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贵人倒也直爽,这话里虽然是自求庇佑,却是满含着奉承。
“欢贵人言重了,本宫没有这么大的野心。这话当玩笑听着也就罢了,欢贵人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啊。”季焕罗也是爽朗的笑着,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贵人。
“文妃娘娘,臣妾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皇上这么的宠着你,原来,咱们之间相差的太远了。”欢贵人又施礼说道,“臣妾宫中还有事情,就先告退了。”
欢贵人刚走,青夫人便等在了季焕罗的前方,“参见文妃娘娘。”
“是……青夫人?”
“是,正是臣妾。”青夫人施礼完毕,笑盈盈的站正了身子。
“青夫人可有事情找本宫。”此时季焕罗的步撵已经落在了旁边,季焕罗看了看自己抬步撵的人,刚想说话,不料青夫人也看清了这尴尬的时刻,便稍稍的靠近季焕罗说道,“文妃娘娘,臣妾只说几句话,说完就走,还望娘娘给臣妾一个机会。”
季焕罗记得,当年在皇后面前折花之时,这青夫人还是一副不知山外有山的样子,如今倒是成熟了几分,也难怪,长期住在清寒阁,又见不到皇上,成长,是不可或缺的课程。
“好,这边说话。”季焕罗笑了笑,便独自向一边僻静的地方走去。
青夫人自然快步的跟了过去。
“青夫人有话尽管说好了。”
“文妃娘娘,臣妾虽有承宠,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如今,皇上经常去文清宫,还望娘娘……”青夫人早已退去了青涩,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也不见她脸红。
季焕罗笑了笑,“本宫已经知道了你所求之事,该做的本宫会做的,你暂且回去吧。”
其实,这个时候,皇上的宠爱,对于季焕罗不过是一个难过的事情而已,倒不如让皇上记起这个青夫人,也好让自己轻松一段时间,好好的捋清自己的思绪。
三天里,皇上都是住在了皇后的宫里,季焕罗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天空囤积的厚厚的乌云,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是要下雨了吧。”
“是啊,娘娘还是关上窗子吧,一会怕是要起风了。”冬儿走过去关上窗子,把季焕罗扶在了一边不靠窗子的地方。
“去年苫夫人怀孕的时候,正是酷夏,今年早产,也是将热还寒的时候,她倒是挑对了时候。”季焕罗苦苦的笑了笑。
“可不是啊,这惠良仪被圈禁,也要一年了。”秋儿端了茶过来,听见季焕罗说的话,便接了过去。
“是啊。”季焕罗叹了一口气,“本宫也该去看看她。”
“娘娘如今有着身子,还是不要去了,那败军之将,有什么值当娘娘亲自拜会的。”夏儿有些不满,但话语中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很久不见露儿了,她现在去哪了?”季焕罗突然之间就转移了话题。
“回禀娘娘,”春儿慢慢的说道,“露儿姐姐如今荣升,在明清宫行走。”
“是吗?本宫怎么见不着她。”
“可能是露儿姐姐比较忙,恰好与娘娘错开了吧。”春儿小心的说道。
季焕罗站起身,走了几步便是门口,她又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这雨一时半会还不会下的来,你们准备一下,本宫去看看惠良仪。”
慧仙宫的路季焕罗并不记得,以前总是很少与惠妃来往,她是皇后的人,也是自己的敌人,不知道为何,今日总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萦绕。
“万岁。”这是惠良仪听闻皇上免死罪的时候,磕头喊出的话,这话里有深情,有埋怨,还有很多东西,是季焕罗看不透的。
曾几何时,季焕罗也是恨透了这个惠良仪,当年她处处为难,几番算计,但是她被圈禁时候,投来的笑容,还是扰乱了季焕罗的心神。
“那不是求饶的笑容,不是求救的笑容,也不是败军之将该有的死灰似的绝望,”季焕罗自言自语的说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季焕罗还在想着,步撵却停住了,季焕罗一抬头,果然,已经到了慧仙宫。
秋儿小心的扶住了季焕罗,生怕一不小心伤到龙子,冬儿便快走了几步,推开了慧仙宫的大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满园之中,晾晒着宣纸,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是白茫茫的一片,颇有一份悲凉。
季焕罗见冬儿迟疑的站在门口,边走过去说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季焕罗本能的向里面一看,顿时也惊住了,这满园的白色,很是刺眼,可是冬儿没什么感觉,这白色,单单的刺痛了季焕罗的眼睛。
第五十三章 惠良仪()
“文妃娘娘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季焕罗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里面,却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
“娘娘不必惊慌,臣妾在宣纸的后面。”
季焕罗强忍着心中的惊恐跟狐疑,小心的迈步走了进去。
“参见文妃娘娘。”季焕罗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但还是被突然出现的惠良仪吓了一跳。
“文妃娘娘恕罪,臣妾蓬头垢面,吓坏娘娘了吧。”如今惠良仪低下的语气,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盛气凌人的模样。
季焕罗惊奇的打量着惠良仪,她身着青蓝色的衣服,衣服的颜色虽然素,但是恰巧衣服上绣着粉色的花朵,让人不得不多留意几眼,今日的惠良仪倒也没怎么打扮,还是普通的发髻,普通的饰物。
“惠良仪真的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多谢娘娘挂怀,臣妾自觉并没有什么,这些只不过是身外之物。”
季焕罗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白色之中。“惠良仪的宣纸甚是多啊。”
“文妃娘娘,臣妾闲来无事,自然是会找些事情来做。”惠良仪对答谦逊,竟让季焕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然,天空亮出了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几声震耳欲聋的雷声,惠良仪笑了笑,“看是要下雨了,文妃娘娘还是屋内说话吧。”
几个人刚刚走进屋内,大雨便滂沱而下。
这场大雨,让整个宫殿清凉了很多,季焕罗以前,很少来慧仙宫,甚至可以说,从来没有来过,惠妃一直是皇后的人,季焕罗自然是忌惮,在这样的背景下,季焕罗是不会自找没趣的,不过,季焕罗想了想,也许是从前的文妃娘娘来过这里,否则,自己怎么会对这里的事物,有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季焕罗吩咐冬儿跟秋儿守好了门,自己便随意的坐在了一个精致的椅子上。
惠良仪倒也不说什么,只是慢慢的沏好了茶,笑着说道,“娘娘尝尝臣妾自己煮的茶叶。”
季焕罗接过来,轻轻的咋了一口,芳香就留在了唇边。“果然是好茶啊。”
“多谢娘娘夸奖。”惠良仪笑了笑,“娘娘的肚子,大概是两个月了吧。”
季焕罗一惊,“惠良仪也知道了吗,本宫看自己的肚子并不显啊。”
或许,季焕罗觉得,很多时候,万分的小心是怎么都不过分的。
“娘娘怀孕是喜事,自然是皇宫上上下下都知道,虽然臣妾这里清静,但也总有宫女太监不守宫规的在我宫外窃窃私语。”
季焕罗笑了笑,“原来如此。”
“娘娘,如今这雨,看样子是一时半会不会停下来了,不如臣妾亲自下厨,给娘娘做几个菜?”
“如此,便有劳惠良仪了。”季焕罗也看看了窗外的大雨,说道,“可惜惠良仪的宣纸已经来不及解救了,已经被大雨尽数打湿了。”
“文妃娘娘,它们挨不到出头之日,活该这样默无声息的沦为泥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惠良仪轻松的笑笑,“娘娘暂且坐着,臣妾去去就来。”
季焕罗又看了几眼,这些纯白的宣纸,本是质本纯洁,不过,是没有还洁去而已。惠良仪在宫苑中,摆着这些的宣纸,究竟是为了什么?
季焕罗知道,宫中的所有人也都知道,惠妃这个人,虽然是工于心计,说起来文学修养,这个惠良仪,也算是宫中第一人了,不过,这个人虽然是博学多才,胸中多是文墨,但是,这个人却不喜欢以笔抒情,甚少练字,因此,在宫中,能见到惠良仪的墨宝,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如今的惠良仪,竟然有闲情逸致摆放着这么多的宣纸,当真是深宫寂寞啊。
婷儿看惠良仪走出去,心中忐忑不已,“娘娘,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惠良仪的态度转变的也忒快了啊。”
是啊,是很快,现在雨在下,惠良仪根本不关心那些宣纸的安危,可见惠良仪现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季焕罗不禁有些好奇,既然今天来了,又赶得上天公作美,既然一时半会离不开,倒不如,听听这个惠良仪能说出些什么。
季焕罗记得,当初惠良仪,被自己一直视为良友,又一直对其忠心耿耿的皇后欺骗,背叛,她的眼神,她的笑容,似乎并没有绝望。
季焕罗现在想来,是不是惠良仪,早就想到了不成功便成仁的结果,所以当事情变得棘手的时候,她才会那么坦然的站出来,自己一个人承担下所有的罪过。
若是皇后娘娘求情,自己心中能够得以宽慰,当然是比较好的,就算是皇后娘娘落井下石,明哲保身,惠良仪在哪个时候,也已经想好了退路,她是何等的聪明,又是那么的了解皇后娘娘,只需要想到一条退路,便可以保全自身,然后再得以重生。
可是,就算惠良仪把一切都算得到,难道她就不怕算不过老天,难道,就不担心,这些所谓的算计,最终都会付之东流,难道,她就不害怕,一旦出现变数,别说是能重新走出这个慧仙宫,就是想要活着,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突然,季焕罗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诧异的感觉,难道说,惠良仪早就看得出来,皇后娘娘的出卖,是一件迟早的事情,所以关于苫夫人的事情,就算是皇后娘娘作保。
这个惠良仪,也不会再为皇后娘娘卖命,而,惠良仪耳聪目明,知道如今谁才是后宫中最能左右皇上的人,所以虽然今日禁足慧仙宫,但是惠良仪始终明白,只要是变数不变,那么这些事情,便是都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季焕罗想到,惠良仪心中的变数,便是自己。
季焕罗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都说惠良仪是皇后娘娘的左右手,她平日里维护皇后娘娘也就罢了,想不到,在这些细节小事上,惠良仪都能计算的这么精确。
不过,这后宫之中本就没有什么永远的朋友,既然皇后娘娘的背叛已经成为事实,那么,倒不如现在看清道路,免得再落得个伤心伤身的后果。
所以,季焕罗成了惠良仪的变数,只要是季焕罗还活着,惠良仪便不会担心自己的生命有危险,季焕罗突然意识到,既然,惠良仪这般用心良苦,那么,也就是说,这惠良仪今日,定是有什么话要说,那么,季焕罗思忖道,何不就暂且听听她的说法,或许,真的是秘密,又或许,是可以在这稍有不慎,便会有生命危险的后宫之中得意生存的法则。
季焕罗笑了笑,“她大概是看明白了许多事情,看淡了许多事情,也看清了许多事情,才有今日这样的淡然。”
婷儿听了便不再说话,只是担心的看了几眼,站在外面的冬儿跟秋儿。
“你是不是担心她们会受风。”季焕罗看了婷儿一眼,笑笑说道。
“娘娘,是。”
“你一会也出去吧,你们在这里,惠良仪总有话不说。”季焕罗淡淡的说道。
“娘娘,这外面的雨?”婷儿不情愿的看了看外面,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施了礼,不情愿的走了出去,既然是季焕罗已经开口了,婷儿知道,自己就算是把天神请下来,也是于事无补,看来,还是要去外面,现在虽说是外面的风雨大一些,好在,秋儿跟冬儿也在雨中,自己站出去,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想到这些,婷儿的心中也是稍稍的安慰了一些。
惠良仪很快便做好了一桌的菜,季焕罗看了看,都是青菜,不见一丝的荤腥。
“文妃娘娘见笑了,臣妾这里是没有肉食的。”惠良仪仿佛看出了季焕罗心中的意思,便抢先的说了出来。
季焕罗笑了笑,“无妨。”说完,便拿着筷子夹了几个青菜,放进了嘴里。
“娘娘不担心,臣妾在菜中下毒吗?”惠良仪仍是无邪的笑着。
“惠良仪要想让本宫死,何必想方设法的把本宫引到这里。”季焕罗倒也笑着,继续吃着美味的蔬菜。
“文妃娘娘还是当年一样的聪慧。”惠良仪也夹了菜,慢慢的吃完继续说道,“臣妾知道,当年薛美人的事情,是娘娘的意思。”
“饭可以多吃,但是话不能乱说。”季焕罗淡淡的说道。
“娘娘不要误会,臣妾的意思是,皇上并没有让我死,娘娘可明白为什么?”惠良仪的笑容此时竟有些放肆,说话的声音里完全失去了刚刚的谦卑。
没有杀死惠良仪,确实是出乎季焕罗的意料,本来这件事,已经是一个死局,竟然让惠良仪的几句话,把整个棋局,都掌握在手中,虽然,季焕罗也有怀疑这其中的内情,但是,季焕罗根本猜不到,皇上的心思到底在想些什么,如今,虽说,宫中都传闻,皇上是重情重义之人,因为当年对惠良仪的恩宠的玩笑话,就真的免除了惠良仪的死罪。
但是,季焕罗并不这么认为,在宫中互相打探,刺探宫中的秘闻,是皇上最讨厌见到了,当初,惠良仪冒犯了皇上的忌讳,就算她是有着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得,但是,惠良仪只是提及当年皇上说过的玩笑话。
第五十四章 凤仪宫()
皇上就面色沉重,若有所思,眉头紧皱不说,还隐隐透着一份紧张,这些季焕罗是看得明白的,但是,季焕罗当时只是认为,皇上想到昔日的感情,心中不免难过,所以,并没有仔细的去想,如今看来,真的是应该另有隐情才对。
至于,这个隐情到底是一些什么事情,季焕罗着实是想不明白啊。
季焕罗筷子中的一根菜茎顿时掉在了桌子上,不错,当年皇上那般的反常,那样轻描淡写的放过了她,为何薛美人那般的放肆,皇上都可以忍下来?
“愿闻其详。”季焕罗仔细的看了看惠良仪的眼睛,但是,她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难道姑姑的办法也有失算的时候。
“皇上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这你可知道?”惠良仪乐呵呵的笑着,很是平淡的说道。
“什么?”季焕罗凌乱在了当场,虽然有很多低位分的妃子把孩子交予高位分的妃子抚养,但都不是什么秘密,可为什么,皇上的身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一直是一个谜团。
“咱们众多的妃子之中,唯独的我的父亲保着皇上登基,所以,也只有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既然这样,灭口不是更好吗?”季焕罗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放下筷子笑着说道。
“可惜皇上并不知道,我是知情者。”惠良仪两眼不自觉的流露出了哀伤,“我的父亲早死,母亲流放,皇上放了我,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你的意思是,还有人知道皇上的身份?”
“不错,只是那些人不是隐退,就是消失了,皇上不是真龙天子,这也是他心里最痛的地方。”惠良仪笑了笑,眼睛中已经闪出了晶莹的东西。
“文妃娘娘可知道先帝的沈良仪?”惠良仪本是在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