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红红的印章,上面一个扁圆形的财政票据监制章就像是一个无奈的兜住下垂的胸部的罩杯,下面还有一枚三角形的印章,样子极像一条性感的情趣丁字小裤衩,中间的日期是2010。12。29,日期上面是矿大支行,下面印着业务清讫,还有个(2)。常歌突然发现自己的文化程度实在是太低了,完全不明白“业务清讫”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尤其是这个“讫”字到底表示着什么含义常歌毫无头绪,只是从字面上拆解,常歌认为是开口要钱的乞丐,这样理解的话就和现实完全的吻合了。下面这个括号里的2呢?是不是表示很二的意思?
“果然很二。”常歌一脸讥讽的笑了起来,在执收单位名称及代码那一栏的消防支队上啐了口唾沫,接着把这张颜色很适合折成一顶大檐帽的收据慢慢的揉成一团,揉的就像是一团擦拭过某种污秽物的卫生纸,然后塞进了银行大厅的墙边摆放着的一个画有红色十字形标志的捐款箱里。
开车行驶至快到幼儿园的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旁边直行车道的一辆城管的执法车也停在那里等红灯。车上的几个城管人员经常从幼儿园门口经过,和常歌也算是脸熟,就和常歌打了个招呼:“哟,又去幼儿园吗?”
“到银行缴罚款。”常歌苦笑着,看了一眼城管的车后厢里装着的几辆手推车,忍不住说道,“这都快到年底了,你们还不休息一下啊?快年底了,都不容易,你们也不手下留点情?”
城管不执法的时候也还是蛮客气的,几名协管只是笑了笑,为首的队长却不无抱怨的说:“嗨,留什么情。这些小商小贩,你要是不管他们,他们都能摆到路中间去。”
“那倒也是。”常歌呵呵的笑了笑,绿灯正好亮起了,常歌就和城管们摆了摆手,启动了汽车。
城管的话说的也没错,就算再怎么大力管制,还是不能避免摊贩们占道经营,更何况稍留情面。就仿佛越靠近路中间生意越好一样,大家都怕别人挡住了自己的生意,都拼命的往前挤。对于这一点,住在人口密集地段的常歌是深有体会的,每次在下班的高峰期回家的时候,最难通行的就是大马路到小区门口的那不足一百米的路段,卖水果蔬菜卖鸡鸭卖鱼虾卖各色小吃卖熟菜凉拼卖煎饼烙馍烧饼馒头包子花卷的摊位把原本就不宽的路面堵得密不透风,会车都需要超高难度的技术。看到城管收缴摊贩的营生人们都难免义愤填膺痛骂城管,但是被小摊贩堵在路上的时候又巴不得城管来把他们全部清剿干净,影响到自己的利益时就恨不得把别人千刀万剐,和自己无关时又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人就是这样自私而又矛盾的生物。当然,摊贩们不在规定的地方摆摊经营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摊位费经营费都太贵了,一天下来生意可能没做成几个,但是上缴给有关部门的钱可是一分都不能少。即使摊位费会降低,但是其他各项成本费依然很高,无论是运输费、汽油费、过路费、水电费还是什么生孩子费月经费,都一律高的离谱。这些费用收的越多,胡乱占道经营的商贩就越多,城管执法的难度就越大,各种冲突就越是在所难免,各种社会矛盾就越发显著,于是就形成了一个难以治愈的恶性循环。治标不治本,总归有一天会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回到了幼儿园,大厅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常歌很意外今天陈同学居然没闹出什么事端。小东北趴在玻璃门内的桌子上晒着太阳睡的正香,厚厚的眼镜摘下来放在了一旁,身上披着的大衣滑脱到了肩膀下面。常歌轻轻的把大衣给小东北重新披好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了小东北不戴眼镜的样子,真够难看的,眼睛小小的,脸蛋肿肿的。常歌一边感叹着幼儿园里一个美女都没有,一边溜达到办公室里去上网。
常歌本以为临近年末,小橘子那种银行的工作肯定会忙着盘点对账,谁知道一上线就看到了小橘子。
小橘子好像也一直在等常歌上线,马上就发来了一个流汗的表情:“我无聊死了,你怎么才上线?”
常歌先点上一支烟,还没来得及回复,小橘子又说话了:“我上午去医院体检,医生让我下午来量眼压,说是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青光眼,需要住院二十四小时观察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半年后来复诊。”
“量眼压?青光眼?”常歌本来还想调侃几句,这下不由的正经了起来。
“眼睛最近总是疼,所以就来检查一下,谁知道会这么麻烦。”小橘子抱怨的说。
常歌尽量的安慰她:“你大概是平时用手机看小说看的太多了,眼睛过度疲劳了,你又近视的厉害,应该不可能会有青光眼的。”
“我还是害怕,心里都一直在跳。我怕瞎了。”小橘子可怜巴巴的说。
“眼压也只是一个依据,不能作为判据。眼压是偏高还是偏低?”常歌一边努力的在记忆里搜寻着曾经看到过的资料,一边尝试着帮小橘子缓解心理压力。
“偏高。”
“很多眼压正常的反而容易感染眼疾,眼压偏高的却很少会有问题。”打完这段话,常歌发现有时候自己的知识还真是挺庞杂的。
小橘子却依然非常不安:“也不完全是眼压;今天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很多数值都不正常;如果二十四小时眼压不正常的话;青光眼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
“你总是看很小的字,而且会看很久,你不把近视治好,你的眼睛就总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近视眼怎么治?”小橘子问。
“激光,削你的角膜。”常歌发现小橘子很多常识都没有,只能什么都给她解释一遍。
小橘子又发来一个流汗的表情:“才不要,我不敢,我怕瞎,更怕死。”
“不治好近视你的眼睛就总是要受到折磨。”
“折磨就折磨吧,随便,反正我不治。”
常歌不喜欢强迫别人,只好随她去了:“那就随便你吧,你不听人劝,以后别后悔就好。”
小橘子却一点儿也没后悔,立刻就转移了话题:“我又长胖了,知道我现在多重了吗?111。2。”
“公斤?”常歌故意问。
“去死,你才是猪。”
常歌咯咯的笑着,把烟头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在烟灰缸里碾灭。
小橘子又问:“减肥做什么运动最好?不要太激烈的。”
“嘿咻。”常歌不假思索的就打了出来,“嘿咻一次所消耗的热量大约等于慢跑二十分钟。”
小橘子立刻就发来了流汗的表情:“大部分时候都没心情。”
“那就跳绳吧,一天慢跳五到十分钟。”
“不要,楼下会骂的。”
“不会,穿鞋底极软的运动鞋,铺一块小地毯,跳的时候用前脚掌触地,不会有声音的。”常歌对自己总是能找到解决方法不由的有点沾沾自喜了。
但是小橘子却好像从来都没听取过他的任何建议:“做不来,我是运动神经超不发达的人,跳绳也是很笨的,绝对做不到轻盈。”
常歌摸着鼻子又无语了,幸好小橘子又转移了话题:“昨晚睡得那么早结果就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常歌还没来得及把字打完,小橘子又加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搜狗还行。”
常歌完全无视了小橘子的第二句话,继续打完了字就敲下了回车:“心里寂寞或者思春,长期无聊的生活,总会给心里埋下不安的情绪。你这是空虚的表现。”
小橘子又发了个流汗的表情。
“你男人是不是和你分居了?好像你很久都是一个人在家?”常歌忍不住问。
小橘子分开回答了这两个问题:“没。是啊。”紧接着又说:“只是很少恩爱,不过没分居啦。”
“那也差不了多少,所谓的分居本来也不是字面上分开居住的意思。”
小橘子忽然问道:“你知道一辈子有多少人爱过你吗?”
常歌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就照实回答:“不知道,没想过,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因为不确定的人太多,所以才不知道。”小橘子一口气很八婆的打出了很多感慨,让常歌愣了半天,“一分一秒,一时半刻的真心,如果我都没有收到过,是不是太可悲了?可是一辈子都愿意的真心;我又要用什么去确定呢?”
“女人的第六感。”常歌也不知道,就信口开河了起来。
“直觉这个东西;我并不是很强。”小橘子竟然也有几分自知之明。
“你要是领悟了,你就成圣斗士了。”常歌又点上了一支烟,然后也敲出了很多感慨,“你不应该等待爱情的到来,爱是付出而不是索取,假如你有爱的人,你就应该主动的去争取。不要像神话里面那样,等了一千年,等来的却不是自己要等的人。”
小橘子却说:“我希望可以像紫霞仙子那样;我的梦中情人;会踩着七色祥云来接我。”
常歌忍不住又开始了讥讽:“又要是帅哥又要是正太又要是猛男,他要是真的踩着七彩祥云去找你,你肯定吓的屁滚尿流跑的比兔子还快。而且你又这么怕死,就算老牛真来插他,你肯定也不会去给他挡那一下的,你又会跑的比兔子他爹还快。”
第五十八章
时间真是个奥妙无穷的东西。
无论一个身体多么强悍内心多么强大的人,在毫无怜悯之心的时间面前都会把最脆弱渺小的本质暴露无遗。
时间,既不是某种具体的物质,也不是人类凭空臆想出来的某种意识,但是谁都不能否定时间的存在。时间,既看不见也摸不到,但时间就存在于宇宙中的任何一个角落,就存在于每一个人的身边,永远的存在,永远也不会消失。
一秒就是一秒,绝对不会变成两秒,也绝对不会稍作停留。无论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时间总是会一秒又一秒的不断的前行着,虽然很慢但是却永不止步,不断的把你慢慢的变老,不断的把现在的事情变成过往,不断的把你的快乐悲伤爱恨情仇悄悄的掩埋,不断的改变着世间的一切。
无论对未来的期待多么的漫长,多么的遥不可及,但是对于已逝去的时光总是快如白驹过隙,仅仅在弹指一挥间一切就都已化为往事,岁月所留给你的,就只剩下回忆。
一年的最后一天,总是意味着旧的一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新与旧的更替总是难免让人心生感慨。对于已经过去的不可改变的所有的欢喜与忧愁,满足与遗憾,我们所能做的只有选择遗忘或者铭记于心;对于将来所有的还没发生或即将发生的未知,我们只能心怀企盼,或者满腹疑窦,或者希冀憧憬。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尘世间依旧会花开花谢,生命每时每刻都在演变着,而在岁月中消逝和残存的痕迹却永远也无法抹去。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尘世间都必定会有太多的痛苦与伤害,亦会有同样多的欢欣与温暖。
诚然,尘世间总是太过于冷漠无情,人与人之间难免会淡薄陌生,但是正因为时间的不断流逝,我们才永远会有未来,永远会有希望。
今天正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幼儿园里面门庭若市热闹非凡,所有的人都欢天喜地的沉浸在元旦的演出中。曹老师说要把小朋友们的演出也当作是宣传的手段,所以整个演出期间幼儿园是对外开放的,除了孩子们的家人可以进来看演出,其他不相干的人也可以随便进来。住在附近的所有无所事事或者忙里偷闲的人们比肩接踵的纷至沓来,以至于整个幼儿园的大厅都被充塞的水泄不通,就像是罐头里的沙丁鱼,连转个身都很困难。进不来的人就都趴在宽大的玻璃窗上向里面窥看,就像是在参观珍奇动物的展览。
小朋友们的表演非常的认真投入,观众们也全都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只有常歌一点儿都不开心。
越是在这种喧嚣热闹的环境里,常歌就越是觉得别扭,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手放在什么地方都浑不自在。尤其是被这么多人围观着,常歌总感觉好像是在大街上被脱光了衣服一样。
此刻常歌正坐在演出场地的一角操作着笔记本电脑,按照手上拿着的一张节目出演顺序表切换着音乐。看着表单上面小东北亲笔书写的圆柔秀巧的字体,常歌心里难免又生出了一番感慨——常歌所遇到过的人,越是长相好看的人写的字就越难看,相反,字写的越漂亮的人就越长得有失瞻仰。
难怪我的字也写的很难看——常歌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下面一个节目,是小班和中班的小朋友们联合出演的‘十个小朋友’,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鼓励他们。”小东北扯着话筒线操着一口东北普通话开始报幕了,那感觉不像是小朋友的演出,而是二人转。
常歌在节目表和电脑的音乐播放器里反反复复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十个小朋友”的字样,准备表演的小朋友们都站在入场的位置上在眼巴巴的等着音乐响起,围观的群众也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常歌的身上,常歌不由的急出了一身汗,脸上的肌肉又忍不住开始抖动了。
小东北似笑非笑的走了过来,在常歌的脑门上轻轻扇了一下说:“在想什么好事啊?艺术家。”
常歌无可奈何的抬起了头,忍悲含屈的说:“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十个小朋友’,是不是你忘记下载了?”
“怎么可能没有?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没脑子?”小东北的小眯眯眼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瞪了起来,然后用手一指节目表,“这不就是,‘手指歌’就是‘十个小朋友’。”
音乐终于响起来了,“一个小朋友呀,出来走走走,碰到大石头呀,跌个大跟斗。”大石头就是一个红色的小凳子,就是曾经引发了怪兽大战奥特曼的那种红色的小凳子,一个小朋友一边唱着歌一边蹦蹦跳跳的走到小凳子跟前,然后假装摔倒了趴到泡沫垫子上,观众们对这种表演充满了热情,立刻就爆发出一阵喝彩。
小东北又在常歌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说:“你真笨,笨蛋,大笨蛋,超级大笨蛋,宇宙无敌世界第一超级大笨蛋。”然后就扭着毫无美感的身材得意洋洋的走开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小东北奚落实在是太尴尬了,常歌红着脸摸了摸鼻子,转过头假装专心的看演出,掩盖一下不安的情绪。
“三个小朋友呀,出来走走走,看见老公公呀,扶他慢慢走。”扮演老公公的小朋友的白胡子怎么都贴不住,还没过完马路胡子就掉了,老公公变成了不愿意过马路却被小朋友强行扶过马路的老婆婆。
“四个小朋友呀,出来走走走,看见解放军呀,敬礼一招手。”解放军就是泡妞专家小博文,小脑袋上神气活现的戴着一顶绿色硬卡纸折的歪歪扭扭的帽子就变成解放军了。看到泡妞专家头上的绿帽子,常歌不由的咯咯笑了起来。
“五个小朋友呀,出来走走走,走进动物园呀,看见大老虎。”大老虎的扮演者竟然是陈同学,常歌完全不能想象出陈同学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排练演出的情景。此刻陈同学披着扮演大老虎用的小黄毛巾被,脑袋上还戴着一个用硬卡纸画的看不出是猫还是什么动物的头饰,趴在泡沫软垫上一动也不动,好像是睡着了。
陈同学果然是睡着了,第七个小朋友走到运动场举起大气球的时候不小心在陈同学身上绊了一下,大气球忽然“啪”的一下炸了,在观众们的哄笑声中,这个小朋友一边嚎啕大哭着一边被她的妈妈和老师扶出了演出场地。
胡子再也贴不上去了,第十个小朋友只好仍然扮成老婆婆在地上翻跟头,而且还翻上瘾了,谁也不能阻止他兴高采烈的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翻着跟头,被老师叫醒的陈同学和一直没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