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到奶奶家的是我的父亲,因为工作忙碌,将我送到以后的当天,他就离开乡下回城里去了。爷爷已经过世,偌大的四五间瓦房,就只剩我与年迈的奶奶两个人。到达后不久,天就黑了下来,房间里的灯泡瓦数很低,几间屋里都是昏昏暗暗的。映照着黄褐色的土墙,陈旧的老式木头家具,看起来有点渗人。但当时的我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心中充满了新鲜感。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吃过早饭以后,我迫不及待的就跑到外面去玩耍。乡间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田地里各式各样的农作物,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群山,小河里游动的鱼儿和横行的螃蟹……原来,乡下小村,竟然有这么多有趣的东西。山林里可以采蘑菇摘野果,田坎上可以挖掘到侧耳根和地瓜泡……我在外面跑了一天,都快玩疯了,连午饭都忘记了回去吃。一直到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太阳也已西斜,我才想起来该回去了。
拖着疲累的双腿,我沿着田坎往家里走去。田间地头,伫立着不少用来恐吓雀鸟的稻草人。有的扎得很用心,穿着衣服,戴着帽子,惟妙惟肖的。有的却只是草草了事,随便支起一把稻草就算数。光顾着打量这些稻草人,我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原来的路线,走到了一片荒地之旁。这时,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田地里有稻草人很正常,是用来保护作物的。可这片荒地里明明什么都没有种,只是长着一些野草而已,竟然也有一个稻草人站在荒草堆中。这是为什么呢?谁那么闲得慌做这种无用的事?我十分好奇。
荒地里的这个稻草人,与其他的稻草人很不一样,给人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它很高,大概将近有一米七。这个高度相对于普遍只有一米出头的其他稻草人来讲,是非常高的了。它的头上乱七八糟的缠着白色的布条,那白色已经被风吹雨打得脏兮兮的了。身上穿了一件破旧的红色长裙,一直长到遮住了脚。倘若是不经意的一眼扫过去的话,真的会以为是个穿红衣的女人。究竟是谁扎出这么个恐怖的稻草人?恶趣味吗?
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胆大,竟然定定的看了那个恐怖稻草人好半天。直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我才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又打量了它几眼,我准备离开了。就在这时,我突然觉得有谁在盯着我看,附近没有人在啊,是哪里来的视线?难道说……我看向那个稻草人,发现它头部乱裹着的布条缝隙中,似乎有眼珠在转动。此时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吹得稻草人的红衣呼呼乱动,就像它正挣扎着要从木棒上跑下来一样。眼见这可怖的场景,我禁不住大叫一声,拔腿就跑。在我的身后,呼呼啦啦衣裙扇动的声响不断传来,听得我越发害怕,头也不回的跑离了那块荒地。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终于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歇息。等我喘匀了气,往四周一看,都是没有见过的景色。糟糕了,我迷路了!这可怎么办啊!周围除了山就是田,也没有人家可以问路。我鼻子一酸,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沉下去了一大半。再过一会儿,天就会黑了,到时候身处这荒郊野外,我该怎么办呢?心慌意乱中,我随便挑了一条路往前走去,期盼能遇到人好问路。随着我的行走,太阳的光芒越来越暗淡,四周暮色苍茫。白天看起来极为悦目的那些花草树木,变得黯黑深沉,隐隐绰绰的,像是有无数的山精鬼怪潜伏在其中一样。我越走越害怕,终于小声的抽泣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战战兢兢的继续往前走去。走着走着,我突然感到背后似乎有谁在看我,于是,我回过头去一瞧,却见不远处的田坎上,站立着一个红色的人影。见此情景,我先是一喜,有人可以问路了!但随后,我却大惊失色,那个人影,身穿曳地的红裙,头上裹着布条,不是那个稻草人是谁?这,这是怎么回事!稻草人竟然从木棒上跑下来了,还追着我到了这里!
看清楚那个人影的外貌之后,我尖叫起来,拼命的朝前方跑去。在急促的喘息声和呜呜的风声中,我听到身后传来了诡异的笑声,是个女人的声音!听到这笑声,我丝毫不敢停歇,不断的朝前跑着。哪怕累得已经眼冒金星,我也不敢停下脚步。终于,在我累得都快提不起脚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栋老旧的房屋。我心中顿时一喜,立即往那栋房子里跑去。跑到房屋前面的场院中,我冲着里面大声喊道:“有人在吗?救命啊!”
没有人回答我,可屋里明明亮着灯啊,不可能没有人在的。看着门口透出来的光亮,我顾不得那许多了,径直跑进了屋子里。进到里面了我才发现,光亮不是电灯发出来的,而是来自桌子上的一盏油灯。泛黄的玻璃灯罩中,小小的火苗不断闪动着,忽明忽暗,就像随时会熄灭一样。火苗跳动着,桌椅和我自己的影子也跳动着,鬼魅一般。
“有人吗?”站在油灯前,我又喊了一声,却还是无人应答。害怕稻草人追进来,我将两扇木头大门紧紧合上,又将门闩闩好。之后便又站到油灯前方,忐忑不安的左望右望。看来看去,我发现了一件事。这间屋中的桌椅板凳都又旧又脏,其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似乎久已无人居住了。既然如此,门是谁开的?灯是谁点的?
想到这一点,我惊恐万分,想要开门出去。可是,门外不仅有无尽的黑暗,还有那可怖的稻草人,出去了,我会更害怕。但若是留在这屋里,谁知道有什么未知的危险?思来想去,我左右为难。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里屋响了起来,她问道:“是谁到我家来了啊?”
听到这声音,我高兴起来。有人在屋里啊,我真是想多了。“对不起,因为没有人应声,我就自己进来了。”
“哦,是个小姑娘。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安的样子。”那个女人仍然在里屋出声发问,并没有走出来。
我回答道:“有、有东西在追我,好像,好像是个稻草人。”一提起这个,我就忍不住害怕得颤抖起来。
那个女人说道:“小姑娘,你是眼花看错了吧。稻草人既没长脚,又不会飞,怎么可能会追着你跑呢?”说着,她觉得很好笑似的,嘿嘿的笑了起来。
我闻言又气又急:“是真的,我没有看错。那个稻草人头上缠着布条,身上穿着长长的红裙子,一路追着我到了这里,我没有说谎!”
里屋的女人静了静,才开口说道:“这么说的话,有一个可能性。”
我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什么可能性?”
“传言中说,如果稻草人扎得太过像人了,就会有一些留恋人世的孤魂野鬼附身在其上。若是这样的话,稻草人就不再是稻草人了,它会变成能够行动的怪物。”
第十一个故事(514号女寝2)()
“能、能够行动的怪物!”闻言我愈发的感到害怕,连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那个怪物它会不会追过来——”我赶紧跑到门边,上上下下的检查门板是否关严实了。这时,里屋的女人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听起来诡异极了。我停下手上的动作,捂住耳朵喊道:“不要再笑了,我害怕!”
笑声戛然而止,屋子里静了下来。但,不多时,里屋又响起了悉悉索索的细碎声响,有点像是撕扯布料的声音。听到这声音,我忍不住问道:“请问,你在做什么?”
细碎的声响停息下来,却听里屋中的女人回答道:“我在做什么,你自己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那种撕扯布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令我感到非常的不安。想了想,我迈动脚步,轻轻的往里屋走去。
我走到通往里屋的门口,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往里面看过去。房间正中靠墙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木质架子床,上面没有蚊帐也没有被褥,只有光秃秃布满灰尘的空木板。这、这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房屋啊!木床的侧面,靠墙搁着一张陈旧破烂的暗红色梳妆台,台上有面破碎了一小半的椭圆形镜子。镜子前,一盏昏黄的油灯闪烁不定。一个女人背对着我,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灯光太昏暗,我难以看清她的形貌,只依稀看到她穿着很长的衣裙,长得盖住了脚。
看清屋中的情景,我越发的感到不安了。那个女人虽然面对镜子,但她面孔朝向的区域刚好是破碎了的那半边,根本看不到她的容貌,只能看到碎裂成许多片的朦胧的一团白。她正抬着手在脸上撕来扯去,发出那种撕扯布料的细微声响。她到底在撕扯什么?真是诡异至极的行为。
“小姑娘,你在偷看吗?”那奇怪的女人突然开口问道。
我被吓得缩回了头,但立即又探了出去:“没、没有,不是你让我看的吗?”
奇怪的女人咯咯咯的一阵笑,笑完了,又道:“既然要看,那就走近点看吧。”
我咽了口唾沫,缩了缩脖子:“不用了,我就在这儿。”
奇怪的女人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我住的地方可真是难熬啊,又黑,又冷,既看不到山川河流,也看不到花草树木。真是孤独啊,小姑娘,留下来陪我好吗?”
这话一出口,立即吓了我一跳,忙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要回家去。奶奶找不到我,肯定急坏了。我、我马上就走……”
那女人慢慢的站了起来,同时梳妆台上的油灯爆开一个灯花,瞬间明亮了许多。我用力的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她的穿着。天呀,那、那分明是一条破破烂烂的红色长裙,就跟那个恐怖稻草人身上的裙子一模一样!难道说,难道说……
我难以置信的瞪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的连连往后退去。穿红裙的女人桀桀怪笑起来,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着我。她的头上,乱七八糟的裹着许多脏兮兮的布条,其中一部份已经被撕扯下来了,露出里面枯黄的稻草,还有稻草缝隙中一只血红的眼珠。眼珠转动了一下,朝我看过来,它说:“留下来,留下来……”
原来,原来那奇怪的撕扯布料声,就是它撕扯脸上的布条的声音!看着眼前可怖的场景,听到那森冷的话语声,我难以自抑的尖叫起来,同时转过身,飞快的朝大门口跑去。跑到门前,我伸手拉扯门闩,可手抖得厉害,扯了半天才终于将门闩扯开。这时,怪笑声已经就在我背后了!我惊叫着拉开门,拼命往外跑去。跑出场院来到小路上,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稻草人也出了屋,飘悠着朝我追过来。那破烂的红裙和头上的布条,在夜风中飞扬着。我不敢再看,抬起脚用尽全力的往前跑去。跑着跑着,一块石头绊倒了我,我摔倒在地,擦破了手臂和膝盖。完了,这回肯定会被追上了!当时的我这样想到。
就在这时,前方小路上突然有亮光闪现,隐隐约约的走来了好几个人。这真是绝处逢生,我连忙放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奶奶的声音:“是小容吗?别怕,奶奶带人找你来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我安全了。
奶奶带人找到了我,我一边哭着,一边向他们述说了我的遭遇。听了我的话,大人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相信。为了证实我的话,他们打着手电,同我一起返回了那栋旧屋。屋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两盏油灯,和梳妆台上散落着的一小堆破布条。
和奶奶一起回到家以后,我大病了一场,不久后,就被父亲接回了城里。后来听奶奶说,他们去那块荒地查看,发现那里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木棒,上面扎着的稻草人已不知所踪。我偶尔会想,它是不是还在哪片山野间游荡呢?……我的故事讲完了。
穆婉容轻柔的声音停了下来,寝室里顿时一片寂静。但不久后,便有人打破寂静发问了:“故事很恐怖也很精彩,但是婉容,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能把对话啦景色啦这些记得这样清楚,这不可能吧?”
穆婉容淡定的回答:“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下一个该谁了?”
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让我来讲吧!”却原来是寝室几个姑娘中外貌最出众的丁晓晓,只听她嗓音清亮,将故事娓娓道来:
有位都市白领姑娘名叫杜若,远离家乡,孤身一人在大城市里打拼。有一天,她搬离了原来的出租屋,重新在距离公司较近的地方租了一套小房子。从新居到公司,要比原来节约一半的时间。唯一不好的是,下了公车之后,还要步行经过一条弯弯拐拐的地下通道,才能到家。这条地下通道因为地处偏僻,没有人在里面开商店或者摆摊卖东西,孤身一人走起来,颇有几分骇人。
最开始的几天,杜若都是按时下班,走地下通道时都有其他人在,倒不怎么害怕。这一日,工作繁重,不得不加班。等到她下班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走出公司乘上末班车,到站之后,就要去走地下通道了。
此时,夜色深浓,四周一片寂静。杜若怀着略微不安的心情,步下阶梯,走进了地下通道的入口。通道里面的灯光,昏昏暗暗的,四周又没有其他人在,杜若走得很是忐忑。通道里的空气,十分的阴冷,再加上灰黑色的墙壁和地面,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情不自禁的,她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走出去。
走了一小段路程后,全然的灰黑色中出现了一团绚丽的彩色。在她右手边的墙壁上,被人用彩漆绘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大头娃娃,那过分刺目的色调简直令人看久了会得色盲症。略微扫了那大头娃娃几眼,杜若继续朝前走去。还没走几步,转过一道弯,她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那女人身材颇为苗条,留着漆黑的披肩长发,穿着一条淡绿色连衣裙,银色高跟鞋。只看一个背影,就给人一种风姿出众的感觉。
绿裙女人的步伐不快,杜若不多时就赶上了她,走到了她的前方。擦肩而过时,杜若从眼角瞥了一眼,看到了一个清秀的侧面。
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杜若自顾自的往前走。走着走着,前方不远处的墙壁上又出现了一团模糊的彩色。待她走近了,才看清,那团彩色又是一个彩漆绘的大头娃娃,与之前看到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真够无聊的,她心里如是想到。
越过彩色娃娃后没走几步,又是一道弯。转过弯后看到的情景,令杜若大吃一惊。在她前面,赫然又是那个穿绿裙子的女人,正缓缓的朝前走着。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怎么走在我前头了?难道这地下通道里也有近路可以抄吗?杜若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怀着极为不安的心情,杜若加快脚步往前走去。越过绿裙女人时她特意看了一眼,的确就是之前的那一个。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真是撞……想到后面的那个字,杜若悚然一惊。难道说,这个女人她,并非人类吗?
一阵刺骨的寒意悄悄爬上杜若的背脊,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走出去,这条地下通道,有这么长吗?照理说,根据她花费的时间,应该已经走出去了才对。简直不敢深想下去,杜若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提起脚小跑起来。吧嗒吧嗒的匆忙的脚步声,在空寂的通道里回响着。老天保佑,一定要让我离开这里啊!杜若不停的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第十一个故事(514号女寝3)()
杜若的祈祷没有起到作用,跑了一段路之后,她前方的墙壁上,又隐隐出现了一团刺目的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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