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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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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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摇头苦笑。林黛长大懂事了,他不再能享受“左拥右抱”的幸福。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天天给两个小萝莉讲故事的烦恼,晚上睡觉也不用再担心被她们的小脑袋压得喘不过气来。

    沈溪应道:“知道了,娘。”

    说完这事,周氏让林黛先出去,又对沈溪交待:“你孙姨有事跟你说,顺带去楼上把你的东西收拾好,统统搬回家去。”

    沈溪跟在惠娘身后。到了二楼惠娘的房间。

    惠娘把当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告之。

    原来上午汀州知府高明城在府衙接见商会代表,表示官府要把银号和小额银票推行到周围府县,惠娘拿不定主意,回来问沈溪的意思。

    沈溪一听就明白了,高明城应该是找到了门路,有可能到了致仕的年龄依然继续做他的官,只不过下家是哪儿就不知道了。

    如今高明城汀州知府的任期只剩下两个月,照理说,这两个月他应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平稳过渡即可。把库房的账目整理一下,等着转手给下一任。但他突然跟商会的人接洽,还要推行银号和银票。这就分明是要为继续做官创造条件,那就是拿出政绩来。

    要想在两个月内创造拿得出手的政绩,着实有些困难,所以高明城着眼于商会身上。毕竟如今汀州府商会搞得有声有色,或者会给他带来一些口碑。

    沈溪脸上涌现一抹忧虑之色:“姨,我看高知府是想用商会来为他继续做官创造便利,可商会一旦与官府牵扯过深,以后再想发展,恐怕会有困难……”

    这年头一切都离不开官府。无论是经商还是务农,官府一句话就可以让你倾家荡产。

    所有人都得仰仗官府过活。却又不敢与官府走得太近。

    商会跟官府牵扯在一块儿,就会被打上“官商”的烙印。普通商贾和老百姓敬而远之,而那些官面上的人则会堂而皇之从商会攫取好处。

    惠娘苦笑:“如今高知府盛意拳拳,甚至对我等商人另眼相看,还要帮我们推行银号,若拒绝……只怕会遭来报复。”

    既不敢接近,又不能疏远,只要高明城主动抛出橄榄枝,商会哪里敢忤逆?最后商会只能帮高明城创造政绩,为他继续当官铺路。

    沈溪道:“就算接受提议,姨还是应该与商会中人商量好,此事若是由姨你来决定,事后官府反咬一口,商会中人难免迁怒于姨……倒不如开长老会和银号股东大会,让他们自己决定是否与官府合作。”

    惠娘想了想,深以为然,

    道理浅显易懂,官府寻求合作,商会这边根本不敢拒绝,但关键是谁作出的决策。若惠娘不开会自行同意,回头商会或者银号因此蒙受损失,别人就会把责任归到她头上,但若以商会长老会和银号股东大会进行表决,将来就算出事,责任也要大家伙一起扛。

    沈溪的意思,有本事你们这些长老和股东自己去反对官府,别总什么事都往惠娘身上推。

    以官府来帮忙推广商会和银号,从短期来说是好事,这会让商会有官府为靠山,再有官府牵头推广,会让商会迅速做大。

    但从长远来说,却存在极大风险,商会规模越大,越有分崩离析的危险,任何朝廷都不允许一个强大的民间势力形成。

    沈溪必须提前为惠娘规划好一切,免得事情发生措手不及。

    ……

    ……

    高明城帮商会和银号推行,不到半个月,商会就得到周围的邵武府、延平府、漳州府和建宁府允许,可以到这些府县开设银号分号了。

    进入六月,沈溪开始为他成为童生后,第一次的“月考”做准备。

    通过府试,意味着沈溪正式拿到了“童生”的名衔,通过县、府两级预备考试,可以参加三年两次的院试。

    虽然童生不需要每年进行复查考试,也不需会定期举行一些小型的模拟考试来考察学生的学问,算是对这些备考秀才进行督导。

    六月底,便有一次“月考”,是年中对童生的考核。

    这次考试不会聚集起来考,而是到月底的时候,儒学署那边放题,考生拿到题目后,自行作答,只需按时把答卷交到儒学署即可。

    儒学署的教谕、训导和嘱托会批阅试卷,从中选择优秀的答卷进行公示,算是对优秀考生进行褒奖。

    这次月考本身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无论考得好坏,都不会对来年院试产生影响,因而也不怕学生作弊或者找人“替考”……就算为了面子,在月考这种考试中考得好,回头院试却名落孙山,那更加丢人。

    但每年,还是会有人私下里寻人帮忙做题。

    尤其到了夏天,随着文会增多,一些读书人聚在一块儿谈天说地作文章,也会暗中商量考题题目,我帮你四书文,你帮我五经文,为的只是扬名一时。

    沈溪年岁小,并不想参加这些文会,他在府城认识的士子不多,不想用热脸去凑别人的冷屁股。他每天除了去学塾读书,就是留在家中温习四五五经,看各种时文,闲暇时则教授两个小萝莉读书认字。

    对于月考沈溪并不怎么上心,但冯话齐对此却很重视。

    冯话齐觉得,这是检验沈溪学问的大好机会,外面都在传扬,沈溪之所以中案首只因为作了两句对仗工整的好诗,但冯话齐却能从沈溪文章字里行间看到其卓绝的才华,他不想让自己的学生继续被外人误解。

    这使得沈溪每天都得作一篇由冯话齐出题的文章,要求跟正式考试一样,要写三四百字,以八股文来作,由冯话齐做点评。

    到了六月初九,天气已经非常炎热。

    这天周氏很早就起来到药铺开门,经过一个月的休息,她身子已经逐渐恢复过来,看孩子的事情交给丫鬟和奶娘,她自个儿则专心打理药铺生意。

    恰逢学塾休沐,沈溪很晚才起床,也是这几天他偶染风寒,精神不是很好。

    起来后整个沈家院子就他一个,当他凑在古井边漱洗时,门口有敲门声传来,沈溪过去一看,是个陌生少女。

    “这里可是沈公子的府邸?”少女看上去像是丫鬟,等沈溪打开房门,她恭敬地递上一张名刺,却是给沈溪的请柬。

    “这是……”

    少女灿烂一笑:“我家小姐说了,要请沈公子过去画画,银子已经备好,若公子有时间的话,请与奴婢同去。”

    沈溪一听就知道是教坊的熙儿。

    没想到这妮子还真凑到五十两银子,沈溪正考虑去不去,巷口过来几个人,当首的却是老熟人苏通。

    “沈老弟,知道你今日不用去学塾,苏某做了场文会,邀请几位好友,特地请你出席。”

    自苏通被高崇那伙人打了后,沈溪还未见过他。此时的苏通,看上去精神奕奕,一点儿都看不出一个月前被人暴打一顿的窘迫。

    沈溪心说自己还真是受欢迎,本想好好休息一天,顺带去药铺后院的新实验室做些“研究”,现在又是熙儿请他作画,又是苏通邀他参加聚会,实在分身不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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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〇章 文会() 
苏通见到沈溪这边似乎有人来请,非常惊讶,随即问明情况。

    沈溪不想言及他曾去教坊给碧萱作画,但那小丫鬟却主动把来意挑明:“是我家小姐请沈公子过去作画。”

    苏通眼前一亮,道:“敢问是哪家小姐?”

    像这般有女子请男子过去作画的事情,甚为少见,就算哪家小姐要出阁,找画师也不可能是小姐亲自派人请,而是家人为其张罗。

    小丫鬟回道:“我家小姐是教坊司的熙儿姑娘,与苏公子认得。”

    这下苏通不由皱起眉头,他疑惑地打量沈溪一眼:“沈老弟,你与熙儿很熟悉?”

    沈溪非常尴尬。

    苏通把熙儿当成禁脔,否则当日也不会挺身而出充当护花使者,为熙儿跟高崇等人据理力争,甚至还因此挨了打。他只得敷衍道:“那日玉娘突然说及让我作画……”

    苏通并未多想,要是个跟他一样的公子哥跟熙儿有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他或者会心生敌意,但沈溪才是个十岁的少年郎,他就算自问学问不及沈溪,但却不会在男人的魅力上败下阵来。

    苏通笑道:“那倒是有趣……这位姑娘,你回去跟熙儿小姐说,今日沈公子与我等有约,等文会结束,我会与沈公子亲自前往拜访。”

    小丫鬟不敢违逆,应声之后匆忙而去。

    等人走远,苏通对沈溪做出个“请”的手势:“沈老弟,我等往茶楼一叙如何?”

    沈溪看了看苏通身后,无不是当日与苏通一起去教坊司亲眼目睹他被打的熟人。

    照理说苏通被打,应觉颜面无存,这时候应该闭门自省不会出来举行什么文会。就算要出来,也该尽量避免跟那日的人照面,毕竟男人的面子很重要。

    沈溪有些为难:“我……还要准备月底的考试。”

    苏通笑道:“为兄今日主持的文会。便是商量此事……我听说城里有机会过院试且才学不俗的士子,想与你在月底的考校中一较高下。他们可不是泛泛之辈。”

    沈溪在府试中取得案首,很多人不服气,而往届的童生更加不服气。府试只是过县试之人为得童生名衔而参加的科举预备考试,这次月考,只要没过院试取得秀才功名的童生都会参加,虽然比之府试受众面窄了一些,但考生的质量更高。

    沈溪谦逊地说道:“我刚过府试而已,尚且未有院试的经验。怎能在一众师兄面前献丑?”

    苏通笑道:“自大明开国以来,咱汀州府府试的案首,无一未得生员之名。沈老弟,可不是为兄说你,你府试得案首遭人所嫉,那是才学的体现,为兄羡慕得紧。”

    这时候郑公子郑谦走了过来:“苏兄所言极是,我等可都羡慕贤弟能被人所妒,正所谓不招人妒是庸才嘛。”

    苏通又鼓动一番,让沈溪去跟这些一同参加月考之人照照面。也好提前摸清楚底细。沈溪实在没办法拒绝,只能去请示周氏,得到应允这才与苏通等人一起出发。

    路上苏通心情甚佳。与郑谦等人言谈甚欢。

    沈溪惊讶不已,心想:“难道那日苏通喝得酩酊太醉,第二天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当自己摔了一跤?”

    快到相约的茶楼,苏通突然对郑谦道:“何时再到郑兄家里一趟,吃杯水酒?却说前日那顿酒,实在令人回味无穷。”

    见到苏通脸上带着一股怪异的笑容,沈溪不由吸了口气,这苏通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郑谦眼睛笑弯成一条缝:“苏兄若愿前往。在下随时都可,只是……不知几时能到府上做客?”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等文会结束,且随我回府。让内人备好酒菜,你我把酒言欢。”

    苏通说这话时,邀请的对象仅只郑谦,其寓意非常明显,这算是他跟郑谦私下里的“交易”,别人想去也没份。

    沈溪突然感觉一阵恶寒,还好他没娶妻纳妾,不然被苏通盯上,就算恶心也能把他给恶心死。但在当下士子普遍腐化糜烂的风气下,偏偏还是“雅好”,连一些历史留名的大文豪都对此乐此不疲,沈溪没法用他的价值观去批判苏通和郑谦。

    沈溪转了个话题,问道:“苏公子,前段时间你所受创伤,没什么大碍吧?”

    苏通恨恨一叹,拳头握得紧紧的:“姓高的对我之辱,来日必当加倍奉还!”说完脸上不见了笑容,连刚才谈及酒色风月的自在也消失不见,换上的是凶戾之色。

    ……

    ……

    相约之处,乃是一处名为“翠云茶坊”的茶楼,府城城东汀江之畔的一处二层木楼,登上楼台,青山绿水以及城市的喧嚣尽皆呈现眼前。

    这次的文会,算是一次学术交流,参加之人未必需要之前就认识,可以由中间人来作为引介。

    同一个学塾和学馆出来的,又或者是同地域、同宗之人,都可以成为小团体。

    苏通交游广阔,他先丧母后丧父,耽误了好几年才参加县试,等于是留级生,这几届城里稍有名望的考生,跟他多少都有来往,也因为他学问好性子豁达,舍得花钱,别人也愿意跟他亲近。

    整个翠云茶坊的二楼被参加文会的一众士子包了下来,坐了七八桌三四十人,其中以往届考生居多,苏通跟这些人交情反而更好。

    作为文会的发起者,苏通从中代为引介,也与会的士子都知道沈溪就是如今在汀州府被人谈论最多、以两句诗拿下府试案首之位的“小神童”。

    礼节上,这些人对沈溪还算客气,但等照面时的笑脸过去,换上的就是质疑与不屑了。

    沈溪早就料到会被人所嫉,等引介完,沈溪自顾自地坐到了靠窗的位子。优哉游哉看向窗外,欣赏青山绿水,出来走一趟全当消遣。

    接下来就是坐而论道。论的是才学文采,就好像是一场辩论会。但没有确切的辩论题目,可以各抒己见,无论是对于历史人物的看法,又或者是对于学问上独到的见解,都可以说出来。

    就比如说,有人开了个头:“在下前日重读《公羊传》,偶有所得……”然后论述一番云云,别人可以发表见解。也可以另起话题。

    这种文会,在明朝中期没有大的内忧外患,国泰民安士子风气高涨的年景,可以说比比皆是。

    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种文会,基本是同一阶层的人参加,童生跟童生文会,生员跟生员文会,彼此学识水平差不多,让你不会在一群博儒面前瞠目结舌说不出话。也不至于在一群白丁面前感觉对牛弹琴。

    在岁数上,也会形成群体,比如这次文会。大致就是二十岁左右的童生,来年要参加院试的人凑在一块儿。

    沈溪在旁边默默听着,感觉有些不太适应。

    旁人不会主动跟他搭讪,他只需要倾听就可以,而很多时候,就算他有机会搭话也不愿意发言,因为他的见识跟这些人有所不同,这些人对学问的认知,局限性太大。他们被程朱理学荼毒很深,所持主张。很多都不能为沈溪认同。

    一场文会,沈溪前前后后也就是刚开始说了几句“景仰”、“幸会”之类的场面话。

    倒是苏通侃侃而谈。连郑谦等人也争相发言,他们都是应届考生,需要名气来为自己来年院试添砖加瓦。

    考场上,考官还是很注重考生的“修为涵养”,而对于“修为涵养”好坏的辨别,考官总不会亲自一个个考察,要说识人没有三年五载很难明了,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从此人的名气和口碑上探知。

    若是遇到那种风闻不好,甚至被人誉为“癫狂傲慢”之人,就算学问再好,也不会通过考试。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沈溪虽然不想跟这些人搭话,但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无礼,否则恶名传出去,对他科举之路不利。

    文会在一种相对友好的氛围中结束,有的考生要回去备考,有的则要为生计奔波忙碌……考生就算再清高孤傲,也要面对吃饭的问题,光靠做学问养活不了自己和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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