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 -莫里斯·勒布朗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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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牙 -莫里斯·勒布朗 著-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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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这么说好不好,先生!您叫我害怕!……出了什么事?……到底怎么啦?”
  “汽车翻了。司机死了。”
  “啊!”她叫道,“多可怕呀!您以为是我,我可能做了……啊!死了人,多可怕!可怜的司机……”
  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站在佩雷纳对面,隔得很近。只见她脸色变得惨白,像是昏倒似的,闭上了眼睛,身体摇摇晃晃。
  就在她要倒地的一刻,佩雷纳赶紧抱住她。她想挣扎出来,但是没有气力。佩雷纳扶她在一张扶手椅上躺下。她一遍又一遍地叹息:
  “唉!可怜的司机……可怜的司机……”
  佩雷纳一手托着姑娘的头,另一只手掏出手帕,替她擦去额上的汗水和脸上的泪水。
她也许完全失去了知觉。因为她听任佩雷纳照料,没有表示半点反抗。佩雷纳也不再动了,只是紧张地盯着他眼前的这张嘴巴。平时这张嘴嫣红嫣红的,此刻则十分苍白,好像失血过多。
  他轻轻地用两根指头分开她的上下唇,就像分开一朵玫瑰花的花瓣似的。她的两排牙齿显露在他眼前。
  她的牙齿雪白,整齐漂亮。也许牙齿比弗维尔夫人的稍小一点,而牙床或许更宽。
可是他知道什么呢?谁又能肯定它们咬东西,不会留下同样的齿痕呢?他知道,这种假设是说不过去的,是不能接受的奇迹。可是,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件件都是这个姑娘有罪的证明,无不表明她是最凶狠、最残忍、最冷酷、最可怕的罪犯!
  她的呼吸渐趋平缓。她嘴里均匀有致地吐着气。他感到她的气息轻轻地拂过他的面颊,像幽兰的清香一般醉人。于是他忍不住再弯下身子,离她那么近那么近,以致心旌摇荡起来。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姑娘的头放回椅背,才从那芳唇微启的美丽面庞上收回目光。
  他直起身子,走了出来。
  
七 有吊死鬼的谷仓
  在所有这些事件中,公众所知道的,就是玛丽—安娜·弗维尔企图自杀,加斯通·索弗朗被抓获又逃跑,探长昂瑟尼以身殉职,伊波利特·弗维尔的一封信被人发现。再说,公众本来就被莫宁顿遗产案吸引住了,有人执意要把堂路易与亚森·罗平混为一谈,这个神秘人物的一举一动,都引起公众的强烈兴趣,因此,光有上述这几件事,就足以煽起公众好奇心了。
  当然,抓住拄乌木手杖的家伙的功劳——尽管他一会儿以后又跑了——大家都记在堂路易身上。大家也知道他救了总监的命;最后他要求去絮谢大道的公馆里值夜,以极不可思议的方式收到了弗维尔工程师几个月前寄出的一封信。这一切极大地刺激了公众舆论。
  可是,向堂路易提出的问题,却要复杂得多,恼人得多!四十八小时之内,他已是四次遇险。且不说那篇揭露他真实面目的匿名文章,单是人家下手谋害他,就有四次之多:电话间砸下来的铁板,水里的毒药,絮谢大道上的枪击,汽车上作的手脚。弗洛朗斯不可否认地参与了这一系列谋杀。多亏《莎士比亚全集》第八卷里那些小纸片,她与杀害伊波利特·弗维尔的凶手的关系得到了证实!现在,受害者的名单上又增加了两个:昂瑟尼探长和汽车司机。
  这谜一般的女人,究竟该怎样确定和解释她在整个案件中扮演的角色呢?
  真是咄咄怪事。波旁宫广场的公馆里又恢复了生机,仿佛从未发生什么不正常的事情。每天早上,弗洛朗斯·勒瓦瑟当着堂路易的面整理好邮件,并高声朗读报上与他有关或提到莫宁顿遗产的文章。
  两天之内,关于有人追着谋害他、必欲置他于死地的凶残斗争,佩雷纳一次也没有提起。他觉得他与敌人之间达成了休战协定。眼下敌人放弃了对他的攻击。他觉得平安无事,没有危险了。因此他对姑娘说话时,完全是一副淡然的神气,就好像是对随便什么人说话一样。
  可是暗地里,他是多么留心地观察她呀!他注意到她的面部表情是那么热烈,又是那么沉着。在那张脸上,在那平静的外表下,颤动着痛苦的、强烈的、难以抑制的同情心。这点,从她嘴唇的哆嗦,鼻孔的翕动就可看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真想叫起来,“你想叫路上铺满死尸吗?你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才达到目的吗?你是从哪儿来的?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
  他经过一番思索,慢慢地对一个常常困扰他的问题有了明确的看法,这问题就是:他在波旁宫广场这座公馆住下,与一个显然对他怀有刻骨仇恨、缠着他不放的女人也在公馆工作,这二者之间有什么神秘的联系。今天他明白了,他买下这座公馆绝非偶然。
他是接到一份打印的房产介绍之后,才动了买下这座公馆的念头。但是,这份匿名的房产介绍是谁给他寄的呢?不是弗洛朗斯又是谁呢?显然弗洛朗斯总把他吸引到身边,以便监视和动手害他。
  “对了,”他想,“真相就是这样。因为我有可能继承柯斯莫·莫宁顿的遗产,就直接卷入了这起案件,就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想方设法要把我除掉,像除掉另外几个人一样。对付我的就是弗洛朗斯,正是她下的黑手。一切都表明她是有罪的。
没有任何迹象说明她是无辜的。她的眼睛不是很纯洁吗?她的声音不是很清白吗?她的模样不是很端庄高雅吗?……可是,这又怎么样?……这能说明问题吗?我不是见过一些女人,眼神天真得很,却无缘无故,仅仅是为了一丝快感而杀人吗?”
  他想起多洛雷·克塞巴赫,不觉打了个寒噤……在他的脑海里,有种什么样的神秘关系,把这两个女人连在一起呢?他曾经爱慕过其中一个,那魔鬼般的多洛雷,可是他亲自用双手把她扼死了。今天,命运又将驱使他生出同样的爱慕之情,干出同样的杀人之事吗?
  弗洛朗斯离开后,他觉得如释重负,呼吸也畅快多了。可是他跑到窗口,目送她穿过院子,又守在窗边,看着她在院子里走过去又走回来。这个姑娘,她那幽兰般的气息曾在他脸上拂过。
  有一天早上,她对他说:
  “报上说,今晚又有情况。”
  “今晚?”
  “对,”她指着那篇文章说,“据说,警方根据您提供的情报,声称絮谢大道的公馆,每隔十天将收到一封信。今天是四月二十五号,离上次收到信的日子正好十天。还说收到第五封信,也就是最后一封信的夜里,公馆将会被爆炸摧毁。”
  难道这是在向他挑战?她是不是想让他听出这层意思: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障碍有多大,《莎士比亚全集》第八卷那张纸上预告的事情,那些来历不明的信件,都会照样出现在弗维尔公馆?
  他死死地盯着她。她没有动弹。他答道:
  “确实。是今夜。我会去那儿。什么也拦不住我。”
  她想要说话,却又再次压住内心涌动的情绪,把话咽了下去。
  这天,堂路易保持着高度警惕,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外面餐馆吃的。还和马泽鲁说好,让他派人严密监视波旁宫广场。
  下午,勒瓦瑟小姐没有离开公馆。晚上,堂路易命令马泽鲁的手下;无论任何人出公馆,都要跟踪。
  十点钟,马泽鲁来到弗维尔工程师的工作室,与堂路易会合。保安局副局长韦贝和两名警察与他同来。
  堂路易把马泽鲁拖到一边。
  “你说实话,他们信不过我,是吧?”
  “不是。只要德斯马利翁在台上,别人就不可能干任何反对您的事。不过,韦贝断言,这一切都是您一手炮制的。而且说这话的还不止他一个。”
  “我这么干有什么目的呢?”
  “目的就是,提供不利于玛丽—安娜·弗维尔的证据,让人给她判罪定刑。于是我就要求副局长和这两名警察亲自来看看。我们四个人一起来证明您的诚意。”
  他们各就各位。
  两名警察轮流值班。
  这一次,仔细检查了从前弗维尔的儿子睡的小房间以后,他们把门窗都关紧,插上销子。
  十一点,他们熄了顶灯。
  堂路易和韦贝仅仅只合了一下眼。
  一夜过去了,平平安安,没有任何异常。
  可是,第二天早上七点钟,他们推开窗子,发现桌上有一封信。
  和前次一样,桌上有一封信!
  最初的惊愕过去之后,副局长拿起信。他奉了命令,不仅自己不读,也不让任何人读这封信。
  后来报纸登出这封信,还附上专家的鉴定,证实这封信确实是伊波利特·弗维尔的笔迹。信文如下:
  
  我见到他了!好朋友,你明白我指的是谁,对吧?我见到他了!他在布洛涅树林的一条小径上散步,衣领翻起,帽子一直渡到耳朵上。他看见我了吗?我认为没有。天几乎都黑了。不过,虽然暮色苍茫,我还是清清楚楚地认出他来了。我认出了他那根银头乌木手杖。正是那个坏蛋,一点也错不了!
  这个家伙尽管答应不来巴黎,还是来了。加斯通·索弗朗还是到巴黎来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是多么可怕?他来巴黎就是说他要下手了。他来巴黎,我就死定了。啊!他是我的冤家对头,他害我好苦哇!不但夺走了我的幸福,现在又要夺我的生命了。我怕。
  这样说来,弗维尔工程师早已知道那个拄乌木手杖的家伙,那个加斯通·索弗朗预谋要杀他。这一点,伊波利特·弗维尔用他这份亲手写的证词,表达得清清楚楚。此外,这封信还证实了加斯通·索弗朗被捕时说的话,让人看出他们两人从前有过来往,后来断了友情,而且,加斯通·索弗朗还答应永远不来巴黎。
  至此,莫宁顿遗产案那一团漆黑之中,终于照进了几丝光亮。不过,从另一方面说,这封信出现在弗维尔工作室的桌子上,又是个多么叫人难以相信的谜!五个人,而且是五个最精明强干的人守了一夜,却仍被人钻了空子。这一夜和四月十五日夜一样,一只看不见的手把一封信送进门窗紧闭的房间,没有弄出半点声响,没有任何开门撬锁的痕迹,真是不可思议!
  有人马上提出一个假设,说房间里有暗门,可是大家对房间四壁作了仔细检查,又把几年前按弗维尔工程师的图纸承建房子的包工头叫来询问,之后否定了这个假设。
  在这件事上公众的惊愕,在此也就不必再提了。事情发生在这样的条件下,简直就像是变戏法。在公众看来,与其说这种事是有人利用人所不知的办法办成的,不如说是一个很有神通的魔术师在变戏法。
  不过,这件事也证明,堂路易·佩雷纳提供的情报并非空穴来风,无中生有。四月二十五日夜里,一如四月十五日夜里,他预言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五月五日夜里还会收到第三封信吗?谁也不会怀疑,因为堂路易有言在先,他说来就会来的,大家觉得他是不可能出错的。因此,到了五月五日夜里,絮谢大道上聚集了大批民众。那些喜欢看热闹的人,夜里在外面游荡的人成群结队而来,打听最新消息。
  警察总监本人也被这两次奇迹惊动了,想到现场看个究竟,便亲自参加了第三次夜间值勤。他带来一些侦探,分别安排在花园、过道和阁楼间守夜。他本人和韦贝副局长,马泽鲁、堂路易·佩雷纳一起守在一楼。
  不过大家白等了一场。这只能怪德斯马利翁先生。尽管堂路易明确指出,他这样做毫无必要,他还是决定亮着灯过一夜,看看灯光会不会妨碍奇迹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会出现什么信件。不论是魔术师玩什么把戏,还是歹徒要什么阴谋,都需要求助于黑暗的疪护。
  因此,这十天就白白耽误了,如果那恶魔般的通信人还敢继续干下去,把那神秘的第三封信送来的话。
  五月十五日夜里,又开始了值夜。公馆外面,聚集着同一些看热闹的人。他们焦急地等待着事情的发生,屏息静气,不放过任何轻微的响动。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弗维尔公馆,谁也不出声,静穆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这一次,房间里熄了灯。但是警察总监把开关抓在手上。有十次,二十次,他出其不意地把电灯开亮,可桌上什么也没有。原来是家具一声干裂的响声,或者是在场的某个人动了一动的声响,引起了他的警觉。
  突然,他们一齐惊叫起来。有一种不寻常的,像是纸张磨擦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德斯马利翁先生已经拧亮了电灯。
  他惊得一叫。
  那封信不在桌上,而是在桌旁的地上,在地毯上。
  马泽鲁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侦探们一个个大惊失色。
  德斯马利翁先生看看堂路易。他只是点点头,一声不吭。
  有人去检查门锁门闩。没有人动过。
  这一天又是如此。在某种程度上,信的内容使人们对这种前所未闻的送信方式表示理解。这封信终于驱散了罩在絮谢大道双重谋杀案上的阴云。
  仍是工程师的签名,日期是二月八日,地址看不清。信文如下:
  
  亲爱的朋友:
  喂,我不会像被牵到屠宰场的绵羊一样,任人宰割。我会奋起自卫,斗争到最后一分钟。啊!这是因为现在事情变了样子。现在我掌握了证据,无可抵赖的证据……我掌握了他们来往的书信!我知道他们一直相爱,就像刚开始时一样。他们想结婚,什么也阻拦不住。你明白,这是玛丽—安娜写的话:“耐心点,亲爱的加斯通,我现在越来越有勇气了。活该阻隔在我们中间的人倒楣。他早晚要被打发走的。”
  好朋友,我要是在斗争中死去,你可以在玻璃橱柜后面的保险柜里找到这些信(还有我收集的所有指控那可恶女人的证据)。那时,就请你为我报仇。再见。也许,该说:永别了……
  这就是第三封信的内容。伊波利特·弗维尔从坟墓深处点了他妻子的名,并指控她是罪人。他从坟墓深处给出了谜底,并说明了犯罪的原因:玛丽—安娜和加斯通·索弗朗相爱。
  当然,他们知道何斯莫·莫宁顿上有遗嘱,因为他们是从除掉柯斯莫·莫宁顿开始入手的。为了早点得到那笔巨额遗产,他们加紧动手。不过犯罪的根源还是在于一段老感情:玛丽—安娜和加斯通·索弗朗相爱。
  有一个问题尚待解决。伊波利特·弗维尔委托收信人帮他报仇。这收信人究竟是谁呢?他不是简单地直接地把信交给司法当局,而是绕了这么大的弯子,费了这么多心思。
难道他是为形势所迫,必须留在暗处?
  对于这些问题,玛丽—安娜以最令人意料不到的方式作了回答,不过这与她威胁倒也一致。八天之后,她受到长时间的讯问,法官逼她回答她丈夫这位老友是谁。她拒不回答,表情冷漠麻木。晚上,回到牢房,她用收藏的一块玻璃割破了手腕上的血管。
  第二天一早,还不到八点,马泽鲁就跑来报信,把堂路易从床上叫起来。马泽鲁手上提着一只旅行袋。
  堂路易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她死了吗?”他叫道。
  “没有……好像又救过来了。可是有什么用?”
  “怎么,怎么会没用呢?”
  “当然!她还会寻短见的。她一心想的就是死。早晚有一天……”
  “这次,自杀以前,她没有招认什么吗?”
  “没有。她只是在一张纸片上写了几句话,说她反复回想,那些神秘信件的来源,得去一个叫朗热诺先生的人那儿找。她只认识她丈夫的这个朋友。这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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