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又有人出现,再不走定然下场够惨,自己坑了他们的同伴,他们岂肯饶她?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不然就不配称“狐”,不等对方扑到,向上疾升,狐裘一抖,屋顶草盖震破一个大洞,草雪具飞赤身露体向洞中一钻,逃之夭夭,衣裤行囊全不要了。
两位姑娘万没料到妖妇会震破屋顶脱身,一声怒叫。分头抢出大门,要将人追回,可是树林漆黑已追之不及了。
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开口,天!两人都是黄花少女,一辈子从未经历过这种羞煞人的大场面,怎办?
“怎办?表姐。”一向坚强的海惠,这实软弱了。
“表妹,叫他穿衣再入屋。”秋菡出主意了。
“我……我叫?”海惠面红耳赤地说。
“好吧,我叫,谁叫我是表姐?”秋菡无可奈何地说,向门口叫道:“祝公子,你怎么了?”没人口答,海惠急道:“表姐,不能叫,谁知道那人是不是祝公子?”
“表妹,你怎么这样大意?龙箫就压在他身下,露出胁下足有两寸,你也该看到了。”“提起龙萧,海惠方心一震,浑身火辣辣的,情不自禁伸手去摸衣下的凤箫,口中讪讪地问,“真的么?偷看到了?”
“怎么不真?你太大意了。”“哦,我急怒攻心,不曾留意哩”秋菡柳眉紧锁说:“没人回答,难道他走了么?”
海惠强压心头狂跳,伸头到门口向里瞧,慌得急忙退回,传声不得,芳心砰然,响声隐约可闻,同时,她脸色大变,樱嘴颤抖。
“表妹,他在么?”秋菡没看清她的表情,惶急地问。
海惠久久没作声,最后颤声说:“天!他……他恐怕已经……死……死了。”秋菡骇然变色,不顾一切抢入室中,掀开门板抓过一件外衣,将中原的下身掩住,一探脉息,叫道:“表妹,拿夺命金丹救他。”
一面说,一面抽出压在身下的龙萧,顺手插入背领内,在他胸前连拍三掌,再用推拿手法替他顺路活血。
海惠应声奔到,探囊取出金丹,抓起由屋顶掉下的一把雪花,连丹带雪塞入他口中,俯下身吹口真气,丹丸着雪花硬滑下腹中。
丹丸服下,加上秋菡不惜损耗元真,以先天真气由内替他推拿,他逐渐神智清醒。
他神智一清,双目一睁,发觉自己躺在草上,一缕从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直往鼻端里钻,胸前,有人正运神功替他推拿。
壁上的松油灯,燃烛得吱吱作响,红褐色的光芒映射下。他看清了身边替他推拿的人,是个俊美绝伦的少年郎,正额上见汗心无旁骛运掌。
另一面。一个奇丑的少年,正跪在旁,用泪光晶莹的大眼,神色紧张地盯在他胸前心房的起伏情形。
他吃了一惊,怎么上衣被卸掉了?他记得在山脊上,白虹飞逸前的刹那间,鼻中淡淡香气直冲脑门,接着出现了白妖狐令狐兰,尔后,尔后怎么了?
他不知怎么了,大概是恍惚看到奇异的象,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如此而已,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像在救我哩!”
他一个反应是想坐起。便将上身一挺,糟!完了,怎么全身都僵死了。
他大吃一惊,大叫道:“兄台,我……我怎么了?”
他自以为叫声定然极大而惶急可是入耳却全不是那么回事,声音嘶哑。而且微弱得像在呻吟。
两位姑娘见他已经醒来,记起了自己是女儿身,忆及先前光景,只羞得要放手溜走,慌忙转头,不但粉颊发赤,浑身血液似已沸腾。
幸而那一声“兄台”,和那元气丧尽的虚脱嗓音将他们留住了,她们不能走。
“咦!你竟不知道你自己怎么了?”海惠脸向外问,语音中包含愤概与不满,他还认为他是个人间贱丈夫,受不了诱惑自寻死路呢。
中原无法移动手足,长叹一声道:“在下一无所知,这是什么所在?天啊!我像是已赤身露体,浑身已瘫,我受伤了?”
“你自寻死路,自己应该明白……”
秋菡拉了海惠一把,阻止她往下说,接口道:“表……哦!别迫他,他恐怕是真的不明白。”
中原强纳一口气,叫道:“你的话好没道理。我怎会自寻死路?”
秋菡转过头来,脸上红得像一朵红花,说:“你被妖妇白妖狐掳来此地,做下……你不知道?”
“白妖狐?”
中原心胆惧裂,狂叫起来,但声音虚弱得可怜,又道:“我在山脊上看群魔夺剑,恶斗三首二身的火龙,后来剑飞落在我身前,鼻中嗅到一阵奇香,仿佛看到那妖妇出现,尔后便人事不省,天!我完了!这鬼妖妇!天呵!”
他想挣扎,想爬起,但他不能,总算将身躯扭动了数次。
秋菡将他按住,急道:“你先养神,不可妄动,你将有一段时日修养以恢复元气。不然……”
中原挣扎的结果,知道自己已成了废人,生机将绝,仅有一缕神智,真是已到了山穷水尽,油尽灯枯之境了。
练武之人,在先天真气未修至收发由心之境,最忌讳破身,有些练童子功的人,破身之后元阳即散,一切苦修所成,尽付东流水他的先天真气刚练至凝于体内,将可发于体外之境正是紧要关头,这一破了童身,一切都完了。
他在张百户口中,知道十猛兽中的两个鬼女人,都是收买男人性命的女妖,加上那三种奇香,以及目前自己瘫痪失力的情景,他还能不明白?这比破身更惨,精气神三宝定然已完全丧尽,生机已绝拖不了三两日啦!
他泪下如雨,痛心疾首地说:“可怜我壮志未酬,今日意死在妖妇之手,死了也身败名裂,我好恨!”
“你死不了,祝公子。”秋菡急叫。_
中原苦笑道:“兄台,大罗金仙也难救三宝已竭之人,我练功进程正属生死关头,一旦失去三宝即已注定惨痛之运,用不着安慰我,谢谢你了,兄台,在下有两件大事未了,死难瞑目,两件大事中有一件旁人无法办到,另一件也必须交托得人,方能成事,在下看兄台气宇不凡,风仪也必是可交托之人,在下望兄台俯允在下之托。”
秋菡摇手止住他再说,正色道:“在下有灵丹妙药助你,只稍慢慢调养,可保无虞。用不着说这些丧气话。”
中原仍往下说,他说的,“在下有自知之明,最多只可拖一两天,药医不死病,世间绝无起死回生的仙丹,兄台衣领后的古箫,箫上隐有龙纹,哭阎罗曾为此箫迫我,儿乎要了我的命。是否即为云栖逸箫老前辈的武林至宝龙箫,在下不敢断定,在下柑托之事,即是此箫。”
“相托之事就是龙箫?”海惠惊叫,转过身来。
中原这时得夺命金丹药力之助,精神旺盛了些,看清丑小伙子的面容,吃了一惊,转过话锋说笑道:“这位兄台好面熟,咱们似乎曾有一面之缘哩!我记得,乃是在武昌客店之中”。
“是的,我们曾有一面之缘。”海惠木然地回答。
“兄台好精纯的功力。吓跑了王秀春那贼贱人,有兄台出面,在下真的放心了。”
“你有何用意?”
“在下有一口盟兄弟,姓葛名海文,虽未焚香结义,但情胜同胞,这支龙箫,乃是他在武昌城中骤遇强敌之时,匆忙中遗留留在我处之物,我不能久耽,在武昌等了他三天,只好请人送信桐城。禀明他父亲棠公在下不能久等的苦衷,便急急北上,这支箫,在下时情急,曾用击毙功力奇高的燕山乞婆,发现乃是无价至宝请在我死后,将这支箫带至桐城找宗棠公。面交葛小弟,说我深感他的情义,可惜相见无期了。
两女一阵激动,以手掩面,中原续往下说:“还有,请两位兄台隐下我的死因,只告诉他我乃是不明不白而死免得他找白妖狐报仇,海文弟的为人,义薄云天,性情急燥,定不会放过那妖狐。可是妖狐功为奇高,而且隐身漠外,与鞑子狼狈为奸,势力庞大,我不能让他冒险?万望两位兄台允诺小弟就在九泉之下,当亦冥冥中为两位祝福,铬谢两位云天高义,答应我,兄合。”
他语声渐弱,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海惠一蹦而起,泪流满脸,尖叫道:“不!你不能说这些丧气话,哀莫大于心死,你不能心死,心死便无可药救,你不会死,你有大事未了,你不能让生者为你痛心。”
中原苦笑道:“我确是不能死,但生机已绝,奈何?即使有灵丹妙药留得命在,也成了废人,何况到那儿去找灵丹?哎!我命该如此。不怨天尤人,唯一憾事是不能找到我父亲,让母侪闾而望,我好恨!那妖………哎!”
他长叹一声,闭上了无神的双目,泪下如雨,气息奄奄。
秋菡赶忙又用雪塞一粒夺命金丹入他口中,大叫道:“你这人真无可救药,为何不想活下去?你知道目下你吞下的金丹是什么?告诉你,那是云栖逸箫老祖爷的武林至宝夺命金丹,只要你不想死,留得一口气在,定然死不了,即使你到了鬼门关,也可将你追回来。”
中原蓦地睁开双眼,讶然问:“咦!兄台此话可真?”
“谁忍心骗你?千真万确。”
“兄台高姓大名,与云栖逸箫老前辈有何渊源?”
姑娘不说姓名,只说:“我们都是老人家的子弟,你不必多疑。”
海惠接口道:“海文是我两的小弟日后你自会知道。”
“真的?”中原惊喜地叫。要挣扎而起。
秋菡将他按住。海惠突然拔出凤萧,说:“你看,我也用箫,老人家的弟子全用萧。你该相信了吧。”
她说的都是鬼话,箫只有一对,怎能全用箫?秋菡就无箫可用,她用剑。
中原喜极,问:“请问两位贵庚?以便称呼。”
“我十八,她十七。”秋菡答。
“哦!两位都是哥哥,小弟今年刚近十七,其实只有十六,请恕小弟放肆,在这儿稍留十天半月能否待小弟能行走之后,再办理两位哥哥的要事?”
“理该如此,何况我们乃是历练江湖而来,并无要事待办?放心啦!”
“小弟先谢过两位哥哥云情高谊。”
“自己人,何必生分,请安心将养,不可胡思乱想。”
海惠突然插口道:“这儿不可久留,也非将养之所,表……大哥,山对面那幢土屋还有家具,地方也宽。何不移往那儿?”
“好!这就走。”秋菡答。
“有劳两位哥哥。”中原喜悦地说。
说走,不简单,怎样带走这个赤裸裸的大男人?日后服待的麻烦事教她两大姑娘如何着手?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僵住啦!
海惠小嘴憋得紧紧的,良久,毅然地说:“大哥,我背人你收拾。”他起身取过中原的衣裤。
中原苍白的俊面,闪过淡淡的红,说:“两位哥哥请迥避,我可以自已穿着。”
海惠脸上经过易容,看不出表情,硬着头皮说:“在十天限期内,你根本不能自己起座,不必勉强自己了。”她闭着眼。替他穿着,手在发抖,好不容易完竣,她已经出了一身汗。
秋菡拾夺他的长剑和百宝囊,与巾靴等物,将白妖狐的衫裤撕成稀烂,但却将她的百宝囊和长剑带走。
海惠抱起人,两人出屋向对面山下古林,有一间稍大的土屋,有房有厅,显然曾经作为住所,主人离开不会超过两月之久。
有两间房,后面有厨间,林中有枯木,可以当柴烧,当晚,他们安顿下来。
一住十天,两位姑娘够辛苦,一面要服侍中原起居,还得到五十里外西面一座村寨中购买食物,更难的是,他们必须瞒住自己的女儿身份。
半月后。中原已可下床行走,总算可以自已处理饮食起居的一些琐事了,半月中,把两位姑娘累苦啦,也把她们二十余颗夺命金丹吃掉了。
渐渐地,中原对两位姑娘起了怀疑,男女究竟有别,瞒得了一时,却无法生活在一起的环境中长久守密。她们不是男性化的女人,自然引起了中原的疑心。
这天,他从睡梦中醒来,寅牌末,天色早着哩,屋中没有灯光。黑沉沉的,他已经成了极平凡的人,从小苦练的先天真气已经全部散去,他必须再以三倍的努力,方能调和呼吸,要想聚聚真气,几乎是不能的事了。
唯一没受多少影响的是耳力与目力,虽没有往昔般锐利,但也不会损减得太多,仍然管用与锐敏以往,他须沉睡到天色大明,方能悠悠转醒,但今天,他竟然提前一个时辰醒来。
他正想坐起来练功,蓦地,他清晰地听到内间里有低微的人声,那是两位姑娘在说话,大概他们已练完功了,正在谈话。这些日子来他两人总是兄弟相称,只听秋菡说。“二弟,你究竟有何打算呢?”
“迅速带他返回桐城,只有这条路可走。”是海惠的声音。
“他的身体不易复原,那妖狐竭泽而渔,太毒了,他这一辈子……”
“大哥,你后悔了?”海惠的音有点不悦。
“不!绝不!我耽心他不久会发现真像,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再练功,恐怕……”
“怕什么?”
“恐怕他因为无法再跋涉寻找父亲,因而走上极端,他是个外柔内刚的人,也许会作得到的,在临颍途中我已发现他内在的感情。”
“我会替他完成心愿,相信你也会的,你会么?你是否后悔了?”海惠的语音急促,暴露了她内心的感情。”
“我会的,我没有后悔,我只耽心他。”
“过些天,等他康复至可以行走远路,我们就启南返,买马拈赶。”
“我仍是耽心,恐怕他不会随我们走呢。”
“必要时可以挟他走,甚至可以制他的穴道,我深信,爷爷已修至仙凡之间。定然可使他完全复原的。”
“好吧,试试看。”
“不用试,就如此依计行事。”
海惠坚决地表示,她真是个性格坚强的女孩子。
语音杳然,她们开始演练拳掌了。
中原心往下沉,他终于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再练了,这一生中原是没有什么指望了,难怪自己调和呼吸也感到作难,完了!
如果在他未离家寻找父亲之前,他不会在乎有否武功在身,同样可以找寻父亲,但目下不同了,沿途的遭遇令他毛骨悚然,没有绝学防身,随时皆有送掉性命的可能。父亲已被鞑子掳走,生死不明要出塞寻找。没有武功防身。那是不堪设想的事,他知道武功的重要了。他渴望出人头地了,可是事情………。
绝望的感觉爬上心头,他几乎惊跳而起,他几乎急得昏厥,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我这一生……出塞寻父是不可能了,我活着有何意义?那女妖害得我好苦!”他心中在呼叫,但久久不能动弹浑身发抖。
他第一个念头是不顾一切,立即出关,拼一口气在,找到草原黑龙,恳求他说出父亲的下落,死亦无憾。
他想下床趁天色未明溜走,再一想却又不敢妄动,恐怕惊动后房的两个人。
想起后面两个人,他感到疑云四起。这些天来,两人的神态中,尤其是服待他的起居时,羞怩的神情昭然,海惠的丑脸虽看不出异状,但他那浑身颤抖和眼中的羞态,不能不令人生疑,而搂菡的神情,却历历在目,不仅没有丝毫头巾昧,她的眼睛就从来不敢和他的眼神接触。
最使他感到奇怪的是,他们身上的奇异体气,绝不是熏衣的香味而是一动淡淡的令人感到神经跳跃的幽香,他们的衣衫宽大,生活这十天半月,没有一天不是穿着得整整齐齐的,有时,明明两人都在家,却只有一人陪他,另一人在房中作什么?
他越想越多,也越来越迷惑,海惠人生得丑,但她的牙齿又小又白,排列得极为匀称整齐,谈吐之中她口中的气息委实与男人不同,虽不是吐气如兰,至少那气息令人感到极为舒畅。
而秋菡的五官是那么美妙。面部的肌肤是那么细腻,那一弯柳叶眉,简直令人难以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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