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
沈玉璃起先闪步,运出身躯力气一刺,若是换了常人,早就来不及反应被刺中。而这男子剑法亦颇为高超,又兼左手持剑,才能靠着本能挡下这一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玉璃竟然还有后手,借力引力,甩出左手的钢针,直击男子面颊。若不是投掷类武器本来精度就不高,加上四周黑暗能见度较低,这根针是完全可以扎进眼球的。
与此同时,潇湘社的选锋护卫、蒙面青年葛复恭也手持两杆各四十五斤的重骨朵下了楼。别认为人家走楼梯很掉价,你就算会轻功,扛两口袋大米跳楼试试?
“刺客受死!”葛复恭跳下两级台阶,算是挽回点颜面吧。他叱着男子,手举骨朵直冲而来。男子侧身欲拿星灵剑招架,但迟疑须臾,他还是举起左手剑来格挡。毫无意外地,骨朵一口气砸弯了这柄剑,裹着剑身就锤向了男子胸口。幸好长剑本身具有一定的韧性,纵然弯曲,依然消减了重骨朵的动能,最终让骨朵靠到男子锁骨,却未造成损伤。
不过弯掉的剑就没法抵挡第二次冲击了。男子迅速弃了左剑,冲步跳出前后两名敌人的夹击范围。如今形势对于他来说相当严峻。但这样的斩首行动,或许以后再无机会,他不想轻易放弃。
此时元敬阳借着光的反射,似乎察觉到男子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他意识到这是男子应接不暇,需要帮忙。于是他蹑手蹑脚后退几步,抽出三支箭,两支夹在指缝,一支搭在弦上,悄悄地瞄准了沈玉璃。
能挡我一箭的人还——还不在这里。充满自信的元敬阳正欲发射,另一个方向同样有人悄悄瞄准了他。不过,在深山练就的听觉救了他一命。他就地翻滚,看见崩断在地的弩矢,松了口气。而就在几乎同一时刻,元敬阳凭借着余光看见的弩矢射来的角度,迅速判断出了敌人的位置,头也不抬地开弓而发。
沈玉璃听得“崩”的一声,脚下陡生力气,一跃而起,挥动长剑。“啪”一声后,他安然落地,随后散落在旁的还有被击断的雕翎箭。“滚进去!”这句稍显粗暴的喝令是对手拿轻弩的丫鬟翠微所说的。
虽说翠微、云梦、诸葛笑等人也都是身负绝技,责任是保护社主。但实际情形好像总会反过来。
能挡元敬阳一箭的就在这里。
'*'武当派的轻功跳楼法就是这种,不过小孩子千万不要轻易模仿,大人也一样!就算身体素质相当好的,超过三米高度的也切勿轻易尝试!
第一百二十章剑法之威()
元敬阳没想到除辛弃疾以外第二个能挡住他箭的人出现了。不过他完全没有必要感到沮丧,因为以后还会出现第三个、第四个。未来他若是混得越好,针对他的人就会越多。正因为江湖上传开他天下第一弓手的名声,专门训练反应速度的人也逐渐增多。
当然,训练反应速度是一回事,能不能挡住就是另一回事了。元敬阳心道:射沈玉璃不行,那我便换一个人。于是他后退几步,尽量缩进阴暗的角落,瞄准了那个正在舞动骨朵、动作大开大合的选锋护卫葛复恭。
走你!离弦之箭一下穿了葛复恭的左琵琶骨,带血的箭镞在他身体后侧冒出足足十余寸。
葛复恭痛吟一声,左手的骨朵滑落在地,发出“咚”一声巨响。他本人也连退六七步,顺势坐在了楼梯台阶上。这就是俗话说的“武功再高,一箭撂倒”。
那戴着铁面的男子少了一个极大的威胁,如今只须全力应付沈玉璃即可,但他也不敢轻易松懈。男子双手握着星灵剑,与沈玉璃拉开四步距离,等待对方先行出招。
沈玉璃猜出男子意图,觉得对手是要等待自己出手,然后见招拆招,从容应对,便故意将卷寒剑舞出剑花,以示挑衅。相同等级水平的人过招,其实往往进攻方是处于弱势的,就好比两个精英枪盾手对决,双方都是一手持枪一手举盾,如果一方先行进攻,就必须要探出头窥测视野、露出半边身体挥动武器,这样一来就会露出破绽,被对方抓住时机反击。
虽说男子剑术稍逊于沈玉璃,不得不处于守势,但他仍然有办法逼迫对方先出手。
“放箭!”
枪盾手对决,如果有远程支援,就大不一样了。男子如是考虑。
然而他说完“放箭”俩字后,元敬阳并未发出箭支。男子奇怪地冲元敬阳看去,却发现他把弓挎在左肩,双臂抱怀略显惬意地在观战。
你叫我放箭我就放箭?你以为你是谁啊?
尽管这种心思十分隐秘,但沈玉璃依然从元敬阳起伏不大的表情变化中窥出了端倪。沈玉璃暗暗一笑,持剑上前攻击。
男子横着剑脊架住自上而下的劈砍,就势朝前划出一道弧,剑尖连沈玉璃的羽织都没触碰到,就被绕到下面的卷寒剑朝上挑起。沈玉璃打开男子门户,随即冲他脖子自右向左一抹。男子朝后一仰,直觉一股剑气掠过喉咙,剑气清凉,而喉内已然滞涩起来,这是被惊得痰浊上涌,梗阻在了咽部。
就在他还未把涌上来的浊痰咽回去的时候,沈玉璃下一招又赶上,这一回他借着惯性将卷寒剑自身体左侧齐腰位置而上,刺向男子胸口。男子慌忙横剑招架。但这一回攻击是斜向上刺,剑脊只是稍稍干扰了这一击的角度。卷寒剑上扬,擦过星灵剑剑身,迅速突破了皮甲的薄弱防御,扎进了男子的锁骨下方。
男子顿觉剧痛,左臂连带着一麻。他还未因疼痛而叫唤的时候,沈玉璃衣摆一抖,一只白色鞋底就直奔他的腹部而来。
“噗通”一下,男子后退半步,仰面躺在了地上。沈玉璃把穿着云头鞋的左脚收回进衣摆里,随后掏出一方白手帕,擦拭着剑上的血迹,并检查有无缺口,是否需要回去修复。见并无大碍,他便问男子:“你的剑法是哪里学来的?”
男子只是忍着疼痛冷笑,并不回答。
角落里的元敬阳亲眼看完方才沈玉璃一套虽简短却极为从容优雅的动作,被深深震撼到了。都说真正的功夫看起来就跟泼皮打架一样,看起来和王八拳差不多。可为什么沈玉璃的的动作如此漂亮,效率还如此之高。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坠星剑法了?果真这么厉害,我有空还真得练一练!
当然,败者也用的是坠星剑法,但是失败者总会遭到忽视,元敬阳并没有看出那男子动作的优美性来。
沈玉璃看着男子,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的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男子还欲抵抗,但一发力就觉腹腔隐痛,丹田无力,他明白了,刚才沈玉璃那一脚虽不起眼,但却劲道十足,已经将他踹出了内伤,甚至比卷寒剑的那一刺更为严重。正想着,他就觉一股腥甜上来,咳嗽一声,血洒衣襟。这就像武术家们常说的,把人打飞不见得多强,能把人一下子打停在原地才叫厉害。因为停滞作用会让对手无法缓解遭到的巨大冲击,顿时身受重伤。
“还想还手吗?”沈玉璃冷笑一声,道:“这一脚就是为了翟小乙的。”
男子不顾溢出鲜血的嘴,依旧带着嘲讽的语气道:“把下属看得如此重要,你还真是头领中的异类、怪胎!”
沈玉璃没搭理这话头,而是稍稍蹲下来些道:“既然你不愿意说剑法是从何处习得,那我便瞧瞧你的真面目吧。”说着,他右手拄剑,左手就伸去要摘去男子的铁面具。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时少游居的门开了。一个英俊而又略显消瘦的白净中年在两个手拿火把的汉子的护卫下进来了。
中年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堂,皱了皱眉。
沈玉璃狐疑地直起身,转向来人。两人一个对视,神情都有些异样。
沈玉璃反手把剑背到身后,怪腔怪调地说道:“哟,这不是绍兴侯吗,这么晚了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
这来的中年人正是现任烈风令总指挥,绍兴侯赵彧。赵彧情不自禁地走近了几步,道:“若——玉璃,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沈玉璃浅笑道:“侯爷,直呼在下姓名,似乎有些无礼吧?”
赵彧居然垂目摇头,叹了口气方才重又看向沈玉璃,道:“沈社主,你为何不在岳州经营潇湘社,却跑到扬州来夜间与人戏斗?”
“纵然我与人戏斗,也是在屋内,你又是如何得知,并且在这个时候赶来?”
赵彧的表情分明有几许愧疚。他指着躺在地上的铁面男子,招呼左右:“此人在城内夜间戏斗,将其拿下。”
沈玉璃微笑地看着卫士绑了前来刺杀自己的铁面男子,忽又扬起左臂,似乎在问候绍兴侯赵彧:“那我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久别重逢()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潇湘社社主沈玉璃和这个被成为绍兴侯的名叫赵彧的中年人有过交往。并且赵彧似乎哪里对不住沈玉璃,此刻他露出窘态,不言追究之事。
赵彧缄默片刻后,问道:“婉儿还好吗?”他问的是沈玉璃的妹妹沈玉玦,因为沈玉玦小名如婉,所以他叫的是昵称“婉儿”。沈玉璃一边扭断插在葛复恭肩下的雕翎箭替他疗伤,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托侯爷的福,比以前还好。”赵彧更显尴尬。他正思考如何应对沈玉璃话语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个白衣书生来,将他吓得一颤。
禹边云整理了下衣襟,施了个礼,道声“侯爷”。
“你是?”
“下官禹边云,来此少游居做客,无意卷入是非,还请侯爷明鉴。”禹边云这个还不如芝麻大的官位有时候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至少他算是个士大夫的尾巴,遇到事情各地官员也不会太为难他。
赵彧敷衍了几句后道:“既然如此,那你们走吧,我与沈社主还有事要谈。”
赵彧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禹边云立马会意,连声道:“多谢侯爷、多谢侯爷。”他一边拱手,一边使眼色让元敬阳一块赶紧走。元敬阳忙和他挤着门框溜之大吉。
“这也算是逃过一劫啊。”禹边云似乎心有余悸。
元敬阳头一次见他如此惊悸,疑惑道:“刚找到你的时候你不是还很惬意地捧读艳情文吗,怎么现在慌里慌张的?”
后来开打的时候,禹边云躲在桌底,把战斗过程看得一清二楚。他说道:“那个云剑门所说的能以一敌七、剑术高超的男子,手持双剑与沈玉璃搏斗,竟一丝便宜没占着,还身负重伤。你我触了沈玉璃的霉头,竟还能全身而退,岂不是逃过一大劫。”
元敬阳心想:听这么一说倒也是了。昔日云剑七星为了夺取脑中藏书的房南秀与自己一帮人械斗,人数几乎相当的情况下差不多打了个平手。也就是说那个喜欢穿得很喜庆的怪异男子能一人顶上自己近十人,却在沈玉璃手下过不了四五招。看来潇湘沈氏,真不是浪得虚名啊。“那找这么看,钱还是得给他了?”
“什么‘钱还是得给他’?”禹边云问。
元敬阳只好无奈地向他解释了因为刊印别人家剑法被人罚款的事情。这潇湘社,别说,还挺有版权意识的。
想不到这通解释一出,禹边云急眼了:“书是我誊录的、活字印版是我找到的、码字工匠也是我雇的,我辛辛苦苦靠本事赚的钱,凭什么给他?不给!他有种自己去平江,到我们总堂拿!”
元敬阳哑然失笑:“这才是我认识的禹先生啊。”
二人下定决心,潇湘社开出的罚款一文钱也不给了,凭自己本事赚的钱为什么要给别人?
且说元敬阳等人离开后,绍兴侯赵彧让两名护卫在外面把住少游居的门,似乎要和沈玉璃促膝长谈。
沈玉璃叫来翠微、云梦,让两个丫鬟搀扶葛复恭到诸葛笑的屋里疗伤。这次元敬阳射出的雕翎箭是温迪罕扬古新提的货,还未淬毒,所以目前看来葛复恭并无大碍。沈玉璃也松了口气,悉心培养的翟小乙还未出师就被杀死,他不希望再损失一名精英护卫。在道上混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哪天会突然死掉,一切都有着运气在背后操纵。
赵彧来回踱着步,静候沈玉璃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方才挑一把椅子坐下,问道:“现在,我们能好好聊聊了吗?”
沈玉璃似乎连白眼都懒得给他,道:“随你的便。”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在赵彧的对面坐下了。
赵彧显得局促不安,他问道:“我妻现在过得还好吗?”
沈玉璃好像有些不耐烦了:“刚才不是问过了吗,婉妹一切安好,无需侯爷挂怀。”
赵彧垂目叹息,道:“是我多言了。其实我想问的是,什么时候见见孩子?”
“这个嘛,”沈玉璃随手拿起茶壶倒了杯凉水,道,“要是侯爷不嫌岳州路远,可以把孩子带过来和婉妹一家团聚嘛。”他正欲仰头将水一饮而尽,赵彧却伸手握住了杯子,取走后向旁边一泼。沈玉璃下意识地看看倒在地上的水,发现并没有像某些毒药那样泛起泡沫,才恍惚想到这就是寻常的水而已。
赵彧将杯子放回茶盘,道:“晚上就别喝这么凉的了。”
沈玉璃瞥了下赵彧那颜色苍白的手,眼神中包含着说不尽的意味。他轻扬嘴角,问道:“那我是要感谢侯爷关心不成?”
赵彧摇摇头,忽然念叨起来:“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念罢,他又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一句反复低吟,接连叹气,心怀懊悔地感慨:“如今的我方才懂这一句柳词啊。”
沈玉璃眼瞧着赵彧的一脸憔容,却不为所动。“若是侯爷早十年知道其中意味,也不会像今日这般颓唐吧?”
赵彧苦笑一声,道:“若是十年前没有发生那些事情,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不会像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怎么了?”沈玉璃问。
“你还是老样子,凡事不看过往,只问当下。”
沈玉璃轻笑道:“古人云:‘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既然已经发生过了,再去多想也是无用,莫不如关心关心眼前的人和事。”
赵彧表示赞同:“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才过来关心一下眼前的人和事。”
这话一说,沈玉璃就明白了,自己此次来扬州是有人设计好的圈套,而绍兴侯的突然出现,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只可惜设套的人没有想到两点,其一是沈玉璃的确本领非凡,不易对付,其二便是这绍兴侯赵彧与他是故交。
既然对方有意露了底,沈玉璃也同样给他个面子,说道:“那你看看,你眼前的人可否多出手脚来?”手脚就是手足,多出手足的意思便是有没有多出兄弟来。
二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然是掏心窝子了。赵彧轻咬了下嘴唇,似要透露一些重要的东西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巨大陷阱()
却说赵彧和沈玉璃对桌而坐,表面上在闲扯着家长里短,实际上都通过话语传递了一些秘密。由于十年前的一些事情,赵彧自觉对沈氏一门有愧,故而此时屏退了左右,说出了本不该说的话。“潇湘社算是有我的一份在内,你可千万要守护住它。”
沈玉璃眨巴着剔透的眼眸,目光灵动:“侯爷只管放心,有我和我的一众叔伯弟兄在,潇湘社就绝不会倒下。”
赵彧点点头,道:“当年结社之时,你我都未曾想到潇湘社竟能数年内做大,到了社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