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花了银子把小圆买走呗,买了以后随你怎么样,给不给她治病,全凭小爷一句话!”
“无耻!”
崔二郎一撒手,顾全福跌坐到了地上,“哎呀哎呀”的喊叫了起来:“你没银子装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你看唐老板家的那个公子爷,虽说将小圆抢了去,即刻就送了一百两银子过来哪!”
“你且等着!”崔二郎瞪大了眼睛望向顾全福:“自己亲闺女都不管不顾,禽兽不如!”
望着崔二郎高大的身影朝外边走了过去,顾全福撑着腰慢慢站了起来,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穷酸,还到我们家来显摆威风!”他赶着朝前边追了两步,想要抓起个东西朝崔二郎砸过去,可脚下发软没站稳,又跌坐到了地上。
“顾全福,你们家也是够了!”那个衙役邻居实在看不过去:“咋就不给小圆抓点药哪,就真的眼睁睁看她病死啊?那唐老板不是赔了不少银子给你们家?现在你荷包里有的是银子,还怕花三两五两给小圆治病?”
“看你说的啥话!我荷包里有的是银子,你给我填的?跟你说实话,我家真没钱!”顾全福一副无赖嘴脸:“你要晓得我们这一大家子人,二贵三贵都还没娶媳妇,哪有她看病的银子?”
衙役邻居看不下去,摇了摇头,带着两个同伴朝外边走了去,跨出门,就见着崔二郎与秦文龙站在不远的地方,两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小哥,你就别管这档子事了,也是小圆姑娘命不好,托生在这户人家。人家私家事外人也不好插手,只盼着她命大福大,能自己熬过来就好。”衙役邻居叹了一口气:“我婆娘前日给她熬了点稀粥想送过去,却被那姓顾的指桑骂槐的说了一通,她一生气就将碗给扔开了,我们都是老街坊邻居了他家都不给面子,更别说是你。”
“我……”崔二郎看了身边几个人一眼:“我去找大嫂说说,将小圆姑娘接出来。”
秦文龙赶紧拉住他:“顾全福跟他那婆娘都是见钱眼开的,知道你心软,他们肯定会要狮子大开口,到时候少不得要花二三十两银子。”
“要是我大嫂在,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小圆姑娘就这样被狼心狗肺的父母欺凌至此。”崔二郎挣脱了秦文龙的手:“我知道大嫂去了唐知礼家赴宴,我这就去找她。”
“没错没错,你去找卢姑娘,我们家老爷都礼遇她呢,让她去找我们家老爷,这平头百姓总是怕见官的,若是我们大人能来插手处理这事情,不用二三十两,最多花上五两十两的就能将小圆姑娘接出来。”衙役邻居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小圆姑娘跟了卢姑娘,总要比跟了她那对狠心爹娘要强多了。”
“那唐知礼家住在哪里?”崔二郎心里着急,真是恨不能快些飞到唐家找到卢秀珍就好,此刻的他,心急如焚,那躺在床上的顾小圆,似乎也成了自己的亲人,一点也不想让她再受伤害。
“小哥,我带你去,走走走。”衙役邻居也是个热心人,赶紧前边带路。
唐知礼住在江州城南,这边都是江州的富商们居住的地方,长长的粉壁延绵,就如一条玉带,山墙之内有绿树枝繁叶茂,伸出墙外的树枝上,桂花点点宛若繁星,街道这边满地都是细碎如米粒般的金黄,浓浓的香味从枝桠之间飘出,沁人心脾。
崔二郎没心思欣赏桂花,只是急急忙忙朝前边走着,经过一户人家的大门,他略微停了停脚步,看了一眼门口悬挂着的木牌:兰府。
这地方……有些眼熟。
崔二郎回头又看了看那扇大门,忽然想起来了,某日他曾跟着卢秀珍来过这里,只不过两人没有走大门,走的是角门,扛着几棵树,背着几株蝴蝶兰。
这是六丫上工的地方,主家姓兰。
他还曾经和那位兰先生争执过,因着他不想让卢秀珍跟他进房间商量事情——崔二郎又回首看了看那扇木门,心里头有几分别扭,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是蠢笨。
甩了下头,他捏紧了拳头,吸了一口气,努力将那些过往抛在身后,大步朝前边走了过去,那个衙役已经带着秦文龙走得有些远了,不能落下。
第219章 救水火(五)
今儿是八月十三; 中秋将至; 乌蓝的夜幕上那一轮月亮也快要满了,玉盘一般皎洁; 淡淡清辉犹如薄纱; 浅浅的一层月白。园子里花木扶疏,青石小径上黑影摇曳间漏下点点银色,不住的跳跃在那行人的衣裳上; 就如海面上浮起的泡沫,带着漫漫柔光,托出清秋里的一个甜梦。
唐知礼因着自己是靠着花铺发家,故此家中的园子都以花的名称来取,今晚的夜宴设在牡丹阁; 这是唐家特地款待贵客之处; 园中多栽种的基本都是牡丹; 唐知礼为了让这夜宴能有花可赏,特地搬了数盆桂花和海棠过来。
八月正是桂花当季的时候; 香气扑鼻,而月下看海棠更是令人心醉; 树枝上点点嫣红; 犹如美人唇上的口脂; 亮亮的红色泛着神秘的光彩; 微风一动,流光如醉。
牡丹阁四角立着高高的灯柱,雕的是美人捧灯盏; 红酥手白白嫩嫩,掌中拖出一朵宝莲灯,用细羊皮的灯罩罩着,暖暖灯光的微黄,照得牡丹阁里一片温暖。阁子开了几扇窗户,从里边往外边看,就见园中灯光点点如玉带,此起彼伏,将那枝叶间米粒大的桂花与的海棠照得时隐时现。
“唐老板可真是风雅之人,从阁中看花园,别有一番韵味。”旷知府擎了酒盏在手,有了薄薄的醉意:“这般闲情逸致,我们却是不曾有过。”
“旷大人过誉了,我们也不过是闲着没事情做只得布置园林,哪里能与旷大人为官一任牵挂百姓相提并论?”唐知礼脸上满满都是谄媚的笑容:“江州城自从旷大人治下,这日子是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好过了哪。”
卢秀珍正在低头吃菜,听着唐知礼吹捧旷知府,心中暗自好笑,看起来拍马屁自古有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看着旷知府那得意之色,唐知礼这马屁已经很奏效,直击知府大人的心窝窝里边去了。
“唐老板今日宴请江州的几位花商,也算是同行欢聚,这份心思这份闲情也是难得,唐老板,每年江州花市上缴到官府的赋税银两不少,也是江州财政的大头,你可要好好带着江州花市的各位花商好好做生意,你们发财了,国库也能跟着多收几两库银,你可要好生提携后辈才是。”
旷江华前边一些话看似勉励公允,到了后边却意有所指,听得唐知礼浑身一个激灵,眼睛朝卢秀珍这边扫了过来,有几分忐忑:“旷大人说的是,自然是要提携后辈。”
卢秀珍放下筷子,一双眼睛比窗外的月光更是明媚:“唐老板有这份胸襟真是难得,作为江州花市的晚辈,我可要好好敬唐老板一杯才是。”
她倒了点酒到杯子里,站起身来走向了旷江华:“民女这杯酒先敬旷大人,有了旷大人才有我们江州城的繁华,民女愿旷大人官运亨通阖府安康。”
“好好好。”旷江华笑得眉毛眼睛都挤到了一处去:“卢姑娘说的这话我爱听。”
他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只觉这杯中之久香醇芬芳,饮之弥香。
待旷江华将杯中美酒喝下,卢秀珍又举起酒杯向唐知礼和几位花商敬酒:“各位前辈,我才来江州开花铺还只半个月,什么规矩都不大明白,还请各位前辈指教,小女子借花献佛,就用唐老板家的美酒向各位表示敬意。”
旷大人都交代过要关照的人,这些花商哪里还敢托大?一个个举起酒盏来:“卢姑娘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哪里还需要我们来提携,倒是要卢姑娘多多给我们指点指点才是。”
虽然才开了这么短短的半个多月,可早就在江州花市造成了一定的轰动,她做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竟然请了翠红院的头牌姑娘来帮她推销花铺里的东西,这主意究竟是谁给她出的,怎么会想到那样做!
“各位前辈客气了,我不过是才出来开花铺的,既不知道规矩,也不晓得怎样开铺面,只有摸着石头过河了,若是各位前辈能多多指教,我感激不尽。来来来,我先干为敬。”卢秀珍举起酒盏,微微仰头,喝了一口,这大周的酒度数不高,喝上去就跟后世的甜酒有些类似,她酒量不错,自己感觉能喝一大瓮,只不过为了保持自己头脑清醒,她只是装了装样子,并没有贪杯醉酒。
“各位前辈,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卢姑娘想说什么只管说,若是有道理,咱们自然是要听的。”唐知礼见着卢秀珍双眼明澈,心里头也有几分赞许,这般落落大方,别说是乡野村姑,即便是大家闺秀,也未必会有如此风度。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故此凡是在江州开花铺之人,心里都对别家花铺有所提防,唯恐被抢走了生意,其实我觉得大可不必如此,与其说各自为政不如能联合到一处,将咱们江州城的花市做大做强,让大家都一起挣钱,这样岂不是更好?”
“啥?”几个花商有些没听懂:“什么叫一起挣钱?”
“比如说罢,咱们的花铺各自都有特色,可因着江州花市铺子多,免不了总会有些重复的品种,为了将自家花铺的东西卖出去,一些花铺开始压价,相互之间竞争多了,这价格便越压越低,低到最后有些花铺只要有几十文盈利便甩了,自己挣不到钱,别家也跟着挣不上钱,可是这样?”
所谓竞争激烈,莫过于此,古人尤甚,特别是在这种花铺集中的地方,更是容易出现这样的局面,大家都着急想将自己花铺里的东西卖出去,少挣一点也无所谓,大部分人抱着薄利多销的这种思想顾念,故此形成了市场竞争,方才显出供过于求的局面。
其实,对于大周赫赫有名的花市来说,卢秀珍觉得根本不会供过于求,完全是那些花商们急于抛售而构成的,如果能成立一个商会,总体上调度,就能更好的整合资源,能让大家都卖上好价钱。
“卢姑娘说得极是,确实如此。”几个花商连连点头,一提到被压价,众人都觉头疼。
唐知礼请的这几个人,都是江州花市的大户,那些小门小户的,一次卖不了几盆花,小打小闹的折腾着,这种花降价卖,还能从那种捞回来,可他们这些大户损失就大了,好不容易进一批货,算着能挣一两银子一盆,进了一百盆,赚一百两,可是转眼被人压价压到了只能赚三四十文一盆,一百盆也就挣三四两银子——这叫人怎么活哟。
“要想不被胡乱压价,咱们得要有个应对措施,江州花市面向全大周供货,根本用不着这般急急忙忙的降价出售,若是花市大户统一了价格,散户再压也没什么问题了,人家来进货,总不是买个三五盆走的,总要对得住这一趟路费不是?”卢秀珍笑意盈盈望向那几个花商:“再说了,若是咱们组织起来,可以适当调度,看看各家各户都主打什么花草,不要重复,这样就不会有太多冲突,大家生意也好做一些。”
“唔……不错,卢姑娘说的有道理!”
有个花商想了想,惊喜的抬起头来:“卢姑娘,你这可说到点子上去了!”
江州花市的人一个个都藏着掖着,大家都不想将自家卖的东西透露出去,但是听着说哪种花草好卖,免不了又赶着去调度那些花草过来摆设门面,故此有时江州花市的铺面里差不多都会卖同一种花草,比如说这个时节,家家卖的都是桂花。
“各位前辈,我人微言轻,说话没什么用处,各位都是江州花市的大手,不如由你们出面来组织一个江州花市的商会,大家相互协调,统一调度,这样能让大家都能赚到更多的银子,各位前辈觉得如何?”
卢秀珍眼神真诚,几个花商见了都有些动容,这年轻姑娘可真是个厉害角色,才开了这么久的花铺,就已经将经商之道琢磨透彻,她这个主意,确实是再妙也不过了,若是没有一窝蜂的压价,大家就都能多挣不少银子。
“可行。”一个花商点了点头:“我赞成卢姑娘的主意,咱们办个商会来协调价格与花草品种,这样会更好一些。”
“可先将花市的店家聚拢来开个会,说明这个商会乃是为大家谋利益,请各户开诚布公说一下自己的意向和主打花草,然后分类整合到一处……”卢秀珍冲唐知礼拱了拱手:“这事情得由德高望重的前辈来做,还请唐老板来主持大局。”
“不不不,卢姑娘,你才是最合适的。”唐知礼慌忙连连摆手:“我觉得卢姑娘来做这个商会的会长,再合适也不过了。”
第220章 宾主欢(一)
细羊皮灯笼罩子里的灯光微暖,橙黄一片,点点光亮打在牡丹阁中央站着的那个女子身上;她的脸显得格外光洁如玉,就如涂抹了一层明油般,闪闪的放着亮光,她的眼眸璨璨,又如天上的星子落在了眼底,蝶翼下笼着秋水般的波光。
屋子里的人皆默然;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卢秀珍;这般秀外慧中的姑娘委实少见;更别说是从乡村旮旯里出来的村姑。
“唐老板,我开花铺不过半个多月光景,哪里能比得上唐老板这般经验丰富,这商会自然该由唐老板牵头比较好。”卢秀珍知道自己必须谦让;于情于理来说她都不适合做这个会长;那些花商谁不是洞庭湖的老麻雀;见惯了风浪的?由着她一个年轻姑娘来摆布;将这些人的脸面置于何处?
她提议组织商会;明面上是想要众人一道挣钱,实际上是想为自己减轻一些竞争压力,比如说尚工们最近做出的假花,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销售渠道,能让人晚模仿一日便是一日,虽说自己的商品肯定更有竞争力,可是总比时时刻刻有新的仿造品出来要好得多。
唐知礼的脸色微微发红,他站起身来,朝卢秀珍弯了弯腰:“卢姑娘,我不过是比你早生了几年早做了几年生意罢了,若要论起这做生意的手段,却万万不及卢姑娘。”
“没想到卢姑娘竟然这般有经商的头脑,便是连唐老板这样的人都如此佩服,可见这江州花市商会的会长只能由你来当了。”旷江华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了一阵,见着众人推过来推过去的,只觉这些商贾一点都不直爽,这读书人念书明理,合着规矩自然要退让一番才能真正上位,可这商贾不就是唯利是图,明明到嘴边一块肥肉,怎么也不抢着去吞呢——做商会的会长可是一件占便宜之事啊。
权衡之下,他觉得推了卢秀珍上去会更好,毕竟她到时候要去向皇上复命江南种谷之事,而且年纪轻好控制,若是自己想要将江州花市的赋税稍微上调一些,也更好与她开口,而唐知礼年纪大自然狡猾得多,自己与他打交道少不得要动点脑筋,不如扶植新生的势力,让他们来与那些老家伙抗衡。
知府大人开了口,其余的人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当下众人都站了起来,“情真意切”对着卢秀珍进言:“卢姑娘,你就别谦虚了,这商会的会长自然得由你来当,唐老板做副会长,我们都愿意进商会来帮助两位一起将咱们江州花市办得更好。”
卢秀珍有些讶异,没想到旷知府竟然出面帮她说话,看了看牡丹阁里几位商贾,她心中自然有数,这些人都是江州花市的大户,都是有些手腕的,今晚推举她当这个会长不过是碍着知府大人的面子,等着商会真正成立了,他们可能只会将她当傀儡,到时候商议大事,少不得在私底下拉帮结派将她孤立。
好在她也没真心想要当这个商会会长,也不至于蠢到想控制江州商会,还不是让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