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羽堂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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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羽堂契约-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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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着大会,所有人都在场,这家伙一句话,算是把元敬阳的病症广而告之了。禹边云无奈地轻抚额头,朝堂众使了个眼神,让他滚了下去。而后,禹边云告诉陆天留,目前议事堂开会,万羽堂以外人员不便在场,随即他又招呼别人招待陆天留。

    可陆天留只望了元敬阳的脸一眼,他便颜色隐隐渐变,似是发现了什么问题。陆天留暂时拒绝了万羽堂内随仆的好心招待,往前走了几步,又仔细端详元敬阳的脸好久,看的对方直发毛。待元敬阳几欲发火时,陆天留说道:“这位头领,您最近是不是睡得很晚、起得却很早啊?”

    元敬阳喝道:“废话,黑眼圈谁看不出来!”

    医者父母心,陆天留不恼,继续问:“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了?”

    元敬阳答:“没多久,几个月而已,怕个锤子哟!”

    陆天留又问:“做梦多吗?”元敬阳冷笑答:“天天做的都是好梦!”

    陆天留大叹一口气,转头叫挎着药匣子的学徒返回。

    禹边云见了,忙出了席位走下去想拦住他。禹边云挽住陆天留的袖子小声问道:“陆神医好不容易来一趟平江,不喝口茶就走?”陆天留用余光回头瞟了元敬阳一眼,转回来对禹边云道:“你们的头领想必是受了刺激,得了多疑症。说难治也难治,说好治也好治。总而言之,须得药物与人情相配合。但若我现在就留下来对他望闻问切,凭他如今的状态,必定生出重疑。等会儿我开一个方子给先生,先生照方抓药,先行调理。待他几日后症状稍有缓解,我便设法针灸医治。”

    禹边云稍稍宽心,道:“那便多谢陆神医了。”

    可巧的是,他送陆天留去别的屋准备磨墨写方子的当儿,派出去的另一名堂众也赶回了总堂,也高呼一声:“陆神医到!”

第三三四章目标江陵() 
陆天遗和陆天留兄弟二人久别重逢,立定对峙,双目射出的光芒倒跟元敬阳看人的眼神差不多了。二人相互虎视眈眈许久,陆天留才吩咐徒弟:“你去写方子,今日为师不去住店了,就在此地给病人针灸。”

    陆天遗将目光转移到带自己来的万羽堂堂众身上,喝问:“你这厮说特请我来平江出诊,为何此处还有别的郎中。是觉得老夫技不如人,你们头领信我不过吗?”堂众被问住了。禹边云见状忙走近试图开口解释。可陆天遗直接就问他:“病人在哪,我现在就要替他医治。”禹边云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的火气,劝阻道:“二位神医切莫互相置气,二位远道而来,不妨先去会客堂稍事歇息?”

    “哪里来的两个神医?”陆天留喝道,“这里不是只有老夫一个郎中吗?”

    “哼,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医术,也配称郎中——我说,你们万羽堂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居然还会被一个招摇撞骗的贼人诓了,着实可笑!”陆天遗针锋相对,毫不留情面。

    禹边云算是看出来了,这陆氏兄弟俩互相看不顺眼,恩怨早已日积月累,实在是难化解开了。

    陆天留和陆天遗兄弟俩的矛盾主要是出在了行医的风格上。兄长陆天留偏向保守,习惯于用温和的药物慢慢调理病人,是春风化雨式的文治;弟弟陆天留偏向武治,喜用刀、下猛药,病人在他那儿治病,总要承受一番痛苦。当然,二人风格不同,但目的都是一致的:治好病患。而除了行医风格和性格上的矛盾,陆天留最看不惯弟弟的一点是:解剖。陆天遗不信鬼神,又喜欢穷根问底,极爱肢解各类生物的尸体,探寻内部的奥妙;后来玩的大了,还常常去坟地里猫着,等新下葬的尸首,刨出来偷回去解剖,那段时间惹得一众乡邻避而远之、为之侧目。

    陆天留冷笑道:“旁门左道,邪法毒医。老夫可不能坐看你在此害人——禹先生,让你们头领速速就诊吧。我担心他若落在别人手里,搞不好性命难保。”陆天遗呵呵笑道:“你说我是邪法毒医,那你又算什么?照你那种低效治法,能不能治好并不取决于医术,而是取决于病人的寿命。”这俩兄弟开始还算措辞有礼,言语有度,可吵着吵着就渐渐变成了互相攻讦,乃至人身攻击,口吐许多粗鄙之语了。

    而两位神医争抢的病人终于忍受不了爆发了:

    “够了!来人呐,把这两个老东西给老子叉出去!”

    在很有骨气地说完这句话的两个时辰后,元敬阳脱得只剩一条裤衩,老老实实躺在榻上,发憷地看着陆天留手上的银针,胆战心惊地问他:“陆神医,我的病真有那么严重吗?”陆天留拿出恐吓小孩子的语气对他慢悠悠地说道:“轻则癫狂,重则丧生。”

    “乱称呼什么?陆神医在这儿呢。”陆天遗呵斥着进了屋,他刚刚将自己专用的一套刀具用沸水消完毒,像是想给元敬阳开颅。

    这两兄弟一是为了神医的称号之争,二是为了高额的诊金,他们在元敬阳间歇性多疑症的间隙,对他百般恫吓,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因为恐惧而躺下了等候诊疗。

    出于对钢针和刀锋的畏怯,元敬阳生怕这两人把自己当做案例解剖了,又问了一遍:“二位神医,我真得了疑心病吗?”

    陆天留道:“你看你,已经达到连自己都怀疑的程度了,还不悬崖勒马,在老夫手上治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呀。”说罢,他就打算在元敬阳的头上和脸上扎几针试试手。

    “让开!”陆天遗挤开兄长,对病患道:“元总堂主,正如他所说的,您的疑心病已经非常严重了,若不及时治疗,疯癫事小,性命事大。凭他的疗法,只怕总堂主没命活到那时候。”元敬阳忙问:“那怎么办?”陆天遗露出深邃的笑容,道:“无妨,老夫的疗法,高效快捷,只须将阁下的脑颅切开,以药敷于病灶之上,不消一个时辰,阁下的病根就能彻底铲除了。”元敬阳一听完这疯老头要切自己的脑袋,急骂道:“老瘟伤你想弄死我噻,我日你娘个烂批养的——救命啊!谁来救救老子!”

    在两位神医折腾元敬阳的当儿,其他头领鉴于总堂主暂时出于决策及判断力一定程度缺失的状态,而万羽堂的行动方阵又亟待敲定,所以由副总堂主李丹晨及两位军师禹边云和李衡牵头,重新召集众人再次进行一轮没有不稳定因素干扰的议事会。

    再次开会的时候,像是憋了很久的史霁风总算得以吐露自己的心里话了,他问禹边云:“禹先生,您是真的打算让我们万羽堂深入江陵危险地带吗?”禹边云答道:“史兄弟此言差矣。江陵并非险地。潇湘社三面受敌,中心必然空虚。我等此番前去,是大有可为的呀!”史霁风摇摇头,又道:“禹先生,我大致明白您的意思。我们中的大多数都是郁郁不得志的人,所谓富贵险中求,先生您其实是想把我们往上提携。但说实话,就凭我们,能做成什么呢?恕我直言,大家、包括我,加在一起就是俗话中所说的标准的‘乌合之众’。”

    史霁风说完这番话,其余众人都默然垂首,黯然不已。就连李丹晨都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禹边云环视颓丧的众人,心中陡然火起,他刷地站起身,猛地擂了一下桌面,吼道:“你们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吗?”众人被吓得一激灵,这才抬起头看向他。

    禹边云叹了口气,道:“史兄弟,首先我真的佩服你,你算是看穿我了。不错,我的确是一个不得志的书生。

    “雄跨洞庭野,楚望古湘州。何王台殿,危基百尺自西刘。尚想霓旌千骑,依约入云歌吹,屈指几经秋。叹息繁华地,兴废两悠悠。登临处,乔木老,大江流。书生报国无地,空白九分头。一夜寒生关塞,万里云埋陵阙,耿耿恨难休。徙倚霜风里,落日伴人愁。*

    “这首词正代表了我的心境。”

    禹边云一唱三叹,念完后忽然语调一转,道:“我虽是一介书生,可敢问天下有几个书生能同我一般,三十余岁方出乡关,数年即成一社军师?”

    他这话倒问住了众人。

    “——有,李先生还要强过禹某。”

    前反贼李衡被他这么一说,稍微想想,到莫名生出几分自满来了。

    禹边云连珠炮般地说道:“李娘子自不必说,女中豪杰,昔日隆兴城南社七星之一。后来委屈居于万羽堂,仅带着伯颜兄弟携二十名堂众便在楚州龙盘虎踞之地站稳脚跟,数年时间就发展成了八百余人的分堂;高兄弟董兄弟也是,不费力气,也在扬州拉出了数百人的队伍。至于总堂的这些位,耶律娘子乃我万羽堂总教习,无数百步穿杨、矢无虚发的骑射好手皆出自你的一手调教;温迪罕兄弟,光是从金国猛安军囚牢里逃出来就足以证明你能力不凡了。秘术门的兄弟们,你们又哪一个不是身怀绝技,放至任何一个江湖门派,不得坐头几把交椅呢?”

    经过这么一通褒扬,诸头领纷纷重燃信心,不再把自己看做是天地间的弃子了。

    最后,禹边云看向史霁风,语气已经平缓多了:“史兄弟,你是利州六合枪社杨赵成社主关门弟子,亦是继业游龙枪的继承者,你本应是什么样的人物,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史霁风沉默不语,他早已无话反驳了。

    之后,禹边云对众人道:“所有头领,集结本部人马,只留老弱看家护院,其余凡有一战之力者,皆在十日后随大队出征!”

    *宋袁去华水调歌头定王台

第三三五章军社福利() 
说目标是江陵,也得一步步走过去。万羽堂一千二百余众浩浩荡荡出行,数日路过扬州,又行数日,到达第一个中转站——建康。往后路途遥远,他们要在此地采购能维持他们到达下一个大州府的粮草及其他日用品。

    “记得午饭前把药吃了。”进城的马车内,崔宣雨提醒元敬阳谨遵医嘱。可元敬阳捧着两只瓷瓶,也不知道该听从哪一份医嘱。崔宣雨叫他如果拿不准,就只服其中一瓶的药,另一瓶的药丸每天也倒几粒出来存在别处,以免让另一位郎中不悦。元敬阳深以为然,按夫人所说的照做了。

    之所以还要倒腾药丸,以免让另一位郎中不悦,是因为陆天留、陆天遗二位神医相互不忿,非要争出个高低来,硬是带着各自的学徒挤上万羽堂的队伍,每天对病人进行跟进治疗,早中晚三遍检查绝不落下,也是让元敬阳苦不堪言。

    元敬阳酸涩地笑道:“呵呵,他没把我脑壳切开老子就谢谢他八辈祖宗了。这要是继续折腾下去,就不是我遵从医嘱了,而是你要遵从我的遗嘱了!”崔宣雨粉面带煞,随手将其中之一瓶药杵进元敬阳的手里,扭头就不理他了。元敬阳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放进嘴里,跟嚼棠球子*一样嚼着,却被苦的生了一嘴唾液,捂不住流的马车里都是,惹得崔宣雨满脸厌弃。崔宣雨缩回脚,避开他的口水,不耐烦道:“下车下车,反正已经进城了,两位神医都说你要多活动,下车步行吧。”

    “知道知道,多活动少乱想,累了的话倒头一觉到天明,就没烦恼了。”元敬阳下了马车,刚站稳就接到一封信。“给我的?”

    负责传讯的温迪罕扬古道:“属下前头刚进城不久,就遇见一个后生,问我是不是万羽堂的温管事,我说是,他就把信递给我,叫我交给总堂主。”

    元敬阳拆开信扫了眼,恍然大悟:“我说上回叫人去临安找史公事找不到,原来他是在建康啊——扬古,你叫李娘子和李先生他们先把弟兄们暂时安顿一下,我和禹先生他们去趟粮科院。”吩咐完,他撂下大队,带着几名头领去往建康府粮科院。

    几人在粮科院外面茶摊等候多时,总算看见手拿折子、肘挎书文袋,身后跟着一名后生的史弥远朝这边走来。史弥远阅罢折子,丢进书文袋里,按了按睛明穴,看见了粮科院外面等着的一行人。他赶忙走过去,拱手致歉:“元兄、夫人、禹先生,沿海制置司有些事情要处理,耽误了会儿,让几位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快随我进去坐。”

    一行人进了大院,入了一间单个公事经办公文的小屋,或坐或立,有些拥挤。

    其实粮科院的人也不少,可大多都是磨洋工吃白饭,尸位素餐的冗官。史弥远现任沿海制置司干办公事,在粮科院亦有公职。由于他资历浅,脸皮又薄,所以两个部门的人遇事都喜欢推诿一番,然后丢给他去做。自从到了建康任职,他就没几天闲过。尤其是最近一阵子,军社之间不再是小打小闹了,而是展开了真正意义上的激烈斗争。许多两淮的军社开赴战地,路过建康的时候会向官府借粮,仓廪调度的事情也就由上级一并交给了史弥远来管控。得知万羽堂改组为军社,也要前往荆湖后,他便叫过去的书僮、现在的随仆接引万羽堂的头领,来粮科院借些粮草。

    元敬阳听罢喜道:“禹先生他们老在我耳旁吹风,要改组军社、改组军社。如今才知道,还有可以跟官府借粮这么一个好处。粮草可以借,说不定甲械也能跟知府大人商量着借几件咧。”

    史弥远道:“‘甲’一般不能借,‘械’倒真的部分可以借。弓、箭、刀、楯、短矛这些计数即可,弩、矛、矟之类必须登录,何人借多少件用作何用,都得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要有人担保、官爵为凭才行。”禹边云听后问:“史公事,我们此番是要深入敌腹江陵府,中心开花,甲胄具装真的不能借吗?”其实甲胄他们还是有十三套的,都是温迪罕扬古的存项,但十三套甲胄显然无法武装一千二百多人。

    “啊?”史弥远听到“中心开花”吓了一跳,惊道:“你们疯了不成?光在江州,几社联军就被两千余潇湘社社众打得大败,你们还想去江陵,这跟送死又有何异?”

    元敬阳道:“我没疯,是禹先生想立功想疯了。”其实若不是狄万英代表玄影社及忠义社表示一定会从旁协助支援万羽堂,他绝不可能同意禹边云的疯狂想法的。

    史弥远沉默片刻,道:“也行,但是甲胄具装一是相当贵重,二是通常只能是朝廷兵马配备,若借给军社,看军社规模,只能借军社人数的十分之一套,但是总数一般不能超过五百套。”也就是说,哪怕你是万人的大社,十分之一是一千人,但最多也只能给你五百套。

    元敬阳和禹边云对视一眼,当即达成共识,把万羽堂的总人数虚报成了三千人。主要是一千多人报成五千太假了,否则他俩还真想拿到最大额度。

    在建康官府的帮助下,万羽堂好好进阶武装了一番,然后拖着粮草继续上路,十五日后平安抵达安庆。一到安庆府皖口镇,万羽堂的头领们却目睹了一番怪相。

    皖口镇上,常能看到五六个持有武器的汉子为一组,聚在一起坐在路边、小巷、胡同拐角处休息,每组人里都能看见一个重伤员、两三个轻伤员,时不时唉声叹气。而不时有三五个骑手走街串巷,把马鞍囊里的东西分发给这些汉子。

    史霁风策马慢步往前走了几步,下马问手边一个靠墙歇息的汉子,道:“这位哥哥,镇上到处是伤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汉子瞅了他一眼,又耷拉下眼皮,瞑着眼答道:“还能怎么回事,从火线上退下来的呗。”

    *棠球子:山楂

第三三六章皖口合谋() 
“从火线上退下来的呗。”坐在墙边的受伤汉子如是说道。

    安庆皖口镇离江州很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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