你没看到第四道防线的官兵已经向前线运动了吗?况且后方第五道堑壕里还有我军战略预备队,足以应付鞑子任何行动!马监军,本官不想在指挥战斗时被人打搅,你且退下,无须多言!”
马永成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确实没资格质疑,因为沈溪虽然一直独断专行,但领军至今也未失误过,有这样的底气。
即便马永成觉得沈溪所言未必有道理,但这话出自沈溪之口,情况就大不一样,就选不服气也只能乖乖接受,满脸阴霾地退到一旁。
沈溪没有理会马永成,下一步更多的情报传来,同时也有鞑靼人在两侧发动攻击的详细情况。
“鞑靼两翼人马各有三千到四千,合计不过万!”
“鞑靼人中军依然在向中路缓缓逼近!”
……
马永成听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又道:“看吧,沈大人,鞑子显然未把两翼做为主攻方向,他们的重点很可能是正面突击,不得不防啊!”
沈溪斜着瞥了马永成一眼:“马公公到底是我大明的监军,还是鞑靼人的监军?怎么老在这里说丧气话?”
马永成再次为之语塞,但他觉得,这应该是沈溪应对失当后气急败坏之语。就在他觉得沈溪一定会调整兵力部署,把防守重点放到中路时,沈溪仍旧我行我素,不断把中心部位的兵力往两翼调。
马永成紧张得脸都僵住了,心里琢磨:“鞑子悍然发动进攻,眼看两翼就要接战,等到敌我纠缠在一起,我军无暇他顾时,突然选择从中路进攻,我方应对不及,一个闹不好就是阵破人亡……不行不行,咱家得琢磨一下怎么过河,给自己留条后路!”
如此一来,马永成没心情继续留在高台上跟沈溪废话,他觉得沈溪压力太大已失去理智,赶紧下台去跟张永商议逃跑事宜。
等马永成退下,沈溪对侍立身后的朱鸿提醒一句:“把两个监军太监看好,别让他们跑了,影响全军士气!”
“是,大人!”
朱鸿早就看马永成和张永不顺眼,沈溪的军令可说正对他的胃口,连忙下去安排人手监视跟踪。
……
……
鞑靼阵中,明军的应对也是达延部高层没有想到的,尤其是巴图蒙克。
当达延汗从斥候那里得知沈溪把防御重点放到阵地两侧时,脸上满是震惊与困惑。
“沈溪难道看不出我是要正面发起攻击?他把主要防御力量往两翼转移,目的是什么?”
出于对沈溪的恐惧和尊重,明军作出的任何战略改变,在巴图蒙克看来都不是无的放矢,绝对蕴含有“阴谋”的成分在里面,自然而然就会去想沈溪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旁边一名素来受达延汗器重的必阇赤道:“大汗,既然明军正中位置防御削弱,正是全军突击的好机会!”
“大汗,下令进攻吧!”继续有人请命。
巴图蒙克一摆手,摇头道:“之前战略不变,继续命令兵马从两翼进攻……既然明军想让我们居中突击,必定蕴藏有阴谋,我们不能中计!”
巴图蒙克的话,在达延部众高层听来实在是难以理解。
在鞑靼人眼里,分明是明军损耗太大,已无法实现对各个方向的防守,只能被动见招拆招,所以才会出现鞑靼人攻击哪个方向,沈溪就把人马往哪里调的情况。
但现在巴图蒙克居然下令迎难而上,向明军防守最严密的部位突击,这让他们觉得不可理喻,如今敌人防线正中部位的薄弱是显而易见的,这也是他们认为的最好突击方向,可惜的是他们的意愿不能成为军令,一切都要听从巴图蒙克安排。
随着巴图蒙克下令,鞑靼人继续往两翼增加人马。
原本两翼各只有三四千鞑靼骑兵突击,随后第二批差不多数目的人马又开始向两边分兵冲锋,如此一来,意味着鞑靼人用于两翼突击的兵马已各有七八千,等于说鞑靼人已经把三分之一的兵力调到了两翼。
鞑靼骑兵速度非常快,再加上这次是酝酿已久的战略决战,鞑靼骑兵没有后退的打算,都是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往明军阵地猛冲。
当明军防线纵深火炮声响起时,所有人都明白,此时鞑靼先锋兵马距离明朝前沿阵地已只有一里地左右,而此时鞑靼主力人马,也就是巴图蒙克亲率的中军,仍旧在缓慢往明军防线正中进发,距离还有三里多。
“轰……”
密集的火炮声接踵响起,两军开始接战。
因为明军火炮攻击距离要比鞑靼人弓弩射程远上许多,使得鞑靼人在战斗一开始,便吃了大亏,不断有骑兵连人带马被炮火命中,或者一头栽倒在地,又或者被崩裂开的炮弹炸得四分五裂。
由于蒙古骑兵队形过于密集,所以这一波炮击下来,损失很大。不过即便如此,两股洪流还是继续冲击明军防线,而且速度还在不断提升中。
明军火炮持续不断覆盖阵地前方一里左右范围,与之对应地便是鞑靼铁骑滚滚向前,眼看着距离明军防线不到三百米,冲在前面的鞑靼人脸上刚露出憧憬的笑容,连排的火枪射击声在战场上响起。
一个个鞑靼骑兵从战马上坠落下来,失去主人的战马发出凄凉的悲鸣,继而被横飞的子弹命中倒地。
枪声如炒豆爆裂般密密麻麻,不绝于耳,鞑靼骑兵如同被狂风吹折的麦浪一样,转眼间就被清空一片。
其实这种现象很好理解,沈溪在一线阵地放了四千名官兵,两翼各有两千人。新式火枪的换弹时间是五秒钟,也就是每过五秒,就有两千发子弹打出去,在三百步距离上火枪的命中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也就是每两枪肯定可以干掉一个人。
而鞑靼总共用于冲锋的骑兵才多少?如此一来自然会出现排队枪毙的奇观!
巴图蒙克皱眉看着前方战场出现的变化,就在他思虑对策时,巴尔斯博罗特气急败坏地从前方策马过来,远远地便用不满的声音质问:
“父汗,不是让我从正面以先锋的身份发起进攻吗?为何两翼的攻击比我们更早,父汗可是改变了之前的作战计划?”
巴图蒙克打量满脸怒色的巴尔斯博罗特,皱眉不已,心想:“这个傻儿子,我让你打先锋,不过是为了赢得族人的尊重,难道真让你去送死?难道你不知道谁冲得靠前谁就要为后面的兵马挡炮弹和子弹?”
巴图蒙克厉声喝道:“本汗需要根据明军反应及时做出应对,细节有细微改变有何出奇……滚回你的位置上去,有你冲锋陷阵的时候!”
巴尔斯博罗特还想继续申辩,几名怯薛军禁卫已上前驱逐,他看了达延汗几眼,随即愤怒地甩了下马鞭,然后策马扬长而去。
巴图蒙克轻叹口气,脸上流露出对三儿子的失望。
“大汗,两翼人马损失惨重!”
斥候反馈回来的情况让巴图蒙克身边的人都慌张起来。
马上有人请命:“大汗,现在两翼攻击,明军主要人马都调去防守了,这是我们中心开花的大好机会,现在不冲,等两翼突击兵马折损完毕,怕是后续再无机会啊!”
“是啊,大汗,下令冲锋吧!相信三王子早就好准备了!”
一众鞑靼人紧张不已,现在巴图蒙克的调度指挥让他们云里雾里,达延汗安排从两翼发起突击,明军也分兵重点防备,甚至把原本负责正中战场的火枪手都调去支援,这会儿明军正中位置防守空虚,巴图蒙克一直坐视两翼人马大面积折损而无动于衷,这让军中上下第一次质疑巴图蒙克的权威。
巴图蒙克看到那些原本对他忠心耿耿之人的焦虑神色,清楚地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质疑。
他心里很为难:“没看懂沈溪计划前,难道就贸然实施突击?难道沈溪能在防线正中部位不做安排?这么突击,岂不是要冒极大的风险?”
“大汗,不能再犹豫了,既然我们要一战定乾坤,有什么险不敢冒呢?总归要跟明军死战到底!我们最好是各路方向一起突击,否则我们的兵马数量优势将荡然无存!”又一名心腹分析道。
这话直接说到巴图蒙克心坎里儿去了。
他又一想:“的确,既然已决心一举把明军击垮,将沈溪这个妖孽除掉,那就不能瞻前顾后,不然分批次冲击,会步之前两战后尘,且明军在第二战时已是苦苦支撑,我们早前便有能力破明军两道防线,有什么理由害怕呢?”
“传本汗命令!”
巴图蒙克突然举起马鞭,大声呼喊。
周围鞑靼兵都屏气凝神,对他们而言,胜败在此一举。
“传令三军,冲锋!”
巴图蒙克终于下达鞑靼军中苦盼多时的命令。
“呜……”
号角声响起,鞑靼人终于下达总攻令。
除了营地内少数老弱残兵,还有伤病员,几乎所有鞑靼骑兵都参与到这次决死冲锋中。
鞑靼铁骑原本距离明朝营地有三里左右,可以再往前行一段路再发动冲击,但似乎没有人愿意等待下去,总攻命令传来后,负责打头阵的巴尔斯博罗特最先忍不住,带着他无畏的骑兵,直接向明军防线正中部位席卷而去。
“乌啦啦!”
鞑靼人群情激奋,他们有着屡次进犯明朝疆土的经验,记忆深处,只要自己一方下定决心死战到底,无论对面是明朝百姓还是军队,都会胆战心惊,没有人敢跟他们硬碰硬。
胜利似乎唾手可得!
。
第二二二六章 亲自上阵()
交锋开始。
鞑靼人两翼人马先行发起突击,各有六七千人,其中又以沿着上游河岸发起进攻的鞑靼兵马较多,因为此处是由高处向低处冲锋,鞑靼骑兵的速度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提升。
但鞑靼人的突击再怎么凶猛,也必须面对明军火炮和火枪双重打击。
鞑靼人早就熟悉了明军作战的套路,所以当他们呼啸着突击而至时,已经做好损失巨大的心理准备。
当然,结果也不出所料,鞑靼兵马刚刚进入明军火炮射程内,漫天的炮弹便落了下来,发出轰隆巨响的同时,迅速地收割着生命。
尤其是明军新投入使用的开花弹,不仅穿透力强,而且落地后会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气浪翻滚,着弹点数米范围内皆被弹片覆盖,杀伤力惊人不说,战马在遭遇耀眼的火光和猛烈声浪冲击下,极易受惊,不是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给甩下来,就是在趋吉避凶的本能驱使下调转方向,胡冲乱撞,把鞑子马队搅得七零八落。
在天亮时能见度颇高的情况下交战,且本身又在旷野上,鞑靼人几乎无处藏身,每当冲锋中的骑兵发现有火球往自己头顶落下,会自然而然躲避,如此一来便给旁的骑兵造成阻碍,更加打乱了鞑靼骑兵的冲锋节奏。
冲刺进入中后程,尤其是进入明军火枪射程后,鞑靼人越发悲剧了,随着绵密的弹雨袭来,很难有冲刺到明军阵地前一百米距离的鞑靼骑兵,没过多久,两翼阵地前已经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场面非常凄惨。
就在两翼鞑靼人咬牙冲刺时,鞑靼主力对于明军中心防线的冲锋也已展开。
鞑靼主力的先锋官,正是之前在张家口堡外迎头痛击明军出塞骑兵并取得一场辉煌大捷的巴尔斯博罗特。
得益于沈溪的推广,明军装备火枪已经非常普遍,此前巴尔斯博罗特已在张家口堡外见识过明军使用火铳作战的龙骑兵,随着那一战胜利,从巴尔斯博罗特到他麾下普通一兵都产生一种强大的自信。
这种信心,促使冲锋在前的鞑靼骑兵挥舞马刀,以一往无前的气势进击。
其余鞑靼人一则没有战胜明军的经验,二来又对沈溪及他率领的军队存在畏惧心理,自信心严重不足,冲刺时往往会情不自禁放慢速度。
巴尔斯博罗特冲锋在前,倾听着两翼传来的枪炮声,前方明军防线却清风雅静,觉得明军不过如此。
但他却不知,火器在明朝边军手中,和在沈溪所部手里发挥出来的威力大不相同,问题就在于沈溪对火器的运用更加灵活自如,且沈溪军中对火器的训练度更高,而每次战事沈溪都会预先设计好交战方式,让火器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用。
“乌啦啦!”
当巴尔斯博罗特带领手下五千骑兵冲锋而来时,明军防线上的官兵能明显感受到强大的压力。
巴尔斯博罗特所部气势十足,其精神风貌明显要比其余鞑靼人高很多,虽然不及巴图蒙克最为倚重的怯薛军,但已经算得上鞑靼阵中的绝对精锐。
“大人,鞑子从正面发起突击,兵马数量约在三万以上!”这次过来传递消息的,却是此战沈溪最为倚重的荆越。
沈溪站在高台上,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冲击防线中段的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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