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看到后果然被吸引,一把把丽妃拉到身边,问道:“丽妃,你这一身好生奇怪,有什么说法吗?”
“奇怪吗?妾身不觉得啊!”
丽妃就算关注朝事,也不敢随便在朱厚照面前乱说话,现在这位少年天子疑心病泛滥,指不定就会引火上身。丽妃坐在朱厚照腿上,任由其轻薄,心里虽厌恶,却装作欢喜的模样,娇声道,“乃是妾身一针一线缝制的衣服,或许不太合身,走起路来总感觉哪里不对。”
朱厚照哈哈一笑:“你这不是不对,而是漏风……朕真想找针线把这些缝隙都缝起来。”
丽妃一脸无辜之色:“那妾身这就回去找针线缝上?”
朱厚照再次大笑:“不用了,这样其实挺好的,大热天的这么穿凉快多了……丽妃,今晚你安排了什么节目?”
丽妃道:“节目确实是有安排,就怕陛下不喜欢。”
朱厚照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缝,把丽妃好一番轻薄,当怀中佳人满面赤红难以招架,他却突然住手,摇头道:“现在还没入夜,有什么节目等晚上后再说吧,总之是丽妃你亲手安排,不管怎样朕都满意……”
丽妃心想:“真是个薄幸人,说什么满意,现在每天换着花样玩女人,哪里有时间顾及我的感受?”
朱厚照突然一叹:“朕现在有烦心事,不知该如何解决。”
丽妃看了看旁边低头候旨的小拧子,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低头道:“妾身愿意帮陛下分担,请尽管说出来,妾身就算愚钝,也愿倾力为陛下分忧……”
朱厚照道:“朕想让你帮忙参详一二,沈卿家出兵后,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
朱厚照把他从张苑和钱宁那里得知的情况详细叙述一番,包括他自己的一些看法:“……朕觉得很奇怪,为何沈卿家出兵后,消息便断了呢?张公公说沈卿家投敌,民间则说可能遭遇败仗……这不让钱宁去打探不知晓,原来市井间已是议论纷纷,军中也多了不少流言蜚语……”
丽妃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就像对朱厚照的焦虑感同身受,但其实心里满是不屑。
丽妃心想:“就算你说得再可怜,这一切不是你亲手造成的吗?如果你能让宣大总督王守仁、宣府巡抚胡琏时常来见,而不是对张苑的进言偏听偏信,何至于出现如今消息闭塞的情况?大概沈之厚隐匿消息,也是因为知道会被人篡改,不如干脆保持静默,让你们自己去猜。”
朱厚照最后问道:“……丽妃,你说朕应当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
丽妃抬起头来,发现朱厚照看向她的目光如赤子般毫无保留,这种发自内心的真诚让丽妃觉得来之不易,心里泛起一抹迷惑:
“为何陛下老是怀疑大臣,却对身边的太监又或者是我这样不相干的女人信任有加?这就是所谓的任人唯亲?”
丽妃苦笑一下,道:“妾身对军中事务不是很明白,陛下要知道沈尚书的确切消息,为何不问问领兵的大臣?”
朱厚照皱眉:“丽妃是说,朕应该去问王、胡两位卿家?哎呀……这个没什么用吧?之前见过他们一次,本以为会说点有建设性的话,结果一来就跟张苑撕咬,这个说瞒报,那个说诬陷,朕听了心烦意乱!”
尽管丽妃对朱厚照的脾气有所了解,但听到他对之前袒护张苑行为的解释,还是不免惊讶一下。
丽妃心想:“本以为陛下是袒护家奴,才会对张苑欺上瞒下的行为置若罔闻,谁想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懒得去倾听和思考,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丽妃道:“无论陛下再烦,也该听听那些大臣怎么说。”
“算了,朕如果什么事都要听大臣的,朕这个皇帝是不是会显得很没用?”朱厚照不但消息闭塞,还固执己见,用力地一摆手,“这样吧,丽妃,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派人去为朕找乐子吗?现在朕给你权力,你好好打探一下沈卿家的动向,回来跟朕汇报。”
丽妃目瞪口呆:“陛下,妾身哪里有这能力?这种事您应该找张公公亦或者是戴公公、高公公他们做才是正理。”
丽妃故意不提小拧子的名字,因为她知道朱厚照对戴义和高凤等人不放心,否则早就委以重任了,现在让她去,就本心而言她愿意接这活,只是必须得谦让一下,以显得她属于“被迫”接受,而不是主动争取。
朱厚照叹道:“司礼监被张苑经营得铁板一块,派谁不是一样?朕就相信你……丽妃,你负责调查的话朕才会放心,因为你跟朝中所有人都没利益纠葛!”
说这话时,朱厚照有意无意往小拧子身上瞟了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屑,似乎对小拧子先前告张苑的状有些不满。在丽妃看来,正德皇帝对小拧子不那么放心,认为他跟张苑之间有利益冲突,无法做到客观公正。
丽妃神色犹豫,没有即刻应承下来,朱厚照见状道:“丽妃不用担心,整件事都在秘密中进行,你就算调查出什么,朕也不会跟旁人说,你只管放手施为……如果需要人手的话,朕会调拨你一些,也可以直接从军中调用,朕总觉得身边这些锦衣卫,平时保护朕的安危还可以,一旦让他们做实事就不行了,屡屡辜负朕的期望!”
丽妃问道:“陛下,您就不能派旁人吗?”
“怎么,丽妃你不想替朕分忧?”朱厚照板起脸来。
丽妃看这架势,知道自己再装下去,朱厚照肯定会发怒,结果适得其反,当即道:“既然陛下坚持,那妾身恭敬不如从命,只能尽量想办法调查沈大人所部动向,不过这可能需要一定时间……而且就怕得来的消息,多属于道听途说,未必可采信。”
朱厚照想了想,微微点头:“多一条渠道,也能让朕更清楚外面的情况,消息闭塞是祸乱之由,不管你调查来的情报是否属实,朕都不会怪你!”
虽然朱厚照话说得好听,但丽妃还是觉得不那么妥当,心想:“这话也就说来听听罢了……什么君无戏言,全都是骗人的,尤其是眼前这位皇帝,平时说话跟放屁差不多,不知多少次在我耳边说会安排我进宫,结果怎样?”
“算了,此次调查适可而止吧,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让他自个儿去查,连沈之厚都不敢管的事情,我非要插上一脚,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要汇报真实情况,就会得罪张苑和钱宁等人,捞不得好处不说,反而会惹得一身骚,得不偿失!”
本来朱厚照无条件相信丽妃,因为他觉得丽妃跟张苑等人没有利益冲突。殊不知目前皇帝身边各大势力中,跟张苑冲突最大的就是丽妃,丽妃既要攻击张苑,又要做到不露痕迹,还得适可而止,的确需要一定的头脑才行。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
……
丽妃奉旨办差,这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因为她收拢了很多手下,根本不需要从军队调人。
不过既然朱厚照开口了,丽妃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因为朱厚照派去中军跟胡琏接洽的正是小拧子,如此一来她跟小拧子有了更多交流的机会。
“……丽妃娘娘,陛下安排您来负责打听外界情报,尤其是沈尚书所部消息,您就要承担起重任来!奴婢只是奉命辅助您做事,可千万莫要把所有事情推到奴婢身上。现在这情况实在愁杀人,或许出兵后会好些吧……”
小拧子打起了退堂鼓,之前他一门心思跟张苑斗,谁想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朱厚照公然袒护张苑,还斥责他一通,如此一来他便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宁可让丽妃顶上。
丽妃道:“本宫总不可能出去抛头露面吧?拧公公若是不帮忙,本宫如何跟陛下交差?本宫不会让拧公公你为难,你只管去听王、胡两位大人怎么说,然后回来转告本宫,本宫斟酌后再决定如何去跟陛下汇报。你放宽心,本宫绝对不说这件事跟你有关。”
小拧子仍旧很犹豫,最后无可奈何道:“娘娘真不为难奴婢?”
丽妃一脸和善的笑容,“本宫因何要为难拧公公?拧公公被陛下责罚,对本宫有何好处?陛下本可直接让胡大人和王大人他们来问话,却没这么做,说明陛下对军队内部传递的消息也非完全信任,本宫又怎会把他们的话当做真理?无论最后怎么跟陛下汇报,至少我们把口径统一了不是?”
小拧子想了下,觉得丽妃言之有理,不由点头。
丽妃再道:“这件事,拧公公不适合过多参与,现在陛下对身边人充满疑虑,连本宫说话办事都得小心谨慎,咱们现在是同舟共济……这次的事情,务求平稳,绝不冒进,拧公公放心便可!”
小拧子苦着脸道:“这次奴婢就听从娘娘吩咐。”说完便告辞离开。
丽妃不傻,不可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小拧子身上,关系到皇帝的信任,没什么人会坚定站在她这边。
丽妃心想:“这年头都是利益当先,如果沈溪能全心全意支持我的话,我又何必要这些废物帮忙?这次的事情的确有蹊跷,沈溪出兵后为何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难道他也有防备我的意思?”
随即丽妃把廖晗叫来。
此时廖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丽妃完全没让手下过多打探军中的情况。
等丽妃把情况大概一说,廖晗回道:“干娘,之前不是调查到一些消息并告知您了吗,您还说暂时别过问大同镇那边的事情呢。”
“彼一时此一时也,现在本宫需要得到沈大人军中的讯息,这也是陛下急切想了解的情况,所以你不是帮本宫调查,而是帮陛下调查,但切记不可把消息泄露出去,尤其是不能被张公公或者是钱指挥使他们知道……你知道怎么做吗?”丽妃对廖晗有些不放心,专门拎出重点来询问。
廖晗眨眨眼:“干娘的意思是暗中调查?”
“嗯。”
丽妃微微点头,“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如今朝廷官方渠道明显受阻,你可以问问过往的商贾,尤其是从大同镇过来的,更要多关注,这些人虽然上不得台面,却很有用,切不可拿官威吓唬他们,客气一点。”
廖晗虽然不太明白问那些下九流的商贾有什么用,不过他很听话,丽妃说什么一律点头应允。
丽妃再道:“如果商贾那边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只能从流民口中获取了,随着战事到来,城外应该有不少流民,只是官府不允许他们靠近宣府城池,你快马出去走个几十里,应该能碰上不少……提醒你的就这么多,能打探多少是多少,切不可拖延,也不得对旁人说及因由,便当是自己去打探。知道了吗?”
“好的,干娘。”
廖晗斩钉截铁回道,“儿子办事,您尽管放心。”
第二一七〇章 对策()
这段时间,大同巡抚崔岩、大同总兵刘宠很是郁闷,因为他们对沈溪出兵后的情形全不知情,内阁、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全都发来公文训斥。
这天崔岩奉召去了代王府,因为什么都回答不出来,被代王朱俊仗着着实实给奚落了一通。回来后崔岩又见到张苑派来的使节,无端受了一通喝骂,他感觉异常憋屈,便把刘宠给叫来,将怒火转嫁到刘宠身上。
“……姓沈的又没长翅膀,出了塞难道就此飞走了?你这个总兵官是怎么当的,派出那么多斥候结果什么都没发现,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现在方方面面的人都在关注沈之厚的动向,眼看宣府那边出兵日期就快到了,陛下若发来圣旨询问情况,我们该怎么回奏?谁能承担这个责任……”
刘宠自己也很郁闷,现在还被崔岩怪责,心情非常恶劣,不过他没敢出言反驳,因为手下调查不力的确是他这个主官的责任,他怎么也没料到沈溪手下反侦察措施会做得那么到位,几百个斥候派到草原上结果到现在都一无所获,反而因为多次跟鞑靼人的侦骑迎头撞上,损失不小。
刘宠最后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崔大人,不是末将不努力,实在是沈大人太厉害了,一万多人加上三四万匹牲口,硬是无从发现踪迹,这种事情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相信……您消消气,我让下面的人努把力,争取尽快把沈大人找到……”
崔岩怒道“你拿什么来让我消气?代王被陛下催促协查姓沈的下落,今儿居然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尸位素餐,毫无作为。然后张公公的人自宣府跑来质问,说我是不是暗中投靠了姓沈的,故意拿假消息搪塞……哼,姓沈的不会是故意整我吧?从哪里出兵不好,偏偏选择大同镇,难道换个地方不行?”
刘宠迟疑地道“这个……似乎是兵部衙门早有安排……”
崔岩继续发火“姓沈的出兵十几日了,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就怕他早有安排,出塞后就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坐看各路人马厮杀,他自己则隔岸观火,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才突然出现,到时候他又可以充当救世主了!”
刘宠仔细想了下,重重点头“倒是有这种可能。”
崔岩怒视刘宠“除了附和本官,你还能说点有建设性的话语吗?”
刘宠不知该怎么回答,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也打不出一个屁来,崔岩气得不轻,指着刘宠的鼻子斥责
“没用的东西,回去后立即加派斥候出塞去调查,一千人不够就派两千,怎么也要把姓沈的行迹找到,如果实在不行,就花钱去请草原上的牧民帮忙,本官就不信了,姓沈的真能飞天遁地不成!”
刘宠道“大人,找牧民帮忙怕是没那么容易,知道大明要对草原用兵,哪里还有牧民敢到边塞来晃悠?全都逃到漠北去了……现在是夏天,听说苏武牧过羊的北海气候不错,那些牧民有地方放牧,没必要跟咱们对着干……”
崔岩一听火冒三丈,顺手抓起面前的茶杯向刘宠砸去,刘宠身体一侧堪堪躲过,茶杯飞出去撞到墙上,瞬间粉身碎骨,茶水溅了一地。
崔岩喘着粗气道“实在没有发现的话就给本官好好编造消息,姓沈的领兵出塞后的行军路线,要给个说法,如此对方方面面才有所交待!本官好不容易才找到张公公这样的靠山,你千万不要给搅黄了!现在本官需要你拿出魄力来,好好表现一把!”
刘宠心道,现在不管是代王还是张公公盯着的都是你,跟我讲什么魄力,还要我表现,你有办法你自己去查啊!
不过刘宠没胆子说出来,神色木然地领命而去。
就在崔岩思考如何应对张苑一次比一次措辞更严厉的质疑时,他的亲卫突然如一阵风般从外面冲了进来,神色紧张,大喊大叫“大人,大事不好,鞑靼人杀来了。”
崔岩第一个念头是完蛋大吉,认为是沈溪在塞外落败,鞑靼人趁机掩杀,追到大同镇来了,但随即他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不高,暗忖“若姓沈的真的兵败,这几天音讯全无也就罢了,连个溃兵都没有,那也太惨了点儿吧?”
崔岩稳定了下心神,问道“敌人在哪里?有多少兵马?”
“这个……小人……不……不是很清楚。”亲卫战战兢兢地回道,“据之前城防官兵上报的数量,鞑子数量貌似过千……”
崔岩听了倒吸口凉气,“人数过千?数量可真不少……有沈尚书所部的消息吗?”
亲卫仔细想了想,随后摇头“大人还是亲自去城头看看吧,小人只是前来报信,其他的一无所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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