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社会地位远不如苏通和郑谦,生活层次也达不到标准,尤其是大半夜被人抓到个陌生的地方陪人喝酒,没当场尿裤子都算好的了,现在坐在那儿无精打采,一看就不是应邀前来陪人喝酒找乐子。
朱厚照暂时没进去,指了指两人,疑惑地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朋友?”
钱宁不知道有哪里不对,陪笑道:“是啊,陛下,要不,您先进去试试他们的才学?”
“不用了。”
朱厚照说了一句,心里大概明白什么,暗忖:“沈先生乃状元出身,能跟他做朋友的,水平明摆着……钱宁算什么东西?认识朕之前只是个锦衣卫百户,字都不识几个,跟他交往的能有什么水平?”
不知不觉朱厚照心底就把钱宁鄙视一通,而钱宁还不知道,依然为自己的安排沾沾自喜。
朱厚照和钱宁一起进入偏厅,里面二人见钱宁带着个公子哥前来,当即站起,用惊惧的目光看着来人。
钱宁笑道:“公子,他们就是在下结交的朋友……两位,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公子爷,不妨给公子爷介绍一下自己?”
钱宁本想亲自介绍,忽然想起自己根本不认识他们,之前也没来得及询问,所以话到嘴边,只能让二人自行介绍。
其中痩削那位恭敬行礼:“在下姓曹,字孟阳。”
“哈哈,曹孟阳?你跟曹孟德只差一个字?真好玩!”朱厚照当即大笑起来,觉得这名字非常逗趣,等笑得差不多了才看着旁边矮个子问道,“你不会说自己叫刘玄德吧?”
两个童生对视一眼,像这样一上来就用名字讽刺人的,可谓世间少有,情商差到这地步还想交到朋友?做梦吧!
但二人不敢发怒,因为他们知道抓他们到这里来的是官差。
矮个子尴尬地道:“在下姓孙,叫做孙若,尚无表字。”
朱厚照点头道:“哦,看来我说错了,不姓刘,而是姓孙,那便是东吴子弟……你祖籍不会是江南吧?”
这问题相当不客气,孙若难以作答,见朱厚照大模大样坐下,又看了同样尴尬的好友一眼,站着不是,坐下也不是。
钱宁侍立朱厚照身后,满脸笑容,一句话不说。
朱厚照一摆手:“曹孟阳,孙若,你二人坐下来说话……不是说好一起饮酒,谈天说地吗?没什么好拘谨的,本公子对人和善,你们只管放开心怀,喝酒吃菜便是……来人,过来倒酒。”
曹孟阳和孙若这才战战兢兢坐下,却噤若寒蝉,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钱宁拍拍手,从帘子后面鱼贯而出四名女子,正是之前他给曹孟阳和孙若介绍过的女子中精心挑选的宫女,专门负责给人敬酒。
如果换作平时,朱厚照对这样的女子根本就不屑一顾,但今天有陌生人在场,他莫名提起了一丝兴趣,甚至偷偷摸了一名女子的手,那女子面带娇羞,含情脉脉地看了朱厚照一眼,把手抽了回去,敬过酒后退到一边。
钱宁看场面有些尴尬,主动出来打起圆场:“曹兄和孙兄等什么?不为我家公子敬酒么?”
“哦。”
曹孟阳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敬酒,“敬这位公子一杯……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钱宁当即抢白:“我家公子……”
话到一半便被打断,朱厚照一抬手,神色淡然:“本公子姓迟,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迟公子。”
曹孟阳不在乎对方姓甚名谁,也不在乎出生来历,这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举酒杯:“在下敬过迟公子。”说完一仰脖把酒喝下,立即脱口称赞,“好酒。”
钱宁得意地道:“当然是好酒,几十年陈酿,来自蜀中江阳,你以为旁处可以买到?公子您看……?”
朱厚照皱眉道:“怎么曹公子如此不懂规矩?你敬酒,怎么也该等本公子应一声吧?你倒好,自个儿先喝起来……唉,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这位孙公子,咱们俩喝一杯?”
孙若听说是好酒,也想尝尝,站起身来,本要双手托杯跟朱厚照碰上一碰,但没等他把身子凑上前,就见钱宁恶狠狠瞪他,顿时感到巨大的危机,马上把身子缩了回去。
朱厚照没在意这些,一仰脖也喝下一杯酒,道:“果然是好酒……酒逢知己才能千杯少,不知二位是否可作为在下的知己呢?”
曹孟阳和孙若都在想:“我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大半夜被你手下掳劫到这里,并非心甘情愿,谁当你是知己啊?”
钱宁笑道:“曹公子和孙公子对女人很有研究,是不是?快给我家公子说说你们的心得体会。”
孙若讷讷半晌,不知该怎么接茬。
曹孟阳好歹憋出几句:“在下平日喜欢逛窑子,里面的窑姐……嘿,还不如今日在这里见到的姑娘漂亮,难道这里是京城什么秦楼楚馆所在?”
“大胆,你是找死,是吧?”
钱宁一听曹孟阳把尊贵的豹房当作窑子,怒从心头起。
“哈哈……”
朱厚照却仰头大笑,笑过后,态度和善许多,道:“曹公子居然把这里当作窑子?也行,反正都是为了吃喝玩乐,那你觉得我这里的窑姐,跟旁处窑姐有什么不同呢?”
钱宁松了口气,不过脑子已糊涂了,不知该怎么指引曹孟阳和孙若说话。
朱厚照的性格钱宁虽然有一定了解,但对这位爷偶尔冒出来的想法,就理解不能了,比如说眼前的事情就让他很是费解。
曹孟阳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鼓起勇气道:“这里的姑娘,不像是私娼,应该是有些来头……说是窑姐可能不合适,应该是迟公子豢养的丫头,留着平时享用的,是吧?”
“嗯。”
朱厚照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这些女人,都是本公子府上地位最低下的侍婢,你们喜欢,只管挑一两个过去陪酒。”
“不敢,不敢。”
曹孟阳胆战心惊道。
朱厚照对钱宁比划了个手势,钱宁马上出来道:“既然是我家公子赐给你们的,你们不用客气,我家公子好结交朋友,既然你们跟我家公子认识了,公子让你们挑人陪酒,你们就凭自己喜好选人吧。”
曹孟阳鼓起勇气,当然更多是借助酒劲,指了指靠边的一个女子,那女子年约二十五六,模样算不上多美,他此刻想的是:“纵观四个侍女,就这个年龄大一点,姿色也相对平素,我选过来陪酒应该不会犯着主人家吧?”
孙若也选了一个,依然不是挑选最年轻漂亮的那个,还是打着不得罪主人家的主意。
朱厚照看二人把女人选完,二女都走过去后,朱厚照一伸手把剩下两名女子一左一右揽在怀中,然后好奇地打量对面二人。
孙若和曹孟阳显然不可能做到朱厚照这么洒脱,这会儿两名女子只是站在他们身旁,他们不敢伸出手作怪,头微微垂下,显然还不适应眼前的环境。
朱厚照道:“你们眼光挺独特的,年轻貌美的不选,却要选这种老丑的,难道你们专好此道?”
孙若和曹孟阳暗自叫苦,不知该如何回答,旁边钱宁气势汹汹地道:“我家公子问你们话,老实回答!”
钱宁那狐假虎威的模样,不为朱厚照所喜,当即皱眉:“没别的事情,你先退下,再找几个宫……美女进来,另外安排些节目,光是喝酒多没意思?哦对了,去跟丽……美人说一声,让她过来陪本公子喝酒。”
“是,是,公子,小的这就去。”钱宁兴冲冲离开。
等钱宁走后,朱厚照感觉少了制约,转头向孙若和曹孟阳道:“现在烦人精出去了,你们有话直说……不知你们对于这世间女子,有何看法?”
“呃……”
孙若刚才一直没说话,这会儿见曹孟阳有些支撑不住,只有顶上来发言,“在下看来,这女人……最重要的是能居家过日子,养在自家院里的才是自己的。”
朱厚照笑道:“听你的意思,要把身边女人带走?”
“在下绝无此意,请迟公子不要误会,君子不夺人所好。”孙若已算是能应付大场面,但他还是无法应付如此困窘的场面。
朱厚照道:“既然你喜欢,带走就是,就算不能当妻子,作个侍妾总可以吧?女人赐给你了。”
“啊?”
孙若感觉好像天上掉馅饼一样,虽然身边的女人不够漂亮,但白送的怎么都是好的,晕晕乎乎地侧头看了下曹孟阳,只见自己的好友也是一头雾水,甚至用手用力拍打脑袋,大概是觉得自己在做梦,想早点醒过来。
朱厚照见状,好奇地打量曹孟阳,问道:“对此曹公子又如何理解呢?”
曹孟阳紧张兮兮地摇了摇头:“在下的妻子……不可能容得下在下养外室,迟公子不必送女人,在下可消受不起。”
朱厚照笑道:“原来家里有一只母老虎,想必平时一定凶神恶煞,你处处受制,不得开怀吧?”
曹孟阳说到家里的事情,没了之前那么惧怕,语气变得无奈,“唉!为此没少受罪,明日回去,怕是又有一番折腾。”
朱厚照道:“既然你这么怕你家母老虎,那本公子跟你换一换,本公子愿以这四名……除了孙公子身边那人,三名女子交换你家的母老虎,你看如何?”
第二〇九〇章 弄巧成拙()
曹孟阳听朱厚照说要拿三个丫鬟来换自己的妻子,顿时火冒三丈。
自己好端端在家睡觉,大晚上被人拎到这里来,听人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又强颜欢笑配合着演戏,现在居然有人惦记家里的结发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曹孟阳虽然为人怯懦,但骨子里还是有血性,当即发起飙来,怒不可遏道:“迟公子,请您放尊重一点儿,岂能说出此等有辱斯文的话?今日被你们强迫带到这里,已是颜面尽失。若你们是强盗,只管说出条件来,在下尽可能满足,但若再说无礼的话……在下就在这里一头撞死,让你们一文赎金都拿不到。”
因为曹孟阳突然发火,孙若也只好站起来,防止对方发难。
朱厚照脸色变得很难看,大喝道:“钱宁!”
钱宁正在门口偷着乐,觉得自己做了件漂亮事,肯定会得到朱厚照赏识。
忽然听到呼喊声,他一溜烟进入厅内,只见朱厚照端坐如初,只是脸色黑漆漆的,似乎在生气,而曹孟阳和孙若已站起来躲到墙角。
“公子何事吩咐?”
钱宁有些心虚,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开口问询。
朱厚照瞪着钱宁,目光凶戾,厉声问道:“钱宁,且问你,这二人你是怎么找来的?”
钱宁惊慌失措,心想:“果真不能让陛下跟此等酸儒独处,喝点儿酒,随便问上两句就穿帮了……不过就算拆穿谎言,找人来一起喝喝酒应该没什么吧?”
钱宁脑子乱哄哄的,居然忘记回答朱厚照的问题,直接怒气冲冲地对曹孟阳和孙若道:“你二人对我家公子说了什么,竟惹得他勃然大怒?”
曹孟阳正要接话,孙若赶紧拽了他一把,然后上前一步,用低声下气的语气道:“两位爷,您们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位兄弟喝醉了酒就喜欢胡言乱语,你们且说出条件……只要能放我们回去,莫说喝几杯酒,就算把这里的酒全喝了都行。”
朱厚照怒视钱宁,连声问道:“钱宁,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你是用什么手段找来的人?就这么糊弄朕么?”
朱厚照发怒,以“朕”自称,曹孟阳和孙若毕竟读过四书五经,通晓事理,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面如土色,浑身抖个不停。
钱宁突然跪到地上,向朱厚照磕头:“陛下饶命,小人并非是诚心糊弄,只是……想找几个读书人来为陛下解闷。”
“哼!”
朱厚照怒哼一声,站起身来拂袖而去,这酒席对他而言已无半分吸引力。
等朱厚照走后,曹孟阳和孙若已经吓傻了,需要相互依靠在能支撑着不瘫倒在地。
“钱爷,您没事吧?陛下已走远了。”一名锦衣校尉进来,看了看堂上的情况,赶紧去搀扶钱宁。
钱宁脸色惨白,显然也吓得不轻,全身酥软,很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好不容易在手下相扶下起身,钱宁怒视曹孟阳和孙若:“你们是想找死,是吧?老子跟你们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请你们来陪我家公子吃顿酒,席间畅谈风月,皆大欢喜,完事后你们就可放心回家过日子,把陛下服侍好了说不一定还有机会平步青云。”
“现在好了,给脸不要脸,得罪陛下,罪不可赦……来人啊,把这两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弄出去,找个地方解决了!”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曹孟阳和孙若心中也无比懊恼,但此时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跪下,向钱宁磕头求饶。
钱宁因欺君之事被朱厚照训斥,心里来气,哪里还顾忌什么滥杀无辜?
等人把曹孟阳和孙若捆绑起来,一名锦衣校尉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请示:“钱爷,就算陛下对今日之事不满意,把两个书生打一顿出出气就行了,杀人的话未免太过了吧?毕竟不少人知道这两位失踪跟咱们锦衣卫有关,若御史言官追究起来……”
钱宁怒道:“你们这群窝囊废,连这点胆子都没有?”
锦衣校尉悻悻退下,曹孟阳和孙若被拖了出去,不过却没敢真遵照钱宁的命令下毒手,只是找地方关押起来。
恰在此时,小拧子带着几名太监匆忙而来,钱宁得到传报赶紧迎出门,以求助的口吻道:“拧公公,您老怎么来了?是否陛下有新的安排?”
小拧子怒道:“钱宁啊钱宁,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妄自揣摩圣意,居心叵测啊……说,你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钱宁意识到小拧子这是来找他算账,毕竟对方刚把朱厚照的喜好透露给他,结果两个时辰不到,他就安排个局请朱厚照赴宴,是个人都知道其中有问题,朱厚照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自己的行踪和喜好被人透露出去了。
钱宁苦着脸道:“小人想好好孝敬一下陛下,不想弄巧成拙……您老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但一定要为小人想个办法解脱困境。”
“人呢?”
小拧子没有说解围的事情,探头往厅内看了一眼,没见到书生模样的人,立即问了一句。
钱宁道:“人已经押走了。”
小拧子道:“陛下回去后专门作出交待,要咱家过来把人给放了,不得有任何刁难,甚至可以给予一定补偿,以避免败坏皇家的名声,至于旁的事情陛下没说……钱宁,这件事陛下没心思追究,已算是对你的最大恩赐,如果你再乱来的话,可莫怪咱家不帮你!”
钱宁苦着一张脸,心里别提有多懊恼了,但只能是耷拉着脑袋,恭敬受命。
……
……
小拧子离开后,钱宁把曹孟阳和孙若送走,每个人给了二两银子作为补偿,然后马上去找丽妃求助。
这边丽妃刚收拾好,仪容和装扮都力求端庄大方,本来她还以为朱厚照是请她过去饮酒,谁知等来的不是迎接她的太监和宫女,而是钱宁。
钱宁半跪在丽妃身前,把事情原委说明。
丽妃脸色不善,质问道:“你在请陛下赴宴前,不知道跟我商量一下吗?你没有把事情安排妥当,就敢贸然行动,不是自找麻烦是什么?”
“丽妃娘娘,您莫再挖苦小人了。”
钱宁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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