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张苑最后只能苦着脸应承下来。
……
……
朱厚照因为内库存银告急,有重新启用刘瑾的打算。
谢迁入宫面圣不得,心里非常担心,一直到下午,他才从内监那里得到消息,朱厚照委命张苑暂时执领内库,为皇室筹措银两。
此时谢迁正在刑部会见屠勋,本想跟屠勋一起进宫见张太后,得到这消息,谢迁终于松了口气。
屠勋笑道:“于乔,都说你不用太过紧张,这会儿刘瑾还在宣府,在其没得到战功前,陛下不可能将他调回宫来,不然岂非出尔反尔?”
谢迁面色冷峻:“陛下登基以来,出尔反尔的事情做的难道还少吗?”
屠勋面色略带尴尬,道:“但至少这次,陛下让张苑领内府差事还算比较靠谱,张苑怎么说也跟外戚有关系,帮陛下筹措些银两应该不难吧?”
“若换你去做这差事,你有信心?”谢迁看着屠勋问了一句。
这问题让屠勋根本无从回答,摇头道:“于乔这不是为难人吗,我乃刑部尚书,负责谳狱之事,怎会管内库差事?唉!说起来,这件事跟户部有不少牵扯,可户部那边……”
屠勋的话只是说了半截,言外之意是户部现在还为阉党把控。
谢迁缓了口气,道:“就算少了个刘瑾,但阉党势力仍旧不可小觑,若刘瑾这个阉党魁首回朝,影响仍旧巨大,你我到那时,怕是又要日夜揪心……”
屠勋哈哈一笑:“有于乔你,我怕什么?既然这件事已得到圆满解决,于乔,你可以安心回去了,如今司礼监不管事,内阁事务繁忙,你应担当起内阁首辅的职责,莫让天下人失望才是。”
被人戴高帽,谢迁却没有感觉多荣幸。
谢迁沉吟半晌,临走时才出言提醒:“之前刘瑾尚未将手伸到刑部这边,刑部上下跟兵部基本形成呼应之势,若这些日子我在朝出状况,你要跟之厚通力合作,总归不能让阉党得逞!”
屠勋皱眉:“于乔,你这总是跟留身后事一样的语气,实在让人捉摸不透,有你在,何必让我们这些部堂担忧?还有之厚……他到底年轻气盛,若让其继续顶在前面跟阉党斗下去,吃亏的终归是他!”
谢迁冷笑一声:“吃亏?这小子莫要少占便宜才好!看看现在,刘瑾离朝后最风光的人是谁便知晓,想让他知难而退,怕没那么容易!”
屠勋道:“于乔何必对一个后生有如此大的成见?”
“你们是不熟悉他。”
谢迁语重心长,“这小子鬼花样多得很,谋略过人,奈何我无法再在朝十年二十年,否则一定会看着他,莫要让他做出出格之事!之前要应付刘瑾,他提出穷兵黩武之国策,赢得陛下之心。若阉党势力剪除,国策之事当废,此事必须要提上议程!”
……
……
谢迁已经在想如何限制沈溪的权力。
沈溪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前自己左右逢源,手握大权,那是因为谢迁想利用他来跟阉党斗,就算谢迁不同意两年平定草原的国策,还是咬牙同意下来,甚至帮他将朝中非议的声音给压制下去。
只要刘瑾一倒台,谢迁作为内阁首辅,首先便会站出来质疑沈溪推行的改革。
沈溪这边知道张苑领内库差事后,发现自己有麻烦了。好在张苑首先想到求助之人,不是他这个侄子,而是寿宁侯和建昌侯。
甚至在见这两位外戚前,张苑被张太后叫去问话。
张太后已经许久不过问朝事,因为给儿子娶皇后之事,母子二人出现矛盾,甚至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朱厚照都有意回避她,日常例行请安也给取消了。张太后一个人在后宫,显得百无聊赖,今日去见见太皇太后,明日去见见没人疼的儿媳妇,或者是在慈庆宫逗弄一下自己的小女儿,生活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为了罢黜魏彬之事,张太后没少担心。
她怕自己跟儿子的关系越发恶化,甚至怕儿子又把魏彬给调用,这等于公开打她的脸外,更将母子间的矛盾公开化。
但到最后,朱厚照没再说魏彬之事,而三千营的控制权也落入张苑之手,之前朱厚照说要剥夺张苑的东厂和锦衣卫的控制权,最后也没落实,现在张苑又掌控内库,张太后终于彻底放心下来了。
将张苑叫来后,张太后隔着屏风问话。
张苑在屏风外,大抵只能见到里面有人影,似乎不止张太后一人。以张苑猜想,很可能是夏皇后在里面,这位名义上的六宫之主自打入宫根本没享受到应有的待遇。
张苑心想:“莫不是太后娘娘想栽培一下儿媳妇,听听她如何管教下人?”
屏风后传来张太后的声音:“……张苑,你也算是坤宁宫旧人了,哀家当初将你从杂役太监提拔起来,也是因为你是哀家的娘家人,后来让你去了乾清宫,又到撷芳殿侍候太子,未曾想,你今日能有如此本事,成为皇儿跟前的红人……”
张苑听到这番恭维,赶紧毕恭毕敬地道:“全靠太后娘娘栽培,奴婢只是尽心尽力做点儿事罢了。”
张太后笑道:“只要是哀家栽培出来的,都知道做事,这点哀家很欣慰,这皇宫那么多太监,哀家谁都不提拔,单就重用你,还不是因为你做事得哀家心意,特意在先皇面前举荐于你?”
“是,是!”
张苑大概猜想到张太后会说什么,但现在张太后故意绕弯子,他不敢打断张太后的言语。
张太后继续道:“你现在手头的责任大了,除了御马监那边,听说……连内库也归你打理?”
张苑想到内库的事情,多少有些担心,因为他知道这根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想要库房充裕,非要有特殊的敛财手段才行。
“回太后娘娘,如今内库……出现亏空,陛下让奴婢帮忙打理,奴婢才疏学浅,难以胜任……”
张苑言语中带着极大的不安。
张太后宽慰道:“你不用妄自菲薄,咱坤宁宫出来的人,一定有能力把事情做好,哀家相信你。不过……你在陛下跟前,也要适当规劝一二,别让他在宫外太过荒唐!”
听到后面这句,张苑几乎可以肯定,夏皇后在屏风后面。
这种话,也就是婆婆哄儿媳妇。
张苑对于朝廷大事或许不太明白,但对于家长里短的糟心事却熟悉得很,这也跟他是市井小民出身有关。
“是,太后娘娘,奴婢谨记!”张苑笑呵呵说道。
这可是他在皇后面前建立好印象的绝佳机会,他明白,将来内宫控制权,始终要落在夏皇后手上,现在张太后对他的赞誉,等于是在为他与夏皇后面前铺路。
张太后又道:“张公公,哀家一直没问你,内库那边……一共亏空多少银子?”
张苑被这问题给难住了。
以张苑的能力,根本不懂得管账,他没系统地学习过打理钱财,充其量识数而已。而且他心思很杂,再加上执领内库不到半天,根本没过问职司官员具体数字。
他这边沉默不语,张太后以为有些事不好直说,于是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张苑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字,但他脑袋转得很快,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内府亏空……实在不是小数字,奴婢只能尽心尽力找补……”
虽然张苑不是管账的材料,但他赌的是张太后雍容华贵,双手不沾阳春水,肯定不会对繁琐的数字感兴趣。
果然,他赌对了,张太后确定有这么个事情,便就此放过,叹息道:“唉!哀家其实早就料到了,这两年来,皇上一直住在宫外,据说豹房建得越来越大,养的人越来越多,这花销岂能是小数字?哀家以前就想提醒皇上,但奈何……皇上这会儿听不进哀家的话了!”
张苑见张太后气息不顺,而屏风后,隐约见到一个人起身为张太后捶背,赶紧道:“太后娘娘,您凤体为重啊……”
张太后清了清嗓子,道:“张公公,去问过两位国舅了吗?你是他们送进宫来的,有了麻烦,该去找他们才是。”
张苑赶紧道:“奴婢不想让两位国舅操心。”
“唉!该是他们操心的时候,怎么都躲避不了,如今他们兄弟俩身在高位,岂能不为国事劳心?”
张太后显得深明大义,道,“你回头便去问问两位国舅,听听他们的意见,便说是哀家让你去的。本来哀家应该亲自召他们入宫问事,但哀家这身子骨,实在不争气。”
张苑见张太后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出年老体衰的模样,以他的小聪明,自然明白,张太后是希望他能在朱厚照面前多提提自己。
也就是说,张太后看起来高高在上,但其实是变相求助张苑这个奴才。
张苑显得很懂事,道:“太后娘娘请保重凤体,奴婢有机会,定会在陛下面前提醒孝义礼法。”
“好,好!”
张太后满意点头,“果真是哀家提拔起来的,有见地和本事,没有辜负哀家对你的期望!”
(本章完)
第一八二五章 绝不客气()
张苑得张太后称赞,心里有些飘飘然。
至于张太后后面的问话,他都尽心回答,表现出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
随即,张太后以累了为由,挥手让张苑退下。
张苑出了慈宁宫,想到张太后的吩咐,便想去寿宁侯府找张鹤龄商议。
以他现在的身份,想要出入宫门非常容易,没有任何人敢对他阻挠,毕竟皇帝不着家,几乎每一晚都在豹房过夜,身边自然需要有人侍奉,只要张苑说是皇帝传召,绝对没人敢非议。
等张苑的马车停在寿宁侯府门前,满怀期待,在他看来,自己获得如今的地位,再到寿宁侯府来,断不至于低声下气,至少张鹤龄会给自己一点面子。
可当他上前敲门,见到寿宁侯府门子后,才知道一切不过是自我感觉良好。
莫说是张鹤龄,便是寿宁侯府一名下人,便给他甩脸色:“张公公?哪个张公公?哦,原来就是张苑……可抱歉了您呐,咱这府邸不是随便阿猫阿狗能进来的,有事的话,提前下拜帖,看侯爷是否有兴致赐见!”
张苑怒从心头起,若是换别的府邸,指不定他就开始闹腾了。
光是说自己是皇帝派来的使节,就足够让这些门子,甚至那些个倨傲的官员吃一壶。可惜这里是寿宁侯府,是国舅爷的府宅,他又是被张鹤龄兄弟送进宫去的,等于说这是他主人的府宅,是以面对寿宁侯府门子的冷言冷语,他有怒也撒不出。
张苑一张白净的脸憋得通红,那知客兀自喋喋不休:“没提前下拜帖吗?那请回吧!”
张苑耐着性子道:“是太后娘娘,让咱家来见寿宁侯!”
“混账东西,敢拿太后娘娘的名头吓唬人?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太后的娘家,更是当朝国舅的府宅,太后娘娘有事的话,会让你来传报?走开!走开!再不走的话,莫怪我不客气了!”
张苑顿时傻眼了,自己到了寿宁侯府,居然连大门都进不去,他忽然感觉自己之前获得的一切,似乎是一个幻象。
他垂头丧气离开,嘴上嘀咕个不停:“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国舅爷家的门子是几品官?难道我那侄子过来,也是如此待遇?”
张苑自以为比沈溪混得好,手头权力更大,更得人尊重,结果来一次寿宁侯府,什么想法都没了,被生生拉回现实。
宫里众多太监中,张苑确实已经站在了巅峰,但这不过是矮子里拔高个,若碰上有实力的勋贵,特别是寿宁侯这样的皇亲,简直连条狗都不如。
张苑回到马车旁,马夫诧异地问道:“张爷,您为何不进去?”
在马夫眼中,张苑地位非常高,因为这位可是天子跟前的人,且深得皇帝信任,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天上的星辰,不是凡人能高攀的。
张苑爬进车厢,嘴上没好气地道:“咱家不想进去!走,去兵部,咱家忽然想起,应该先去见兵部沈尚书!”
……
……
在寿宁侯府吃了闭门羹,张苑很不甘。去兵部的路上,他还在琢磨:“一个门子而已,等下次见了寿宁侯,跟他说说这事儿,那家伙还不是要在我面前老老实实赔礼认错?”
于张苑看来,自己仅仅是被个门子看不起,而不是寿宁侯轻视自己。他的想法很简单,在寿宁侯府吃的瘪,要从兵部那边找补回来。
果然,等到了兵部后,张苑受到的待遇明显不同,兵部直接有专门的官员迎接他进去,毕竟在朝廷各大衙门中下层官员眼中,张苑代表的是皇帝,不能有丝毫怠慢。
张苑趾高气扬进了衙门口,等到了大堂才知沈溪不在,他有些生气,驻足恼火地喝问:“咱家说了要见沈尚书,既然他人不在,你们引咱家进来作何?听不懂人话,是吗?”
专司负责接待访客的兵部官员显得很无奈,解释道:“张公公,这不是怕您老人家辛苦,请您进来喝杯茶吗?”
虽然张苑心中有气,但见兵部中人对自己毕恭毕敬,就算是想发泄一通,也找不到借口,当下昂着头道:“咱家有要紧事,没工夫跟你们瞎扯……沈尚书他人在何处?咱家这就要见他!”
那官员想了想,回道:“怕是这会儿还在军事学堂那边,要不张公公过去瞧瞧?”
张苑轻哼一声,转身便走,一点面子也不给。
张苑出了兵部衙门,心里又是一阵不爽:“我这侄子,每天到处乱跑,上次还因他夜不归宿之事与之发生矛盾,这次去见他,不会给我甩脸色吧?不行不行,我要做好准备,这次就算跪着求情,也要先把内库的麻烦给解决了,毕竟五千两银子才送到沈府,他难道一点都不割肉吐血?”
等到了军事学堂门口,张苑特别向门口站岗的侍卫问了一句,知道沈溪在里面,这才稍微整理一下仪容,然后大踏步进门。
“沈尚书何在?咱家要见沈尚书!”老远的,张苑开始嚷嚷,就好像他在兵部有极高的地位一样。
沈溪正在伏案处理文件,听到外面传来的吵闹声,知道是张苑闯了进来,不由皱眉……一个阉人居然不经传报如此轻松便闯入军事重地,让他感觉这里的安保措施有必要再次升级。
沈溪放下手头的事情,走出办公房,到了院子,便见张苑站在月门前打量他。
“张公公何事前来?”
沈溪没有行礼,按照品秩,沈溪地位比张苑高太多了,根本不需要给对方面子。
张苑笑了笑,显得讳莫如深:“沈尚书,难道没事就不能来见您?咱们到里面说话吧……”
见张苑这副模样,沈溪什么都明白了。
关于张苑兼领内库之事,朝中已不是秘密,沈溪早一步便收到消息,这会儿张苑不用说也知其是前来问策,甚至跟他要钱。
沈溪作了个请的手势:“那就里面叙话!”
二人一前一后,沈溪在前,张苑后面跟着,进到待客的花厅,沈溪没有招呼落座便径自走到主座坐下。
张苑看了沈溪一眼,多少有些尴尬,但还是在客座坐下,然后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沈溪。
“张公公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沈溪不想说太多无关的废话,一来便直奔主题。
张苑道:“承蒙陛下器重,如今咱家兼差打理内库,未来一两个月宫里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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