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却是再也举不起来了。只见游任余被辜沧海那股劲力震飞,身体像被连根拔起的树桩往后飞了几丈,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楚天阔知道游任余为救自己,强提气使出以气驭剑,本就是逆势而为,如今被辜沧海劲力反震,恐怕雪上加霜回天乏力了。楚天阔望着游任余那具苍老的躯体,感到悲痛莫名,但大悲过后,竟是一种如千年古井般的平静,楚天阔顿时悟到了秋朔野所说的明心见性,在大喜大悲之后突然就到达了这种境地,那轩辕剑竟如得到了召唤般兀自震动不已。
楚天阔忘记了伤痛,只觉周遭一片白光,而正有一团乌云如黑墨滴入清水中般晕染过来,那是辜沧海的乘胜追击。
楚天阔灵台澄澈,不假思索,伸手一指,只见轩辕剑如便直穿乌云而去,就像当初秋朔野砍断瀑布那道刀气一般,轩辕剑直透乌云,转眼乌云便消逝了。楚天阔手动气行,轩辕剑倒飞而回,插在楚天阔面前,剑身还在摇晃。
楚天阔站起身,拔剑回鞘,再抬头,却见辜沧海慢慢踱步而来,就好像闲庭信步般,丝毫看不出刚才经过一番生死大战,辜沧海边走边说:“一切都是天意,这场战争自伏击你开始,也由你而结束,我服了,你为何不杀我。”说完,身上几处经脉要穴都破裂开来,鲜血飞溅而出,辜沧海一个踉跄后跌坐在地。原来刚才楚天阔最后那一招以气驭剑把辜沧海的数处经脉都断了,辜沧海元气已破,武功尽失。
楚天阔说:“辜教主,冤冤相报何时了,趁此刻尚还来得及,不如带了令郎回黑琅山,消弭一场江湖血战不亦是一件福德之事吗?”
辜沧海抬头看这楚天阔:“你不还有父仇未报吗?”指的自然是辜道吾。
楚天阔说:“你也伤在我手下,元气大伤,怕没有多少年好活了,如此算起来,也是报应不爽,何苦还要徒增杀戮呢?”
辜沧海点了点头:“中原何幸之有,竟得你这等人才。”
楚天阔知道辜沧海答应了,遂说:“我先下去阻止这场乱战,请辜教主随后下来。”说完,楚天阔便不再管辜沧海,自行奔下山去。下得一指峰,就远远看到谷口那边尘土飞扬,显然乱战正酣,楚天阔纵身上了旁边一匹马,向谷口疾驰而去,快要到战地之时,楚天阔大喝一声:“住手!”
声如炸雷,把所有人的喝住了,纷纷住手。楚天阔奔到近来,就发现中原这边的高手正陷入辜道吾所率的混元教徒的包围之中,虽然四周混元教徒尸首很多,但中原方面的人早已气喘吁吁,身上也多有挂彩,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只有蓬莱五子以五轮阵应战天竺三僧,尚还可匹敌。而外围远一点的山头,一干执长棍的少林武僧被一伙混元教徒阻绝在外,辜道吾此举,果然是倾巢而出,欲毕其功于一役。
见到楚天阔,双方人马感觉自是不一样,苏醒三、薛鹊、燕子卿和沈轻云等与楚天阔相熟的,自然兴高采烈,而辜道吾则脸色铁青,恶狠狠地道:“来得正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说完就要指挥人马继续围杀。
楚天阔说:“辜道吾,令尊败了,他愿意退兵回西域,你不要一意孤行了。”
此言一出,混元教众那边顿时骚动不安,辜沧海在他们是如天神般的人物,竟然都败了,那楚天阔之强大,实在难以想象。辜道吾眼中含泪,说:“不可能,你一定是用什么阴谋诡计把家父陷害了,兄弟们……”
辜道吾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谷中传来一声:“他说的是真的。”却不是辜沧海是谁。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尘归尘,侠隐
辜沧海自盘龙谷中走来,身上布衣染满鲜血,手里牵着一匹马,马驮着游任余,不知生死,楚天阔这才想起刚才只顾着下山来,忘了查探游任余的生死了。蓬莱五子见游任余此等模样,情切心急,挺剑就要上前与辜沧海拼命,混元教徒见状也作势要扑,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楚天阔深怕刚才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局势毁于一旦,急忙喝道:“不要妄动。”沈轻云闻言,便没有再向前,把净严和宗伯驹也拦住,凌云鹤和乔晚也不得不挺了下来。
楚天阔看着辜沧海,自然是想辜沧海表示一下,辜沧海对辜道吾说:“罢了吧,中原不是我们可以染指之地。”
辜道吾心中不值,急道:“爹,现在我们占上风,他们插翅难逃,天下很快就是我们的了。”
辜道吾摇摇头,说:“我败了,中原气数未尽,你占不了上风的。”
辜道吾还想争辩,辜沧海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然后把马的缰绳交给楚天阔,另一只手则递过一个布包,楚天阔接过掂了掂,知道是游任余的惊涛剑碎片,辜沧海说:“他还有一口气在,不过……”辜沧海住口不说,楚天阔也猜得出来,游任余恐怕油尽灯枯了。
圆慧大师和还虚道长这两位武林泰山北斗,原本忌惮地看着辜沧海,虽然辜沧海满身染血,但不知他伤势入喉,后来从血迹上辨认出几处经脉要穴的位置,便明白辜沧海极有可能武功被废了。此刻一听这话,便急急涌了上去,把游任余从马上扶下来,蓬莱五子也匆忙跟上。
辜沧海穿过中原这群武林高手,走到天竺三僧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说:“这是先父自‘天罡大法’中破解出来的密教心法,拿着回天竺去吧。”
天竺僧闻言狂喜,辜道吾正待出口阻止,辜沧海已经把册子丢给他们了,笑狮尊者接过,略略翻阅了一番,面上喜色更甚,郑重地把册子揣入怀中,朝辜沧海合十道:“多谢辜施主成全,那小僧等就告辞了。”降龙伏虎二位尊者也跟着笑狮一稽首。
笑狮再转向楚天阔道:“小僧为求佛宝,得罪了祝荪老人,请代为转达歉意,至于我等手上染的鲜血,日后定当日夜诵经,洗罪渡冤,宣扬佛法,普度众生,请施主成全。”这是向楚天阔告辞,也是立约。
楚天阔不愿再生事端,而笑狮尊者愿意立约不再进入中原,那自然再好没有了,遂答道:“大师能下如此宏愿,自是好事,我不会阻拦,只希望大师多多造福民众就好。”
笑狮知道楚天阔答应了,于是率领降龙、伏虎朝中原群侠再一稽首,然后便联袂往西边纵去,几个起落就不见人影了。
辜道吾见天竺三僧走了,就明白大势已去,再争只是自取灭亡,颓然不语。而混元教众也看得出来,于是纷纷收了兵器,朝辜家父子这边围拢过来。
这时圆慧大师和还虚道长已经把游任余扶到谷口边的树下,游任余脸如金箔,只有气进没有气出,已是弥留之际,楚天阔走到游任余跟前,把那包裹着惊涛剑断片的布包放在游任余身前。
凌云鹤见游任余之状,转身就要找辜沧海报仇,楚天阔伸手拦住了他:“凌兄,冤冤相报何时了。”
凌云鹤怒道:“这不是你的师父,你自然可以说风凉话,江湖规矩,杀人偿命,我替师复仇何错之有,你让开,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还虚道长见凌云鹤太不知轻重,叱了一句:“云鹤,不得无礼,楚大侠说得对,冤家宜解不宜结。”
还虚道长是祖师,凌云鹤自然不敢顶撞,鼓着一口气在一旁怒目而视。
突然,游任余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我与辜先生是比武切磋,我学艺未精,打败丧命,并没有什么仇好报,输得起服得了气,才能算武林中人,日后不得再提此事,免得江湖人笑话我游任余教徒无方。”这话很重,是说给凌云鹤等人听得,嘱咐他们不得报仇,凌云鹤这才不得已低下头来。
辜沧海哈哈一笑,说:“好一句输得起服得了气,不打不相识,你虽然败在我手里,但也是我十分敬重的对手,此生恩仇就此了了吧。”
游任余也想大笑几声,但气力不济,笑出来就像干笑,说:“辜先生宏量,我这才真是心服口服了。”
辜沧海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此一别,怕再无后悔之期,游先生保重,我告辞了。”
游任余点点头说:“恕不远送。”
辜沧海闻言,便转身朝后走去,辜道吾跟着也转身走了,突然楚天阔开口道:“辜道吾。”
辜道吾闻言一震,以为楚天阔要报父仇,但他也是久经沙场,并不惧怕,转身沉着地说:“出手吧。”
楚天阔说:“不要再进中原。”言下之意是只要辜道吾不再进入中原,楚天阔就把仇恨抛开。
辜道吾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转身跟着辜沧海而去。混元教众把死伤的人或扛或扶着带走了,转眼二三百人就走得干干净净。
游任余与圆慧大师和蓬莱五侠交待完一些话后,招呼楚天阔:“楚少侠。”
楚天阔趋步到游任余跟前跪下,说:“多谢前辈刚才舍命相救,晚辈无以为报。”
游任余点点头说:“你已经报了,与辜沧海的事,你处理的很好,想必能替天下挣得数十年太平日子,这才是功德。你是得道之人,日后中原武林安危,还需要你多加维持。”
楚天阔答道:“晚辈一定尽己所能,不敢负前辈厚望。”
游任余满意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完,溘然长逝,神色心满意足。薛鹊伸手去把游任余的脉,过一会,才无奈地摇摇头,一代东海剑侠就此殒命。
蓬莱五侠深受游任余大恩,自然哭泣不已,而其他人,与游任余也多有深交,也是暗暗拭泪。
乱过一阵,众人才振作起来,打道回赵德毅的“归田庄”,而觉源大师所率的少林武僧,则被安排先回少林寺去。
虽然多了游任余这件丧事,但总算大事已了,混元教败走西域,所以众人在悲伤外还有一点轻松之感。游任余的灵堂设在“归田庄”中,上好的柳木棺惇,游任余盛装而敛,那包惊涛断剑也放在棺惇内。
众人祭拜后,才商量起要如何安葬游任余。圆慧大师的意思是要寻一处中原高山圣地,将游任余隆重入葬,借以让后人铭记及凭吊这位剑侠,但凌云鹤则认为落叶归根,最好还是将游任余敛葬到蓬莱岛上去。凌云鹤据理力争,最后,圆慧大师等人被说服,便同意接下来由蓬莱五侠护送游任余的遗体回蓬莱岛去敛葬。
事情既完,楚天阔和燕子卿便向众人告辞,圆慧大师原本还要留楚天阔盘桓几日,见见即将陆续前来吊唁的武林前辈,但楚天阔不想与过多武林同道相交,更不想成为相知满天下的名侠,他还是希望成为融入江湖的一个隐侠,所以便婉言推脱掉。
听到楚天阔和燕子卿要回去筹办南宫骥和孙慕莲的成亲之事,苏醒三和薛鹊这两个耆宿倒十分有兴趣,楚天阔知道他们也是不耐在这里应付各路武林豪杰和场面上的繁文缛节,便邀请他们一同前往乐山,苏醒三和薛鹊欣然答应。
于是,楚天阔与沈轻云约定自蓬莱岛回来后到乐山一聚之后,便和燕子卿等人赶回乐山。
不一日,便回到了燕家镖局,燕家镖局声势日盛,生意也繁忙得很,看到楚天阔和燕子卿回来,举家欢腾。盘龙谷大战的消息早就在江湖开了,燕家镖局也早有耳闻,所以一见楚天阔回来,喜不自胜,大开宴席,饮酒作乐好些天才把这股喜气消耗掉。
接下来便是南宫骥和孙慕莲的成亲大礼,也足足让燕家镖局欢腾了好久。燕家镖局如今盛名在外,上门恭祝的人很多,不过因为害怕暴露楚天阔的行踪,便没有对外透露楚天阔的身份,否则怕人还要更多。于是楚天阔在乐山就用了以前的化名郭楚天,身份是孙慕莲的远房表哥,作为新娘子娘家的人来出席宴会。
婚宴后,薛鹊和苏醒三自然就告辞了,而楚天阔便暂时在乐山燕家镖局待了下来,操持一下镖局事务,一边等待唐婉和沈轻云。唐婉一直没有消息,但在两个月后,就迎来了自蓬莱岛归来的沈轻云,沈轻云带来的消息令楚天阔有所不安。
原来,凌云鹤坚持要把游任余的遗体护送会蓬莱岛,自然有落叶归根的意思,但也是想借此作为游任余的传人入主蓬莱岛的意思。在敛葬了游任余之后,凌云鹤便不顾沈轻云和齐柏泰的阻挠,与乔晚深入地底去探寻那“火麒麟”,竟是要取“火麒麟”之血珠来增补内功。
沈轻云阻止不了,便与净严、宗伯驹先坐船回了中原,一上岸,沈轻云边赶来乐山与楚天阔会合了。楚天阔担心凌云鹤的野心,更担心他肆无忌惮的服用“麒麟血珠”,所谓物极必反,这种增补内功的异物用得多了,肯定会侵害甚至反噬了人体,但楚天阔担心也没有用,只有看凌云鹤造化了。
沈轻云逗留了一些时日,与燕子卿和孙慕莲作伴,三个女人倒也投缘,处得十分愉快。而后,沈轻云便告辞回峨眉去了。
又过月,燕子卿收到一封信,却是唐婉寄来的,里面另有一封信给楚天阔,看完唐婉的信,楚天阔更是百感交集。原来,辜沧海父子在回西域的路上,暗中拜访唐门,见了唐老太太一面。他们母子相见,自有一番话说,辜沧海走之前,将不老峰中幽冥老怪的遗骸也带回天山去了。
唐门老太太心愿已了,在辜沧海离开唐门之后不久,也无疾而终,寿终正寝,唐门自然大办丧事,这也是唐婉不能到乐山与楚天阔会合的原因。就在唐门闭门守孝期间,竟又收到天山那边的消息,原来辜沧海父子回到混元教后,解散了大部分混元教徒,改混元教为归元门。不料此举无法安抚当年归元门的元老,那些硕果仅存的元老发动叛变,杀了辜沧海,辜道吾侥幸逃脱性命,但从此下落不明。
楚天阔读信至此,顿时想起早些时日听燕子卿转述的唐天引所说的那个雏鹰与天鹅的故事,没想到一语成谶,雏鹰溺死在了养育了天鹅的湖水中,而辜沧海则被归元门后人所杀,这不正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
尘归尘,土归土,万物各有因缘,也各有所归,只要秉持正道,便能求仁得仁。
最后,唐婉请楚天阔到唐门一谈,楚天阔自然知道唐婉是想自己去提亲,想到这里,楚天阔心中一笑,心里想到与唐婉游侠江湖纵横四海的样子,走江南,闯塞北,去见乌蒙,或者到燕家镖局来押镖,自由自在,岂不快哉。
于是与燕过涛说明,燕过涛因为女子倾心楚天阔,不免有些遗憾,但也深知此事无可强求,遂化作祝福,嘱咐楚天阔常回来看看,燕子卿自然也替楚天阔唐婉高兴,嚷着说要喝喜酒。当晚,燕过涛便设宴送楚天阔,从南宫骥夫妇,到牛冲、刘智星等镖师都在,一席觥筹交错,好不开心,众人都深感缘分难得,也十分享受这种有朋之乐,重重嘱托楚天阔游侠路过,一定要常来喝酒。
翌日,楚天阔便告别了燕家众人,往唐门赶去。那一天,旭日东升,霞光满天,紫气东来,是难得的太平瑞祥之象,楚天阔隐入山野草莽之中,化为一个人人只闻其名未见其身的侠客,去开始他新的生涯。
后记(全书完)
完本感言和求赏贴
敲完这部作品的最后一个字,我大舒一口气,也十分抑郁,因为不能创造更好的来。从今年6月份开始写这部《神州侠隐》,其实是辞职之后无所事事而找给自己的一份闲差,原本想藉此锻炼一下自己的笔法和构思故事的能力,准备写个二十万字的小故事,却不料起点签约编辑要求签约作品至少写到60万字,我寻思好些时候才答应下来,答应下来之后我就告诫自己一定要做到,无论成绩如何,承诺都不可动摇。
从二十万的故事要扩充到六十万字,对我的构思其实挑战蛮大,因为我不是写一种单元剧式的故事,一层层打妖怪、升级,不是,我要写的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说——如果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