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他像是喃喃自语,“你真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终于她哭了出来,她再也憋不住了,失声恸哭。“我刚才是骗你的,”她边哭边说。
“答应我,去公司上班,明天就去。”他轻轻抓着她的一只手说道。
她的眼里仍然涌动着泪水,他还没说完她就赶紧点了点头,点了好几下。
拜见骆医生
拜见骆医生(1)
经过那天的不愉快,冯娆很长时间没去找过骆羽,她内心里希望时间可以淡化一些不悦,等待骆羽平静后的再次约会,但事情并非如她所愿,于是她坐不住了,带着这份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跨进了那公司的大门,那办公室里很静。她想肯定像以往那样,只他一人在。
终于她看见了他,他坐在办公桌前,可能是听见了脚步声,也正朝她这边看过来,正如她原先预料的,他的目光很冷淡,如同看见一个陌生人那样冷淡。对此她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她开始微笑,她能够觉察到自己笑得很自然很成功。
这很关键。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她微笑着说道。
他没做声,但她觉得这没什么。她继续朝他走过去,当她绕过服务台背后的屏障,正想说你怎么这么多天没去我那儿呢,却一下愣住了,那脸上的笑容随即僵滞,嘴巴半张着,想说的话已经滑到喉咙口,结果卡在那儿出不来——
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匡小岚竟然也在这儿。
与此同时她什么都明白了,她原先还以为仅仅是惹他不高兴而已,却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她觉得又一次被愚弄了。那陡然升起的羞辱与恼怒使她把理智踢到一边。
匡小岚此时正在收拾办公室,见到冯娆,她明显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又立即动手忙活,没有与她搭讪。冯娆两眼狠狠地盯着她,看到这个女人她就来气,她曾经可怜过她帮助过她,没想到这个靠她施舍的女人竟有朝一日成了她的情敌。
她真想冲上去揪住她的头发咬她几口。
这时候骆羽说话了,“我知道你会来。”他说。
冯娆想等着听下文,可他只说了这半句。从他那语气中她听出她再一次失去了他,她明白,这一回可是彻底失去了。好在她不再爱他了,看到匡小岚的那一刻她就不再爱他。
“真是没想到!”她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紧。
“你来,你过来我跟你说。”骆羽边说边朝服务台那儿走去。
她原以为骆羽会带她去底楼的厅堂,可他只是坐在服务台那儿的长沙发上。
“坐。”他说。她本不想坐,结果不知怎么却坐了下来。
“你还要跟我说什么?”她拿一种很是轻蔑的眼光看着他。
骆羽抽着烟,皱着眉,像是很苦闷,好一会儿都没开口,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说:“你应该知道,我曾经做过努力……”
“努力什么?”她明知故问。
“——我知道你很好,我对你的评价也很高……可这跟爱情是两码事。”
她在鼻孔内轻蔑地哼了一声,“没事,你去爱那只鸡好了,我很欣赏。”
“我真的是努力过,可我不能做到。”
“你要告诉我的就只这些是吗?”
“我也认真想过,我们待在一块可能并不十分合适。”
“那当然啦,我又没做过鸡婆。”
“你别这样说,因为我是认真的,我真的觉得我并不适合你,你应该找一个更爱你的男人。”
“这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我衷心希望你能找上一个非常爱你的男人。”
“那我也衷心希望你跟那鸡婆待在一起会幸福。”
冯娆一口一个鸡婆,声音很高,她想匡小岚不可能听不见,她要激怒她,最好是歇斯底里地激怒她,这样她就有机会了。她恨死了这个女人。可她装聋作哑,仍在那儿磨磨蹭蹭地收拾办公室。于是她想她这是怕了,她不敢过来。一直到她走的时候,她都没敢过来。
她走的时候骆羽没有送她,他仍然像是很苦闷地坐在那儿。站起身的时候她瞥了他一眼,竟惊奇地发现他很猥琐,他那乱糟糟的短头发,那不苟言笑的很是粗陋的脸庞,那耳朵那鼻子,所有这些她看不出有哪一样是出众的。而她竟然爱他,竟然为失去他痛苦,多么可笑!
话虽这么说,走出他那办公室她还是想哭。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竟会被一个做过鸡婆的贱女人击败。如果说以前她是瞧不起匡小岚,那现在更多的是憎恨。
这件事万一传出去,她脸上将多么无光。她无法蒙受此羞辱,觉得有必要做些什么,她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手里还有骆言姬这张王牌。
算起来已有好多天,骆羽还是没带匡小岚回去。
下班了,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他也还是不跟她说话,还是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她就有些发怵,弄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他那眼光像在审视她,又像在拷问她。她惴惴不安,感觉自己不是离他更近了,而是更远了。
可就在匡小岚如此伤心、几乎不再对他抱幻想之际,有那么一天,下班后。
收拾完办公室,她洗了脸洗了手,就在她想要拎起背包的时候,他说话了,“你为什么懒得看我一眼呢?”
她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这时候他已经走到她面前,就站她面前,她能够闻到他的鼻息。“我先走了。”她稍作迟疑,还是说了出来,说完就拎起背包。但她没能走掉,他搂住了她,把她搂得很紧,他吻她,使劲吻她,第一次如此热烈地吻她。
吻过之后,他们松开了,几乎同时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刚才接吻的时候憋的。
只是这口气似乎不是从胸腔或者说肠胃中发出的,而是从心上,从心脏里面发出的。
拜见骆医生(2)
这天夜里,她没有回到租住的屋子,她坐着他的车来到他那儿。
他们的对峙到此全部结束。
他叫她别再租房子了,就搬到他那儿,和他一起住。她问:“那你收我房租吗?”他笑着说:“怎么会不收呢,除非你肯嫁给我。”她也笑着说:“那我还是付你房租好了。”他问:“这么说你是不想嫁给我?”她有些忸怩,说:“我们都住在一起了,这跟嫁给你有什么区别吗?”她不想正面回答这问题,显然还在自卑,但更主要是他像在说着玩,她怕过于认真了会被嗤笑。
他们开始同居在一起,早上开着车子一起去公司上班,下了班又一起回到家。
回到家匡小岚就给他做饭,做两个人的饭,这样他们只有中午在外面吃,晚饭和中饭都由匡小岚一手操持。感觉还真跟结了婚没什么两样。匡小岚做饭的时候,骆羽要给她帮忙,她没要。“你去看书吧。”她说。骆羽说:“我都工作一天了,你还叫我看书,怎么看得进呢。我得干些别的调剂一下呀。”她便又说:
“那你去休息,休息好了明天才有劲头工作。”不管骆羽说什么,她都一概不要他干,“我喜欢做饭,以前弟弟跟我住在一起,我也是这样做饭给他吃的,从不要他帮忙。”骆羽说:“那你不是太辛苦了吗?”她笑了,“做这么点儿事怎么能叫辛苦呢。”她并不觉得辛苦,但还有半句话没说,那就是即使再苦再累,只要是为了他,她都心甘情愿。
她必须为他做点什么,必须让他认识到她的价值,最好是能让他觉得少不了她,他如果真想娶她,这些是至关重要的。可在他们同居的这些天里,他从未说过。
她那像气球一样膨胀的希望虽没爆裂,但看得出那皮质已越来越薄,越是膨胀那皮质就越是薄。
吃完早餐他们去上班,他开着车子,她坐他边上,两眼望着前方。他说: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她忙扭过头说:“没有啊,我怎么会有心事呢?”这时候车子正好遇上红灯,停下,他两手松开方向盘,伸了个懒腰,说:“我已经看出来了,你肯定有心事。”她的脸有些微红,说:“我真的没有,要有我会不告诉你吗?”说完她试图朝他笑一下,没笑出来。
绿灯亮了,他重又开动车子,专心致志地开着,不再追问她。
他为什么就不肯说出来呢?
车子开到苏州河边上,她有些紧张。他很少从苏州河边上走,这是他自己说的。
终于,车子开到她所熟悉的那个路段,开到了那座废弃的仓库下面,并且一下子慢了下来。
“是这座房子吗?”他说。
“是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抬起头朝那房子看去,发觉他也在看。
“他还住这儿吗?”
“我听吉米说他已经搬走了……这座房子给一个画家租了下来,一个刚从澳大利亚回国的画油画的,他把这整座房子都租了下来,作为工作室。”
骆羽说:“对,这苏州河边上有很多这样的画室,而且一律都是这样老旧而废弃的仓库改建成的,很多回国的画家都喜欢这类有点欧陆风格的房子。”
他顿了顿,说“一切都结束了。”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她有些迟疑,不想接。骆羽看了她一眼,说:“是谁?”
她说:“是我弟弟。”她接了。
“姐,你在哪?”
“我在车上。”
“……你能到学校来一趟吗?”
“干吗?”
“我又遇上麻烦了……上次赔钱起了连锁反应,又有一个女朋友的父母要告我,要我赔钱……”
“……”
“姐你听见了吗?你在听吗?他们说要我赔10万块钱,否则就告我进监狱。”
“你哪来那么多女朋友?”匡小岚有些愠怒。
“还是以前的,本来没事,可她见我上次赔了钱,就也要我赔……”
没等他说完,匡小岚就叭地把手机关上了,不想再听,但更主要是不想让骆羽听到。
骆羽问:“你弟弟找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她说,“我懒得理他。”
骆羽有些诧异,“他没钱用了是吗?”
“不是。”
骆羽看出她明显在生气。她告诉骆羽,她不想再管弟弟的事了。“他太让我失望,”她说,“他一点也不争气,他在学校的成绩已经变得一塌糊涂了……”
骆羽说:“怎么会这样呢?”她摆摆手,说:“我烦了,不想再提他的事。”
过了一会儿,他说:“明天你有事吗?”
“没有啊。”她想听他做些什么安排。
“那我明天带你去见我爸,好吗?”
她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起得很晚,但她也还是比他先起,像往常一样,她做好了早餐。吃早餐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你是说今天去见你爸吗?”他说:“对呀,你不想去了?”她轻轻一笑,说:“我只是想再次确认一下。”
吃完早餐,他用纸巾擦了擦嘴,说:“走吧。”
她有些迟疑,“现在就去不是太早了吗?”
“这你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去比较合适我比你清楚。”
“那你等我一下,我化一下妆。”
她化好妆,换好衣服,跟着骆羽坐进车里,朝他父亲那儿驶去。路上车辆很多,礼拜天的车辆似乎总比平常多,这样车速便很慢,开不快。阳光从挡风玻璃上短短地一闪而过,又一闪而过。经过一个广场,奇∨書∨網她看见几个小孩在放风筝,礼拜天不读书,他们就跑到广场上放风筝。路边,一个老太推着一辆婴儿推车从一扇扇商店橱窗前走过,那婴儿剃着光头,一双眼睛很大很亮。她突然觉得世界是那么明亮新鲜。
拜见骆医生(3)
“你爸住哪里?”她问。
“住虹口区外国语大学那儿,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对不起,我忘了。”
她的确忘得一干二净了,可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记性也还可以。
“你妹妹今天也在家吗?”
“她不在家能上哪儿去?”
“那她知道我们今天要去吗?你给他们打过电话吗?”
“没,用不着打。”
“这不是太冒失了吗?”
骆羽看了她一眼,“没必要预先给他们打电话。”骆羽那意思像是说他特意不打电话的,他要来个先斩后奏。为此她不得不担忧,她有个预感,总觉得这次去不会太顺利,要不他肯定会预先打个电话,他不打就证明他也没什么把握。想到这,她那原本就紧张的心更是紧张得怦怦直跳。
距离他父亲骆医生的住处越来越近,她马上就要见到他们了,既激动又胆怯。
“你说,你父亲会喜欢我吗?”
“会的。”
“可他要是知道了我以前的那些职业呢?”
“他不可能知道,我不会告诉他。”
“但是你无法保证你妹妹不跟他说呀?”
“说了也没事,反正我肯定要娶你,你不用担心。”
匡小岚两手抱臂,没再多问,但她心口仍在怦怦跳着。她那紧张的心已经到了极至。奇怪的是,当她见到他父亲骆医生,那一路上紧张得怦怦直跳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意外地坦然了,并没像想象中那样局促得说不出话来。她发现他父亲其实是个很和蔼的老人,是那种单看一眼就能让人尊敬的老人。
“你老家在陕西是吗?”那和蔼的老人问道。
“是的,”她回答得口齿清晰,“在陕西与四川的交界处。”
那老人似乎对她的情况很了解,她看了一眼骆羽,不料她看到骆羽的表情也很惊讶。
“骆言姬不在家吗?”
“她去了香港,可能再过一两天就要回来了。”
“是去她先生那儿的吗?”
“是的,”骆医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本来她早就要去香港,就是因为放心不下我,才一直夫妻两地分居。”
“作子女的总是这样。”
“你爸爸还待在陕西是吗?”
“是的,我又不可能把他接来。”她注意到他没有提起她妈,她想他可能已经知道她妈不在了。
“你一般多长时间回去看他一次?”
“……我很少回去,因为他不要我回去,说是在外面挣点钱不容易,全浪费在路上太可惜。”
“这倒也是,从上海到陕西,一来一去要好多钱的。”骆医生说道,“只是他一个人待在老家,也太清苦了。”
对此匡小岚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骆医生又说:“我老伴也是生病死的,我作为医生却没能医治好她的病,唉,这是我最大的遗憾……”匡小岚听后想安慰几句,可不知如何开口。骆医生对她非常了解,想必骆言姬已经告诉他了。她有种直觉,他之所以对她客气,是因为已打定主意不要她做儿媳,肯定是这样。
她的心开始凉了。
“我想你爸肯定伤心死了,”骆医生深有同感地说道,“一下子失去了伴,就很难习惯,这种痛苦要过去很多年才会有所缓解。”
匡小岚低头瞅着鞋子,没做声。
快到中午的时候,匡小岚去厨房做饭,她本来不想在这吃饭,可骆羽的意思是吃了饭再走,没办法,她只好走进厨房。骆医生说:“哪用你做呢,我来做好了。”但也没再三拦她。她原以为骆羽会过来帮忙的,她倒不图他帮什么实质性的忙,而是觉得有他站身边(尤其是当着他父亲的面站她身边)心里会安慰些,然而他一直坐那儿没动。
这样,匡小岚在厨房做饭,他们父子二人在客厅说话,中间隔开个餐厅,他们说些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见。但她知道他们肯定是在说她。他们都特意把声音压得很低,防止她听到。他们像在争论着什么,她尽管听不清,但能够感觉出。
后来吃饭了,她的预感应验了。仨人坐在餐桌前,骆医生似乎比刚才对她还要热情,但她看出骆羽一脸阴郁,他只是默默地吃着饭,什么话也不说,她便全明白了,知道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受欢迎。
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1)
从父亲那儿回到家,骆羽突然变得老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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