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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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毒药-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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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1)

从父亲那儿回到家,骆羽突然变得老爱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匡小岚,看得她心口一阵阵发慌。她不知道他父亲对他说了些什么。

骆羽决定娶匡小岚为妻,也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的,坦率地说他以前就有过,只是经过父亲的刺激,他又重新开始审视她。他对父亲说坚决要娶她为妻,多少有点赌气的味道。父亲的告诫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自己的决定。

回来后他提出了两点要求,匡小岚就明显愣了一下,他当时看在眼里。不再去那家夜总会,她或许很容易做到,可要她不与以前那班姐妹接触,特别是吉米,恐怕有些难度。

她下得了决心吗?

从父亲那儿回来后没几天,吉米就去公司找她,他看到她对吉米不理不睬,他仔细看着,看见吉米先是发愣与不解,继而是生气,非常生气。若不是公司里有那么多人,他猜吉米肯定会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他原先只是希望她慢慢地对吉米冷淡,这需要有个过程,没想到她竟狠心地突然就不理她了。吉米临走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冲着她冷笑。他想她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到此算是结束了。

下班回家,他原以为她的心情会很沉重,然而她竟同以往一样里里外外都像是很轻松,凭直觉,他知道她在很大程度上是假装的。

“对不起。”

“不,我其实早就不想跟她有来往了,只是一直没找到理由,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她不当回事地说道。

“我之所以叫你这样也是为你好,说实话我真的很担心她会对你有什么不良影响。”

“不良影响倒谈不上,我还是能够把持住自己的,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关键是我跟她之间没什么共同话题,她说的东西我都不屑听,而我说的她又不感兴趣,这样早晚会闹僵的。应该说我跟她好是因为她曾经多少算是帮助过我,她的心还是比较善良的,我主要看重这点。”

“那你突然就不理她了,不是说不过去吗?”骆羽那窝着的莫名其妙的火气不知什么时候全消了,他现在开始觉得对匡小岚的要求有点过分。

“问题是我跟她毕竟不是同路人……再说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会帮助她。”

说到这儿,匡小岚故意把头扭开去,假装去看车窗外的行人,很感兴趣地扭过头去看车窗外的某个行人。她想以此掩饰内心的酸涩,怕表现在脸上给他看出。

她觉得自己已经自私到极点,为了骆羽,她几乎什么都不顾了,什么都甘愿抛弃。如果骆羽嫌弃她有那么一个弟弟,那么一个不争气的弟弟,她也照样会…

…她不敢往下想。

她那么狠心地不理吉米,应该说是做给骆羽看的。尽管她甘愿为骆羽抛弃一切,但不可能一下就讨厌吉米,厌恶吉米。她在狠心地不理吉米的时候,希望吉米能够看出她只是在做给骆羽看,可惜吉米没能看出,她发现她真的生气了。她内心不安。

当然她还是尽可能在骆羽面前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路上她假装轻松地和骆羽说着话,回到家,她像往常那样立刻就动手做晚饭,炒菜的时候她发现盐不多了,便想这倒是个机会。

“我去买一袋盐。”她对骆羽说。

她来到楼下的街上,在就近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一袋盐。拿着这袋盐,她边往回走边掏出手机拨打吉米的电话。她要向吉米解释,要请求吉米原谅,她并非真的不想理她,而是纯粹出于无奈,奇#書*網收集整理因为她要过另一种生活,另一种她早就渴望着的而现在又唾手可得的“文明人”的生活。她想吉米是她的好朋友,就应该能够理解她。况且以前吉米就一直祝愿她能够成功,现在她眼看就要成功了,相信在这个节骨眼上吉米不会怪罪她,相反会支持她。当然这首先得有个前提,她必须先向吉米解释清她为什么会突然对她那样,必须先设法让吉米原谅。

电话接通的一刻她有些紧张,害怕吉米真的生气了,那样将会很棘手,然而正如她预料的,吉米的确生气了,气得不轻,从她那冷冷的声音中就可听出。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她一直不接,她从来电显示中看到是匡小岚打来的,就不想接,后来她好歹算是接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找我有什么事!”

尽管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她那冷冷的语调传过来时,匡小岚还是愣了下神,过了好几秒钟才说:“我还以为你不在呢,你怎么隔了那么长时间才接我的电话?”

“我刚才在院子里,”吉米的语调依然很冷。“有什么事你快说吧。”

匡小岚心想还好,她肯听我的电话就说明还有原谅我的可能。“本来我是想专门上你那儿去一趟的,可我现在抽不出身……”

“上我这儿来干吗?”

匡小岚有些嗫嚅,“我想当面向你道歉……对不起。”

吉米知道她要说什么,还没接电话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对你那样是有原因的。”

“这个我知道,你以为我真比你笨?”

“知道就好,我就怕你有什么误解。”

“我怎么会误解你呢?你别误解我就好了。”

匡小岚听出她那语调中依然饱含火药味,就有些慌,不知如何才能赢得她的谅解。“你也知道,我一直想过另一种生活。”

吉米不语。

不速之客(2)

她不知道吉米在想些什么。“他已经答应娶我了。”

“这个消息可够不上新鲜,”吉米说,“要知道你可是早就告诉过我了。”

“是的,我是跟你说过,可那时候总让人觉得遥遥无期,而现在他是明确告诉我,他要娶我,而且时间不会太长。”

“真的吗?那我祝福你。”吉米说完就径自挂断电话,懒得听她往下唠叨。

我想过另一种生活。这句话她已听匡小岚说过许多回了,以前听着倒没觉得怎么,可今天是异乎寻常的刺耳。说实话她一直把匡小岚当知心朋友看待,她也满心希望她能够混好,满心希望她能够嫁给骆羽。她们不远千里来到上海,最大的希望就是想在这儿立住脚,如果能够嫁给上海人,而且是有钱的上海人,那将是最好不过的。只是她看来已经没这个希望了,而匡小岚有,匡小岚的运气比她好,她也真心祝福她,希望她一蹴而就,从此跃上一个新的台阶。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匡小岚竟然开始嫌弃她鄙夷她,在她有可能嫁给骆羽的时候,她就开始瞧不起她。

她没想到人会变得如此之快。一直以来,只消匡小岚有什么困难,她都会鼎力相助,比方说匡小岚需要钱,她二话没说,就把自己仅有的几万块钱全借给了她。要知道这可是有一定风险的,毕竟匡小岚什么时候能还还是个未知数。

她几乎把心都掏给了她,在这遥远的上海,她希望家乡人能够混出一点名堂。

她一直把她当家乡人看待。而她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她不理不睬,想到这些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的一番好心算是白废了。她看错了人。

她打开一瓶老甲买给她的朗姆酒,对着瓶口一口气喝低一大截。

门铃响了,响了两下,见她没去开,就又响了两下。她把眼睛凑近猫眼看了一下,奇怪地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她打开门。

那女人在朝她微笑,自我介绍道:“我叫冯娆,是匡小岚的朋友。”

那女人始终朝她友好地微笑着,她本想也朝对方友好地笑一下,但听说她是匡小岚的朋友,就怎么也笑不出。“是匡小岚叫你来的吗?”她问。可那女人说:“不,我是来跟你打听一些事的。”那女人微笑的眼中闪动着一丝玄机,令她琢磨不透。她迟疑了一会,还是让那女人进了屋。

“你坐。”在没弄清真相之前,她觉得有必要保持基本的礼貌。

谋杀

谋杀(1)

经过骆羽反复争取,父亲终于勉强同意儿子的婚事。他觉得自己老了,说的话已经没有分量了。还在骆羽小的时候,他就对他严加管教。男孩和女孩不同,不管别人会怎样批评他有重男轻女意识,他都坚持认为男孩在这个社会上有更大的发展空间。骆羽只有四五岁,他就有意识地给他灌输一种自强自立的思想。

他结婚比较晚,三十好几他才偶然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中结识赵淑芬,两人一见钟情。等到有了儿子骆羽的时候,他已经四十岁了。儿子一生下来,他几乎就能从那张小脸上看到那种只有男子汉才有的倔强。他打心底里疼爱这个儿子,但他不想宠惯他,那样没用。他总在想,等到儿子走上社会,他已经老了,不中用了,不可能像别的父亲那样对儿子扶持上一把,那么就只能靠儿子自己打拼。

有了儿子之后他又有了女儿,他努力培养儿子严谨的生活习惯,他对儿子的要求从来是一丝不苟的,对女儿则采取较为宽松的教育方式。他从未对女儿严厉过,把女人培养成一个冷峻的像男人那样思考和做事的人反而是件坏事。女人需要可爱,男人需要严谨,这是整个社会的游戏规则。赵淑芬就是一个可爱的女人。

他对女儿没有寄予过高的希望,只要她长大后能像她妈就很优秀了。

因此他可以毫不顾忌地宠爱女儿,把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只要女儿长得漂亮,嫁个真正爱她的老公,他就不用再为她担心什么。但儿子不同,儿子需要自立,需要在这社会上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自从儿子出生以后他就一直严格要求他,对女儿则仅止于疼爱,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儿子身上,然而后来他奇怪地发现这种区别对待竟然起了与他所预期的截然不同的效果,那就是在他的宽松教育下,女儿反而更优秀,毫不费劲就考上一所名牌大学;而儿子经过他再三督促,最后才勉强考进那所医科大学,可只读了不到两年,就读不进了,不顾他的坚决反对,毅然辍学开起了什么电脑公司。对此他也有过反思,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

儿子的公司也还算开得比较成功,这多少也给了他一些安慰。他想不管怎样,他总算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舞台,他既然不想从医,那就还是让他按照他自己的兴趣发展吧。他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儿子能够尽快找到意中人。作为过来人,他深知结婚太晚的弊端,而现在儿子已经三十岁了,他替他急。本来那个叫冯娆的,他和女儿看着都很满意,可儿子不喜欢。对此他也没有采取强制措施。在爱情问题上,他的态度还是比较开明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看中一个在夜总会待过的女人。那女人有着种种劣迹,但儿子不把这当回事,仍然爱她。他真的怀疑儿子是否昏了头了。

就像开车那样,出于惯性会往前冲上一段,他坚决不同意儿子娶这个女人。

然而他的坚持没能阻止住儿子。他明显地感到儿子之所以告诉他说要娶那个女人为妻,只是因为他是父亲,出于尊敬才通报一声。在与儿子的较量中,他不得不服输,又一次妥协了。他真切地感到自己已经老了,不中用了。

父亲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总算同意了儿子的婚事,可妹妹骆言姬还是不同意,不管骆羽怎么说,她都一概摇头,“我真弄不懂你到底看中了她什么!”当然妹妹同意与否无关紧要,他之所以要耐心做她思想工作,只是在为以后的生活作铺垫,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和妹妹成为死对头。看来一时间无法说服妹妹,他就想缓一缓,心想以后再设法说服她也不迟,反正多的是时间。

两人商定好在11月8日结婚,只有20多天,在这些天里,他们需要请泥瓦匠来砌出两堵墙隔成个新房,然后还要买各种新婚用品,还要布置房间,时间之紧可想而知。因此第二天他们就联系了一家装修公司,得首先把房间弄出来。第三天那装修公司就派了几个泥瓦匠过来。问那几个泥瓦匠弄出一个房间需要多长时间,那些泥瓦匠说很快的。他俩算了算,在11月8日之前把所有这些全搞定,也还来得及。当然这有个前提,必须每一环都套得很紧,不能出差错,否则的话婚期只能顺延。于是骆羽也说的确太仓促了点,匡小岚却没附和,她暗暗想,如此仓促对她反而是件好事。她希望尽快结婚,越快越好,就像她眼看要够着并抓住某样东西了,那么她惟一的希望就是尽快抓住,只有真正抓在手上并且是牢牢地抓在手上她才会放心。

那些泥瓦匠干起活来很利索,只短短几天,两堵墙就砌成了。不过那只不过是个毛坯,要装修还得过几天,得等刚砌的墙体干了。在这等待的几天时间里,他们两人都很空闲,骆羽就说趁这几天跟她回一趟老家,把她父亲接过来参加婚礼。骆羽早就叫她打电话给她父亲,在他们商定了结婚日期后,他就催她打电话回去,她说打了,早打了。

“他肯来吗?”

匡小岚支吾道:“他说看情况,如果不忙就来。”

“怎么会呢,”骆羽不信,“他怎么会对女儿的婚礼也这么随便呢?”

“你不知道,他就是这么个人。”

骆羽想了想,说:“他可能在生我的气,我再过几天都就要成他的女婿了,可到目前为止还从未去看过他,他肯定是生气了。”

“不,你还不理解我爸,我爸其实真的是个挺随便的人,他从不考究别人,你看我和弟弟这么多年从不回去,他也从不计较。”

谋杀(2)

“可我总得去见见他呀,作为女婿我怎么能连岳父的面也不去见呢。”

“你别急呀,反正早晚会见到他的。”

骆羽说:“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再给他打一个电话,就说我这几天要去看他。”

电话机就在面前,匡小岚迟疑着没动。“我看你还是别去了,以后再去不是一样吗,他都答应过来参加婚礼了,你还跑了去干吗呢?”

骆羽说:“他真的答应来参加婚礼了?”

匡小岚说:“是的,他说他会尽可能赶过来。”

“可我还是觉得应该先去一趟,”骆羽说,“我总不能让老丈人跌跌撞撞地跑来见我的面吧,这还像什么话。”

匡小岚没吱声。

“我说你还是应该给他再打个电话,你现在就打,告诉他我要去见他,也顺便把他接了来,你不是说他从没出过远门吗?让他自己摸了来可能有些困难。再说我们也不放心。”

匡小岚像是有些分神,坐着没动。

“那你把电话号码给我,”他说,“我来打,不用你说什么总行了吧?”

这时候匡小岚的脸已绷得越来越紧,像是用针戳一下就会爆了。“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呀,”骆羽说道,“你这是怎么啦?”骆羽的话刚一说完,匡小岚就哭了,骆羽就更是不解,说,“你哭什么呢?你怎么了?”这时候匡小岚是号啕大哭,哭得异常伤心。

“你不知道,”她哭着说,“我是骗你的,我爸已经死了,不在了,我说他还活着是骗你的,他其实早就去世了。”

骆羽没料到事情竟会如此意外,他睁大了眼睛,说:“怎么会呢,你爸你妈怎么会都去世了呢?”

匡小岚还是哭泣着说:“是的,他们都去世了,要不我和弟弟怎么会一连这么多年不回老家呢,他们要是还在的话,我们会不回去吗?”

骆羽半天没再开口,他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太意外了,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他是怎么去世的?”

“车祸,”她说,“他开着农用拖拉机从半山腰的石子公路上滚了下去,他多喝了酒,我跟你说过,他喜欢喝酒,特别喜欢喝酒。”

骆羽为这个不幸的消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稍停,他说:“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出来一直不告诉我呢?”他那语气听上去像是有些怀疑。

“那是因为我爱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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