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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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14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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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苑皱眉,开始思索臧贤所言。

    臧贤继续道:“现在白总兵已被陛下查办,就算不死,职位也将不保,那下一步谁更有机会当上宣府总兵?”

    张苑道:“你是说姓许的吃里扒外?”

    臧贤点了点头:“许副将接近公公,不过是想以公公为跳板,有机会接触陛下,现在他心愿达成,陛下对他信任有加,时常带在身边参谋军机,便不觉得公公有多重要了。如今他去接近王大人和胡大人,用意非常明显,就是要靠两位掌兵大臣支持,更进一步!”

    张苑脸色漆黑:“这小子,之前看不出他竟如此狼心狗肺,咱家把他引荐到陛下跟前,他不感恩图报,还没等过河就开始拆桥了?”

    臧贤道:“以小人所查,其实城外鞑靼兵马并不太多,此番乃是鞑靼三王子带几千精骑突然杀至,白总兵猝不及防才遭致大败……这个鞑靼三王子不懂见好就收,试着攻城,结果折损不少人马,咱们才算挽回一些颜面,不然的话就是场彻头彻尾的大败。”

    “你的意思……”张苑眉头皱起,显得非常疑惑。

    臧贤笑道:“陛下现在心情不佳,为何不以延绥那一战为例,变大败为小胜,宣传一下陛下的丰功伟绩呢?”

    张苑眼前一亮:“你想让咱家把黑的说成白的,向陛下报捷表功,以此振奋城中将士军心,鼓舞那些不明就里的百姓士气?”

    臧贤再次点头:“真正上城头目睹战况的人不多,再者就算站在城头上,看到的也是最后的反击战,鞑靼人丢下几百具尸体后狼狈逃走,至于城北四十里外发生的那次战事,有谁知道详情?回头鞑靼人一定会把尸体收走,咱们就算定个诱敌深入然后挫败强敌,不也说得过去?”

    之前张苑满是担心,但仔细思量后便明白臧贤所言极为高明,情绪转而变得振奋:“就这么办,咱家即刻去面圣,跟陛下把话说清楚,让陛下高兴高兴!”

    ……

    ……

    张苑心急火燎去守备衙门,但跟之前一样,依然被拒之门外。

    张苑急道:“咱家有紧急军情告知陛下,若传达不及时致城池失守你们担待得起吗?就算你们不敢放行,也该进去通传一声才是!”

    长久在朱厚照身边做事,张苑明白一个道理,要想面圣先把问题往大了说,总归朱厚照对下人还算仁慈,就算事后知道不符实情基本也不会降罪。

    侍卫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传,再由小拧子告知刚刚醒转的朱厚照,然后朱厚照让小拧子出去迎张苑入内。

    路上小拧子问道:“张公公,鞑子卷土重来了?”

    张苑没有回答,那不屑一顾的神色好似在说,这种事也是你这样的奴才能过问的?

    进到里面,朱厚照已在用晚膳。

    处理完白玉,又眯了一觉,朱厚照的心情好了许多,毕竟找到替罪羊,摇摇欲坠的城池如今也是固若金汤,朱厚照恢复了以往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鞑子什么情况?又杀到城下来了?”朱厚照的问题跟小拧子基本相同。

    张苑看了看旁边的丽妃,又看看小拧子,意思是说话不方便。

    朱厚照察觉到张苑那怪异的目光,一摆手,丽妃和小拧子识相离开。

    等房间内只剩下朱厚照和张苑后,张苑才凑上前道:“陛下,老奴是来恭喜陛下的。”

    朱厚照皱眉:“你是诚心消遣朕是吧?今天有喜事么?大明官兵折损巨大不说,还差点连城池都丢了,朕也险些出意外,你是说朕没死值得庆贺是吗?”

    张苑多少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把之前臧贤说的那些话用自己的言语说出来,“……陛下,这一战是以小败诱敌,把鞑子引到城下,伺机反击,然后取得大胜啊!”

    朱厚照的脸色更加难看,喝道:“张苑,这种鬼话你都说得出来,你是想让朕当个不负责任、空口说白话的昏君吗?”

    张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老奴也是为您颜面,还有三军将士军心思量!想之前那场失败,距离城塞太远,除了当事者外,有谁会知道具体战况如何?倒是在城墙下,咱们的火枪兵和火炮大发神威,毙敌数百,又伤了鞑子不少人,这可是有目共睹的事情,这比之前延绥的捷报更有说服力!”

    虽然张苑所说的话非常不靠谱,朱厚照听起来也心烦意乱,却没有出言驳斥。

    在不计损失的情况下,这一战大明取得的“战果”的确是要比之前延绥那一战大多了。

    但问题在于明朝自身损失数倍于敌,这种战果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张苑仍旧不屈不挠:“就算那些出征骑兵知道情况,也不敢随便张扬,他们领到赏钱就会闭嘴,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还有赏赐,他们谁敢乱说话?至于白总兵那边,也请陛下饶他一次,暂时将他的权力架空便可,至于领兵重任可交由胡大人和王大人,如今陛下不急着出兵,等各路人马齐聚张家口堡后,咱们再杀出去,把场子找回来!”

    张苑虽然识字,但文化造诣不深,说出来的话粗鄙却浅显易懂,入朱厚照之耳倒是非常中肯。

    朱厚照把手里的筷子放下,用怀疑的目光望着张苑:“这样做……真的可行?朕担心王卿家和胡卿家他们会反对。”

    “这怎么可能?”张苑道,“出师不利,责任谁都有,这一战还是王大人和胡大人力主推行的呢,说责任,他们责无旁贷,现在陛下不追究已算法外开恩,还给他们奖赏,他们疯了才会把实情说出来?再者说了,他们也要考虑军心和民心稳定,若他们敢胡言乱语,说明他们不是忠臣,为了自己所谓的节操和名誉,连大明朝廷的根本利益都置之不顾,这种臣子要来何用?”

    朱厚照挠了挠头,之前他还苦恼不已,被张苑如此一开解,瞬间就想开了。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并非朕好大喜功,朕也知道这次我们失败了,不过朕为了军民士气考虑,嘉奖那些有功将士并不为过。”

    “对啊,对啊。”张苑兴高采烈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这件事朕不想就此决定下来,你先去跟王卿家和胡卿家商讨一下,让他们上个请功奏本,然后朕再做决定!”

    “嗯?”

    张苑一时间不明白,为何要王守仁和胡琏上请功奏疏。

    不过随即张苑就醒悟过来,朱厚照这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不欲以自己的名义行黑白颠倒之事,而是让王守仁和胡琏来当这个罪人,这样事后他可以推说不知情。

第二一九四章 联名() 
张苑领了皇命出来,当即去见王守仁和胡琏。

    此时胡琏已回到城北的中军营地,张苑略一琢磨,决定先去见资历老一些在他看来更好说话的王守仁。

    王守仁在城中也没有专门衙门,只是在城南大营以军帐作为自己的临时衙所,得知张苑前来,王守仁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夜色凝重,王守仁亲自出营迎接,张苑脸上带着一付生冷勿近的漠然,见到王守仁后轻哼一声,好似眼前的宣大总督开罪了他一样。

    王守仁没有在外面谈话的意思,直接带着张苑进到自己的帐篷,还未及见礼,张苑便已开始声讨般叱问“请问对于此战,王大人觉得自己应该承担多大的罪责?”

    上来便问罪,王守仁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王守仁虽然不及胡琏年长,但在朝中资历却深多了,再加上他出自官宦世家,对于官场的规矩远比一般人明了透彻。因此,他并未主动揽责,神色波澜不惊地回道“该多少便多少罢!若张公公前来兴师问罪,只管将陛下的御旨说明,在下绝不会推搪。”

    张苑有些惊异地望着王守仁,但见对方桀骜难驯,突然心里来了一股火,喝道“此番出战,乃是王大人力主促成,如今出了状况,王大人你实在没理由开脱,只是现在尚不到问罪时,毕竟这一战尚未有最后定论!”

    “没有定论?”

    王守仁皱眉问道“莫非陛下又有了新的出兵计划?”

    张苑走到帅案前,堂而皇之地坐在属于王守仁的位子上,手里摆弄着帅案上摆放着的一方镇纸,摇摇头道“出兵是不可能了,陛下没理由在士气如此低迷时轻言出兵,为今之计,是要等各路人马齐聚之后,再说出塞与鞑靼人决战的事情。”

    王守仁看着张苑,并不主动接茬,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司礼监掌印是带着目的而来,只是他暂时没看懂对方在这里东拉西扯有何用意。

    张苑道“责任该是谁的就是谁的,白总兵已为他的带兵出征失败承担了罪责,不过目前此次战事胜负不明,陛下不好归罪,只能暂时将白总兵的职位褫夺,让他好好反省几天,然后再以最终战果定夺!”

    听到这里,王守仁忽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张苑一再表示战事胜负不明,说明皇帝不想将这次的失败搞得人尽皆知,更很可能要为此番失利找理由开脱。

    对于京官和内陆任职的官员来说,或许对于这种虚报战果的情况不太了解,以前王守仁也不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不过如今他已在西北官场混迹了几年,对于什么都门清,暗自揣摩道

    “连之前延绥一战出击失败,都能被朝廷宣扬成一场‘大捷’,此番还是陛下亲自披挂上阵,又怎会轻言失败?其实最初不惩罚领兵的白玉而想将事情拖到明日,便是陛下想把事情拧过来吧?”

    张苑见王守仁不言不语,当即恼火地问道“王大人对此便不做任何评述?”

    王守仁道“此番出战失败,本官自然有责,如今陛下有何决定,本官听着便是,哪里有资格评述?”

    张苑故作高深,点了点头道“王大人这是要明哲保身啊,其实咱家又何尝不是?这场战事的结果不是尽如人意,谁心里都不好受,但这也不代表做臣子的就可以袖手旁观……要不这样,王大人,你跟陛下上一份奏疏,这件事就此揭过,你看如何?”

    王守仁吸了口气,心想“原来张公公找我,是为了让我上疏,却不知写这份奏疏是他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王守仁问道“本官不明,这份奏疏该如何个上法?”

    张苑笑了笑,道“这场战事最初出兵时虽有折损,但后面的反败为胜也不能就此抹杀,所以……王大人应该知道怎么上奏吧?”

    有些话,本来张苑应该说清楚,甚至应该把这件事是皇帝亲自安排的都言明,不过张苑现在学聪明了,不想落人把柄,说话时拐弯抹角,让王守仁自己去琢磨。好在他的暗示已经非常清楚,但凡在边军待久了的人都明白张苑在说什么。

    王守仁面有难色,问道“刘公公的意思是……要把此战说成反败为胜,而不提之前折损?”

    这边张苑不肯把话题挑明,王守仁自然要问清楚,到最后理算整场战事得失的时候,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若他找不到证据是张苑让他这么做的,那意味着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骂名就需要王守仁自己来承担。

    张苑站起身,走出帅案,伸手拍了拍王守仁的肩膀“王大人要如何上奏,可就不是咱家能决定的,但王大人要记得,此时涉及龙威,王大人也不希望军心涣散,接下来的战事没法打吧?呵呵,咱家先回家等候王大人的佳音,告辞了!”

    ……

    ……

    张苑话说一半,便不再说下去,而且他还不打算去见胡琏,等于是把一切都交托给王守仁。

    张苑的意思很明白,王守仁也听懂了,在他看来非常为难,最后实在没辙,只能连夜去见胡琏,把事情的原委告知。

    北大营中军大帐,王守仁和胡琏并排而坐,王守仁把张苑来见的事情详细说明,胡琏越听脸色越难看。

    末了胡琏厉声道“这张苑明显是要推卸责任,此番张家口出兵迎敌,从战略上来说根本没问题,一则可以探明敌情,二则伺机以小胜鼓励军心士气,只是因为鞑靼三王子突然领兵出现才导致失利,此事具有一定偶然性,况且我们已成功预见到战局不利,建议撤兵,只是因为张苑坚持才落得一场大败!”

    王守仁摇头“关于鞑靼三王子的事情我们不知原委,但既然达延汗让他的三儿子到宣府来,必然有后续安排,我们还是应小心应对为是!”

    胡琏皱眉道“那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可不这么做又能如何?”

    王守仁语气中多有无奈,“现在出战胜负与否涉及陛下颜面,张公公来见,其实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推脱,才来请教重器兄你。”

    胡琏冷笑不已“张苑想推卸责任,咱们可不能如他所愿,干脆照实上奏便是!”

    当胡琏把话说完,王守仁无奈摇头“无论我们如何上奏,奏疏都会经过张公公之手,若不合他心意的话,又怎会将我们的奏疏送到陛下跟前?再者,他在来见我之前,曾去面圣,他对我所暗示的那些话,很有可能是出自陛下授意!涉及陛下颜面,如果我们不加理会的话,必然触怒陛下,为自己招惹祸端,同时忤逆犯上也非仁臣所为。”

    胡琏脸色冷峻,沉思半晌之后,叹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只能顺了张苑那权阉的意思,将黑白颠倒?”

    说到这里,胡琏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王守仁根本不像其说的那样是来跟他商议事情的,而是前来跟他打一声招呼,甚至有意以二人联名的方式上疏,等于是把责任分摊开来。

    胡琏心里先是一阵不舒服,但随即一个激灵,警醒自己“伯安不是这种人,他一定是想跟我商议出一个好对策。”当下道“伯安你可有好办法,诸如如何上疏,或者是把上疏送往京城?”

    王守仁摇头道“以我所想,陛下肯定是要求尽快便将战事结果公之于众,宣于九边各处,若拖延下去,必然会有各种流言蜚语滋生,所以……无奈之举便是顺从张公公的意思,把这场战事渲染成先诈败,当诱敌深入城下时被我军打败,我大明赢得一场毙敌近千的大捷。”

    “这……”胡琏非常不情愿。

    虽然胡琏跟王守仁一样,都有明哲保身的想法,但毕竟胡琏在朝中的时间比较短,而且他一路晋升可说顺风顺水,没遭遇到那么多的挫折,所以行事更为“刚直”。

    王守仁道“若重器兄不想如此上奏的话,就由我单独上疏陛下吧。”

    虽然胡琏也知道王守仁是要跟他共同进退,蕴含有胁迫之意,但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件事既不是伯安你一人的责任,岂能让你独自承担?上疏之事,还是联名为好,即便有什么事,我们也可以共同面对。”

    王守仁闻言站起来,恭恭敬敬对胡琏行礼。

    虽然在这里,王守仁有拉胡琏下马的意思,但这基本是皇帝的用意,王守仁心里隐隐有些自责,暗忖“重器兄你可莫要怪我,既然陛下有意要把战事结果扭转,也只有你我共同进退才可,否则仅我一人具名,奏疏显得不伦不类,公正性受到质疑,回过头来陛下还会怪责你不识时务……我们还是共进退!”

    二人商议过后,由王守仁把奏疏写好,故意隐去战事第一阶段骑兵蒙受的巨大损失,把最终战果说成明军在正德皇帝英明指挥下以诱敌深入的方式赢得一场大捷。

    ……

    ……

    张苑一直在家中等候消息,一直快到三更,臧贤才匆忙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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