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脸色转冷:“崔中丞,你到底想如何?”
崔岩硬邦邦顶回去:“若是陛下圣旨到来,五月初十本官就会派人接管防务,沈大人您看……”
“不可能!”
沈溪直接否决崔岩的提议,“本官是兵部尚书,又是此战副帅,可以自行决断军务,轮不到地方官员说三道四!如果某些人坚持的话,本官只会认为是居心叵测,可以将其拿下,先斩后奏!”
“嗯!?”
见沈溪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大有一言不合就拿人的架势,崔岩顿时没辙了。官大一级压死人,沈溪如果真要在他的地盘拿人祭旗,自己只会无辜送命,到时候虽然正德皇帝会埋怨几句,但绝对不会为他出头。
想到这里,崔岩顿时萎了。
沈溪一挥手:“两位回去吧,若这两天陛下圣旨送到,自然会如期向你们交还防务……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真正换防前后盏茶工夫都用不到,只是上下城门楼的问题,如果这样都要来跟本官讨价还价,本官只能行军法了!”
崔岩虽然心里很恐惧,但依然硬着头皮道:“沈大人可真够武断的……”
沈溪冷声喝问:“崔中丞,你是在指责本官吗?”
崔岩扭着头回答:“下官哪里敢指责沈尚书?只是有些事,下官会如实上奏陛下,请陛下评断,看看谁对谁错。”
崔岩知道自己没法跟沈溪叫板,干脆提出上奏,名义上请朱厚照做主,但如今一切奏疏都是由司礼监批阅,其实就是由张苑来给他撑腰。
“随便!”
沈溪脸上全都是无所谓的表情,一摆手,“走好不送!来人哪,送客!”
既然双方已扯破脸皮,沈溪觉得没必要跟崔岩废话,直接下达逐客令。对此崔岩早就料到了,刘宠则有些不太适应,本来他还想跟沈溪说一些军中事务,就这么被沈溪赶走实在不甘心。
崔岩拱拱手,转身便往账外走去,铁了心要跟沈溪对抗到底。刘宠一看这架势,留下来只是为自己惹麻烦,还是暂避锋芒才好。
就算沈溪这个兵部尚书掌管大明所有军队事务,可到底崔岩才是朝夕相对的上司,刘宠一时间拎不清该跟谁站一边。
……
……
崔岩和刘宠未完成张苑交托,过来跟沈溪叫了下板便灰溜溜离开。
等二人走后,一直在屏风后倾听动静的唐寅走了出来,之前完成沈溪嘱托顺利完成换防任务的唐寅,在军中有了一定威信,觉得自己有了一定话语权,没事就到沈溪这里来过问军情,想给沈溪出谋划策。
“……看来这两位很想沈尚书领兵离开大同……”唐寅出来后便评价一句。
沈溪瞄了唐寅一眼:“其实唐兄是想说,我走到哪里都是瘟神,他人唯恐避之不及吧?”
唐寅尴尬地笑道:“在下并无此意,只不过想说,沈尚书跟这两位地方大员关系闹得太僵了……在下分明记得,我们刚进驻大同的时候,这位崔巡抚对您并非是如此态度,看来他是找到靠山了。”
沈溪道:“你觉得会是谁?”
唐寅稍微思索,道:“还用得着说吗?肯定是陛下身边的人,不然他为何要提出上奏参劾沈尚书?不过这出兵之期总共也剩不了几天,奏疏一来一回需要时日,如此还想闹出点事情来……啧啧,我看这位大同巡抚不过是说一点场面话好让自己下台吧?”
沈溪没好气地道:“你倒是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这里我要问一句,你是否随我一起出塞?如果觉得太过危险的话,你可以选择留在大同,甚至折道返京,本官不会阻拦,别人有跟我出兵的义务,你唐伯虎却没有,自己做决定吧!”
“这个……容在下好好思量……”
一说到出兵的问题,唐寅便闪烁其词,他一方面贪恋军功,想跟沈溪一起出塞挣个前程,一方面又担心有去无回,自寻死路。
此时的唐寅心情非常矛盾,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决定,一旦选择离开,那他以后再也没脸为沈溪做事,只能自谋生路。
沈溪没有勉强,说道:“时候差不多了,最好早些拿定主意,我唯一能承诺的便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你上阵杀敌,至于别的……就要看造化了,谁也没法保证战争中没有意外发生!”
唐寅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留下继续面对沈溪,行礼后离开。
等中军大帐里恢复平静,沈溪回到帅案后坐下,开始轻松地处置起公文来。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云柳掀开帘子进来,带来宣府最新消息:“大人,宣府那边传报,陛下安排您出兵的日子定在五月十五,御驾会在五月三十自宣府向张家口进发……这跟大人您上奏的日期有些不同。”
沈溪点头道:“还算不错,只是延后半个月而已。”
“那大人,是否改变方略,等到五月十五,或者更晚些才出发?”云柳问道。
沈溪摇头:“不必了,一切按照既定计划行事,五月十一卯时三刻出兵,争取日落前自镇羌堡出塞,抵近南塘寺休息……已经计划好的事情作何要更改?有些人想捣乱,那就让他们以为得逞便可!”
“可是大人……”
云柳对沈溪的安排很不理解,正要提出心中疑问,却被沈溪伸手打断了。
“出兵时间早已定下,一应计划我均成竹在胸……不要再质疑,就算以既定日期出兵,难道陛下统领的中军就能按期抵达约定地点?呵呵!”
第二一六〇章 联合告状()
五月初九,张苑派人把发往大同镇的圣旨送出宣府。至于其余军镇的调兵谕令,张苑准备延后几日再发,以此打乱沈溪制定的作战计划。
张苑得意洋洋,觉得这么做万无一失,就算事后被追究,也可以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
沈溪战败的话,有很大的几率留在塞外,可说死无对证,就算沈溪活着回来,也是罪臣,失败者的辩解之言有几人会相信?
若沈溪得胜凯旋,则没人计较时间上的差别,张苑不觉得朱厚照在欣喜若狂的情况下会自己找不痛快。
张苑打好了如意算盘,圣旨将由快马传递,基本可以保证在一天内送到大同,这样沈溪得到圣旨后只有几个时辰作准备。张苑甚至对驿使交待,一定要等初十晚上子时过后再送达,让沈溪来不及思索太多。
此时的朱厚照,完全不知情,还在行宫内跟江彬刚找回来的女人鬼混,丽妃和小拧子全都被张苑蒙在鼓中。
就在朱厚照昏天黑地时,被冷落的丽妃没有在寝宫久留,返回自己的院子。等她跨进院门时,几名侍卫已等候在那儿。
“干娘……”
丽妃直接到堂屋坐下,过来一人磕头,正是之前拜丽妃为义母的锦衣卫百户廖晗,其余侍卫则是廖晗手下。
丽妃微微颔首,没有让廖晗起来,问道:“怎么样,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廖晗道:“儿子查明,大同镇那边沈大人原本计划五月初九出兵,可不知为何奏疏没传到陛下跟前,到宣府后即被司礼监扣了下来。陛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派人去函问询出兵时日,因时间太过仓促,沈大人便把出兵之期延后两日!沈大人奏疏中所列乃是五月十一,而希望陛下出兵的日子则是五月十五。”
丽妃蹙眉:“为何之前张公公呈奏的奏疏上不是这么写的?”
廖晗摇了摇头:“这个儿子就不太清楚了,难道是沈大人送出了两份不同的奏疏?亦或者是有人篡改了沈大人奏疏上的日期?”
丽妃沉默下来,凝眉思考,越想越觉得事关重大,沉声道:“本宫就说嘛,沈尚书不可能把出兵日期定得那么晚,居然把他跟陛下出兵的日子错开半个月之久,分明是有人从中作梗……只是本宫怎么都没想到,那人竟胆大妄为到这等地步!”
廖晗道:“儿子还查到,司礼监拟好的诏书,迟迟没有发往九边各处,直到今日才派出信使送往大同镇……”
丽妃冷笑不已:“若本宫没猜错的话,张公公送往大同镇的诏书中,根本没写具体日期,如此一来沈尚书便以为,陛下让他按照既定的五月十一出兵!”
廖晗道:“这个……儿子尚未查明,只是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干娘。不知干娘还有何吩咐?”
丽妃微微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之色,道:“你做事愈发稳妥了,这很好,功劳本宫记下了,这两天便会跟陛下陈情,争取把你提拔为锦衣卫千户!”
“儿子不敢奢求,惟愿孝敬干娘,就算只是当个普通士兵,也心甘情愿。”廖晗惊喜异常,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小心翼翼地说道。
“该你的功劳,一分都不会少!”
丽妃一摆手:“你先回去吧,管好手下的嘴巴,切记不要把消息泄露出去,若出了什么状况,别怪本宫事前没提醒你。”
廖晗俯首道:“这是自然,儿子跟手下这帮人是过命的交情,不会耽误干娘的正事。”说完,廖晗恭敬告退。
等人走后,丽妃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其中肯定有问题!”
丽妃心想,“这件事张公公做得破绽百出,完全就是门外汉所为,就连以前刘瑾做的那些天衣无缝的坏事都瞒不过沈之厚,难道这次沈之厚竟全无察觉?仅仅因为他人在大同,跟陛下不在一处,消息便就此断绝?”
丽妃心中存在诸多疑惑,却不知该找谁倾述,左思右想之下决定跟小拧子道明情况。
“我一次两次跟陛下献策,陛下会采纳,但每次都是我来说,陛下恐怕会认为我是后宫干政,别有用心。其实由陛下身边近侍建言,最恰当不过,因为这些太监是陛下的家奴,维护主子的利益乃是本份!”
丽妃有了主意后,马上去见小拧子。
此时小拧子没有伺候在正德皇帝身边,因为朱厚照跟女人厮混时不希望有外人打扰,小拧子怎么都算得上半个男人,就算皇帝不觉得尴尬,那些女人也会害羞,所以朱厚照干脆让小拧子回避。
小拧子正守在殿外,哈欠连连,不知该自己该做什么,见丽妃到来,赶紧起身相迎。
丽妃把小拧子叫到附近的妙手回廊,见左右无人,便把她让廖晗调查到的事情,详细说给小拧子听。
小拧子惊愕地道:“丽妃娘娘,你说的事情关系重大,这……难道真有人敢把沈尚书的奏疏给篡改了?”
丽妃摇头道:“现在不敢确定是否有人伪造了奏疏,不过可能性非常大,不用说你也应该知道是谁所为吧?”
小拧子低下头,一边琢磨一边感慨:“可是……张公公这么做的话,有何好处呢?”
丽妃道:“再明显不过的事情,谁都容不下沈尚书……之前便听说朝中大多数官员都不支持出兵,从谢阁老,再到六部部堂,除了兵部外没人站在沈尚书一边,不过最后出兵之事还是定了下来,因为陛下杀鸡儆猴,一怒之下把谢阁老发配到三边去治理军饷。”
“是有这么回事。”小拧子点头道。
丽妃再道:“本宫还听说,张公公当上司礼监掌印后,便跟谢阁老过从甚密……张公公本来跟沈尚书便有芥蒂,或许谢阁老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不会故意拉后腿促成沈尚书兵败,但张公公就说不一定了,以他的为人,若恨一个人的话可以不择手段!”
小拧子打了个寒颤:“丽妃娘娘您莫要说了,太可怕了!”
丽妃道:“现在事情已发生,有什么可避讳的吗?沈尚书五月十一就会出发,而陛下要到五月底才会出兵,中间间隔可不是三五天,而是二十天,多出来的这半个多月内,怕是几场大战都结束了吧?”
“张公公一直在陛下跟前晃悠,必然会对出兵之事百般阻挠,以陛下的秉性,行军速度肯定快不了……怕是会跟从居庸到宣府那段路一样,拖沓延后,沈尚书作为诱饵,在塞外无法得到主力支援,那时恐怕……”
小拧子非常着急,近乎要哭出声来,道:“丽妃娘娘,您可要想个对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然的话战败事小,大明十几年积累的北疆优势将荡然无存!”
丽妃心想:“此前朝廷不过是在西北打了几次胜仗,谁给你说大明在北疆有优势了?草原部族可说生生不息,汉唐时有匈奴和突厥,其后蒙元兴起,就算中间暂时没落,但要不了多久也会快速崛起!”
丽妃叹道:“这个,本宫能查到这些已属不易,其他的恐怕力不能及。柠公公不妨设身处地想一想,本宫身份尴尬,其实没资格跟陛下建言……后宫不得干政乃是太祖遗训!”
小拧子突然跪到地上,磕头不迭:“丽妃娘娘,陛下跟前您最受宠,若是由您揭破的话,陛下定欣然采信,到那时张公公的劣迹必会被陛下注意到……小人就算想去说,也没那本事,陛下会怀疑小人的用心,认为是觊觎张公公司礼监掌印之位而进谗言!”
丽妃不由着恼,心想:“我本想让你跟陛下进言,免得惹火烧身,你倒好,反把事情推在我身上来了!”
丽妃摇头道:“妾身一介女流,哪里能承担如此重任?拧公公,无论是以前刘公公得势,还是如今张公公掌权,你说什么陛下都会采信,因为你才是最受信任的近臣,为何这次……却打退堂鼓了呢?”
小拧子是聪明人,马上醒悟过来,丽妃是想拿他当枪使。
从本心讲,小拧子也不想跟张苑明火执仗地对着干,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得悉一些消息却没有跟朱厚照说,那他就有欺君的嫌疑。
“那小人……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小拧子心情沮丧,几乎要哭出声来。
……
……
最终两人商定的结果,还是小拧子向朱厚照禀告。
小拧子别无选择,丽妃可以装糊涂,他却不行,为皇帝探听外面的真实情况本来就是他的责任。不过仔细一想,小拧子又觉得这是扳倒张苑的一次绝佳的机会,或许可以努力一下。
小拧子不敢在朱厚照花天酒地的时候奏事,便守在宫殿外面,可一直等到天色渐明,仍旧不见朱厚照出来,只能试着进殿去查看一下情况,进去后才知道原来朱厚照已在脂粉堆里睡着了。
小拧子只能悄无声息退出来,本想跟丽妃商谈下后续计划,却没有找到人。
小拧子十分懊恼:“我若现在去惊扰陛下清梦,陛下非把我的皮给拔了不可……还是等陛下醒来后再说吧。”
因担惊受怕,小拧子没敢去打扰朱厚照,只能守在殿外苦苦等候。
但一夜未眠,小拧子昏昏欲眠,坐在椅子上兜着手,靠着椅背,本想闭目小寐一会儿,但很快就进入深度睡眠,完全忘记了时辰。
临近中午时小拧子才惊醒,发现旁边有个人站在那儿打量他,当即怒道:“没个规矩,你要把人吓死吗?”
那人是小拧子手下的小太监,委屈地道:“公公,宫外有几位大人联名求见陛下,是否给通传?”
小拧子稍微惊讶一下,道:“是那几位大人?知道具体是谁吗?”
小太监想了下,道:“好像是……宣大总制王守仁王大人带了几个人前来,小人眼拙,剩下的不认识。”
小拧子听到后不由暗自窃喜,心想:“我没法跟陛下奏禀关于张公公篡改沈尚书奏疏的事情,但这些大人可以,我只需帮助把他们的话传到陛下耳中便可,让陛下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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