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宁氏一脸坚决:“妾身想说就说,而且必须说,难道大人忘了之前跟妾身订立的攻守同盟么?陛下见异思迁,不过半年时间,便对妾身厌倦起来,以前每日都会找妾身缠绵,现在却三五日也难见上一面,今日更是叫妾身出来陪酒,日后还不知道会发展成怎样……”
沈溪一语不发,耐心听高宁氏倾述。
高宁氏有些不满,冷笑不已:“难道沈大人不想知道,陛下如何跟妾身缠绵的?”
“闭嘴!”。。
沈溪终于被惹怒,恶狠狠地盯着高宁氏,“你可以把礼法当儿戏,我却不能,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高宁氏脸上冷笑未平,笑容中带着些许狰狞,“妾身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当初是谁让妾身身败名裂,从一个安分守己的良家变成今日这般田地?沈大人推卸责任的本事可见涨了……如果沈大人对妾身只有恨的话,妾身又何必覥着脸来见您?”
沈溪不想跟高宁氏做口舌之争,问道:“这地方如此隐秘,你是如何找来的?”
高宁氏道:“沈大人在京城暗中发展势力,难道我就不可以?以前妾身没那本事,现在终于有了条件,当然不会等着任人宰割,我要把失去的都拿回来。”
看到高宁氏那充满仇怨的目光,沈溪有些不寒而栗……这个女人根本不可能甘心受他驾驭,是个比张苑和小拧子之流危险百倍千倍的人物。
因为高宁氏不怕死,甚至连名誉和脸皮都可以不要,在她的价值观中,有权力和地位就有一切,其他包括金钱在内都可以不屑一顾。
高宁氏面对沈溪,言辞灼灼,神情中带着极大的自信。
眼前这一幕,俨然就是高宁氏第一次见到沈溪时场景的翻版,不过如今的沈溪却不会跟第一次与高宁氏相见时那般盛气凌人,而此时的高宁氏也不再是个弱女子。
高宁氏道:“妾身知道沈大人不想见我,但现在为势所迫,陛下对妾身已慢慢失去兴趣,甚至今日还让妾身出来陪他的举人朋友喝酒,长此以往,陛下早晚会把我当作礼物送出去。”
沈溪仍旧不言不语,脑子中思索着一些过往的事情。
高宁氏继续道:“妾身能倚靠的人只有沈大人,难道您觉得妾身能信任陛下,或者是钱宁那等卑躬屈膝的小人?他们哪里有沈大人您这样目光高远,雄图伟略?沈大人就是不肯投陛下所好,如果能做出少许改变,不像现在这般清高自傲,沈大人在朝中将无可匹敌,岂是谢于乔之流可以威胁到您的?”
沈溪打量高宁氏,冷冷一笑,问道:“这就是你到这里来的目的?”
高宁氏微微摇头:“妾身迫切要达成一个目的,现在有机会能出宫门,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沈大人身边红颜知己不少,不知妾身蒲柳之姿,可还能再次入大人您的法眼?”
当高宁氏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望向沈溪时,沈溪感觉不到丝毫柔情,反而有一种被蛇蝎盯上的悚然。
沈溪心想:“这女人的魄力是世俗女子所不具备的,她为达成目的,居然敢给皇帝戴绿帽子……这得有多大胆子才敢这么做?难道她就不怕被凌迟处死?”
不过沈溪再一想,好像这女人真的什么都不怕,从一开始她就是那种偏执到让人无法理解的性格,结果导致当初悲剧的出现。
现在这女人又用同样疯狂的方式来试图达成某种目的,让沈溪感觉危机重重。
沈溪道:“你是否入得了我的法眼,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难道还想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情来?”
高宁氏显得很不可思议:“沈大人,您怎么可以这样?难道您想一辈子屈居人下?难道您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太子,将来继承大明皇位?您拥有吕不韦的野心和条件,为何不能做得跟吕不韦一样果决呢?”
沈溪气得不轻,暗忖:“这女人简直疯狂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居然拿我跟吕不韦相比?这有可比性么?”当下怒斥:“高宁氏,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想让大明皇位旁落,让本官受你牵连,身败名裂吗?本官会如此不智,跟你一起发疯?你现在马上离开,否则以后休想靠近本官一步。”
虽然沈溪气急败坏,但还是没把话说绝,就在于他跟高宁氏的关系太过复杂,一时间很难拎清。
两人曾有过鱼水之欢,这就是他最大的短处,而高宁氏凭此要挟他,逼他就范。
高宁氏冷冷一笑:“沈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如此气量,也是能做大事之人?当然,最大的可能是沈大人未考虑清楚,不过相信等对草原一战结束,沈大人就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了……”
“妾身相信,届时沈大人不会甘愿任人宰割,陛下也不可能永远把您当作亲信,始终会跟您产生分歧,到那时……希望沈大人不要后悔。”
说完,高宁氏神色恢复平静,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恭敬地向沈溪行了个礼,然后道:“妾身唐突了,请大人仔细考虑个中利害关系……妾身告退。”
高宁氏转眼就把自己的疯狂收敛起来,变成一个宽宏睿智的女人,转身而去。
当高宁氏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门口侍立的云柳,原来之前云柳没有走远,站在门外等候沈溪的吩咐,却未料听到不该知道的秘密。
高宁氏用讽刺的口吻道:“沈大人身边竟然有你这样不求回报一心付出的女人……云姑娘,我们已不是第一次见面,现在我已贵为丽妃,如果你敢泄露消息的话,莫说是我,就算你家大人,也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高宁氏脸上涌现一抹得意的笑容,扬长而去。
云柳心有不甘地看着高宁氏的背影,呼吸急促,而沈溪则站在门后,似有所思。
第二〇九三章 疯狂与理智()
高宁氏走后,沈溪站在原地,没有即刻回屋。
云柳折身入门,红着脸愧疚地道:“大人,是卑职不对,听到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沈溪道:“你明白清因后果了?”
“嗯。”
云柳点头,“那女人来的时候,卑职只是觉得有些面熟,等看清楚才知道是高宁氏,当时尚不知道她便是豹房艳名高炽的丽妃……也是卑职办事不力,让她打探到大人的行踪,给大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溪摇摇头:“她的事情,你无需自责,这个女人的想法非常另类,平常人很难理解,就算再怎么提防,她还是会整出一些幺蛾子来……现在她走出这一步,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云柳有些激动:“可是,她想加害大人……居然提出那么不靠谱的想法,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沈溪看着云柳,问道:“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云柳低着头,贝齿咬着樱唇:“她想让大人当吕不韦,自己做朱姬,分明是要置大人于万劫不复之境地,用心险恶啊!”
沈溪没有看云柳,抬起头来,仰望星空,整个人进入一片空灵的状态。
因为沈溪不说话,云柳也不敢随便发表评论,过了很久,沈溪突然侧身问道:“如果陛下将来真的没有留下子嗣,导致皇位落到皇室旁支手里,又当如何?”
云柳摇头:“陛下年轻力壮,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情?就算他身边有女子不孕,也不会所有女子都不能诞下皇嗣。”
沈溪苦笑一下,不强求云柳理解他的想法。
以这个时代人的思维,都觉得夫妻间没有子嗣那一定是女人出了问题,而不会把责任归咎到男人身上,却不知这世间很多男子本身就不孕不育,而朱厚照恰恰就是其中一员。
沈溪心想:“也不知朱厚照没有后代,是因先天不足,还是纵欲过度等后天的问题导致……不过这些无关紧要,现在历史正在重演,至少朱厚照接触女人已有五六年时间,但现在宫里和豹房仍旧没见哪个女人怀孕,足以说明问题。”
“如果只是高宁氏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朱厚照身体无碍,我绝对不会考虑这个建议是否可行,毕竟只要朱厚照有子嗣,即便他不幸驾崩,我也可以全力培养他儿子,接过他这个不争气的老爹的班,但问题是这小子很难有后,皇位很可能要在朱氏旁支中传承……”
云柳忽然道:“大人,时候不早,您还不休息?”
沈溪正在反复权衡利弊,听到这话回过神来,摇头道:“既然高宁氏可以轻松地找到这儿来,说明这个地方已经暴露,就算她不敢对我做什么,也可能会骚扰我身边人,而你手里掌握的那些秘密联络点,也可能被她查出……这女人手段很多,现在又有意识培植势力,很可能会威胁到你的安全。”
云柳神色坚定:“卑职不怕,她有胆量就冲着我来。”
沈溪道:“你当她会用正当手段对付你?她那人报复心很强,今日在我这里碰了壁,肯定会做一些事来证明她的价值,至于她会做什么,我还没理清楚头绪,你先送马氏离开,再找个地方安置吧。”
云柳问道:“那大人您……”
“我需要冷静冷静,暂时不会走。”
沈溪语气低沉,心情非常烦闷。
云柳有些担心:“大人,您说那女人……在大人这里遭拒,是否会出去找别的男人,比如说让钱宁给她找人,或者干脆就让钱宁顶替您……”
沈溪打量云柳:“你有此想法很正常,但你觉得她会这么做吗?她想要的,并不单纯只是要个孩子,而是要有来自朝中强有力的支持,谁是孩子的父亲,谁就会给她这种支持,绝对不会贸然行事。但如果过个一年半载,她完全失去陛下的宠信,那就未必了。”
云柳试探地问道:“可否把她给……”说到这里做了个“切”的手势。
“你做事愈发不守规矩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陛下的女人,为人臣子岂能僭越?好了,这件事你不需理会,做好我交给你办理的事情即可。另外,你不要把消息泄露出去,事关多条性命,务必慎之又慎。”
说到这儿,沈溪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在陛下子嗣的问题上,没有人敢轻易越雷池一步,就连我也不可以……这件事你全当不知,就连熙儿,你也不要向她泄露任何风声,明白吗?”
云柳这才低头领命:“卑职遵命。”
沈溪一摆手,示意云柳立即去把马怜和一干丫鬟、婆子转移到其他地方。
云柳离开花厅后,沈溪坐了下来,倚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口气道:“高宁氏那女人把我的心完全给搅乱了……难道真要走到那一步,把她杀了才能一了百了?”
……
……
沈溪为朱厚照杜撰了个勋贵子弟的身份,并且约定会试前不让他找苏通和郑谦饮酒作乐,朱厚照哪里闲得住?他绕过沈溪,多次出豹房找苏通和郑谦饮宴,这几次苏通和郑谦都没有回避,把跟朱厚照交往当作政治投资,觉得能够跟朱厚照这位权贵做朋友,这对沈溪保证过会给官做的他们来说相当有利。
进入正月下旬,朝堂依然波澜不兴。
今年的休沐期打破了大明开国后假期的最长记录,大明中枢暂时停摆,表面上看风平浪静,但实则暗流汹涌……谢迁一门心思要把沈溪派出的平叛兵马留在山东,不允许胡琏带兵回京。
同时,谢迁处心积虑弹劾沈溪,以便令其“暂时”离开朝堂,从根本上避免开春后可能会发生的征伐草原一战。
沈溪对外宣称在家养病,至于是什么病没人知晓,朝野无人会关心这个,只有李鐩于正月二十三这天上午到沈溪府上探望过,没留下吃午饭,停留不到半个时辰便离开。
至于旁人,都怕来探望沈溪会被谢迁怨责,一个二个装起了鸵鸟,就连兵部也没人到沈府来,不过他们却是沈溪主动命令不许前来所致。
兵部事务,事无巨细沈溪都会过问,唯一不同的是办公地点由兵部衙门改到了他府上,另外调胡琏回京城的御旨他找朱厚照御批后便直接传递出去,谢迁虽然在另一份奏疏的票拟上驳回沈溪的请求,却做了无用功,当他知道真相后大发雷霆,甚至想出面挽回,但为时已晚。
眼看下旬又过了一半,距离会试只有十多天时间,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浓郁的学术氛围中,到处都有诗会和书会举行。
这会儿沈溪还在家中优哉游哉,每日跟妻儿在一块,甚至没有再去看望惠娘和马怜等女,只有云柳偶尔以男装到府上汇报事情,而之前在元宵节前后尹文那边传出喜讯,小妮子跟了他不长时间便怀孕在身。
尹文跟沈溪的时间很长,但更多时她只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小丫头,傻里傻气,没跟谁结怨,就连林黛都不好意思对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妹无礼。嫁到沈家后,沈溪给了尹文足够的关爱,在他多番宠爱下,尹文终于怀上沈溪的孩子,沈家上下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谢韵儿、谢恒奴和林黛相继诞下子女,都在为沈家开枝散叶努力,不过在外人眼里,沈溪虽然子女都有,但男丁还是略显单薄,所以这次沈家上下对尹文寄予厚望,尹文才现喜脉,由谢韵儿牵头,沈溪一众妻妾已为尹文准备好一系列保胎、养胎和生产计划,沈府总动员,就连平时不怎么出来的陆曦儿对此也很上心。
沈溪不太过问内院的事情,把一切交给谢韵儿处理,家里不管什么样子他都以坦然的心态接受,至少尹文怀孕这件事,在他看来稀松平常,毕竟包括外室在内,他已经有两儿两女,自己又年轻力壮,妻妾都有,而且外宅还有女人,这样还不添丁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对于繁衍后代,沈溪倒没多少苛求,虽然他不想当圣人,但也不会随便买一些姬妾回来凑数,虽然这在权贵中再普通不过。这时代女人社会地位低下,再加上普通百姓诞下子女多后很难养活,卖儿卖女的情况很普遍,尤其以卖女儿居多,其中不少都被充作生育机器。
在这种社会大背景下,沈溪所作所为已相当不错,他对身边的女人都讲感情,至于是否深厚又另当别论。
正月二十五,沈溪刚起床就接到胡琏传来的消息,说他会在二月中旬回京,具体是哪一天,需要看从山东回京的路上,是否需要顺带平息一些地方响马……就算规模较大的叛军已被平息,但小股流寇从未绝迹过。
沈溪掐指算了一下,就算地方出现变故,二月底前胡琏怎么都该领军回到京城,如此一来,兵马可以在三月中旬出征,往西北边陲进发,四月下旬便可以对鞑靼人发起进攻……
当然,这只是一种理想化的状态,如果中间因为军资准备不足,又或者出现其他什么状况,这场仗很可能要到五月中下旬才能打响,要真正结束战事可能要到年底,甚至要越年。
不过沈溪非常清楚高原上的苦寒天气对大明将士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他必须做速战速决的打算,争取在十月前把所有战事结束,就算不能歼灭达延部主力,也要在入冬前把战事中止,退会关内等候来年再战,彻底平息草原。
……
……
正月里,京城内大小兵器作坊依然是日以继夜开炉铸造兵器,一件件兵刃在最短时间内造出来,经过严格审验后,装运调往西北前线。
这些兵器,主要以冷兵器居多,这也是大明历来跟鞑靼开战时用到的常规武器,诸如长矛、刀剑、盾牌、盔甲等等,这些都是工匠们熟悉的东西,每天生产多少都有定数,一应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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