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羽堂契约》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万羽堂契约- 第19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帮助不了李丹晨,元敬阳便去找崔宣雨。此时崔宣雨坐在一旁瑟瑟发抖,以手遮面,不敢看那血腥的场面。元敬阳走到她跟前,挡住身后的尸体,拉下她的手,见她花容失色,心酸不已,唯有投以关切的眼神。

    然而更让他心酸的还在后面。

    “你是谁?”崔宣雨问。

    元敬阳只觉脑子里“轰隆”炸了个焦雷,把他震得外焦里嫩。

    “你是谁?你不要碰我!”崔宣雨哭着,接连说道。

    元敬阳做出手势,试图让雨儿明白自己是她的丈夫。可崔宣雨又没学过手语,更不用说元敬阳的手语也是现场自创的。他们之间早已没了心有灵犀的感觉,无论元敬阳怎样解释,崔宣雨都不明白。

    崔宣雨的记忆仿佛回到了过去,她发现元敬阳并没有恶意,便问他:“我要找我的孩子,他在哪儿,你见没见过他?他叫元宝,今年七岁了,有这么高,你看见过吗?”

    这番话听入耳中,整整二十九年不知泪水为何物的元敬阳再也无法承受了,他只觉心房像是被重锤猛烈一击,痛到连嗓子都疼,鼻根眼眶酸痛,眼泪就如开闸洪水滚滚直流了。

    崔宣雨奇怪地问:“我找不见儿子了,你却哭什么?”

    元敬阳在眼窝周围一遍又一遍,根本擦不干净那咸咸涩涩的液体。最后,他揪住面颊上的针屁股,伴随“啊——”一声长啸,那根折磨了他许久的钢针总算连带着血被拔了出来。疼痛过后,他总算又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像很久以前那样,元敬阳紧握住崔宣雨的两只小手,饱含神情地说:“走,我带你回家。”

第三八四章千疮百孔() 
绍熙元年(公元1190)二月的一天早晨。时值早春。虽然气温转升,但常是乍暖乍寒,尤其是湿度较大,早晚低温,因此临安城来往的人依旧感到寒气透骨,沉重凝冷,感到甚至比严冬还难受。

    前一夜在附近乡镇借宿向来是不少,城门刚开不久,之前提早就在外面等待开门的人鱼贯而入。其中有个生得眉清目秀、天庭开阔的中年男子在随从的陪同下慢慢往前面挪。随从在人挤人的长龙里十分不适,满口怨言。他的主人则面无表情,呆呆看着正前方,若有所思。

    “小郎君,你说在建康粮科院待得好好的,我刚适应那边的生活,却又要回建康,还去什么大理寺,我可不想坐牢啊!”

    那主人低声斥道:“朝廷安排职务,岂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还有,不是去蹲大理寺,而是大理司直。”

    史弥远的心态倒很平和,虽说是刚在建康熟悉了政务流程就被调往大理寺,但朝廷的安排一定有朝廷的道理,不管在哪儿做事、平常怎样一番什么工作态度,总有人看在眼里,对你的言行举止作出评判的。像那些混吃等死的冗官,也就只能混吃等死了。史弥远如是想道,至少他现在仍是这种想法。

    此时此刻,朝堂内,殿中侍御史刘光祖正在当着众臣工的面,对皇帝赵惇进行着一番说教:

    “近世是非不明,则邪正互攻;公论不立,则私情交起。此固道之消长,时之否泰,而实国家之祸福,社稷之存亡系焉者也。本朝士大夫,学术最为近古,减平、景德之间,道臻皇极,治保太和,至于庆历、嘉佑盛矣。不幸而坏于熙、丰之邪说,疏弃正士,招徕小人。幸而元佑君子起而救之,末流大分,事故反覆。绍圣、元符之际,群凶得志,绝灭纲常。其论既胜,其势既成,崇、观而下,尚复何言!

    “臣始至时,闻有讥贬道学之说,而实未睹朋党之分,中更外艰,去国六载,已忧两议之各甚,而恐一旦之交攻也,逮臣复来,其事果见。因恶道学,乃生朋党;因生朋党,乃罪忠谏。夫以忠谏为罪,其去绍圣几何?

    “陛下即位之初,凡所进退,率用人言,初无好恶之私,而一岁之内,斥逐纷纷,以人臣之私意,累天日之清明。往往纳忠之言,谓为沽名之举;至于洁身以退,亦曰愤怼而然;欲激怒于至尊,必加之以讦讪。事势至此,循默成风,国家安赖?伏冀圣心豁然,永为皇极之主,使是非由此而定,邪正由此而别,公论由此而明,私意由此而熄,道学之议由此而消,朋党之迹由此而泯,和平之福由此而集,国家之事由此而理,则生灵之幸,社稷之福也。不然,相激而胜,辗转反覆,为祸无穷,臣实未知税驾之所。”

    刘光祖所言,句句切中要害。

    自淳熙末年起,吏治混乱,党争又有重新抬头之势。更不用说在荆湖大地上,数十万的民团正在各自后台的支持下进行着惨烈的攻伐。而今,庙堂之中更是几乎无敢言之人,帝王昏聩,政治腐败,真不知大宋将何去何从了。

    城门口的史弥远总算跟着摩肩接踵的人群挤进了临安城。大伙都喜欢往大城市跑,这也是古今中外所有人的共性。

    “待会儿先去哥哥们的宅子,问候哥哥嫂嫂们一声,然后你就留在家里,我收拾收拾去大理寺。”走在大街上,史弥远吩咐随从。

    “好嘞,一切都按您吩咐的来。”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忽觉身旁一阵旋风,“笃笃”马蹄声后,几个中年男子驾马径直向前奔驰。

    被蹭倒的史弥远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您没事吧?”随从关切问道,而后又冲跑过去的那几人大喊:“京城里这么宽的街还不够你们跑马的吗?什么腌臜玩意儿?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那几人隐隐听得身后有人骂自己,便“吁”一声勒马回头观瞧。

    当中的骑手长眉细目,须长一尺,脸颊少肉,严肃刻薄。此人见史弥远衣装朴素,但白玉发冠光亮皎洁,发簪金光闪闪,腰间又有锦绣香囊,这三样均不是普通百姓人家常佩戴的物物件,便猜测对方是哪位朝臣的子弟。于是他拒马拱手,问道:“韩某冒失,不知可曾伤到衙内?”

    随从怒道:“你长没长眼啊,我家郎君都紧贴路边走了,你们倒好,并排骑马,是要把这条道尽占去了吗?”

    史弥远扯了把随从,让他住嘴,而后有礼有节,也冲骑手作揖,道:“在下没有大碍。”

    “那甚好。”说完,骑手便拉动辔头,扭头要走。

    “不过——”史弥远话锋一转:“临安城天子脚下,你等堂而皇之地在大道上并肩执缰,纵马疾驰,宛若街上并无旁人,未免太放肆了点!”

    骑手再次调过头来将史弥远上下打量一番,眼神中尽是轻蔑之色,而后他只哼了一声便带着自己的人奔驰而走了。

    “嘿,你这厮——”随从恨不得自己有根套索,当场把这无礼的男子拉下马来。

    “算了算了。”史弥远拦住随从,道:“我还有正事要做,反正也没伤到哪儿,犯不上和别人置气。”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和那傲气跋扈的人有怎样的交集。

    要说这几个在临安城内骑马横冲直撞的人是谁呢,他们乃是知閤门事韩侂胄及其同僚朋友,近日刚刚办完公务,特此赶回京城。

    要说阁门司的主管官员,负责掌管朝会、游幸、宴享赞相礼仪等事,说忙不忙,说闲不闲,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重要。几个知閤门事要干的,也就是平常早上打扫打扫朝堂,然后在里外周围一边听大臣们吹牛逼一边打瞌睡。不过韩侂胄弟兄几个却有心,既然做了这个知閤门事官,天天有旁听的好机会,就要认真学习。由于平常有心,朝中大臣上下朝时候偶尔会问起他们问题,他们对答如流,时常还有自己的见解,自然引起一些人的兴趣。尤其是敷文阁学士赵汝愚,甚为器重韩侂胄,又知道他曾在皇城司短暂任过职,便有时让他替自己做一些本人不太方便的事情。

    这一日,韩侂胄正忙着赶往赵汝愚府邸,汇报工作结果。而赵汝愚还未下朝,宅邸内就已经有其他人候着了。

    韩侂胄、季宏俶、卫舜民三人来了赵府,进了门去,在仆人的带领下进了客厅,看见早有两人坐着聊天。而其中一人韩侂胄可认识,那便是他过去在皇城司时候的上司,指挥陈文溙。

    “别叫我老指挥了,我现在是亲从。”陈文溙连连摆手,要韩侂胄改换称呼。想当年,出于家国大义和个人功勋(当然并不知道前后哪个对他而言更重要),他骗了一帮人北上金国找忠义社,搞了个大新闻。最后没在金国丧命,反倒是回来差点被自己人给宰了。要不是两个堂兄和叔伯们上下打通关节,估计现在都是头七之后的第三年了。现在的陈文溙虽说尚存昔日戏谑奸猾之风,但早没了过去的锋芒,行事说话也格外慎重了。

    另一个人,三十七八年级,玉面美髯,温文尔雅,乃是皇城司现任都指挥杜行之。

    韩侂胄见了,又忙行礼道:“杜指挥也在,下官一时没能认出来,还望恕罪。”

    “没事没事。坐下来一块儿等吧。”杜行之语气温和,一点架子都没有,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个特务头子。

    韩侂胄几人风尘仆仆而来,坐下喝杯热茶,驱散了寒气,身子也舒展开了。

    杜行之见他们坐定,渐入状态,方才开口,缓缓说道:“这些日子赵大人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做得都挺不错。”

    季宏俶惊问:“怎么,杜指挥您也知——”

    杜行之面色平和地说:“赵大人都跟我讲了。”言下之意,那些事情其实有一部分相当于也是帮他做的。杜行之安抚了韩、季、卫三人,又接着道:“赵大人与你们不甚熟悉,所以要先试试你们的能力。现在从结果来看,赵大人对你们很是满意。今天一是叫你们交待成果,例行公事,二一个便是要你们再到皇城司来。”

    韩侂胄三人明白,现在皇帝是个半疯,基本做不了主,目前官员职务任命什么的,都要么是按死程序来,要么就是根据各派权臣的目标及个人好恶进行安排。现在把他们重新调入皇城司这个特务机构,想必是小任务做完,该接大任务了。

    卫舜民便问:“那敢问杜指挥,接下来有何事要吩咐下官们的?”

    “唉——”杜行之道:“卫大人别心急嘛。说是将你们调入皇城司,但这回不授官衔。”

    “不授官衔?”

    “俸禄照发。”陈文溙还是改不了快嘴的老毛病。

    杜行之略有一丝不悦地瞥了眼陈文溙,又对韩侂胄三人道:“不授官衔,是因为要将你们调入的部门不是皇城司正司,而是下属特军——烈风令。”

第三八五章雷厉风行() 
很多老人们都记得,从徽宗朝开始,气候就异常寒冷了,只有夏天能暖和一些。如今已是早春,临安城却还裹上了棉被,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城西外一处校场里,几名轮到班的禁军扫着雪,清理门口。都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这帮禁军,也和他们的前辈一样,发扬了缩在营房里推骨牌玩骰子的优良传统,根本不可能每日勤练。禁军教头按级别也就比兵丁们略高一点,根本管不动这帮军爷,他来这儿撩开帘子朝里面看了一眼,见无异状就也回去喝酒了。

    然而,不和谐的集合鼓声在这时响起了。

    “直娘贼,谁在外面乱敲?”一名禁军队将反盖好骨牌,叫人出去瞅瞅。

    出去看的人很快回来了,他慌里慌张,对弟兄们道:“赶紧穿戴好出去吧,看样子来了个不好对付的。”

    “再不好对付还能比上一任都监难对付?”那队将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倒是很老实,将骨牌一股脑收在木匣里,塞在床底放好,带着自己的一众军兵弟兄出门去了。

    这帮衣冠不整的禁军从营房里出来,排好队来到了校场,现在他们算是体会到“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了。

    按照过去的流程,禁军们排好了队,应当先由各营正将清点人数,等确认无误后,再由禁军教头领着操练。过程无外乎先从活动筋骨开始,之后是练习兵器、演练阵法。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来的不是教头,而是名穿着裹袍半甲披膊,雄迈英伟的将军。

    那将军把两手往后一背,朗声对众军说:“本官乃是武功大夫、皇城司都统制兼侍卫马司统领毕再遇,今日奉朝廷之命,特来陪同韩大人检视禁军,选拔有能之士。”他说完话,韩侂胄韩大人才现出身来。

    众军看见,那位韩大人比这武官矮半个头,但总感觉气场上比毕再遇更加逼人。

    毕再遇将韩侂胄恭恭敬敬请到前面,俯身殷勤道:“韩大人,末将平日也不掌兵,所以对禁军情况并不了解,今天也是刚刚——”

    “无妨无妨。”宋代将不识兵兵不识将很正常,韩侂胄也理解,宽慰他一句后说:“毕将军虽不掌兵,但在侍卫马司长年任职,自然懂得挑选材官。今日主要还是看你挑人,我在旁陪同就可。”

    毕再遇诚惶诚恐道:“韩大人陪同,可不敢当哟,折煞末将了!”

    韩侂胄道:“闲话少说,挑人吧。”

    如今浮云蔽日,朝中官家、宗室、经世三派的部分有识之士开始放下成见,进行合作。党派再怎么斗,不能把国家给斗没了,这是三派人的共识。因而他们当中的代表人物,诸如宗室派的赵汝愚,官家派的杜行之商议决定,首先要解决的无疑是影响最严重的事情——军社纷争。故而他们决定让皇城司下属特军烈风令重组当年的四大营,并折衷选择让经世派的人进行指挥,挑来挑去,他们选中的便是韩侂胄。

    军辖五营,营辖五都,每都五百人。烈风令过去除却从殿前军挑选的数百军兵外,还从捧日、天武、龙卫、神卫上四军挑选优秀人员,组建过相应名称的四大营,用于奔赴各地,平定江湖纷争,只不过后来孝宗继位,烈风令连同四大营都被高宗太上皇给撤销了。而现在由于没有皇帝本人的授意,四大营自然没法从最精锐的上四军里挑人,只能偷摸着来次一等的兵营选拔。

    韩侂胄、毕再遇由各营正将的指引,在队列中穿行,像检验货物成色一样验看各排军兵。

    几人走到一列,一名正将踹了一个禁军一脚,喝道:“你还是个队将呢,连头盔都不会戴了吗?”那队将的头盔震落,他不紧不慢将其捡起,再度往脑袋上随便一耷拉,舌尖舔着犬齿歪头瞧着眼前的正将,目光中颇具挑衅意味。这正将恼火,却也没有更多的发作,因为前些日子打牌耍钱,他输了这队将十几两银子还没还上。

    韩侂胄正好在旁边,他走过来亲自伸手替那队将把头盔理正了,只冲队将一瞥,一双铁面判官似的眼睛就看得对方如堕冰窟。

    “大人”队将微微低头不敢直视,他只觉两手瑟瑟发抖,必须紧贴两腿绷住了才能停止颤动。

    “低头干什么?”韩侂胄问他,顺便也就朝下看了看。很不巧,他发现这队将两脚间的地面上有一块黑色长方形物件,上面还有几个白色圆点。韩侂胄顺手捡起来,吹去物件上的浮灰和雪花,问队将:“这是何物?”

    队将咽了口唾沫,没敢回答。

    正将瞧见,忙打掩护道:“兴许是哪件乌锤甲上破损缺失的一块,小的这就丢簸箕里。”说着,他伸手就要拿那块物件。韩侂胄抬手避开,说:“我问他,问你了吗?”正将只得赶紧缩回手,颔首肃立。

    韩侂胄又捏着那东西问队将:“这是何物?”

    有了上司的说辞,队将也就顺嘴说道:“这兴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