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胡嵩跃听得有些迷糊,怎么战事还没开始,沈溪这边就已经做好得胜的准备?
沈溪道:“各自归位吧,不得有任何懈怠,这场战事,我已经等了很多年,终于有机会一展抱负!”
……
……
午时过去,这时明军士兵已吃过午饭,原本睡在第二、第三道战壕里的官兵,悉数撤了下去,回到三里外的营地继续睡觉,而原本睡在第一道战壕的四千官兵,则分成三批,其中第一道战壕两千人,基本确保每个射击孔前有一人,第二、第三道战壕分别有一千人,作为预备队存在。
饱睡一番,又吃饱喝足,此时一线阵地上的官兵总算有了精气神,当沈溪出现在堑壕中巡视的时候,所有士兵脸上都有了久违的笑意,斗志昂扬。
“大人!”
士兵们见到沈溪后都很振奋,这些年沈溪领兵从无失败的经历,民间都说他是文曲星和武曲星转世,在普通士兵中宛若神明般的存在。也正是因为沈溪在军中,面临如此困境部队里连一个逃兵都未出现,实在是异数。
沈溪走到一处便摆手,示意士兵们不必过来跟他行礼问安,只需坚守各自的岗位即可。
陪同沈溪一道巡视前线的还有唐寅和王陵之,王陵之一向作为先锋官存在,这次他也是守在第一线阵地上,至于唐寅则完全是被沈溪拉来的,本身唐大才子并不情愿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走了一趟下来,士兵们精神更显饱满,而沈溪已让人在第三道阵地后方搭建起八处三丈高的木制高台,等战事爆发,这些台子上的官兵会用旗语传递军令,专门的掌旗官又会把军令传达给普通士兵知晓。
“何时战火会开启?”
巡视一圈下来,唐寅不由问了一句。
沈溪没有回头看唐寅,此时他跟唐寅站在其中一个高台上,用手里的望远镜看向几里外的鞑靼军营,可惜今天空气中弥漫着一层薄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沈溪随口答道:“伯虎兄的问题,老天都回答不了你,只有对面的鞑子能作答,要不你过去问问?”
唐寅在旁瞪大眼睛往前方看了看,不觉得沈溪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摇头道:“如果沈尚书想让在下前去鞑子营中充当使节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到此时沈溪才放下望远镜,侧身看了唐寅一眼,脸上笑容更盛。
沈溪心想:“你唐大才子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敌营当使节才怪!”
“再说吧!”
沈溪仍旧没有给出准确答案,这让唐寅隐隐有些不安,因为沈溪已不止一次在他面前透露过想让他去当使者的想法,不过究竟是去榆林卫城还是去敌军营地,暂时不明朗。
就在沈溪准备从高台上下来时,刘序快步过来,在下方仰头禀报:“大人,敌军在三里外整顿兵马,似乎有准备进攻的迹象!”
沈溪道:“传令三军,备战!”说完,他快速从木架上爬下来,唐寅跟在后面问道:“沈尚书,这就要开战了?”
“只是备战!”
沈溪回道,“这场战事我们将会很被动,因为我们所有战略都只能根据敌人的行动来进行,主动权掌握在鞑靼人手上,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不需要考虑自己如何,只需要考虑对方来了,我们是否有能力把敌方杀退即可!”
说到这里,沈溪对传令兵一摆手:“传令军中,收紧阵型,保护两翼,各路人马各就各位!”
随着沈溪发号施令,传令兵马上把沈溪的意图传达给高台上负责旗语的人知晓,随即旗语迅速传达到前线官兵手里。
第二二一〇章 希望在你身上()
终于在过了正午后,鞑靼人发动第一轮攻击。
达延汗似乎没有试探攻击的打算,上来就倾尽全力,把准备数年的“厚甲阵”给拿了出来,力争一举冲溃明军防守阵地。
所谓厚甲阵,不过是由巨大的钢盾和厚铠组成,整个军阵大概由三千人组成,除了必要的托举钢盾、身着铠甲的力士外,再有便是一千多手持砍刀和长枪,随时准备从保护严密的军阵中杀出来抢夺阵地的用于近战的士兵。
为防万一,巴图蒙克在厚甲阵前增加了一个由两千多名永谢布部等部族俘虏组成的“敢死营”。
“敢死营”的任务是冲杀在前,以血肉为后续“厚甲阵”开辟出一条路,这些人死多少,达延部高层不会关心,因为这些俘虏是巴图蒙克“法外开恩”才免于被屠杀的命运。
草原上弱肉强食,怀柔政策不过是蒙元建立、确定黄金家族神圣不可侵犯地位后逐步推行的一种价值观,随着蒙元帝国消亡,黄金家族统治力削弱,部族间的屠杀事件便屡有发生,尤其是在永谢布部阴谋杀害巴图蒙克二儿子乌鲁斯博罗特的情况下,巴图蒙克此举的确是对永谢布部俘虏的一种仁慈。
但说到要让永谢布部俘虏去打头阵送死,不免有些血腥和残忍,但因这些战俘不清楚状况,一度以为自己得到了“戴罪立功”的机会。
但当沈溪派出的斥候混到鞑子阵中,散播消息,带来的冲击可谓无与伦比,许多人半信半疑,就算那些对达延汗充满信心的人,也都存了一个心眼儿,一旦事情不对便逃跑。
当图鲁博罗特穿上铠甲,准备亲自率领部队攻打明军营地时,国师苏苏哈出现在他眼前。
此时汗部会议已结束半个时辰,因为临时决定增加使用奴隶军团,使得战事往后推迟了半个时辰,不然图鲁博罗特早已踏上战场。
“大王子!”
苏苏哈见到图鲁博罗特非常温驯,上前几步,执礼甚恭。
此时的图鲁博罗特全身披挂,异常臃肿,虽然他并非“厚甲阵”中一员,但为防止明军火器伤到自己,还是在身上着重甲,甚至连头盔也换上特制的钢盔。
图鲁博罗特浑身甲胄加起来足足有五十斤重,走路都有些费劲,往苏苏哈身上看了一眼,皱眉问道“国师来作何?”
苏苏哈望着图鲁博罗特笨重的模样,有些惊讶地问道“大王子这是准备亲自上第一线?”
尽管图鲁博罗特并不想去,却不愿在苏苏哈面前落自己的威风,这也是他作为巴图蒙克继承人必须要做的事情,当即昂首道“我乃黄金家族嫡系传人,难道会惧怕区区明人的枪炮?这次自然冲锋在前!”
“不行!”
苏苏哈断然摇头,语气却很平和,“大汗让我来通知大王子,这次战事不需大王子冲锋陷阵在前,一切交给阿尔洛等前线将领便可,他们自然会完成突破敌阵的任务,而大王子你的责任就是等铁甲兵团攻进明军营地后,指挥后续兵马冲进去,甚至大王子不需亲自上阵,只等麾下将士取得胜利,带着战果出现在大王面前即可。”
图鲁博罗特皱眉问道“国师这话是何意?”
苏苏哈微笑着说道“你应该问大王是何用意才是……其实用得着旁人提醒么?二王子出事后,大王子您便是汗部唯一继承人,难道大汗希望你出事?你只需要在这一战中建功……就算让人觉得你建功也可!希望大王子能记得今日我的提醒,日后多加照拂!”
图鲁博罗特是聪明人,当苏苏哈说出这些话后,便明白这是国师在向他示好。
“苏苏哈本身也有野心,之前他便一直积极争取国师之位,而父汗早有废黜国师、启用济农制度的意思,现在甚至国师和济农同时存在,形势已很明显,就是为拉拢族中有权有势的贵族,彻底分国师的权柄。父汗主意已定,他这时跟我示好,不嫌晚了吗!”
“嗯。”
图鲁博罗特点了点头,除此外未有更多表示,显然是不想苏苏哈看到自己的立场。随即他卸下装甲,跟随苏苏哈去见巴图蒙克,这次巴图蒙克在金帐内单独接见图鲁博罗特,甚至苏苏哈都没获准入内。
巴图蒙克一直看着悬挂于面前清楚记录了明朝阵地布局的地图,背对着大儿子说道“图鲁,你以为为父真的愿意送你上第一线冒险吗?”
“儿臣不明白父汗的意思。”图鲁博罗特拱手道,“本来已决定由孩儿领兵出征,为何临时更变?”
巴图蒙克道“我已对国师说了,你身体尚未痊愈,无法负重冲锋在前,这次出征会由下面军将完成,你的差事就是最后接收胜利果实……你莫要让为父失望!”
图鲁博罗特不知怎么跟他的父亲应答,因为达延汗在族中地位太过尊崇,他根本无法挑战父亲的权威。
巴图蒙克继续道“这一战能直接获胜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得胜,应当机立断撤兵,不能把所有人马都折在里面。为父虽然很有信心,但也要看到我们的对手是谁,那个曾让草原各路人马头疼不已的人,不是那么好对付。以刚得到的线报看,的确是沈溪派人烧毁榆溪河渡口的船只,这也意味着,他很可能是主动断掉后路跟我们打一仗!”
“父亲,这一战若不成,我们还有机会?那么厚重的铠甲和盾牌,耗费了汗部多少资源,要是就此遗弃在战场上,以后很难再组织起这么强大的重装部队!”图鲁博罗特有些激动地说道。
巴图蒙克抬头看了看帐篷的顶部,好一会儿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为父自然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这场战争,铁甲阵正是计划多年的秘密武器,能成功的话固然皆大欢喜,部落勇士折损少,我们能够保存绝对实力,用来后续征服草原上那些不愿服从汗部统治的部族。”
“可是,一旦这一步行不通,那还有坚持的必要吗?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保存部族实力才是第一要务,其他都放在次要位置上!付出一定代价,只要沈溪死了,我们不再担心明军会威胁草原,那就是胜利!反之,我们则要慎重考虑接下来的战事,撤退也是选择之一!”
图鲁博罗特显得很失望“所以说……父汗,您现在并没有入主中原的想法,是吗?”
巴图蒙克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其实等于是变相承认。
图鲁博罗特道“我一直以为,父亲是要争做中原之主,草原之主有什么值得好期待的呢?只有入主中原,恢复大元雄风,黄金家族才可以复兴……大好河山就在眼前,我们为何不去努力争取呢?”
巴图蒙克摇了摇头“如果只是防备明军进攻草原,只需杀一个沈溪便足够,可若想入主中原,则要面对更多的困难,中原有识之士多不胜数,除非我们能得到很多善于领兵的文臣武将投诚,还得趁他们虚弱时才有机会……但这可能吗?”
“我们必须要认清一个现实,只有统一草原,才有机会入主中原,这一天为父可能看不到了!为父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你平定草原,而你的任务就是休养生息,攒足力量,最终一战而定天下,恢复我大元鼎盛时的疆土!”
图鲁博罗特虽然心情沮丧,但也明白这些年连年内战,草原各部族消耗巨大……仅以兵马数量论,早年间草原抽调三四十万大军攻打明军没有任何问题,但这些年随着卫拉特部、火筛部、永谢布部等相继灭族,现在连凑足十万大军都很困难,要攻打拥有数百万军队的明朝非常困难。
因此,图鲁博罗特没有再发表看法,向巴图蒙克恭敬行礼后,便退下去准备出兵了。
……
……
战斗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开始。
跟以前鞑靼人作战不同,这次他们显得很低调,没有大张旗鼓,甚至连冲锋在前的永谢布部“奴隶军团”都拿着盾牌和趁手的马刀、长矛等兵器,以步行方式往明军阵地接近。
鞑靼人舍弃以前惯用的骑兵突袭战术,而是让步兵徐徐推进,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
但显然打头阵的永谢布部奴隶没有那么强的战意,他们几乎是被人驱赶着,亦步亦趋往明军阵地前进。
双方营地间的实际距离不到五里,当永谢布部兵马出击时,双方迅速靠近,明军前线阵地上气氛凝重,第一道战壕里的官兵将火铳搁置在留下的射击孔处,只等一声令下便开枪。
全军主帅沈溪站在第三道战壕后的其中一个高台上,全神贯注盯着鞑靼人的动向。
双方距离逐渐拉近,明军阵地上一片死寂。
气氛肃杀,双方都显得很冷静,好似对这场战事早有准备,只等接战那一刻到来。
鞑靼人的行进是一路小跑,但冲在前面的人不时扑倒在地,当然不是因为中什么埋伏或者陷阱,而是这些人想以这种方式躲避拼死搏杀的命运,等候战事结束皆可,但他们却被掺杂在阵中的达延部军官用棍棒打起来,继续往前冲。
“大人,鞑子来了!”
刘序在此战中,跟唐寅和马昂同时作为沈溪身边传令官听用,不需要到第一线战壕冒险。
此时高台前面,也是盾牌如林,因为要保证敌军重弩不会危及沈溪的生命安全。
“早就算好的事情,有何意外?”
沈溪望远镜不离身,认真打量着敌人一举一动,摇头道,“冲在前面的,不出意外便是永谢布部战俘,他们队形不整,速度拖拉,可见没什么战意,等敌军进入阵地前方一里时,便命令炮兵开或!先把他们阵型打乱,才好浑水摸鱼!”
“大人,不是说要劝降吗?”唐寅问道。
沈溪回答“就算要劝降,也要先把对方打怕才行,现在这些不是永谢布部精兵,而是失去战斗意志的战俘奴隶,一旦他们觉得胜利可期,肯定会激发骨子里的赌性,希望靠一时冒险获得永远的自由……”
“要是这些永谢布部的战俘玩命突击,就算不会对我们阵线造成冲击,但也会把我们面前这些陷马坑、铁蒺藜、拒马和地雷给破坏掉!后续鞑靼人的厚甲阵会跟着冲过来!所以先要让他们感到害怕!”
刘序望着沈溪的背影,道“既然如此,何时开炮,请大人下达命令便可!”
沈溪看了看前线阵地两翼,用手指了指“榆溪河上下游派去喊话的人可以出发了,拿上话筒,让永谢布部的人避开前方死亡地带!不过他们中部分不信邪想建功立业的人,不出意外要死上一批!”
过了大约一刻钟,就算永谢布部的俘虏再磨蹭,依然推进到一线阵地前方大约一里半的位置。
“开炮吧!”
沈溪下达命令,“立即以阵地前方一里为基准,向鞑子冲击阵型腹心开炮!”
唐寅惊讶地道“可是敌军尚未进入火炮真正射程!”
沈溪放下望远镜,侧头瞥了唐寅一言,大喝一声“威慑懂不懂?在这里不需要你们质疑,遵照命令办事便可!”
……
……
鞑靼先锋兵马,也就是永谢布部降军尚未到明朝一线阵地一里的火炮射程时,明军营地中央的火炮群便开炮了。
“轰——”
当火炮落到地上,此前埋设的土雷因为被巨大的震动触发,相继发生爆炸,一时间明军阵地前尘土飞扬,轰隆声四起。
永谢布部的战俘本来还对不知何处来的口口相传的做炮灰的传闻半信半疑,依然有着建功为自己摆脱奴隶身份拼一把的想法,但看到这架势后,顿时明白过来,为何大汗会给他们这样一次机会……根本不是让他们戴罪立功,而是让他们送死。
前面的人看到这种情况不想冲,后续的人则在达延部军官的驱使下,推着他们冲,总会有一些人不可避免进入明军火炮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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