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夫人道:“妾身被困在这里,一心等候陛下前来,能搞什么鬼?哦对了,明日一清早,妾身想出去透透气,到城门口逛一逛……”
“又是城北?”张苑皱眉问道。
“不是城北,而是城南……趁着被关进笼子前,妾身想到处走走,张公公不会阻拦吧?”钟夫人打量张苑问道。
张苑没好气地回答:“你想去何处,那是你的自由,既然陛下已准允,咱家岂敢阻拦?只是出去时,身边要带上人,就算想逃走……也要寻好机会再说!”
……
……
钟夫人因朱厚照随时可能前来,加上心里挂念那张字条的事情,担心了一整宿。到了第二天清晨,钟夫人整个人都很疲乏,却马上收拾心情离开小院。
她心里琢磨个不停:“只是说个大致时间,让我往南去,到底是辰时到,还是辰时出发,都没说清楚。到城南后找谁,更是不清不楚,我真的要去应约么?”
这会儿她已产生一定疑虑,不想出门了。
恰在此时,张苑前来催促:“夫人不是说要去城门口逛逛么?车马已备好,这就出发吗?”
钟夫人未经梳洗,甚至没用饭,便走出院门,她大致数了数,身边跟着的随从,除了张苑外还有六人之多,远处暗影憧憧,不知暗中保护的人有多少。
张苑扶钟夫人上了马车,然后坐上车驾,准备亲自赶车,嘴里还在提醒:“夫人,你也看到了,陛下为防止你逃走,花费不少心思,若你真要逃,也要给咱家一个机会,比如让咱家暂且避开,免得为你背黑锅!”
钟夫人道:“张公公放心,妾身不会给你找麻烦!”
“这就好!”
张苑驾车一路往城南去了。
半道上张苑询问钟夫人目的地。
钟夫人心中没底,只得道:“只管往城南,到哪儿都可以!”
张苑勒马回头:“若只是散心,趁早回!咱家可没工夫陪你出来遛弯!”
“走!”
钟夫人声音异常坚定。
张苑没辙,只能继续驱车向前,就在马车进入台基厂胡同时,突然暗处蹿出来几人,把张苑吓了一大跳。
“啊?”
张苑从车驾上跳下来,没有挣扎和抗争,直接往角落躲去。
跟随马车一起来的那些宫廷侍卫还在后面的马车上,距离出事地点有一段距离。侍卫们发现有人袭击,紧忙跳下车往前奔,但袭击者训练有素,并没有将钟夫人从马车上带下来,而是直接赶着马车往崇文门方向狂奔而去。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看什么看?快去追啊!”张苑一边跳起脚大喊大叫,一边给那些侍卫找麻烦。
又是东倒西歪挡路,又是张牙舞爪伸出手拉扯,总归不让人顺利追赶。
袭击者行动麻利,到了胡同口时,钟夫人已被转移到另一辆马车上。
此时街上出现四辆同款马车,里面似乎都钻进跟钟夫人着同样服侍的妇人,随即马车启动,速度越来越快,追到街口的宫廷侍卫数量本就不多,再加上张苑走的是小弄巷,那些暗中跟踪的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单纯靠三四名随从,根本追不上。
就算能追,也因为分了路,不知该往何处去。
张苑在两名随从搀扶下出了胡同口,嘴里大喊大叫:“坏了坏了,出大事了,这人要是逃了,你我的脑袋可能都没了……还不快去追?追啊!”
咋咋呼呼中,张苑继续给侍卫找麻烦,这时隐藏在四周保护的侍卫已经聚拢,大约有三十四人,略一碰头便分头去追赶。
张苑似模似样跟着众侍卫找寻半天,却没有任何结果。
张苑一直在琢磨,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居然胆敢在天子脚下把钟夫人救走?
“不会真是我那大侄子吧?满朝上下,胆大包天,且有人手干这种事的官员不多,而我那大侄子算是这些人中最有本事的一个,不是他又会是谁?”
就算心里怀疑是沈溪干的,张苑却没有任何证据。
他记起之前去见沈溪时,被当面回绝和斥责的场景,心里犯嘀咕:“以我那大侄子之前的态度来看,他不屑于做这事儿,难道是寿宁侯和建昌侯所为?嗯,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愿这件事不会对我造成影响,如果陛下追究下来,我会有大麻烦!”
为避免过早回去跟朱厚照汇报致钟夫人被找到,白白便宜了钱宁,张苑干脆让惊慌失措进退失据的侍卫们到处去找,可惜没有任何线索。
当张苑决定要回宫跟朱厚照禀告时,时间已过巳时,距离钟夫人失踪已过去一个多时辰。
张苑收拾心情到了豹房,原本以为朱厚照会在豹房过夜,但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朱厚照病情严重,昨天留宿乾清宫,根本没出紫禁城。
张苑往皇宫去的时候,心里琢磨开了:“陛下不在,钱宁也不在,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我跟陛下呈奏此事,陛下不会直接把我拖出去砍了吧?”
到了皇宫,时间已近中午,张苑这边走得很慢,内心满是胆怯,本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承担多少责任,或者承担责任也有寿宁侯和建昌侯帮忙说和,但到了宫里才醒悟过来,自己做为派去服侍钟夫人的随从,钟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这件事他难脱干系。
张苑抵达乾清宫时,朱厚照正在寝宫养病,太医虽撤了下去,但这不代表朱厚照的病情有根本性的好转。
张苑在寝宫见到前来探病的张太后。
张太后见到步履蹒跚愁眉苦脸而来的张苑,有些奇怪,问道:“张公公平时不是在陛下跟前侍奉吗,这是去了何处?”
张苑只能是实话实说:“回太后娘娘的话,陛下……派奴婢出宫去办事了。”
“嗯!”
张太后脸色难看,嘟哝道,“皇儿愈发不知进退,居然指派堂堂御马监掌印出宫办事,简直不知所谓……或许他身上的病就是招惹了宫外不干净的东西,你们这些人,要多劝着他一些!”
虽然张太后话中带着怪责,但至少没迁怒张苑身上,或许是因为张太后从来都把张苑当成自己人。
张苑本以为张太后会马上离开,但张太后好像在等什么人,过了许久,她问旁边的侍从:“皇后没过来给皇上请安吗?”
跟随张太后出来的太监中,有朱厚照跟前近侍小拧子,小拧子道:“回太后的话,皇后未曾来过乾清宫。”
张太后微微颔首,道:“派人去通知一声,就说陛下病了,让她过来照看一些,本是夫妻,就算有些怨怼也不能坏了礼数……张公公,你去!”
张苑一听傻眼了,自己来是跟朱厚照奏报钟夫人失踪之事,现在张太后居然让他去传夏皇后来见朱厚照?
他想了下,如此正好可以为自己开脱,张太后算是变相在帮他。
“是,太后娘娘!”
张苑连忙往坤宁宫方向而去,路上洋洋自得。
“太后娘娘这是把我当成自己人,怕是让别人去她老人家不放心,我最合适……若将来皇后跟陛下关系缓和,我能得皇后宠信,那时我的身份将会更高,就算刘瑾想打压我,也要看皇后的脸色。”
关于钟夫人,他半点拉拢的心思都没有,因为他觉得一个宫外的野女人当什么贵妃皇后,甚至将来当太后,实在太过遥远,自己的年岁可熬不过青春年少的朱厚照。
但夏皇后却是张苑敬畏的对象,到底是正宫娘娘,在张苑心目中有着崇高的地位,他觉得自己的前途便捏在夏皇后手中。
张苑到了坤宁宫后,没亲自进去,因为坤宁宫这地方也是宫中禁地,夏皇后自打入宫以来,朱厚照身边这些个管事太监根本没去过。
张苑问了坤宁宫的太监,才知道夏皇后正在休息,他心里惦记回去跟朱厚照回禀,便道:“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就说咱家来过……太后娘娘传话,着皇后娘娘前去探望陛下病情,这件事刻不容缓。”
坤宁宫的太监见到张苑这样的“大人物”,早就吓得两腿发颤。
而张苑说话却客客气气,让这些太监心中有了底气,飞快进去传报。
张苑没在坤宁宫门口等候里面回话,便再次往乾清宫去了。
第一八五八章 谁之过?()
这次张苑回到乾清宫寝殿门口,未见到张太后,却见到钱宁。
钱宁见到张苑,趾高气扬地打起了官腔:“这不是张公公么?陛下不是派你去侍奉宫外那位贵人?你怎么回来了,还从内宫出来?”
张苑见到钱宁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我日子不好过,你也别想过好。
张苑不急不忙道:“咱家从内宫出来,乃是太后娘娘让咱家去给皇后传话,做奴才的岂敢违背?而从宫外回来,却是因为钟夫人今日清晨突然逃走,咱家遍寻不得,只好来跟陛下回禀!”
“什么!?你再说一遍”
钱宁这一惊不老小,煮熟的鸭子居然也能飞了?
张苑坚决把关系撇清,道:“再说一遍也是如此,都怪你派的人护卫不利,今日头晌那钟夫人居然在人接应下逃走,而且就是在你派去的人眼皮子底下钱宁,这责任你恐怕担待不起!”
“咳咳咳咳”
钱宁一口气不顺,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恰在此时,小拧子从里面走出来,皱眉责备:“两位,陛下正在里面休息,你们作何在此喧哗?”
以前小拧子见到张苑和钱宁这样的人物,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但他去了一趟宣府立下军功,已可独当一面,看不顺眼的事情也敢当面提出来了。
张苑对小拧子没什么敌意,在他看来,小拧子出来得正好,他正愁没法进去面圣,当即拱手道:“拧公公,去跟陛下知会一声,就说宫外出事了,那钟夫人”
“慢着!”
钱宁喝止,“钟夫人失踪,事情发生到现在连一天都不到,你没尽心找过就来跟陛下回禀,不想要狗命了?陛下可是派你去保护钟夫人!”
张苑冷笑不已:“姓钱的,少把脏水往咱家身上泼,咱家之前所奉圣谕,可是去侍奉钟夫人,至于看守保护可是陛下委派给你的差事你不会如此健忘吧?”
“你!”
钱宁当然不会主动把责任往身上揽。
在钱宁看来,如果钟夫人真的失踪找不回来,麻烦就大了,这个时候实在不应该跟张苑争执,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利益,反正升迁为锦衣卫指挥使之事已泡汤,可不能让自己再背上罪责。
小拧子听到二人对话,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他刚回京城,也知道朱厚照现在最惦记的人是谁。
不由分说,小拧子转身往殿内去了这节骨眼儿上他可不想帮张苑和钱宁背黑锅,一得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跟朱厚照通禀。
“他这是?”
钱宁看着小拧子的背影,尚未反应过来。
张苑嗤笑道:“这都看不出来?拧公公进去奏禀陛下了!”
在这件事上,钱宁比张苑更紧张,赶紧进入寝殿,想阻止小拧子将此事告知朱厚照,张苑跟着入内,想法恰恰跟钱宁相反,必须趁着钱宁没想出对策前将身上的责任推卸掉,快刀斩乱麻才是解决问题之道。
二人无论再怎么快,也比不了小拧子,二人进入乾清宫寝殿内时,小拧子已趴在朱厚照耳边说事情。
朱厚照坐在龙榻上,脸色惨白,头发凌乱,身上披着厚重的锦被。听完小拧子说的话,他脸色白得可怕,表面更增添一层铁青色。
张苑直接冲过去,跪在地上磕头不迭:“陛下,您怎么了?奴婢才几天不在,为何便一病至此呜呜”
张苑发现每次刘瑾在朱厚照面前哭天喊地,都能收到不错的效果,也学会了哭嚎磕头表忠心这一套。
朱厚照就算在病中,这会儿受刺激之下竟然直接丢下被子,从榻上蹿到地下,站直身子,怒喝道:“两个混账东西,还不快将宫外的事情详细跟朕说明?钟夫人她咳咳咳”
钱宁抢先一步,扶住站立不稳的朱厚照,劝慰道:“陛下保重龙体啊,钟夫人只是暂时失踪罢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毕竟他的家人还在陛下控制之下逃不远的!”
情急之下,钱宁只顾着安慰朱厚照,却忘了一件大事在朱厚照心目中,一直觉得钟夫人心甘情愿跟从他,从未想过是被迫的。
“你!”
朱厚照回首看了钱宁一眼,一口气不顺,居然直接晕了过去。
随着朱厚照不省人事,乾清宫寝殿顿时乱成一团。
太医迅速被请来,一屋子人好一阵忙活,朱厚照迷迷糊糊用过人参汤后,才慢慢清醒过来。他神智清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直身子,朝钱宁和张苑问道:“你们再说一遍,人往何处去了?”
这反应,简直不像一场大病晕过去后醒转的模样,在场的几名太医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陛下这是怎么了?为何之前晕了过去,醒来后却如此神采奕奕,却好像病情就此痊愈一般?”
张苑和钱宁闻言已跪到龙榻前,二人都不敢说话,心里知道这会儿说多错多。
朱厚照根本没有继续赖在龙榻上的打算,怒火攻心之下,全身出了一身大汗,风寒似乎就此烟消云散,感觉力气重新回到身上,也就不太当病情是一回事,直接从榻上跳下来,“噗”“噗”两脚,把张苑和钱宁踹翻在地。
朱厚照怒不可遏:“你们两个狗东西,朕让你们把人照看好,你们便是如此做事的?还不快把事情始末说出来?”
张苑作为当事人,转头往周边的太医和太监身上看了一眼,似乎在提醒朱厚照,有些话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说。
朱厚照往四周打量一番,一摆手:“你们都退下!”
如此,太医和太监如释重负,连忙退出殿外,寝宫内只剩下朱厚照、张苑、钱宁和小拧子四人。
张苑这才将宫外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只是他避重就轻,把钟夫人失踪时间一笔带过,好似是钟夫人一失踪他就前来通禀一样。
朱厚照瞪着张苑,喝问:“着你照看钟夫人,居然能让她逃走?她她作何要逃?”
到最后,朱厚照才想起自己因为什么而晕过去,不单纯是为了钟夫人失踪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是因为钱宁所说,钟夫人的家眷被他控制在手充当人质,钟夫人是不情愿随他才逃走。
在朱厚照想来,自己是正义的一方,钟夫人是因为他的大恩大德才委身相报。
现在故事情节显然有了根本性的逆转,变成他强抢民女,民女不从被他以家人性命相威胁,即便这样,还让那民女逃走了。
钱宁一心想怎么才能推卸掉责任,立即回道:“陛下,这几日都是张公公在照看钟夫人,必然是他在钟夫人面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钟夫人对陛下心生嫌隙,生出离意!否则钟夫人一心要报答陛下的恩德,怎会离开?”
“对,对!”
朱厚照听到这话,觉得说到自己心坎儿里去了,点头不迭,“必然是如此了张苑,说,你到底在钟夫人跟前说了些什么?”
张苑不断磕头:“陛下,奴婢冤枉啊,奴婢从开始就没跟钟夫人说过陛下身份,更未曾在钟夫人跟前挑拨离间过一直以来,卑职做事都是尽职尽责!”
钱宁指着张苑骂道:“张苑,你早就心怀不轨,你当陛下看不出来?从陛下要提拔我当锦衣卫指挥使时,你便对身边人说,陛下宠信奸佞哼,必然是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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