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 -莫里斯·勒布朗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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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牙 -莫里斯·勒布朗 著-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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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发现弗洛朗斯从头到脚都在战抖,脸像死人一样惨白。她没有说一句反对的话,作一个反对的手势。
  他又说:
  “指控是很明确的,你不反驳吗?”
  她长久没有开口,然后宣布:
  “我无可反驳。这一切都不可理解。你要我怎么反驳?这些事是这么难懂……!”
  面对着她,堂路易急得直哆嗦,期期艾艾地说:
  “就这些?……你接受指控?……”
  过了片刻,她小声说:
  “我求你解释解释。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反驳,就是接受了指控,对吧?……”
  “对。”
  “那又怎么样?”
  “那就会被逮捕……坐牢……”
  “坐牢!”
  她显得极为痛苦,美丽的脸都叫恐惧扭曲变了形。对她来说,监牢代表着玛丽—安娜和加斯通·家弗朗所遭受的折磨,意味着玛丽—安娜和加斯通·索弗朗未能幸免而她也将遭受的绝望、耻辱、死亡等等可怕的苦难……
  她感到一阵虚弱,倒在地上,呻吟道:
  “我好累呀!……什么事也不要做了,我觉得好舒服……黑暗把我吞没了……啊!我要是能够明白,能够理解该多好啊……”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德斯马利翁先生朝弗洛朗斯俯下身,专心致志地打量她。到后来,由于她不说话,他便伸手去抓铃铛,第三次摇铃。
  堂路易没有动,目光发直地望着弗洛朗斯。在他内心,爱慕和宽厚善良的本能与理智在激烈斗争。他的爱慕与宽厚使他相信弗洛朗斯,但是理智又迫使他设防。她究竟无辜还是有罪?他不清楚。一切都表明她有罪。可是,他为什么对她痴情不改呢?
  韦贝带了他那帮人进来了。德斯马利翁先生指着弗洛朗斯与他交谈几句。他就走近姑娘。
  “弗洛朗斯。”堂路易喊道。
  她看看他,又看看韦贝和他那帮手下,突然,她明白要发生什么事,吓得连续后退,身子摇了几摇,就头晕目眩,支持不住,倒在堂路易怀里。
  “啊!救我!救我!求求你。”
  她这个举动里包含了这样一种信任,这叫喊声里充满了苦恼,让人清楚地感到了受冤枉受委屈的惊愕与恐惧。堂路易心里忽然一亮。一股热流激励着他,心里顿时涌出滚滚而来、不可遏制的坚信的浪潮,把他的怀疑、保留、犹豫、烦恼,统统淹没。他大叫道:
  “总监先生,不要这样!有些事情还算不得数……”
  他把弗洛朗斯抱得这样紧,谁也不可能把她夺走。他朝弗洛朗斯低下头,脸都几乎贴着她的脸了。他感觉到姑娘在他手下,浑身战抖,是那样柔弱,那样惊慌失措,他就心疼得直颤。他热烈地对她说,声音小得只有她一人能听见:
  “我爱你……我爱你……啊!弗洛朗斯,你要知道我的心事……我为什么难受,我是多么幸福!该有多好哇……啊!弗洛朗斯,弗洛朗斯,我爱你……”
  总监打了个手势,韦贝走开了。德斯马利翁先生想亲眼看看这两个如此神秘的人物意外相遇是什么样子。
  堂路易松开双臂,让年轻姑娘坐在一张扶手椅上。然后,他面对面地把双手搭在她肩上,说:
  “弗洛朗斯,你还不明白。我开始明白好些事情了。我看见自己几乎已经跌进让你害怕的黑暗中了。弗洛朗斯,听我说……这不是你干的,对吗?……是躲在你后面的另一个人干的,他站得比你高……是他指挥你,对吗?你甚至不清楚他要把你领到哪里去,是吧?”
  “没有人指挥我……什么?……您解释解释。”
  “是的,你不是一个人过日子。有许多事情你之所以干,是因为他叫你干,而且你也认为干是对的,但你不知道干的后果……你回答我……你完全是独立自主、自由自在的吗?就没受任何人的影响?”
  年轻姑娘似乎清醒了,脸上又恢复了一点平日的沉着。不过,堂路易的问题似乎让她感受很深。
  “不,”她说,“我不受任何人的影响……我可以肯定。”
  他越来越固执地坚持他的看法:
  “不对,你不能肯定。你别说这话。有个人在支配你,你不知不觉。想想吧……你现在是柯斯莫·莫宁顿的继承人了……一笔让你不可能无动于衷的财产的继承人,我知道,我跟你肯定。那么,这笔财产,如果你不想得到,那是谁想要呢?回答我的问题……你变富,是否有人可以从中得到好处,或者以为可以得到好处?全部问题就在这里。你是否与这样一个人一起生活?你是他的朋友?未婚妻?”
  她反感得一激灵。
  “哦!绝对没有!你说的这个人绝不可能……”
  “啊!”他叫道,醋意大发,“你承认了……我说的这个人,确实存在!啊!我向你发誓,可坏蛋……”
  他朝德斯马利翁先生转过身,脸因为仇恨抽搐着,他甚至都没试图克制一点。
  “总监先生,我们达到了目的。我知道路。今夜就可以逮住那猛兽……最迟明天……总监先生,随着这些文件一起来的,小姐交给您的没署名的信,就是领导泰尔纳大道一家诊所的院长嬷嬷写的。只要立即去那家诊所调查,审问那位院长嬷嬷,让她与小姐对质,就可以顺藤摸瓜,抓到罪犯。可是一分钟也不能耽搁……否则就晚了,猛兽会跑掉。”
  他的激动不可抑制。他的信心很强,使人无法抵拒,不得不接受。
  德斯马利翁先生提出不同意见:
  “小姐会告诉我们的……”
  “她不会开口的,至少,她要等那个男人在她面前露出真面目才会开口。啊!总监先生,请您相信我,像前几次那样。我原来答应的事情不都做到了?总监先生,相信我,不要怀疑。您想想那所有罪名,而且是最重的,压在玛丽—安娜和加斯通·索弗朗身上,叫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们虽说是清白的,最后还是顶不住,死了。难道司法机关希望把弗洛朗斯也牺牲掉,像那两个人一样?再说,我所要求的,并不是释放她,而只是保护她的办法……这就是暂缓一两个钟头动手。让韦贝副局长负责看住她。让您的人同我们一起去。这些人,再增派一些人。因为去窝里捉那可恶的杀人犯,这些人并不多。”
  德斯马利翁先生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把韦贝拉到一边,交谈了几分钟。看那光景,德斯马利翁先生似乎不太同意堂路易的要求,不过大家听见韦贝说:
  “您不必担心,总监先生,不会有危险的。”
  德斯马利翁先生便让了步。
  过了一会,堂路易·佩雷纳和弗洛朗斯与韦贝和两名侦探一起坐上一辆汽车。另一辆汽车坐满警察,跟在后面。
  警察把疗养院团团包围住,韦贝又增加了一些预防措施,把疗养院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总监亲自来了。他被仆人领进门厅,接着又进了候诊室。院长立即接到传唤,赶来了。总监当着堂路易、韦贝和弗洛朗斯的面,单刀直入,立即开始盘问:
  “嬷嬷,”他说,“这封信是有人带到总署交给我的,向我报告有一些与一宗遗产有关的文件存在。根据我了解的情况,这封没有署名的信是您写的。不过笔迹是伪装的。
是这样的吗?”
  院长面容刚毅,神情果断,毫不为难地答道:
  “确实是这样,总监先生。我有幸给您写了这封信,出于容易理解的原因,我不愿意让人念出我的名字。再说,重要的只是送交那些文件。不过,既然你们找到我这里来,我也准备回答您的问题。”
  德斯马利翁先生盯着弗洛朗斯,又问:
  “嬷嬷,我先问您,您认不认识这位小姐?”
  “认识,总监先生。弗洛朗斯几年前,在我们这儿当过六个月护士。我对她很满意,八天前,又高兴地收下了她。我从报上得知她的事情,只劝她改个名字。疗养院的人员都换过了。因此,对她来说,这是个安全的避难所。”
  “可既然您看了报,不会不知道对她的指控吧?”
  “总监先生,这些指控是无中生有。凡是了解弗洛朗斯的人都这样认为。她是我遇到过的灵魂最高尚、心地最善良的人之一。”
  总监继续问下去:
  “嬷嬷,我们来说说那些文件。它们是从哪儿来的?”
  “昨天,总监先生,我在卧房里见到一个通知,说要交给我一些有关弗洛朗斯·勒瓦瑟小姐的文件……”
  “别人怎么可能知道她在这家疗养院里?”德斯马利翁先生打断她的话。
  “我不知道。有人只是通知我文件将在哪天——就是说今天上午——寄到凡尔赛,写着我的名字,留在邮局待领。他请求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在今天下午三点交给弗洛朗斯·勒瓦瑟,并让她立即送到警察总监手里。另外,他还让我转送一封信给马泽鲁队长。”
  “给马泽鲁队长!怪事。”
  “那封信看上去,也是和同一件事情有关。我很喜欢弗洛朗斯,就派人送了那封信。
今天早上我还去了凡尔赛。那人没说假话:文件都寄到了邮局。我回到院里,发现弗洛朗斯不在,她到四点钟左右才回来。我这才把文件交给她。”
  “它们是从哪个城市寄发的。”
  “巴黎。信封上盖着尼耶大道邮政所的邮戳。那是离这儿最近的邮政所。”
  “您在卧房里发现那些东西,不觉得奇怪?”
  “当然觉得奇怪,总监先生。不过这件事本身的所有插曲更让我觉得奇怪。”
  “不过……不过……”德斯马利翁先生观察着弗洛朗斯苍白的面孔,又说,“不过,您注意到那通知是从这儿,从这个院里给您发出的,又正好与住在这院里的一个人有关,您难道不认为,这人……”
  “弗洛朗斯趁我不知,潜入我房间,放了那份通知,对吧?”院长嬷嬷叫起来,“啊!总监先生,弗洛朗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年轻姑娘不做声,但一张脸抽搐得变了形,让人看出她内心是多么恐慌。
  堂路易走近她,说:
  “黑暗消失了,对吧,弗洛朗斯?这让你担惊受怕了。究竟是谁往院长嬷嬷房里放的信?你是知道的,对吧?你知道是谁在操纵整个阴谋,对吧?”
  弗洛朗斯不回答。于是总监吩咐韦贝:
  “韦贝,请去小姐住的房间看着。”
  看到院长嬷嬷反对,他又说:
  “我们必须弄清楚,小姐顽固地保持沉默到底是什么原因。”
  弗洛朗斯给他们指路。韦贝正要走出门,堂路易忽然叫道:
  “当心,副局长!”
  “当心,为什么?”
  “我不清楚。”堂路易说,的确也说不出弗洛朗斯的举动为什么让他不安,“我不清楚……不过,我还是想提醒您。”
  韦贝耸耸肩,由院长嬷嬷陪着,一起走了出去,到门厅又叫了两名侦探跟着他。弗洛朗斯走在前面,上了一层楼,走过一条长长的两边都是房间的走廊,拐进一条极短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张门。
  弗洛朗斯就住在这里。
  门是向外开的。弗洛朗斯往外拉门,身子往后退,迫使韦贝也跟着往后退。弗洛朗斯趁机一个箭步跨进门,又把门随手带上,这一切完成得那样快,以致韦贝刚想扳住门,却扑了个空。
  他气得直跺脚。
  “臭女人!她会烧掉文件。”
  又问院长嬷嬷:
  “还有别的出口吗?”
  “没有,先生。”
  他使劲拉门,可里面锁上了,上了插销。于是他让一个侦探上前。那是个大汉,一拳就把门板打了个窟窿。
  韦贝又上前来,把手伸进窟窿,扯了插销,又扭开锁头,开门进了房。
  弗洛朗斯却不在里面了。
  对面,一扇小窗户打开了,表明她是从那里逃走的。
  “他妈的!”韦贝咆哮道,“她跑了!”
  他跑回楼梯口,大声下令:
  “把所有出口都给我守好!一定要逮着那女人!”
  德斯马利翁先生闻声赶来,碰到副局长,听他说了几句,就来到弗洛朗斯的房问。
打开的小窗朝向一个天井,大楼里。些房间就靠这个天井通风。一些管道从上而下。弗洛朗斯大概就是从管道上攀缘而下的。不过她这样逃跑,表明她是多么沉着冷静、性情倔强。
  警察已经分散到各个方向,拦住逃跑者的去路。警察在一楼和地下室寻找弗洛朗斯的踪迹,不久,就得知她从天井又爬到她楼下的房间,那正是院长嬷嬷住的。她在那儿拿了一件修女袍罩在身上,借助这身伪装,她即使混在追捕者中间,人家也认不出来。
  警察们又冲到外面。可是夜幕已经降临。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大众街区,又怎么能找得到她?
  总监并不掩饰他的不满。弗洛朗斯逃跑打乱了堂路易的计划,他也十分沮丧,忍不住埋怨韦贝笨拙:
  “副局长,我已经提醒您了,您得小心防备!看勒瓦瑟小姐那副神态,就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来。显然她认识罪犯,她想去和他会合,想去问个究竟,并且,谁知道呢?去救他,如果他说的理由让她信服的话,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呢?那强盗觉得自己暴露了,什么事都干得出的。”
  德斯马利翁先生再次盘问院长嬷嬷,很快便得知,在八天前来疗养院避难之前,弗洛朗斯·勒瓦瑟在圣路易岛一家小公寓住过四十八小时。
  尽管这线索不怎么重要,却还是不能忽视,警察总监对弗洛朗斯十分怀疑,认为抓获她至关重要,嘱咐韦贝和他手下立即循着这条线索前去查访。堂路易随同前往。
  查访的情况立即证明警察总监的安排果然正确。弗洛朗斯确实来过圣路易岛小公寓,并用化名订了房问。可是她刚到,就有个小家伙来到公寓办公室要见她,把她带走了。
  韦贝他们进房间检查,发现有一包报纸包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件修女袍。因此,肯定是她无疑。
  晚上,韦贝找到了那名小男孩。他是本区一个看门女人的儿子。他问那孩子把弗洛朗斯领到哪儿去了。可是那孩子不回答,无论如何,他也决不供出那位托他做事、还哭着拥抱他的太太。孩子的母亲求他,父亲搧他耳光,他都始终不说。
  无论如何,可以判断,弗洛朗斯没有离开圣路易岛或者圣路易岛附近。
  整个晚上他们都守在这里。韦贝把指挥部设在一家小酒店。情况都集中报到这里。
警察们也不时来这里听取吩咐。此外,他与警察总署也保持联系。
  十点半钟,总监派一小队警察前来接受副局长的调遣。马泽鲁从鲁昂赶了回来,怀着对弗洛朗斯的满腹怨恨,和这队警察一起来了。
  调查继续进行。渐渐地,堂路易取得了领导权。可以说,韦贝是在他的授意之下去敲这家门或者去问那个人。
  到十一点,查访仍无结果。堂路易十分着急,心绪烦乱,一肚子的火。
  不过,子夜刚过,一声尖厉的哨子把所有人马都召到岛东头的昂儒码头尽头。两个警察等在那里,身边围了一群过路人。他们刚刚发现,稍远一点,不过已经出了小岛的范围,在亨利四世码头,一辆出租汽车停在一座房子前,他们听见屋里传来争吵,接着汽车就朝万塞纳方向开走不见了。
  大家朝亨利四世码头跑去,很快找到了那座房子。底层有一道门直接通往人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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