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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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10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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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爷问道:“公爷,那……如何是好?”

    朱晖冷笑不已:“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老夫岂能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手里?跟曾经从老夫手里拿过好处,或者向老夫送过礼的人打招呼,如果老夫出问题,他们也没好下场,只要上下一心,老夫就不信沈之厚能玩出什么花样。”

    “抓紧时间调查朝廷委派清查钱粮账目的钦差大臣是谁,先把礼数尽到,送多少银子都行……这次的事情多半是刘瑾搞出来的,这些阉人最喜欢捞钱。只要把银子送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若来人中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老夫会亲自跟他们周旋。”

    “哼哼,是该让沈之厚知道老夫在西北的底蕴了。”

    ……

    ……

    沈溪发难,朱晖也做好应对准备,一时间榆林卫城里气氛非常紧张。

    监军谷大用听说沈溪上朱晖府邸闹得不欢而散后,赶紧前来说项。

    谷大用三次到西北监军,可说对这边的官场已经非常熟悉,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劝说:

    “沈大人,这西北官场不比京城,在京城什么都要讲规矩,但在这边很多规矩却没法执行,涉及钱粮贪墨问题,先皇在世时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督府、兵部和户部从来不会深究。”

    沈溪正在大堂上批阅公文,闻言抬起头来,看着谷大用,不解地问道:“谷公公,你是不是劝错人了?现在是朝廷要清查西北钱粮亏空,而不是本官,本官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幸好保国公未离开延绥,若他走了,很多事就解释不清楚了。”

    谷大用道:“大人尽可放心,朝廷即便要追查那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涉及边关稳定,必然拿不出什么结果来,到最后不了了之。大人不可因此事跟保国公交恶。”

    沈溪道:“谷公公的好意本官已知晓,本官只能说尽人事而安天命……能避免与保国公交恶自然最好,但若朝廷追究下来,本官为求自保只能追查真凶,届时请恕本官无法帮上谷公公的忙。谷公公请回吧。”

    谷大用心里嘀咕,我这是提醒你,怎么就成帮我的忙了?

    沈溪既然下了逐客令,谷大用只能满怀担忧而去,他倒不怕沈溪被朱晖报复,而是忧虑自己利益受损。

    ……

    ……

    朱晖四处联络原来的下属,要他们三缄其口,最好是把责任推到沈溪这个现任三边总督身上,如此大家就可以脱罪。

    云柳将朱晖动向告知沈溪,沈溪哑然失笑:“若朱晖以为事情会跟他料想一样那就大错特错,无论最后承担主要责任的是我还是他,账目亏空就摆在那儿,这些文武官员一个都逃不了。”

    云柳问道:“大人可是要跟三边地方官员计较到底?”

    沈溪摇头苦笑:“此乃大明军队普遍情况,如何个计较法?大环境如此,若到我这里就做出改变,别人以为我特立独行,只会将我当成敌人,同仇敌忾。他们就未曾想过,其实这些潜规则本就不符朝廷法度。”

    “现在,本官能做的就是将西北钱粮亏空大致查清楚,对朝廷有个交待,避免刘瑾等权宦据此针对我,之后发一道公文,跟地方官员说明白,只要能将自己侵占的钱粮数目如实上报,待朝廷特使抵达三边后,本官自会为他们开脱……”

    云柳有些犯难了:“大人,此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办到,地方文武怎会轻易就范,将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沈溪笑道:“除此之外他们能怎么办?难道装作毫不知情?帐根本对不上,一查一个准儿,总归要做点什么事情来挽救一下。要是无人肯从,待事发后别说我不保他们,现在就看谁聪明,愿意破财免灾了!”

    “现在这些人或许跟朱晖一条心,等朝廷特使到了,祸事就在眼前,他们的心态就会有所变化。”

    云柳行礼:“那卑职按照大人吩咐,将公文写好后张贴于榆林卫城四门。”

    沈溪摇头:“这种公文就算要传达下去也不能以公开方式进行,始终要给地方官员留些颜面……这样吧,我在总督府设宴,好好款待这班下属。我到来时他们尽了地主之谊,现在轮到我回请的时候了。”

    ……

    ……

    沈溪这边请帖一发,城中文武官员全都坐不住了。

    朱晖那边命令已传到,不许跟沈溪有任何妥协退让,更不能将贪赃的事情说出来,而沈溪也是来者不善,让人左右为难。

    沈溪宴请的名目,是在年前进行一次总结。

    总督府摆下十多桌宴席,榆林卫排得上号的官员都收到了请帖,谁来谁不来,就看这些人是否“自觉”。

    宴请时间定在腊月二十七,距离新年也就几天时间。

    文武官员苦不堪言,感觉这日子没法过了。

    朝廷特使将在年初抵达延绥镇,而此时三边总督驻地榆林卫城被大雪覆盖,交通往来不便,京城方面情报所知不多,而有限的消息大多收拢在沈溪这个总督手里,无法研判形势,每日都忧心忡忡。

    沈溪也给朱晖发出一份请帖,还亲自上门送帖,故意让整个榆林卫城的人都知晓。

第一六九〇章 宴请() 
♂!

    该发的请柬,沈溪发了下去,甚至连铁定不会来的朱晖都邀请了。

    提前一日打招呼,为的是给那些官员留下思考时间,如果这些人不愿来,无人强迫,但日后出事了只能自己背负责任。

    沈溪在地方官员中名声不太好,这几年在闽、粤和湖广、广西等地,光是被沈溪拿下的知府就有好几个,这还不算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等级别的官员,地方官员听到沈溪的名字就觉得头疼。

    但沈溪在西北这边名声却很好,全因为沈溪背负的赫赫战功。

    朱晖一道命令下去,说是不允许地方文武官员跟沈溪过从甚密,防止沈溪追查钱粮亏空事宜,但可惜官员们心里都清楚地知道,现在三边地区究竟谁在管事。

    延绥总兵官张安,此人领军基本没有劣迹,沈溪以礼相请,他自然没道理拒绝,公开表示会赴宴。

    如此一来城里文武官员就要好好掂量一下了,万一沈溪不爽之下,拿他们开刀当如何?

    三边之地真正清廉自守的官员屈指可数,如果沈溪下定决心要彻查,一定能查出问题,涉及内外长城修筑的官员更是一个都跑不了。

    你不贪,领这差事做什么?

    旁人很多都在觊觎这肥得流油的差事,不塞个百八十两银子给上官连边都沾不到,既然花了钱凭何不拼命赚回来?

    ……

    ……

    腊月二十七下午,未时刚过,天色慢慢变暗,总督府衙门大堂开始摆桌子。

    根据榆林卫城内文武官员数量,沈溪略作删减,设下十八张席面,然后特意从城里各大酒楼请来厨师和伙计进行料理。

    后堂暖意融融的花厅里,云柳正在向沈溪进行汇报:“大人,情况查明,确实是保国公在背后搞鬼,不允许城中官员跟大人来往……你看当如何应对?”

    沈溪正在看公文,闻言随手放下,淡然一笑,“这不是早料到的事情吗?朱晖算是有本事了,两次就任三边总督,拿得出手的功劳却一样没有,论人脉却无出其右者。这次我倒要看看,他的联盟到底有多坚固。”

    云柳安慰道:“大人不必担心,之前张将军已公开表示会出席总督府宴请,料想军中将领不敢不给大人面子,但那些文官……可就说不准了。”

    沈溪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在文官中名声不好。

    文官眼中名声比官位都要重要,若一个人名声臭了,意味着不会有任何前途,这年头清议也是一种很重要的资源,文官们都会尽量争取别人对自己有好的评价。

    沈溪不以为意:“这些文官,爱来不来,希望他们都能做到清正廉明,如果谁贪污受贿还故作姿态,那就是自找麻烦,我不会帮他们。”

    说着,沈溪抬起头来,“你将宴席准备好,等时间到了我自会出去迎接。”

    ……

    ……

    虽然沈溪料定会有人来赴宴,但可惜的是,城中那么多文武官员,都不想充当那出头鸟。

    毕竟总督府大门无遮无掩,很多百姓围观,如果谁公然来见沈溪,等于是跟朱晖过意不去,所以前来赴宴之人很聪明,先去张安那里会合,准备跟张安一起前来。他们的打算是跟张安共进退,张安来,他们就来,如果张安不来他们也有理由,秉承从众的心理,绝不行差踏错一步。

    但这些人一个个心里都有鬼,毕竟贪污**的事做了不少,九边这些年来没人审计核销账目,钱粮方面根本没数,官员们都觉得不会查到自己的头上,于是手伸得很长,大捞特捞。结果新皇登基,先把火烧到西北,这是地方官员没料到的事情。

    一直到黄昏,张安才带着二十多名文武官员往总督府而来。

    来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跟沈溪预设的十五桌相比,数量就少得可怜了,这些人围坐一起,可能也就三桌。但在沈溪眼中,来人多寡全看心意,给你们准备好宴席,爱来不来,出了事别来麻烦我就行。

    沈溪该尽的礼数都尽到了,亲自出门相迎,以张安为首的文武官员纷纷上前向沈溪行礼问安。

    虽然张安是武将,但此人很有担当,很多人愿意以他马首是瞻,他的到来,为沈溪减少不少麻烦。

    张安笑呵呵道:“接风宴上,沈大人饮酒真乃海量,未曾想今日末将又有跟大人共饮之机会,今晚不醉无归。”

    旁边很多人陪笑,但笑容却很勉强。

    沈溪请张安等人到了大堂上,当客人看到屋子里摆得满满当当的桌子,脸上都呈现尴尬之色,这种设在衙门大堂的宴席他们还不曾出席过。

    张安道:“大人请入座。”

    沈溪笑道:“人尚未到齐,本官哪里坐得下去?之前本官邀请保国公,他以身体有疾为由拒绝,不知诸位到来前可有前去拜访?”

    与会官员纷纷低下头,心里嘀咕……今日你这儿宴请,保国公特别嘱咐不准出席,你让我等顺道去看他,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张安笑道:“公爷身体矍铄,想来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能痊愈。”

    沈溪点头:“要说老当益壮,军中谁人能跟张将军您相比?张将军堪比先贤子牙汉升,老而弥坚。”

    “哈哈哈……”

    听沈溪把他比作姜子牙和老黄忠,张安显得非常自豪,捻须大笑,洒脱地道:“旁人都道沈大人少年得志,必孤芳自赏,难以亲近,但以老夫看来,沈大人谈笑风生,平易近人,乃挚友良选……之前不敢多给沈大人敬酒,今日可要多喝几杯。”

    “是是。”

    “对对。”

    旁边附和声一片,不过张安身后这些文武官员都显得心不在焉,张安放开心胸,而他们心弦却都绷紧了,生怕被沈溪算计。

    恰在此时,马九进来通禀:“大人,外面又有很多官员赴宴。”

    沈溪故作惊讶:“哦,又有人来了吗?本官这就出去迎接,张老将军不必挪步,只管入席,今日保国公不来,你可就是主宾了。”

    “不敢当、不敢当。”

    张安连连摆手推辞,却被沈溪强行按在主宾位子上,其实沈溪是有意让张安镇场子。

    你们别不老实,今日连张老将军都来赴宴了,谁不来自己承担后果,谁来了不服管教也自己看着办。

    张安到来后,宾客陆陆续续又来了七八批,都是沈溪亲自出去迎接。

    沈溪脑子很好使,当日在凯旋楼给他敬酒之人,他一律记着,没一人出现偏差,这让那些赴宴的文武官员觉得很稀奇。

    等宴席差不多坐满了,沈溪回到大堂,于主桌挨着张安坐下。此时外面零星还有人前来,但沈溪不再出迎,而是让马九在外候着,谁来了报上名号便请进来自动入席。

    ……

    ……

    上灯时分,酒宴正式开始,张安起身为沈溪敬酒。

    沈溪拿着酒盏,站起身道:“张老将军敬酒,让我这做晚辈的担当不起。张老将军戎马半生,建功立业无数,实乃我辈楷模,在下希望能跟老将军一样,纵横疆场所向披靡……”

    张安道:“沈大人过谦了,这西北上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您才是力保大明江山社稷的大功臣?老夫倒是想跟沈大人一样运筹帷幄,但可惜就是个赳赳武夫,什么都不懂,只能听命行事。”

    “对对对。”

    旁边又是一群人应声。

    也有人道:“沈大人所立功劳,堪比冠军侯。如今西北边民只知有沈大人,而不知霍去病。”

    因恭维话不断,宴席间的气氛非常融洽,至于那些晚来的客人,只能灰溜溜入席,生怕沈溪看到他们姗姗来迟而对他们有意见,只等回头过来敬酒,跟沈溪熟络一番。

    待主桌上诸人都相互敬过酒,沈溪觉得时机差不多到了,起身说出自己的目的:“大家伙儿不用抬举在下,在下在这西北官场就是个新人,用老兵的话来说,就是个新兵蛋子,什么都不懂。”

    “这次设宴的目的,在下不单单是为了年底前回请诸位,表达心意,实因朝廷派人审查西北钱粮账目,本督初来乍到,很多事不懂,只能向诸位求教一番。”

    酒宴刚开始不久,沈溪就直奔主题,多少有些令在场文武官员扫兴。

    但更多人其实就在等沈溪摊牌,沈溪话出口后,他们反倒松了口气,然后屏气凝神,想听沈溪到底如何应对此事。

第一六九一章 饭桌交锋() 
三边总督府衙门大堂。

    延绥总兵官张安作为赴宴文武官员代表,大声道:“沈大人只管问便是……我等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溪笑了笑,道:“本官看过这几年账目,特别涉及三边四巡、五镇和六道,仅以延绥镇下辖地区看,两年时间都未曾将鞑靼人损毁的长城修筑完毕,这是为何?”

    “这……”

    之前张安信誓旦旦要为沈溪解惑,但事到临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回头看了眼在场文武官员,这才带着迟疑,看向沈溪:“沈大人,这事儿问我等武将怕是有些不太合适,或许可以问问前三边总制保国公……他对此事应该了解!”

    沈溪心想,我能问朱晖还用得着来跟你们废话?当下不悦地道:“在场就没有一人知晓吗?本官听闻,你们中便有专司负责督造长城的官员,难道对这事儿一无所知?”

    张安环视一圈,最后在大堂门口附近的席桌上找到一人,招手道:“李参政,你负责督造外长城红儿山至镇羌堡一线,这两年跟着公爷跑进跑出,现在沈大人有问题,你来为沈大人解惑吧!”

    被张安唤起来的人名叫李临,是延绥巡抚衙门参政。

    前延绥巡抚文贵年前三年小考得了个优,迁兵部右侍郎,所以目前延绥巡抚之职实际上已空置下来。

    九边之地巡抚衙门主官位高权重,但下面属官由于不常设所以都是低配,比如参政便跟布政使司衙门参政不同,官阶仅为正六品,论权限甚至不如地方上一个正七品知县,平时就留守衙门打杂。

    但在朱晖当政这几年,李临却被借调到三边总督衙门,具体负责长城修建的审计和出纳工作,对工程方面可谓知根知底。

    李临听到这话,站起身来,瑟瑟发抖。

    他已经意识到今天逃不掉了,就算沈溪此时不责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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