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羽堂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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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羽堂契约- 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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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侂胄又捏着那东西问队将:“这是何物?”

    有了上司的说辞,队将也就顺嘴说道:“这兴许就是甲胄上掉下来的一块,正好小人站在这儿了。”

    “喔——”韩侂胄听罢,冲随行而来的另一名武官招招手,示意让他过来。可巧,那武官穿的正是黑底金边的乌锤甲。韩侂胄叫武官到跟前来,将手中物品和甲片比对了一番,微微皱眉,问方才答话的队将:“这块甲片好像有点厚了吧?而且没孔啊。”

    “呃”队将喉咙里像是有口陈年老痰,上上下下卡的他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什么?”韩侂胄忽然暴喝,吓得周围一圈人都身躯一颤。

    “骨牌!”队将的舌头终于捋直了,这下答得倒利索。

    韩侂胄微微点头,冷冰冰地说:“我大宋刑统有律,凡在京城赌博者一律处斩,凡隐匿赌徒不报者与之同罪。你说说,你该当何罪啊?”

    “啊——”队将无力地哀叫一声,吧唧就跪下了。

    “还有你——”韩侂胄又看看那正将。

    “啊——”正将也无力地哀叫一声,吧唧跪下了。

    两人一人抱着韩侂胄的一条腿,痛哭流涕,恳求大人恕罪。

    韩侂胄被拽得烦了,踹开一人,叫随从再拉开另一人,而后对他们说:“本官可以恕罪——”顿也不顿后半句便出口:“但刑统不能恕罪——军法处置,斩!”

第三八六章副手人选() 
刑统上写了,凡在京城赌博者一律处斩,凡隐匿赌徒不报者与之同罪。说是这么说,但通常来讲,实际操作起来几乎没有人会按照律法上定的那么做的,毕竟临安城里就有不下六家赌坊,玩把牌就要砍头,神经病啊!

    然而韩侂胄就做了一回神经病,他严词喝令左右将一名正将、一名队将当着众军兵的面,生生拉到营房门外大槐树根上硬给剁了。

    其他禁军见状,哪里还敢吊儿郎当不当回事,个个端正姿态,昂然挺立,目视前方,动也不敢乱动。当然在挺立之前他们都检查了一下四周围有没有什么违禁物品不小心落在地上。

    毕再遇惶恐,俯身对韩侂胄帖耳道:“韩大人,您杀了禁军的一正将一队将,往后如何交待啊?”韩侂胄冷面视之,道:“本官按刑统办事,你一介武官,也有意见吗?”毕再遇怛然失色,低头不语。宋朝武官地位低下,见文官自动矮三级,即便是昔日的宣抚使,哪怕见一个中大夫,都得看座请茶,毕恭毕敬地伺候,遑论一个武功大夫了。

    韩侂胄见毕再遇畏惧自己,复又出言宽慰:“本官只是就事说事,还望毕都统不要放在心上。”

    毕再遇只顾点头,口中连说:“怎敢、怎敢。”

    韩侂胄拍拍他的肩道:“毕都统,还是先忙正事,挑选材勇吧。”

    毕再遇揾揾额头的汗水,这才开始挑选四大营的兵马。

    他们一行在各营绕了一圈下来,挑了也得有千把人,明天再凑凑,四大营的编制也就齐了。傍晚回城路上,韩侂胄坐在马车中和季宏俶、卫舜民交谈,觉得烈风令当前武官只有一个人绝对不行,至少再另指派做副手,最好和毕再遇背后的靠山不是一个派系的。他们思虑许久,季宏俶想到一个人。

    “范大人的亲随,昭武校尉齐肃卿。”

    “齐肃卿?”韩侂胄想了想。他曾听人说过,范成大当年出使金国,在金国朝堂之上,随行之人皆色变振恐,唯有一名年轻的下级武官傲然侍立范成大身旁,助其声威,此人便是齐肃卿。后来范成大不辱使命,回国之后便向孝宗请求,让齐肃卿成为自己的贴身护卫。韩侂胄道:“听起来就是个保镖嘛,运气好跟对了人,难怪一路升到昭武校尉。”

    季宏俶却道:“非也非也,敢在金国朝堂上直视金主完颜雍,还全身而退的人,当然是既有胆色又有头脑。而且齐肃卿也不完全只是个保镖,他跟范成大走南闯北,剿灭过山贼,平定过叛乱,也是有军功的人。”

    韩侂胄听罢这才放心:“原来也是个将才,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在大理寺。”

    “啊?”

    季宏俶补充说完:“在大理寺关着。”

    其实齐肃卿也挺可怜的,跟了范成大那么多年,升到昭武校尉就止步不前了,当然正六品也不低了就是,只不过一直都是虚衔,光拿俸禄没实职。其实本来齐肃卿在建康平定反贼徐五的时候立有战功,应当升到大夫的。但他收缴战利品的时候私拿的太多,叫范成大知道了,范大人只是指责了他几句,可这些事不知怎的被哪个御史知道了,参了齐肃卿一本,弄得他官没升成。于是齐肃卿恼怒,跟范成大回临安的那些天里找到那御史,借着酒劲捶了他一顿,这才被抓紧了大理寺监牢。

    韩侂胄问:“他打的是哪一位御史?”

    季宏俶道:“就是刘光祖刘御史。”

    “是他呀。”韩侂胄平时负责朝会,经常能看见刘光祖口若悬河,指点江山,仿佛整个朝堂就是他演讲的舞台。同时刘光祖其人刚烈,直言敢谏,看见不顺眼的就要说教几句,和那群和稀泥的搅屎棍一点都不合群。韩侂胄心里有数:刘光祖吃软不吃硬,叫齐肃卿上门赔礼道个歉,承认一下自己的错误,应该就没事了。只不过这件事的难点在于怎么让齐肃卿能上刘光祖的门,毕竟上门之前他得先出牢门。

    韩侂胄道:“赵大人和大理寺的人关系还可以,请赵大人出面谈谈,等妥当了我们再去,给司直塞点钱应该就可以办下来了。”

    季宏俶和卫舜民道:“好,就按大哥说的来。”

    将近一个月后(效率就是这么低下),韩侂胄三人接到通知,让他们去大理寺提人,他们便一早收拾好,带上银两,前去大理寺。

    进了大理寺,塞了红包,主簿便叫狱丞拿上钥匙,带着韩侂胄三人去监牢里提人。狱丞找到关押齐肃卿的牢房,正对锁眼呢,门口站了一个人,问道:“今天又有人刑期满了?”主簿回头一看,赔着笑脸道:“原来是史司直,今天确有人刑满释放,这不带家属过来认人呢。”

    “有人刑满,我怎么不知道啊?”那司直迈步进来,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主簿。

    主簿仍赔笑道:“这点小事,都是我们主簿的事情,不劳烦司直大人了。”

    “不劳烦我?你倒有心。”

    “那是,那是——”

    “给我看看。”司直伸出右手,要求查看名簿。

    主簿不敢不给,只得将名簿递了过去。司直接过来按号码翻到那一页,手指在上面抹了抹,问:“这圈是刚画的吧?”主簿支支吾吾:“呃是。”司直又拿过主簿另一只手里的毛笔,在名簿上重新涂了一道,而后将册子“啪”地合上,丢还给主簿,说:“刑期没满,不能放人。”

    “可是”主簿面有难色。

    这会儿季宏俶喝道:“今天放人,是少卿大人决定的,他难道没有知会你吗?你一个司直也敢擅自更改少卿的决定?快快放人!”他催促狱丞快些开锁。

    “谁敢开门?”司直喝止狱丞,而后转过脸来直视季宏俶,问道:“你在大理寺所居何职?”

    季宏俶答道:“我又不在大理寺任职。”

    司直道:“既然不是大理寺的人,你有何权力命令大理寺狱丞开启牢门?”

    “”

    “钥匙拿过来!”司直夺过那一圈钥匙,示意主簿和狱丞都回去。

    牢里的齐肃卿可火了,说放老子又不放,你们这帮人到底怎么做的工作?他吃了许久牢饭,受了不少的气,这会儿扒在门口,大声嚷嚷,发泄心中怒火:“不就是个大理司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论品级,老子可比你还高半级咧。要不是看在大理寺卿的面子上,这区区镣铐锁链能困得住我齐某人?老子告诉你,你今天最好就放了我,否则等我出去,嘿嘿,老子也不怕再蹲他半年!”

    司直是个油盐不进的,他轻笑一声,冲齐肃卿道:“既然齐大人这么说了,那这间屋子往后可还得替你备着,那尿盆也就不用换了。”

    “嘿——”齐肃卿钢筋般的手指扣在木栏杆上,硬掐出十道凹痕出来。

    这会儿里面亮堂了些,韩侂胄方才看清司直的脸——

    咦,这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司直看清所谓犯人家属的三人,也和他们产生了同样的疑问。

    过了会儿,韩侂胄想起来,眼前这司直正是前些日子自己骑马进城时蹭倒的那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他怀疑这司直是记恨自己那一次有些无礼,因而不肯轻易放人,于是冲卫舜民使个眼色。卫舜民会意,他恰好多备了些红包,这会儿便走到司直跟前,打着哈哈,摆出笑脸,同时偷偷要把怀里银子递给对方。

    史弥远推开卫舜民的手,用带有一丝厌恶的眼神看着他,拒不接受。废话,你当史家真缺钱花吗?能为了你这一丁点的贿赂就折了自己的气节?史弥远说:“史某秉公办事,不用跟我来这一套。”

    秉公办事?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就不用费那些周章了。韩侂胄说道:“史司直有所不知,朝廷现在需要用人,而齐大人正是钦点的人才。但由于齐大人犯事服刑,而刑期不满前提人程序繁琐,所以大理寺少卿才特批允许破一次例,还望史司直能通融一下。”

    史弥远问:“当真是少卿大人特批的?”

    韩侂胄道:“确是如此,如果司直不信,自然可以去询问二位少卿。”

    史弥远思忖片刻,方才“嗯”一声将钥匙递给了狱丞,而后自己一拂袖,背起两手离去了。

    待牢门打开,齐肃卿解开镣铐,他活动活动手腕,还真有追出去揍史弥远一顿的想法。“一点圆融都不懂,还有这样当官的?”他如是发着牢骚。

    韩侂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侧脸看着齐肃卿,心道:这样当官的人可有的是。

    *大理寺一般设有:卿一人,从三品;少卿二人,从四品上。正二人,从五品下。丞六人,从六品上。司直六人,从六品上。主簿二人,从七品上。评事八人,从八品下。狱丞二人,从九品下。录事二人。

第三八七章命悬一线() 
“风筝线断了。”

    “断线的风筝还能回来吗?”

    洞庭湖畔青草地上,一白衣一黄衣两名女子抬头看着愈飞愈远,怅然失落。上一次她们两人一同放风筝还是在十年前,那一次风筝也是像这次一样没有放多久,便断线飞远。

    风从远方带来渔歌声,深邃缥缈。二人都不禁攥住衣领,防止料峭的春风吹进雪颈。

    而此时,她们的身后响起了浅吟低唱: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一位颀丽的贵妇卧在躺椅上,口中轻唱,声声呵入她怀中另一个年轻许多的女子耳中。那年轻女子像婴孩一样抱住贵妇,酣然沉睡,渐入梦乡。

    断线的风筝回来了。

    而昔日诱惑风筝挣脱绳线,并向其飞去的朝阳,此时正亡命天涯。

    元敬阳捂着伤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在林子里穿行。终于,凭借能追上兔子的两条腿,他早已远远甩开了追击的人马。在不知跑了多久后,他翻过一根倾倒的枯木,终于没了力气,倚靠着一棵一人粗的大树瘫坐下来,喘着沉重的粗气。他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像这样逃命,还是在十年前。不过这一次,没有朝阳观,也没有少阳门门主杨尚云,他甚至连弓箭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一口太刀和带着几道伤的身体。

    但元敬阳强行让自己乐观起来,他这么告诉自己:老子原本就是一无所有的人,大不了现在打回原形罢了——不、不对,这口千胴斩正宗还值一千多两银子呢,认真来说,老子还是个富人。渐渐地,他感到累了,靠着树就这么睡着了。

    很快,他在梦境中再度回到玉泉山堡。那一日,铲除了内奸之后,万羽堂正不知该如何才能死里逃生。当晚几人欲再到上方地道口侦查,试图杀出重围。却没想到,不知哪儿又来了一路人马,猛攻刚刚占据山堡的潇湘社。而潇湘社因为粮草用尽,又得知运粮队被消灭,军心动摇,正正三万人被围杀殆尽,玉泉山上血流成瀑。而之后,万羽堂幸存的一百五十人以为是援军来救,从容离开蚁巢,准备同联军会师。可万没想到,那夜突袭玉泉山的人马竟然也是潇湘社的!

    万羽堂在压倒性的劣势面前,无力反抗,顿时被打散,所有人都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至于元敬阳,纵然有再神乎其技的弓术,也无法应对漫山遍野的敌人,他也是趁着夜色深沉,才侥幸逃脱的,即便如此,他还中了两箭、挨了七八刀以及四下钝器重击。其中也就三刀砍破了皮肉,而且不深。由于他身上有披膊及半甲,中箭挨刀都是小事,独怕钝器猛击。第四下砸在后背的时候,元敬阳一个肌抽跃,把自己给蹬醒了。

    他这一蹬倒把走过去的一个人吓了一跳。

    “你谁呀,在这里做什么?”那人穿着兽皮衣,手拿铁叉,背上别了一张弓,看起来是个猎人。春天了,许多冬眠的动物都出来觅食,正是狩猎的好季节。

    原来是同行。元敬阳呵呵笑笑,咳嗽一声道:“你一个猎户,居然没注意到旁边有人?”

    那人辩解道:“谁说没注意到?我当你死了罢了——嘘,别惊了我的猎物。”

    元敬阳瞧着这技巧拙劣的猎户颇感好笑,故意大声吟诵:

    “男儿立志走潇湘,千里关山路苍茫。等闲英雄问名姓,落雕落雁唯敬阳。

    八方豪杰星云聚,斗罢魍魉列天罡。难见传世百石弓,犹忆平江万羽堂。”

    “嗬——”那猎户生气了,骂道:“叫你小声偏偏大声,我招你惹你了?”猎户恼火,可恨这猿猴一般的人惊走了自己的猎物。可他又注意到眼前男子腰间的长刀装具精致,系着高档的绦丝带,觉得一定是个值钱物件。再瞧山猴子面色苍白,眼圈发黑,又靠着树不动弹,衣服上还有殷红的血印,像是有伤而且相当疲劳。猎户看看四下无人,竟生了歹意,他盯着元敬阳,咽了口唾沫,握钢叉的手愈发紧了。

    “嘿嘿,你先是装死人吓我,如今又坏了我今日的生计。老子我总得要点补偿”猎户说着,钢叉头就慢慢转向了元敬阳。

    猎户眼里放出特别的光来,元敬阳一瞧不对,使劲想站起来,却觉得四肢犹如灌铅,酸痛无比,恁地动也难动。这一定是之前用尽了力气逃命,现在虚脱了。坏了,难到老子英雄半生,今天就要栽在同行的手里了?元敬阳试图翻滚避开钢叉,可他的累是从内到外,又从头发丝到五脏六腑的,根本动弹不得。

    眼瞧钢叉就要插进自己胸膛,元敬阳不甘心到了极点——

    “笃——”

    钢叉刺破外面的袍子,点在了护心镜上。

    “咦?”猎户奇怪,接着反应过来:好家伙,你这厮居然还穿着盔甲!

    生死关头,元敬阳激出最后一点力气,抬脚朝那猎户胯下一记猛踹,将那人踹得丢了钢叉,只顾捂住裆部怪叫。

    可这并不能彻底解决危机。许久之后,猎户缓过来,而元敬阳依然靠着大树,没力气挪位置。

    “崽廿啊滴,弄死你!”猎户捡起钢叉,这回直冲元敬阳的脸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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