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对是故意的,她嘴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她绝不会这么简单就分手的。
绝不会!
常歌心里面百感交集,也不知是该大哭还是大笑,呆立半晌,忽然扯足嗓门喊了起来:“毛毛,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苍穹,依旧深邃辽阔,无边无垠,如同亘古不变的梦想,让人不禁心向往之。
只是,参不透,镜花水月,毕竟总成空。
远山,依旧巍峨挺秀,连绵起伏,似乎也从未曾改变。
每每看到山,就忍不住会想爬到山巅,去看一看山的另一侧是什么样子。然则,当再回头时才会发觉,原本的这一侧也从没看清过。
只有云会变。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无形的风吹动有形的云,云就会不停的变换着形状,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无法预料。
云倒映在水潭中,更显得变幻莫测。
乐蛋站在长草中,凝望着水中浮云的倒影,感慨说:“只不过一年而已,居然发生了这么多出乎意料的事,除了感觉猝不及防,也难免感觉有太多的缺憾。”
常歌也在看云,却笑了笑,淡淡的说:“你看那云,你能说它像是什么具体的东西么?正因为似是而非,你才可以把它看成任何东西。但无论云像什么,也绝不会惟妙惟肖,必定会有缺憾,而正因为有缺憾,才会让你有更多的想象空间。并且,云总是在不停的变幻,就和我们的观点一样,重要的随时会变成无足轻重,不重要的也随时会变得无法释怀。正因为没有完美的存在,我们才会不断去追求。”
乐蛋摇了摇头,眼睛又望向了天边的残阳,喃喃的说:“尽管如此,只可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常歌看了一眼落日的余晖,又笑了笑,说:“太阳每天都会西沉,也同样每天都会升起,一个故事的结束,往往意味着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乐蛋豁然回头,盯着常歌的眼睛。
夕阳映在常歌的眼睛里却如朝阳般灿烂,乐蛋想笑已笑不出,只得长叹一声问:“真的结束了?”
“是,结束了。”常歌缓缓的点点头,削瘦的脸上发出了光,“即便是还没结束,我也已准备开始新的旅程了。”
乐蛋不住摇头苦笑:“你变了,真是意想不到,你本是个非常倔强而又悲观的人。”
常歌却也在摇头:“不,我并没有改变,人本就是很难改变的。”
乐蛋不明白,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变的不是我,而是事,悲观也并不意味着对世界充满绝望。悲观会让人冷静,会站在局外去观察事情的变化,才会更容易找出最能适应事态发展的方向。”常歌笑了笑,继续说,“所以说,我并不是改变了,而是想通了。以往我被一个狭窄的瓶口紧紧的束缚住,既不能后退,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向前挤。但我忽然想通了,成败与得失,选择与放弃,都只是一个简单的选择,虽然那并不容易,但我总算选好了。我扔掉了成败与得失,选择了我要选择的,放弃了我不想放弃的,就是这样简单。”
乐蛋的眼睛里发出刀锋般的光芒,冷冷的说:“难道你不怨恨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么?”
常歌又笑了,笑的坦然而轻松:“我感谢他们。”
“感谢?”乐蛋怔住了,表情就像是刚吞下了二十个煮熟的臭鸡蛋。
常歌却笑的像是煮鸡蛋的人:“我感谢那些欺骗我、伤害我、让我摔跤的人,正因为有他们,我才会变得更聪明更坚强更隐忍,正因为有他们,我的人生才会变得不再平淡。尽管朋友们都叫我鸽子,但我却一直羽翼未丰,而正因为有了这些经历,我才终于可以展翅高飞了。”
乐蛋忽然笑了:“但鸽子却还是没能把猫吃掉。”
常歌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鸽子既不会被猫吃掉,也不会去吃猫。因为猫本就不想吃鸽子,猫只不过是想把鸽子的毛拔光让他飞不起来,可以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
乐蛋忍不住插口问:“那现在呢?”
常歌目光中的温柔更浓:“现在猫已经明白了,鸽子一定要去飞翔,才能为她找到更广阔的天地。”
“更广阔的天地……”乐蛋望着随风起伏的草原,忽然苦笑起来,“你就这样离开了雪,难道不觉得亏欠她太多么?”
常歌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阴影,叹息着说:“我亏欠她的,本就太多,但我如不能把她想要的全部给她,岂不是亏欠更多?更何况……”
常歌忽然伸出手,用力一握,沙就从手中纷纷洒落。
望着不断跌落的沙,常歌忽然又笑了:“有些事情就像是沙,握的越紧,失去的就会越多。在该放手的时候放手,才是最好的。”
乐蛋冷笑起来:“这么说,你最后还是骗了她?”
“不,我没骗她。”常歌的又望向天边的云,眼神也变得如云般飘忽不定,“世事无常,波谲云诡,将来的事谁也猜不透,按照事态的变化再去选择合适的方向,才是我的方式。但无论如何,我既然说出来了,就一定会想办法做到。把麻烦的事情简单化,这不正是我的风格么?”
乐蛋还在冷笑:“佳佳现在生死未卜,雪却对你一往情深,你的选择就好像明明面前摆着一块石头和一块金子,你却偏偏要去捡石头。”
常歌却笑的很轻松:“我捡石头或许只是因为我拿不动金子,我并不想高估自己的能力,我只是个没有勇气的懦夫。”
乐蛋的眼中露出了讥讽之色:“你害怕?”
常歌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点了点头:“我是害怕,简直怕得要命,我怕她再不会醒来,我也怕我会支撑不了多久。”
乐蛋不解的问:“那你还是要这么做?”
常歌回答的简单而干脆:“是。”
乐蛋得出了结论:“你是白痴。”
常歌只能承认。
乐蛋望着遥远的青山,沉默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又开口了:“这件事,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小橘子?她不是你心里很重要的人么?”
常歌摇了摇头,眼睛里流露出无奈:“她本就有太多的苦闷,我又何必让她再添忧虑?所以,无论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还是之重,我都不会让她再多一分悲哀。”
乐蛋皱起了眉头,问:“你也打算从她的生命中离开?”
“离开是必然的,但不会是永久。”常歌声音虽轻,却坚如磐石,“她和雪不同,她想要的我没办法给她。我可以给雪带来阳光,但对小橘子,我只能尝试驱散她心底的黑暗。”
乐蛋忍不住叹息说:“你并没有把握,但你还是要做?”
常歌只有苦笑:“所以我是懦夫。”
乐蛋凝视着常歌,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并不是懦夫。”
常歌不明白。
乐蛋一字字的说:“有信心不害怕而去做并非勇敢。明明怕的要命明明没有把握,却还要义无反顾的去做,这才是真正的勇敢。”
常歌笑了笑没说话。
乐蛋在长草丛中慢慢坐下来,望着漆黑的潭水,眼睛里泛起了迷茫,喃喃的说:“虽然你勇敢,但你心中却有沙,更有无尽的黑暗,你自己早已经置身其中无法挣脱。连自己都挽救不了的人,又怎能挽救别人呢?”
常歌拍了拍身上,又笑了:“沙已不再重要了。”
乐蛋不由的一怔:“不再重要了?”
常歌把手伸入口袋,再掏出时就掏出了满把的沙,轻轻一扬,沙就扬起一道尘埃。清风吹过,沙随风飘散,顷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常歌的眼睛发着光,一字字的说:“沙就如名利,只要放得下,就是过眼云烟。”
乐蛋低声重复着:“只要放得下,就是过眼云烟……”
“也正如喝酒,端起,再放下,杯子就空了。”常歌又在笑,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轻松过,忽又叹了一口气,“但我最遗憾的是,从没能和你喝上一杯酒,而且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乐蛋蓦地站起来,吃惊的看着常歌。
常歌看着乐蛋的眼睛却满是怜悯和歉然。
乐蛋的脸上已变了颜色,忍不住问:“难道你心里已没有黑暗了?”
常歌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怎会没有?有光就必然会有影。”
乐蛋又问:“难道你已冲破黑暗了?”
常歌又笑了,笑的高深莫测:“黑暗本就无需冲破。”
乐蛋不明白。
常歌望着湛蓝的天空,声音似已穿透了苍穹:“只要敞开了心,阳光就会照进来。”
乐蛋彻底怔住了。
常歌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也许以后你会很孤独很寂寞,我却已不能再陪你了。”
乐蛋低下头,神情渐渐变得悲哀。
常歌拍了拍乐蛋的肩膀,微笑着说:“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激你,若没有你,我就不会接受雪。”
乐蛋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怔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常歌笑的很神秘:“我也不记得了。”
乐蛋又怔了怔,苦笑着说:“你真是个无法捉摸的人。”
常歌也在苦笑:“谁也不能真的了解自己,不是么?”
乐蛋怔了半晌,忽然也拍了拍常歌的肩膀,叹息着说:“爱一个人并不容易,忘记一个人却更难。也许只是一瞬间就会爱上,但要忘记却要花上一生的时间。你懂我的意思么?”
常歌笑了起来:“我懂,我本就是个最怕麻烦的人。有一瞬间能做的事,我又何必去做要花一生时间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乐蛋抬起头,看了看碧草青山,长空流云,眼神中无比留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看来已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常歌一怔:“离开?”
乐蛋忽又笑了,这一次却笑的很轻松很灿烂,就像是春天的阳光:“阳光既已照了进来,就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常歌的眼神暗淡了下去,表情已变得伤感。
乐蛋拍着常歌的肩膀,微笑着说:“你不必伤感,还有人在黑暗中等着你带去光明,所以你已不再孤独。”
常歌喃喃的说:“是,我已不再孤独。”
风又起,乐蛋又笑了笑,忽然化成了千千万万的碎片,随风而起漫天飞舞,转瞬间就已消逝无痕。
常歌久久的望着寂静的天地,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乐蛋的声音在天地间依稀回荡着:“没有人会再寂寞,因为有你在,你是常歌,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常歌……”
第二百二十五章
常歌在转让协议上龙飞凤舞的签下了大名,常字就像一朵懒洋洋的云,歌字却像是一个跳跃的音符。
“好了,结束了。”
常歌小心的放下笔来,就像是放下了一段回忆。
真的结束了,七万块钱已经转入了常歌的账户,幼儿园的五万,还有校车的两万。
常歌原本打算把校车卖到两万五,但又不想在五千块钱上浪费太多精力,所以对方一开出两万的价格,常歌略一考虑就同意了。
医疗保险并不能全额报销,余下的部分,这七万块钱已足够撑上一阵了。常歌现在要考虑的是,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事情,不需多少收入,却可以有足够的时间陪伴佳佳。
不过这并不着急,常歌从来都不会着急。
所以常歌感觉很愉快,愉快的对接手幼儿园的大婶笑了笑:“张园长,以后,这里就拜托你了。”
“那是一定的,你就放心吧,这本来就是我的老本行。”张园长也笑的很愉快,就像是在吃素面的时候忽然在碗里发现了一条又大又肥的鸡腿。
更让常歌愉快的是,在签协议之前张园长就做了承诺,幼儿园里原本有的老师,她都愿意留下,而且工资照旧,这样老师们就不必再去另谋工作了。最起码的一点,这样常歌会觉得比较安心。
并且,陈同学和小轩轩暂时也不用操心,因为她们的学费已经交过一个季度的了。拿到手的钱谁也不愿意再退回去,所以张园长也承诺过,等到这一季度过完,才会考虑要不要取消全托班。
等到那时候,怎样和陈同学和小轩轩的家长打交道,也不用常歌来犯愁了。
陈同学的哭号声忽然从二楼传下来,同时还有珍珍的怒斥。
常歌又笑了起来,不禁感慨说:“这个陈同学有时候是有点儿太会闹腾了,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挺乖的。”
张园长显然完全不信,只是配合着常歌呵呵的笑了笑。
珍珍似乎非常生气,越叫越大声:“别人都睡午觉就你不睡!谁教你用水彩笔在别人脸上乱画的?你看看我的脸被你画的!你见过女的脸上长胡子吗?”
常歌忽然很想去看看珍珍的脸被陈同学画成了什么样子,可是又忍住了。
离别虽轻,却太伤感,伤感的让人无法释怀。
常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就往外走,忽又回头笑了笑:“梁园长和你很熟么?”
生意既然已做成,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张园长很坦然的笑了:“梁园长是我的老上司了,我跟她一起干过很多年。原本我已经退休在家了,她说这边有个合适的地方,非让我来接,我就只好来了。”
常歌又笑了笑,挥了挥手,缓步走出了熟悉的玻璃大门。
大厨背着行囊站在台阶上,看到常歌出来就递过来一支烟。
常歌接过香烟,看了看大厨的行囊,轻轻叹了一口气,问:“你还没走?”
大厨勉强笑了笑:“我这不是在等你嘛。”
常歌也笑了笑,却不知该说什么。
大厨扶了扶眼镜,看着常歌犹豫着说:“你……照顾好她。”
常歌点点头,忽然拍了拍大厨的肩膀,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反倒是我对你有些过意不去。”
大厨奇怪的问:“你过意不去什么?”
常歌笑的很神秘:“你不干了,以后就只好恢复老身份了。”
大厨更奇怪了:“什么老身份?”
常歌一本正经的说:“江苏省花式撸管锦标赛中青年组冠军。”
大厨一怔,随即就和常歌相对大笑。
只是在这离别的时刻,谁也不能真正开怀,笑声很快就停顿了。
常歌又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远处的路口,酸菜鱼正偷偷摸摸的向这边张望。
“走吧,”常歌又笑了,拍了拍大厨的肩膀,“有人还在等你呢。”
大厨也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常歌,嘴巴动了动,终于转身走了。
常歌望着大厨的背影,正要抽烟,忽然有人从后面踢了一下他的屁股,常歌回过头来就看见了程程。
程程歪着脑袋笑嘻嘻的说:“我说过会陪你到最后的,现在你信了吧?”
“信,我本来就没怀疑过。”常歌摸了摸鼻子,看到程程背着包,不由的一怔,“你也要走?”
程程得意洋洋的说:“我为什么不走?你走了,我还在这里干什么?我没走本就是为了陪你。”
常歌望着程程的笑脸,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反正,我很快就要结婚了,干也干不了多久。你滚蛋了正好,我正好回家准备婚事去。”程程眨着眼睛,忽然问常歌,“你说,我照婚纱照,是穿婚纱好还是穿旗袍好?”
常歌看着程程又粗又短的腿,不假思索的说:“婚纱。”
程程咬牙切齿的瞪了常歌一眼,又咯咯的笑了起来,忽然拍了常歌一下,靠近了小声说:“我跟你学会的,不说再见,但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联系,你知道为什么吗?”
常歌摇了摇头。
程程虽然在笑,眼睛里却泛起了伤感:“你说的轻生死重离别我并不赞同,我认为生死和离别都是同样的重。我既不想离别也不想谁死,所以我不和你告别,也不会和你再联系,因为我不想知道她将来的情况,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我都不想知道。懂了吗?”
常歌马上说:“懂了。”
“懂了就好。”程程点点头,努力想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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