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会客堂,迟迟不见狄万英和狄千慧二人出来,禹边云便问他们二人怎么不在。
狄万杰便说:“大哥和姐姐出去办事了,估计过几日就能回来。”
“哦,那他们办什么事去了啊——别看手了,自己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狄万杰瞥了眼正在忙着护理右手食指的元敬阳,浅笑敷衍。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幸好过不了多少一会儿,管家刘成轩过来,告诉狄万杰,说是平江府衙又下通知了,说今年可能还要闹春荒,希望狄家能像以往闹灾那样捐出些粮食,帮衬朝廷赈灾,作出大户的表率。
“这件事啊。”狄万杰挠挠头,有点犯难。他心里清楚,连着闹灾好几年,秋收佃户交不上来多少租粮,地主家也没余粮。去年大哥刚刚当门主,他为了帮大哥在平江竖立好名声,赈灾的时候一个大手笔捐了家里一半银子和粮食,现在玄影门内的这点家当,也就基本刚刚好够他们自己用。
狄万杰慎重考虑,道:“还是飞鸽传书,问一下大哥的意见吧。”
“是。”刘成轩应完声却没立即动作。
狄万杰瞧他似有些反常,便低声问他怎么回事。
“大管领,旁边说。”
狄万杰微微皱眉,管家对他们的称呼是有讲究的,若是叫“四少爷”,说明刘成轩要说的是家里事;而喊“大管领”,则说明接下来谈的事情与玄影门事务有关。狄万杰顿觉提神,暂时离席,到一边问管家究竟有何事要说。
刘成轩低语道:“大管领,目前门人都有些不满啊。”
“怎么不满?”
刘成轩显得有些无奈,道:“老爷当家的时候何曾有过这么一连串的事情?自从大少爷当了门主,先是李季敞、后他去建康为虎所伤,大笔钱粮赈济灾民就不提了,现在又要去与滨江太保相斗,门人们都觉得这一年过得不安定,他们心里不踏实啊。”
狄万杰道:“李季敞和滨江太保不都是二哥三哥遗留下来的问题吗,门人们凭什么对大哥不满?”
刘成轩叹口气道:“人就是这样。”
狄万杰沉思片刻,道:“总之若有人觉得不想待了,叫他们走便是,我玄影门立派百年,不养庸碌之人。大哥在此,也定会说出和我一样的话来。”
“是。”刘成轩刚允声退下,天井上空飞来一只鸽子,不待人唤,便落在了水井沿。
怪了。狄万杰走过去,抱起鸽子一看才瞧出端倪,原来信鸽翅膀受伤,它是累了才不等呼唤就落下来的。狄万杰取出信筒内的字条读了一遍,满头大汗。
第二二五章新上跳板()
“急!舰队覆,正副门主及花、冯二管领失踪,石景崇。”这是信鸽带来的讯息。
狄万杰感到一丝眩晕,他努力运了运气才让自己没栽倒在地。
会客堂里,元敬阳等人见着狄万杰一连串反常的表现,颇感怪异。而禹边云观察发现狄万杰抱过信鸽之后更是差点摔倒,便猜出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他心道:狄门主前些日子到万羽堂没坐定就走了,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于是他起身走过去询问狄万杰,是不是出什么岔子了。
事到如今,狄万杰也绷不住了,他答道:“禹先生,实不相瞒,我狄氏行走江湖百年,既交到了很多过命好友,也结下了不少的仇家。前些日子,大哥姐姐他们带人前往建康,是要与号称‘滨江太保’的张十一算清过去的恩怨。就在刚才,我收到消息——”说到此处,狄万杰语调有所异变,话也忽然停住,其含义不言而喻。
玄影门一百多人在江上被水鬼凿了底,沉船淹死,正副门主及两个管领失踪。而那只信鸽是石景崇拼命从鸽笼里捞出来,抓握过程中不慎弄伤的。
管家刘成轩听后面如死灰,一时间宛如失了魂魄。
而狄万杰迅速冷静下来,讲出了自己的主张:“而今大哥等人生死未卜,在确认之前不宜声张。况且我玄影门仍有四百余众,你叫万开锋与庄彦卿集结他们麾下的一百六十人,听候我的指示。”
“明白。”刘成轩答应后,试探着问:“大管领,如今的情况家里不能没人照应,实在不行,不如叫老爷出来”
“不可。”狄万杰断然否决。父亲狄楷以隐居之名被大哥软禁已有近一载,照看父亲的人常听闻到他的哀叹与咒骂声,若是把父亲放出来,恐怕情况会更糟。但家里不能没人管,把门中事务交与其他人又不放心。狄万杰思来想去,做出了决定:“六妹也不小了,可以叫她锻炼锻炼了。”
刘成轩问:“大管领的意思是让懿娘子暂时料理门中事务?”
狄万杰摇头道:“不,我依然坐镇本门。我的意思是让六妹跟着万、庄二管领去建康。她性子鲁莽,若是叫她突然掌管整个玄影门,平地都能惹出事端来。倒不如叫她跟着参战,她的脾气也有发泄的地方。”
狄万杰安排好了玄影门事务,大概四五日之后就可按照计划行动起来。而元敬阳、禹边云知道狄万英遇险,玄影门陷入比上次更大的危机,毅然决定出手相助。虽说万羽堂算上扬州分堂堂众、外加仆役、婢女刚满九十人,但这种规模在寻常江湖门派里也算偏中等了,勉强是有与水贼的一战之力的。算上元敬阳从万羽堂中抽调的部分人马,奔赴建康的队伍瞬间达到了二百人。
鉴于不久前的事故,狄万杰同禹边云商讨决定,此次赶赴建康水陆并进,万开锋带狄千懿同一百二十人走陆路稍后出发;万羽堂与张十一过往无恩怨,故而走水路,同时顺带着庄彦卿及其余四十名门人,先几日行动。
经过一番不分白天黑夜的折腾后,狄万杰总算送走了万开锋和狄千懿,回到家里坐下来歇会。坐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他忽然觉得家里有些不对劲,不对劲在于院子里过分安静了,比之以往少了一种声音。狄万杰原本都要搭起来的眼皮猛地抬起,他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小妹不见了!
“呔,看鞭!”
就在狄万杰惊慌失措地找小妹的时候,他的小妹狄千慈成功地袭击了一回元敬阳。
“啊——”元敬阳握住右手,脸都因为疼痛而变形了。捂了会儿后,他拿开左手,发现右手手背红了一块,一碰就疼,加上前几日几乎被咬断的食指,目前这只右手就算半废了。
狄千慈哼了一声,轻蔑道:“青城山的猴子这么不禁打,也配和我大哥称兄道弟?”
元敬阳咧嘴喝道:“没轻没重的,打坏了你赔我一只手啊?”
“我家不养避马瘟,没猴爪给你换。”
这时玄影门管领庄彦卿从甲板上下来,来船舱听到动静,忙过来将狄千慈拉到一旁,像个长辈一样斥道:“人家元堂主是使弓的,你打坏了他的右手,把你的手剁了赔给他?”训斥完,庄彦卿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后吃惊道:“小主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狄千慈一昂首,双臂交叉,趾高气扬道:“哼,你管得着吗?”
庄彦卿吓得三尺长髯都竖起来了,他擦擦脑门的汗,冲出船舱跑到甲板上,扶着栏杆四处眺望,喝了一肚子凉风,心道:完了,已经出了平江地界,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反正自己挨骂是肯定逃不了的,还是尽快寻个渡口停船,吩咐人把小主送回去要紧。
可是在回平江这件事上,狄千慈表达出了强烈的反抗。
“庄彦卿,别以为我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大哥姐姐生死未卜,难道你要我坐视不管吗?”
庄彦卿很是为难:“可小主人,你才不到十五岁,又是个女儿家,怎么能——”
“女儿家怎么了,姐姐不是女儿家?不到十五岁又怎么了,我照样敲碎张十一的奔儿喽!”单看狄千慈流露出稚嫩威严的神态,就知道她确是纯正的狄氏一门中人。
庄彦卿道:“小主人,话虽如此,可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担待不起,回头非得叫大管领骂死不可。”
狄千慈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管领,祖上都是武襄公的部将,战阵冲杀无所畏惧,怎么传了几代下来,一个个都变得胆小如鼠了?我要去救我大哥与姐姐,连死都不怕,你要挨两句骂就受不了了?”
庄彦卿被说得羞赧无比,可他也有委屈,去年狄氏一门同室操戈,七兄妹变成了五个,而今又有两人不知所踪,突然间主家就剩了一儿二女,玄影门受不得再少一条臂膀了。可惜狄千慈并不能体会到这些,她只当庄彦卿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不管你怎么说,我不回去。别忘了,你姓庄,而我姓狄。”
第二二六章赤诚相待()
因为听闻狄万英等遇险,大批门人遇难,玄影门和万羽堂都派人前赴建康。狄万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他的妹妹狄千慧倒真没死。
就在船队被凿底沉江的当天晚上,花宗训和狄千慧一同游上了长江北岸。
狄千慧发梢滴着水蹲坐在地,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借着微弱的月光,花宗训看见狄千慧身体打战,脸色嘴唇苍白,顿显娇弱,这副模样真是谁见谁怜。他对副门主早有爱慕之心,现在只觉心里似小鹿乱撞,人已经六神无主了。
花宗训脱下外衣要给她披上,狄千慧却连忙避让:
“湿的。”
花宗训才发现自己脑子糊涂了,连忙道歉,随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找了棵胳膊粗细的小树,抄起腰刀就砍了起来,直砍的刀口崩坏、虎口发麻。过了会儿,浑身也是湿漉漉的花宗训分几趟抱来一堆木柴,又撕了些树皮和杂草揉搓,努力将草里的水分拧掉,而后取出随身带的火石,费了好半天劲才燃起一点火星。
温暖的小火到底是升起来了。狄千慧并腿抱臂,挪得近些取暖。花宗训找来几根树杈,在火上架起来,随后捡起外衣拧干水,正欲搭到架子上准备烘干时,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不妥,于是他冲狄千慧道:“副门主,你先来吧。”
狄千慧犹疑片刻,缓缓脱下外面套着的湿重棉衣。花宗训接过来费尽力气也才挤出去一半的水,他把棉衣往架子上一放,差点砸弯木架扑灭了好不容易升起的篝火。这下可就犯难了,这么大件外套,得几时才能弄干啊?
“要不,你先把里边衣服烘干了?不然多难受。”
狄千慧紧紧蜷缩着身躯,摇了摇头。
花宗训见她又冷又湿,心里难受,恨不得自己承受两份的罪来替她。不过,他也不能强迫狄千慧,毕竟自己和她男女有别,同坐一堆篝火旁,难免尴尬。于是花宗训唯有先脱了自己的上衣,搭在架子上;脱裤子的时候,他有些不好意思,便背过身去解起腰带。
狄千慧看见花宗训后背上被热气一烤,隐隐约约露出了红色的纹身,仔细一看乃是一条四爪翔龙。花宗训身上的纹身可有讲究,这是拿鸽子血混合白酒、朱砂纹上的;平时无色,而饮酒、出汗或者激动之后便会显现出红色,适才篝火热气烘烤,促进了他的血脉运行,故而纹身逐渐显现出来。
很快,花宗训脱得只剩一条大裤衩,冲狄千慧害羞地笑了笑。
纵然有着火堆的热量,狄千慧还是因为冰冷的河水浑身难受,根本没心情搭理他。
花宗训关切地问道:“现在好点了吗?”
“嗯。”狄千慧答应着,慢慢耷拉下了眼皮:“好、好暖和”她喃喃自语,慢慢侧倒了过去。
花宗训拧完裤衩边角的水,一抬头看见狄千慧倒了,忽觉不妙,忙挪过去摸摸她的手,冰凉无比。坏了,可别冻死了!花宗训纠结一番,最后觉得还是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托起狄千慧的上身,臊红了脸,开始给她一层层地解衣服。
终于,狄千慧从鬼门关折返回来,缓缓半睁开眼,重又看见了噼啪燃烧着的篝火,以及架子上自己的亵衣。狄千慧呆滞了片刻,忽然清醒了许多,低头一看,自己正赤条条地裹在几件大两号的男装里。
狄千慧凝眉瞪眼,捂着上身衣物半坐起来,喝道:“花小乙,你做什么!”
就穿着条大裤衩,披着已经半干的女式中衣勉强取暖,模样十分滑稽的花宗训跪到她面前,俯首道:“副门主饶命,属下见您湿冷难耐,这才斗胆帮您”
“饶命?我何曾说过要取你命?”
“呃”
狄千慧叹了口气,眼眶忽就湿了。
“副门主,你怎么了?喔——我该死、我该死!”花宗训狠狠抽起了自己耳光。
狄千慧拦住他,问了他几句话。花宗训顿时脸颊通红,咕哝道:“我闭着眼的,没看。”屁话,怎么可能没看,但凡是个正常青年男性,扒光黄花闺女,哪里可能不把每个关键位置仔细看清楚了?花宗训知道狄千慧比一般男人还要聪慧,一听她问就明白这是在试探自己,于是才诈称自己一眼没看。
“你没看?”狄千慧怒火冲上头顶:“那你是用摸的咯?”
花宗训哪里猜到自己的小聪明正好掉进了狄千慧设下的陷阱里,摸的可不比看的更严重?他吓得忙道:“我没摸、我是看的——不不不,我也没看,我也没”
狄千慧只是冲他叱了句“转过去”。
花宗训乖乖转过身,背对着狄千慧,迅速调整心态,做好被一刀扎后心的准备。哪知道,忽然几根细滑如葱段般的手指贴到了后背上,顺着纹身的纹路左右上下摸了过去,弄得他痒痒的。
“疼不疼啊?”
花宗训知道这是在问自己纹身的时候疼不疼,于是笑道:“大丈夫嘛,疼不过一时,帅才是一辈子的!”回答完,他连打了三个喷嚏。
“转回来。”
花宗训顺从地又转回了身,正打算再以很重的鼻音解释几句时,两片温润的粉唇贴到了他的嘴上。他惊得往后缩了三尺,抹去了口上琼津。
狄千慧冲他招招手道:“花小乙,你怕什么?我又不讨厌你。”
花宗训摸着后脑勺,慢慢靠近了狄千慧,将脸往前一杵。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终于将他打懵了。花宗训捂住被抽得发麻的左脸,右脸又挨了反手一巴掌。反手巴掌因为有指节的攻击,可比正手巴掌疼得多了。花宗训觉得右边后槽牙松了松,忙分出右手捂右脸。他两只手都腾不出来了,狄千慧这才揽住花宗训的脑袋,冲自个儿方向一拉,又吻住了他。
花宗训此时彻底迷茫了,他完全猜不透狄千慧的意图,只是觉得有一根舌头拨开了他的嘴唇。花宗训驯服地打开牙齿,让那根热乎乎的东西探进嘴里,和自己的舌头搅在一起。由于着了凉,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狄千慧便掀起盖在身上的衣服,搭在花宗训身上,与他赤身裸体地抱在了一起。
待喘口气,花宗训讶异地看着狄千慧:“副门主——”
狄千慧将一根食指搭在他的嘴唇上:“今夜,你可以叫我小慧。”
一番云雨之后,花宗训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滩处子之血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狄千慧也喘匀了气,总算从无与伦比的疼痛与快感中恢复了意识,她没力气动弹,就静静地伏着叫花宗训擦汗。
“你以前有过吗?”
“呣?”花宗训稍微想了下,猜测狄千慧是问自己在过去和装疯的狄万英一块出去鬼混的时候,有没有同小姐行过房。花宗训轻笑道:“那哪儿有过啊?以往都是门主逍遥,我等只能站门外听——”说到这儿,他不免挠挠头,心道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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