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正在西门指挥作战的潇湘豪强早听得巨响,现在又看见镇上火光四射,便知大事不妙。一时间,城墙上的社众纷纷担心自己的家眷亲属,顿时丧失了大半战意。玄影社趁敌方方寸大乱之时,一鼓作气登上城墙,开始屠杀敌人。潇湘社社众都急于下城楼回去救火,豪强和庄户勉强支撑一会儿局面,也承受不住压力,退下城去。
于是,整整啃了两天半城墙根,正一肚子火气难消的玄影社人涌入镇内,肆无忌惮地开始屠戮镇上的人,烧杀抢掠。几名管领本想制止手下们的行为,但看见他们眼中喷射出的宛如野兽捕食般的凶狠目光,便意识到阻止他们是不可能的,与其费力不讨好,还不如让他们发泄一通。很快,花湖集镇笼罩在一片恐惧当中,给他们带来恐惧的便是攻入镇中,凶神恶煞的玄影社社众以及领头的一个骑着高大金马,带着青铜鬼面的人。
狄万英倒是对一切早有预料,他不抢劫,也不杀手无寸铁的人——只要手上有寸铁的人都杀。
屠杀一直持续到当天日落才结束,花湖集镇百姓加社众一万多人,被杀了十之七八,只有妇幼及少数重伤男子得以勉强幸存。而坞堡内的所有粮食、金银等物品,全都被玄影社打包占有。不是山贼,远胜山贼。
玄影社三日攻克了联军近一年没能拿下的花湖集镇,这一消息很快传遍了军社联盟,许多军社头领感到震惊。为此,忠义社总社主刘焱特地在联军营地摆下庆功宴,邀请众头领参加。
是夜,营地内亮如白昼,管弦笙箫,歌舞升平,各军社的头领们依照实力和地位论次坐好,刘焱坐在首座,向众人敬酒,先浮一大白。此时,原本对玄影社之前消极避战,保存实力的行为相当不满的一众社主、录事们也没话说了,都摆出笑脸,纷纷向玄影社社主狄万英敬酒。狄万英就坐在位置上,一一先饮再回敬,不知不觉十几杯酒下肚,他却脸不红汗不发,谈笑自若,仿佛有能装千斤的肚皮。
这会儿轮到信州乡社的副社敬酒,他端着酒杯过来,对狄万英笑道:“狄兄弟一出马,竟三日攻克花湖集镇,在下佩服,特敬狄兄弟一杯。”他说的是“杯”,可却拿过一只碗来,主动替狄万英倒满。狄万英瞥了一眼,桌上的这只大碗里面装着少说有二斤的烈酒,远远都能闻道刺鼻的味道直冲脑仁。
在看这副社,脑满肠肥,脸上的笑堆得都要溢出来一般,狄万英不觉心里生厌。再瞧这一大碗白酒,自己虽说千杯不醉,但此番赴宴是空腹前来,为的就是多吃几口菜。可筷子还没摸,先灌下去了一斤半烧胃的烈酒,空着肚子喝下太多的酒不光占地方,对肠胃也不好。而其他人都是小盏,这人却自己端酒杯,叫别人喝大碗,不知怀的什么心思。
见狄万英并未立即捧起碗喝酒,那胖副社笑道:“狄兄弟海量,自然要海碗来配,在下不胜酒力,所以只能饮下一小盏。”
“喔,原来如此。”狄万英也不多言,捧起大碗就饮,不过他是喝三分之一,洒三分之二,并没有耿直地全喝下去。喝完之后,他将大碗“啪”地放下,示意对方该喝了。
不过那胖副社不光陪的酒没喝,还笑着指责:“狄兄弟喝的不干净,当罚一杯。”说着,他又把大碗斟满,做出请的动作。
“好,我就罚这一杯。”狄万英笑着,捧起连酒带碗差不多三斤重的大碗,又如刚才那般,洒一大半,喝一小半。不过这次他多晾了会儿,待酒都淌完方才放下碗。“一滴不剩。轮到足下了。”
胖副社点头又摇头道:“是一滴不剩,可狄兄弟的衣服喝了不少,自己倒没怎么喝,当罚三碗。”说罢,他又给大碗斟满了。
狄万英这下明白了,这死胖子是摆明想让他难堪。
信州乡社虽不像玄影社那般一开始只知道消极避战,但他们在战时对战斗任务也是尽可能地挑肥拣瘦,等打完了分战利品,又是想方设法拿最多。这一回花湖集镇坞堡内的所有战利品都被玄影社包圆,信州乡社的人可不高兴,甚至有人觉得花湖集镇曾被联军围攻数月之久,坞堡内社众和百姓早已疲敝,玄影社三天攻克,完全是拣了个便宜。而这个便宜没被自己捡到,那自己就相当于是吃了亏了。正因为这些不满,信州乡社的副社才特地趁狄万英肚子装了七八分满时过来,故意为难他。
狄万英端起碗喝上一口,不急于下咽,而是指着自己嘴对胖副社微笑。那胖子知道狄万英肚子装不下了,现在估计难受得很,自以为得计,也笑得十分灿烂。
哪知狄万英突然将口中酒水喷了胖副社满脸,接着咳嗽不止。“咳咳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
胖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只有他和狄万英两人知道,喷在他脸上的还有酝酿了很久的一大口浓痰,而这口痰还有一部分滴在了胖子手中的酒杯里,打了个绺子。
“唉哟——”狄万英抚摸着胸口,狄千慧则帮他拍后背。
等“终于”缓过气来,狄万英对胖子道:“狄某喝不少了,足下也该意思意思吧?”
胖子看了看酒杯里的那口痰,气得脖子都红了,他将酒杯掷在地上,径自回自己席位去了。
很快,这份不愉快就被其他人的笑话淹没了,众人继续喝酒吃肉,欣赏美姬的歌舞。
由于是庆功宴的主角,狄万英自然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他也分享着趣事:“小时候啊,父亲带我们兄弟姐妹去其他豪杰家里赴宴,每次看歌舞,我都哈欠连天,苦熬到结束,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后来过几年开窍才懂,一场宴席,最好看的莫过于歌舞了。”说完,他侧脸问眼珠子都看直了的花宗训:“小乙,你说对吗?”花宗训木然地“嗯”了一声,当然免不了被狄千慧对着大腿面狠掐一把。
其他头领都对狄万英的话深以为然,脸上洋溢着会心的微笑。
刘焱上了年纪,早已有心无力了,不免喟叹几声。而后他称狄万英的字道:“伯远贤侄呐,你觉得这九位舞姬当中,谁最貌美?”说着,他鼓了两掌,众舞姬都停下舞步,面向狄万英的席位,争妍斗艳。
狄万英放下筷子,摸着下巴,指向最边上一女,道:“犹抱琵琶半遮面,此女似是娇羞,却又仿佛不屑于与他人比美,我最中意她了。”
刘焱道:“那我便将此女赠与你,当一个妾室如何?”
狄万英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名傲世独立,飘然仙子的舞姬,听见刘焱的话,笑着点头。
宴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最终在碗碟的碎裂声和醉汉们的哼唧声中结束了。狄万英挽着舞姬的手走出忠义社的营地,而那舞姬似乎相当羞涩,只敢将三根手指的前半截放在狄万英的手心里。
营地外月光皎洁,星光璀璨,那舞姬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她看不清路面,踉跄一下,被狄万英顺势揽在怀里。
“你叫什么?”
被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子抱在怀里,舞姬只觉浑身火辣辣的,顿时臊红了脸。她抿着下唇,略有些胆怯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良久,她轻启丹唇。
第三七〇章小庐春光()
却说狄万英揽着美姬在夜半无人时分,正要听舞姬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远方仿佛传来三声哨响,而后便是由远及近的嘚嘚马蹄声。
“吁——”月光下,一人策马来到二人面前,勒住缰绳跃下。
舞姬看见那人凶神恶煞,,不禁下意识地攥住衣领,往狄万英胸膛靠得紧了些。
“别怕,只是面具。”狄万英告诉她。
来人单膝跪地,冲狄万英拱手道:“属下本应第一时间与社主碰头,但社主连日在花马湖一带指挥作战,属下无法面见社主,因而耽误了几日,还望恕罪。”
狄万英道:“事出有因,你何罪之有?”
那人道一声“谢社主”后站起身,又看见社主身边的陌生女子,警惕道:“社主,此人”
狄万英道:“她是我的妾室,不算外人,你先回自己的藏身之处吧。”
妾室?来人迟疑稍许,颔首答应:“那属下随时候命。”说罢,此人便翻身上马,转动辔头,一抽马鞭,消失在了夜色中。
听声音好像是个女子。舞姬问狄万英:“狄社主,那大娘子是谁,她为何要戴着面具?”
狄万英道:“你不用问那么多,总之先跟我回去。会骑马吗?”他将舞姬带到了浑身毛发金黄璀璨的灼光马面前。舞姬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的骏马。她不会骑马,只能摇头。
“也是,你当然不会骑。我带着你就行了。”狄万英跨上灼光,将舞姬拉上来坐在前面。
“狄社主不和您的下属们一同回去吗?”舞姬问。
“今天不和他们一块儿走,因为我要带你到一个好去处。”狄万英说。
“什么好去处?”
“你不是不会骑马么,我带你去一个学骑术的好去处。”狄万英脸上泛起别有意味的笑,舞姬因为坐在前面,并不能看见。
静谧无人的林间,一张数丈见方的厚白绫铺在草地上,无数股白练以周围树木的枝杈为支架,纵横交错,结成柔软的穹顶和四壁。名贵布匹构建成的小庐内,传出阵阵女乔喘。舞姬洁白的胴体就好似一块将化未化的奶冻,融化的汗水在身体的各条缝隙汇聚成河,浸湿了身下的白绫。当然,浸湿白绫的不光是汗水,还有二人负距离接触部位因运动而凝聚流出的液体。
二人变换姿势,动作愈发激烈。舞姬吃不住狄万英那勃然一柱的猛烈攻势,翻起白眼,大声娇口今,一阵剧烈的抽搐之后,失去力气,倒在狄万英怀里,整个柔软的身躯还在微微颤动。
这便是狄万英所说的骑术了。
再孤傲的美人,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加上狄万英的个人技巧,也难在对方胯下走过十个回合。
狄万英以指尖轻轻托起舞姬的下巴,心满意足地看着她臣服于自己,说道:“你之前说自己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你再说一遍吧。”
其实舞姬根本就没来得及说自己的名字,她侧伏在狄万英身上,双股夹着对方的腿,娇羞不已地莺声燕语:“奴家姓赵,名唤卿卿,正是桃李之年。”
狄万英以指节轻轻划过赵卿卿的两瓣柔软红唇,怜惜问:“如此佳人,何以沦落为伶人?”赵卿卿道:“奴家早年丧父,母亲改嫁,后爹嫌弃奴家,将奴家扫地出门,迫于生计,唯有卖身为伶。”狄万英问:“那你做我的妾室可愿意吗?”赵卿卿被他的热气薰入耳中,浑身便似被抽掉了骨头一般,瘫于他怀内,美眸流春,乜着他无力道:“奴家虽是伶人,也不是轻易许人的,但若是狄社主这样的英雄豪杰,奴家愿意。”
狄万英笑问:“你不过今日才认识我,怎么就知道我算是英雄豪杰了?”
赵卿卿道:“刘社主亲自为您摆下庆功宴,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狄社主若不是英雄,刘社主又怎么会专为您设宴呢?”
狄万英听了很是受用,点头道:“往后你不是伶人了,对我的称呼也得跟着改一改。”
赵卿卿立即应道:“官人的话奴家明白了。”
次日天明,拴在树旁的灼光马的哼唧声吵醒了三人。对,不是两人,而是三人。
白绫结成的小庐不可能凭空出现,说到底还是人搭的。姜慕灵不光为狄万英和赵卿卿搭建了小庐,还在附近听了一夜,听得她万蚁噬心,欲火焚身。她最终还是因春心难耐,苦熬不住,暂时抛却了护卫的职责,自己动手外加一定程度的想象解决了问题。问题解决的同时,姜慕灵也疲乏不已,靠着树干就睡着了。直到阳光穿过树杈照在眼皮良久,她才猛然惊醒,慌忙整理好衣裙,等候主人的传唤。
幸亏狄万英和赵卿卿二人的消耗更大,他们很久之后才整理好仪容,从小庐中牵着手出来。
狄万英吹了三声哨,姜慕灵照旧戴着面具过来,下马单膝跪地,听候指示。
“做的不错,你学过盖房子?”狄万英半开玩笑地表扬姜慕灵。
“谢社主称赞。”好在有面具的遮挡,姜慕灵才不至于把一张通红的脸晾在外面。
狄万英忽地想起了什么,问她:“你跟了我多久了?”姜慕灵瞥了眼赵卿卿,没有立即答话。狄万英道:“不要紧,她不是外人。”姜慕灵这才道:“到如今是整十年。”
“都十年了啊”狄万英感慨。当年姜慕灵的师傅楚江南将徒儿交给他,说只要管饭就行,不知不觉,都管了一万多顿饭了。狄万英觉得,再不提高点待遇实在是过意不去了。于是他说:“你再去杀一个人,这回如果成功,我赏你五百贯。”
“属下不要钱。”姜慕灵也是习惯了只管饭的工作状态,主人忽然向她提钱都感觉太过见外了。
狄万英搔搔鬓角:“你不要钱?”
姜慕灵声音大了几分:“社主让我杀谁,我便杀谁,无关钱的事。”
“那好吧,你先去办这件事,目标的名字去问千慧就好。”
“属下领命。”言讫,姜慕灵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远去。
第三七一章背约之战()
常言道: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有人曾总结与小人交往的策略,譬如对小人要勤打招呼,少说话。有一种小人就是喜欢在人家背后各种碎碎念,所以你要学会在小人面前减言,尽量不要说别人或者自己的隐私,但礼节一定要做到。
还有不主动来往,但不拒绝来往。不要主动去接触,不温不火,但也不可拒绝来往,因为拒绝是一种非常无礼的行为,会让小人抓到把柄,有机会惹到他。不深交,但不绝交。不要深交,也就是上述的讲的不拒绝来往的基础上,但不去交流太深,不可以绝交也就是不要拒绝来往了,绝交有的时候就是一种树敌。同时还要注意,可以给予小人好处,但不能占小人便宜。可以给他一点小恩小惠,但千万不能占他们的便宜。
此外不要进小人圈子,也不让小人深如自己的领域和心灵。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要进入小人的圈子,那样久而久之他们会改变的价值观的。不要帮忙,不阻拦,不规劝,不参与,不讨论,任其发展,任其自生自灭。自生自灭是最好的方法,有些不该存在的东西,社会会去淘汰的,你不必着急,慢慢等待即可。小人多行不义,迟早会被大家认识到他的嘴脸。大众的眼睛是雪亮,你不用去揭穿,每个人的行为都在别人的眼里,你不用定夺,自有他们的克星。
狄万英自然明白以上种种,而他对付小人的策略既简单又粗暴:直接做掉。某种意义上讲,他就是很多小人的克星。但值得注意的是,没有一定的实力,绝对不能胡乱使用他的策略,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一个得力又可靠的专业打手。
一副面具,半身披膊,雄驹马槊,来去如风。庆功宴的五天之后,信州乡社副社被刺死在自己营地外大约三百步的地方,和他一块儿陪葬的还有四名一等一的步战豪强,只可惜是步战。此事没有目击者,因为目击者就是那四个豪强,他们无一例外地躯干都被戳出个大窟窿死在副社旁边。
很快,潇湘社有刺客潜入联军营地行凶的事情传遍了各大小军社,这个看不见摸不着,一遇见就会死的刺客仿佛幽灵一般令所有人惴惴不安,当然,除了狄万英和他妹妹几个人。
几大头领一边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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