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姑娘躲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向先前山谷中掠去。
到了山谷,但见尸体零落,血腥中了欲呕,四周鬼影俱.无。“表妹,我们且找找看。”秋菡惶然地。
“表姐,我……我怕。”海惠脸色灰白地答。
“怕什么?”秋菡讶然地问。“我怕………怕他真在尸堆之内,天呀!我………你……”
“要来事终须要来,表妹,怕什么!勇敢些。”
“天可怜见,希望他不要在死堆之中。”
姐妹两折了一条树枝,逐个翻动尸骇,谢谢天!其中没有中原在内。海惠找到水边,突然大叫道:“表姐看那儿”
那是泉北的一座五尺高的石壁,褐黄色的稍平滑一面,有人用剑尖刻了两行字,下面落了款,石旁,插了一柄长剑显然是刻字的人,刻完字后顺手插在那儿的,投入石中近尺,这人臂力与内力都不坏哩。
两人走近一看,大喜过望。宇体方正,其大如拳,其文如下:“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年酬夙愿,横剑扫妖邪,祝中原题,成化四年十月丁酉。”
“表妹,他没死,他脱险了,谢谢天。”
两人似乎浑脱力,倚在石壁上,久久不能说话,凤目中流下激动的泪珠。良久,海惠幽幽地说:“表姐,我们何去何从?”
“去找他。”秋菡不加思索地答,语气极为坚定。
海惠用泪汪汪的星眸,不稍瞬地凝视看她。突然粉面泛红霞。一字一吐地说:“表姐,小妹有些话,不知该不该问。”
“表妹,你说吧,自家姐妹,用不着问该与不该。”
“表姐,你……你爱他么?”
秋菡桃腮泛赤,徐徐背转娇躯,良久,她的声音似久自遥远的天边,只说了简单的六个字:“我不知道,表妹。”
“表姐,你瞒我。”
“目下言之过早。表妹,你们是天生的一对。”
海惠上前轻抚秋菡的香肩,轻声说:“表姐,小妹知道你的心走吧!我们到登封去找他。”
“去登封?”“是的,他必定先到登封去。从河南府过黄河进入山西,任何阻碍,均不能阻止他出塞去寻父的。”
“他不一定会由孟津渡河哩。”
“会的,他人地生疏。定然依华容渔隐所指示的路径从孟津渡河,不会由别处走的,黄河渡口不多哩。”
“好!走吧,”
祝中原在昏昏迷迷中醒转过来只觉内腑翻腾头痛若裂,而且口干舌燥,他挣扎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尸体,吃力地坐起,便开始运气吐纳,并解百宝囊取出一包归元散吞下许久才将身上的疼痛止住。
凤凰夫人赠的奇药,确是灵光,一个时辰之后,便可以开始走动了。
他走到了泉边,喝满了一肚子水聊解饥渴换下了一身衣塞入枯草中藏了,洗净身上的血迹换上了青衣,将龙箫掩在衣内,心说:“这支龙箫确是宝物,竟然可作为兵刃使用。可惜短了些,不然可当剑使哩。”
他抬头打量四周,看到了横七坚八的尸体,只觉心中惨然,同时,他脑中想起了昏厥前的刹那间景况。
首先,他想起了在武昌客店内哧走王秀春,神态极不友好的两个怪人,他清晰地看到他们惊叫着扑来抢救,三道金芒几乎毙了老乞婆,他想“怪!他们好像也跟踪我哩!那天他们对我极不友好。为何又前来救我?那一声惊叫,声调与在武昌大为不同。像是出于女子之口!”
接着,他依稀想到耳中似乎听到小弟海文的唤声,而后便人事不省,他想“小弟似乎来过了,怎么又不见他?”哦!杀声震天,来救我的人不少哩,定然是小弟请来的朋友。”
他在尸堆叫走了圈,所看到的全是贼尸,他们的装束一看便知,他想“我晕倒尸堆,他们定然以为我失踪,所以走了,哼!不知图谋我的是什么人?苦苦迫我又为了什么”
他回到泉边,举目向尸堆扫了一眼,突然眼中凶光外射。切齿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哼!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我祝中原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一哎牙,拾起一把长剑,愤怒地在石上留下了四句心腹之言,狠狠地将剑插入石中,强抑心神觅路走。
他本想拾一把剑带上。但怕惹人注目,思之再三,仍然赤手空拳上路,他走后不久,两位姑娘也赶到了,山区里各走各路,双方都没迂上。
他没到登封,却向北岔出阳城山。到了开封至洛阳的官道,找一家农舍暂住养伤,一留五日,至内伤大痊方上道走巩县,他不敢走官渡,便上巩县设法渡过黄河。
那时,洛河并不在汜水流入黄河,那是嘉靖年们的事,目下是在巩县北面与黄河,会合,会合之地叫洛口,也叫洛水。
他在洛口花了重金,用十两银子雇了一条小船偷渡过河。说偷渡,确是偷,如果被官府查出,要被扣留打屁股,判徒刑一年半,要过河,必须从官渡秉船。
他的船是在晚间偷渡。河水滔滔,风急浪险,端的险象横生,像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躺。
船上不仅是他一个人,还有两个黑衣劲装的黄鱼。
这两个家伙高坐前舱,口沫横飞,高声谈活,天黑如墨,看不清面目。反正声如洪钟,口语粗野即是便好人,也如不到那儿去.
有一个说:“他****!太行山主那一群人,全是浪得虚名的毛贼,只会欺压咱们这些吃四海的苦哈哈。”
另一个嘘了一声,说:“老四,别胡说八道好不好?你怎知他们是浪得虚名的毛贼?”
老四哼了一声,说“事实如此,看了云楼逸萧,便成了丧家之狗,要是我,哼!管他娘的什么萧,也要砍他三五刀我不信诸葛明有三头六臂。谁真止见过诸葛明?恐怕那老家伙早就见了阎王爷啦?用得着怕?”
“老四,你为何不收敛些?乱说话对你没好处,万一让太行山主的狗腿子听去,你即使有九条命也保不住,你知道那天救祝中原的人,是些什么来路?”
“你知道?”老四问
“我是在许州探得的消息,不会有假,那天来的人,有凤凰夫人五个婆娘有芦州岳家的一群娘子军……”“芦州岳家的娘子军?”老四讶然问。
“是的,岳家就是散花仙子的娘家,但近三十年来已经稳起踪迹,但仍有人认识他们,那老丑怪叫天下第一狠人顾大娘就是散花仙子的奶娘,那小鬼正是诸葛明的小孙孙,精灵古怪难缠得紧,想想着,这一群人加上少林的贼秃,太行山主和夜游鹰怎敢招惹?腿下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直逃了十余里方能脱险哩!”江湖鼠洋洋自得地说。
“呵呵,所以我说太行山主是个浪得虚名之徒。狗娘养的才只会欺压咱们这些小混混。”
这时,船已到了河心,风浪更大.船上本来有四个人操桨,这时船速忽然减低,船头两名大船夫放下大桨,低头揭开一块舱板,各取出一把单刀,突然回身叫:“相好的,脱下衣衫来。”中原知道不妙,火速背起包裹站起了.
“怎么,了?老兄。”老四问,两人也站起来了.
船夫挺刀边说:“怎么了,呵呵!小意思,你们是咱们的财神爷,把身上剥光,太爷一生专做好事,今晚大发慈悲,留你们一条生路,河水怪冷,留一条裤子算啦!跳下去是死是活。凭你们的运气,祝你们好运,没被龙王爷招去做隧身,脱!别劳动我爷爷大驾。”
江湖鼠哈哈大笑,“铮”一声拔出一口钢刀,笑道:“老兄,大水冲到了龙王朝……”“呸!”船夫打断了他的话,又道:“太爷招子未黑,不必多说。你这小混混怎配与咱们称兄道弟.冒充自家人?你跳不跳?不跳太爷给你一刀干脆。”
“老兄,有话好说,尊驾是那条线上的?”老四叫。
“太行山是咱们的垛于窑,黄河是咱们的衣食父母,你才毁低咱飘把于,早已该死,但太爷不为已甚,念你们也是江湖人。所以留你们一条生路,看你们的异数,可算得上情至义尽了。”“没有商量了?”
“没有商量,除非你们自己抹脖子。”“来吧!朋友”江湖鼠狂笑扬刀待敌。
中原伸手去舱墙上摸到两棱四角船钉,他一听水贼竟然是太行山的爪牙,无名火起,便悄悄向前移,他本方暗中下手的人,但这时已顾不得许多了?决定毙了这几个水贼,出出心头恶气才能甘心的。
水贼跳下舱中,狂笑道:“太爷号称要命张三郎,就是要你们的命。”
湖江鼠也挺刀上,也狂笑道:“太爷我也是收买人命的主儿,你的命我买了!。”中原双手齐出,大喝道:“招打”
天太切黑,船隧风浪幌动,怎看得见急射而来的小船钉?听风辨器也用不上,相距不远,一闪便至,同时贯入两水贼的胸膛。
“嗯……”他们叫了一声,扔刀便倒。江湖便鼠老四揉身扑上;钢刀齐飞“卞喳喳”红光涌现,“噗通通”人已跌向河心。
中原船钉出手,人向后舱飞掠顺手拔出龙萧,手一挥八音齐呜,扑向两名掌舵操桨大汉,快得如同幽灵幻影,萧出即出声大喝:“好朋友,纳命来!龙王爷找咱们攀亲了。
两大汉丢下舵和桨,怒叫一声抄起手边木榻儿。
可是已经慢了,中原龙箫连闪,左右飞张,已经贴身攻近,异奇的萧声震人心玄,令人听了心血下沉。
“哎……哟……”左面大汉抛棍倒地。
“哎……”右面大汉嘶声狂叫,萧贯入他的右心,小腹又挨了一脚,身躯飞起,带着将死的凄历狂嚎,“噗通”一声跌入滚滚河心,找龙王爷算账去了。
中原人与箫同时到,再飞起一脚,将另一具尸体也踢入了河中,收箫抢住一桨一舵,把住船运动操舟。
江湖鼠与老四恰好抢到,同时惊叫:“天呀!箫声,老前辈是……”
中原不理他们,朗声说:“两位大哥可会操桨?快?咱们过河。”
“会,会。兄台高姓大名?”江湖鼠急声问。
“老兄!好身手,你一下子宰了四个水贼,高明,在下佩服。请留大名。”老四也高声地问。
“在下祝中原。”中原朗声答。
“什么?你……你……”两人惊怪地叫。
“在下祝中原。”中原大声答.
“天呀!我兄弟有眼不识泰山,祝兄恕罪。”“请匆透露兄弟行藏。快!操桨。”
两人抢到舱首。一人一支大奖。船分波逐浪破水急驶,如流失急飞,一直冲到对岸驶去。
船将抵河岸,中原手执大桨,运神力一阵猛挥狂捣,船四分五裂。他一跃上岸。向两人回头叫了道:“两位珍重,后会有期”
声落,人已消失在黑夜茫茫中,也因此一来,江湖鼠日后在江湖四处宣扬,将祝中原出现黄河之事说出,阻止了云楼逸萧一家子和凤凰夫人上太行寻仇的大举。
中原从黄河北面的温县,直趋怀庆府,沿丹河上走,昼伏夜行,进入了山西洋州。
两位姑娘却从孟津渡河,走孟县抵怀庆府,之后沿同一条道路先抵怀庆府与泽州交界处的碗子城关等候;打听中原的消息。
岂知中原一招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昼伏夜行不走关隘,避开巡检司的人盘查,午夜越关飞渡,自然无法打听到他的消息。
海惠姑娘仍是那身怪装束,秋菡也改了男装。
表姐是弱不禁风的游学仕子,表妹是个丑八怪书童,难姐难妹仆仆风尘找情郎。
他们在碗子城关等候,花了二十两纹银买通守关官兵,请他们留意查问一个叫祝中原的少年人,得到消息另尚白银三十两,储银以待决不失言。
千等万等,等了半个月,最后碗上在怀庆府玩腻了的江湖鼠和老四,得到了祝中原已在半月前从巩县过了黄河的消息。
姐妹俩放了心,也心中大急,赶忙拾夺行大同赶,已经晚了。
中原昼伏夜行,他聪明多了。白天里在荒村野店投宿,闭门苦练内功拳剑,下定决心要出人头地不落人后。
晚上,展开了轻功赶路,急如星火,也借机考验自己的轻功火候,这一来,功力大进,每天所花的银子也节省了许多。
从泽州大到同府,天!远着哩,正正从南北北,直贯山西布政司,足有一千二百九十多里,平常人赶路,最少也得十天。
中原心急似箭,恨不得插翅飞往大同。
老四一早,便踏入了大同府境,每晚赶了三百余里。
大同府、这时一座塞的名城,除了东北京师的宣府之外。这是最重要的边塞重镇,在九边中也是名列第二,经常和敌人拚个你顽强我活。
山西境内的长城,共有两条,那时讳言长城,叫边。山西的两条边,一在内地,叫山西边,分两支,一起自老营堡,西到黄河,二百五十四里,叫极边。另一支从老营堡经雁门关至平型关,长八百余里,这条边叫次边,方是真正的内地长城。
最外的十条边叫大同边,东起永宁,西至老营堡,全长一千六百四十七里。总兵官就驻在大同府里。
那时,大同府是山西行都指挥使司的治地,管区着全边二十六处卫所,近年划出了五个卫,去年九月,再建河套外的东胜卫。可惜没有重兵把守。
那时,敌人最凶悍的一支人马,首领叫毛里孩,横行的地域,东起辽东,扰乱宣府,大同,宁夏与庄浪,西迄甘肃,延了数千里,连年战争,死人无算。这一带,先后受到蛮横的孛来,凶猛强悍的小王子等人的侵扰。最后是毛里孩,闹得不像话。
这三个人,在前年夏间,曾把延绥闹了个昏天黑地。延绥,就是今天的榆林。在大同的西南,陕西的北境。
这两年来,毛里孩宰了孛来也杀了他自己拥立的可汗尔偷,准备大举。
去年,脱脱不花的侄孙孛鲁忽登上可汗的宝座,与毛里孩开始分别向边关进兵。时而向朝廷进贡请和,时而向边关进攻抢劫,反反覆覆与朝廷捉迷藏,与边关的守将大臣们打游击。
将近十一月的隆冬了,大同府安静了一段时期,因为毛里孩的大军,已经窜向西面,要进攻延绥大同府算是暂时安了下来,但边外之地,更为大雪所掩覆,仍然可以发现百十人一般的不时散骑,流窜骚扰。
中原在风雨飘摇,锋火漫天中到了大同府。
大同的巡抚,是名将王越,是那时两个守边名将的第—人,另一人是铁汉马文升,他在六年后继承王越总制三边(延缓。甘肃,宁夏。)
中原到了大同,人地生疏,举目无亲,不知该怎么辨才好。太原府衙门之多。可说多如牛毛,那些奇怪怪的官史,令人眼花心跳。
有许多衙所,衙门全设在城内,什么同知,击游千户……简直令人莫测高深,他一个从万里外光临的十五岁大孩子,到那儿去找门路。
一留两日。他急啦!决定冒险,他要亲叩巡抚大人的虎驾。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那时,王巡抚到任已有六年,大刀阔爷正军经武,力行新政.去年,曾随抚侯出塞攻击毛里孩他的衙门警卫深严。等闲人物不可进见。
中原住在大同城。出入极为不便,到处都是官兵,盘查巡缉比比皆是。
自从早些年土木之变,也先入寇大同掳走英宗皇帝之后大同城成了天下闻名的鬼地方,不明身份的人到了这儿准倒霉。他因为心中有事,平平时时不敢到处乱闯。
终于,机会来了,他偶然在酒楼上从一个提调官的口中探得巡抚大人明日将率兵马至阳卫边,便着手拾夺,他要在路上求见巡抚大人。
一早,他内穿劲装,挂上百宝囊;外穿老羊皮大袄,将龙萧插在腰带间,用皮帽掩住头部,往上翻,登上半统快靴,戟食一顿出了北门。
天宇黑沉沉,鹅毛大雪粉飞,劲裂的西北风,卷得雪花漫天狂舞。站在通往边墙的官道上,只见大地白茫茫一望无涯,全成了银色世界。
远望北面的方山和东北的白登山,都成了白头银峰,从大同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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