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羽堂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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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羽堂契约-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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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眼瞎呀?”

    “道长无缘无故你为什么骂人呢?”

    “谁骂你了?”

    “”

    这名枪社社众不明白李天师的意思,李天师其实是想说:我哪儿就是道长了,我是真人啊。所以道长没有骂人,骂人的是“真人”。上了年纪的人,心理上其实就跟小孩子差不多,喜欢咬文嚼字、钻牛角尖、和人赌气开玩笑。

    那社众敬重李天师年老,没有动气,转而问刚出来活动活动的堂众:“这位兄弟,敢问你们的元总堂主在家吗?”堂众道:“在家,几位是做什么的,告诉我一下,容我回去通报。”社众道:“那就劳烦兄弟了。我们是利州六合枪社的,有事想拜访一下元总堂主。”

    “六合枪社的?”

    “正是,麻烦兄弟——”

    “回见!”

    不光是堂众,就连李天师也一骨碌爬起来钻进了大门里面,俩人一块儿将大门合上,叫枪社的人吃了个真正意义上的“闭门羹”。

    “防火防盗防枪社啊!”

    枪社社众站在门外,将里面人的叫喊声听得一清二楚。

    “开门、开门!”社众大力拍着门试图叫开,可大门关得严严实实,连缕风都不溜出来。几个社众叫了半天,见不起任何作用,只能一脸沮丧地回来找罗邦彦。罗邦彦憋着一口气,想到女儿和自己就只有一门之隔,就好比利州离普陀数千里一般,有千山万水横亘其间,难见一面。罗邦彦深呼吸一口,说声“我们走”调头离开。他的师弟们见状,赶上罗邦彦的步伐,问:“大师兄,那我们现在去见狄社主吗?”

    “不见!”罗邦彦负气一般,拂袖而走。一众人没法子,只能随罗邦彦在大街上散步,而后又跟着他在酒馆里坐了一下午,不敢说话,光忙着大眼瞪小眼,然后看大师兄干瞪眼。

    直到斜阳西沉,而尚有一些明光的时辰,罗邦彦才元神回窍,起身出了酒馆,又朝万羽堂的方向走。

    这一回比上次更直接,看门的万羽堂堂众远远看见罗邦彦等人的身影出现在石桥桥面时,就立刻折身回去,轰轰合上了大门,连灯笼都被震灭,摔在地上。

    罗邦彦就跟魔怔了一样,又回到坐了一下午、临近万羽堂的酒馆,要了几间房,和带出来的师弟们住下睡了一夜。次日一早,他又出得门来,跑到万羽堂门口喝汤——闭门羹。此次罗邦彦没有立即生气离去,在门口站了有半个时辰。而门里的堂众估摸枪社的人应当走了,将门开了一条缝,探出脑袋,又看见了罗邦彦,便赶忙把头缩了回去。

    过了段时间,有个壮实高大的卷胡汉子走了出来,对罗邦彦道:“罗社主,在下乃是万羽堂元总堂主的心腹温迪罕扬古。元总堂主有话要我转达给罗社主。”

    “请讲。”

    “元总堂主说了,史兄弟已经在万羽堂担任管事多年了,若罗社主执意找他的麻烦,不妨约定好时间,由总堂主直接与你探讨解决事情的方案。但如果罗社主不按规矩办事,你在平江没有势力,又人生地不熟的,总堂主作为朝廷敕封的长洲开国男,完全有实力给罗社主一点教训尝尝。”

    罗邦彦听了这番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的说辞完全不恼,一是这种话很平常,二是他来万羽堂,找史霁风的麻烦已经由主要目的变成了次要目的。罗邦彦道:“温兄弟误会了——”

    “是温迪罕兄弟。”

    “喔,温迪罕兄弟误会了,罗某来此不是为了史霁风,实在是有更重要的事希望能尽快见到你们的大头领。”

    “不是为了史兄弟?”温迪罕扬古退回里面,关上了门。

    再过了一段时间,温迪罕扬古重新打开大门,对罗邦彦道:“我们总堂主说了,你可以进来,原本只能容你一人进门的,但看在你是一社之主的份上,最多只能带两个人。”

    “多谢元总堂主的好意了。”罗邦彦叫其他人现在外面等候,自个儿带着五师弟、六师弟进了万羽堂的大门,在温迪罕扬古的指引下,来到了会客堂。温迪罕扬古引着三人落座,自己走到主座椅子旁站好。

    稍后,又瘦又矮的元敬阳从屏风后转出,一呲溜滑进了大椅当中。

    他看看右手边坐着的三个人,完全不认识,问:“你们就是六合枪社的人?”

    罗邦彦与元敬阳只见过一次,完全不熟,但估计敢坐在主座的不会是其他人,便拱手道:“我便是六合枪社社主罗邦彦,见过元总堂主。”

    “原来你就是那个杀了自己师父,还嫁祸史兄弟及钱兄弟的罗邦彦啊?”元敬阳戏还做的很足,想看看罗邦彦是否知道钱开山已经出了事。

    褚连海当即叱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明明是史霁风和钱开山害死了我们的恩师杨社主,你居然颠倒是非,诬陷我们正宗的大师兄社主!”元敬阳道:“哟,这位兄台挺有脾气嘛。那我问问你,如果换你是史霁风,杀了师父、得了继业游龙枪,还有师父亲笔写下的遗书,是逃跑呢还是抢了社主之位坐上?”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罗邦彦喝止了褚连海,而后对元敬阳赔礼道:“恕罗某管束不周,师弟冲撞了你,我回去后自会责罚。只是罗某今日上门求见,不想争较和史霁风的恩怨,而是另有要事。”元敬阳平和了些,问:“什么要事啊?”罗邦彦先问道:“听说万羽堂还有一个姓罗的小娘子在做事?”

    元敬阳觉得罗邦彦多少心里有底,隐瞒也没有必要,便如实答道:“确有一个叫罗青青的还俗尼姑在我这儿每天抄经**,还是我从普陀山带回来的。怎么罗社主想认识认识她?”

    罗邦彦觉得难以启齿,但出于某种责任感,他毅然拉下面子,对元敬阳直言道:“实不相瞒,罗青青正是罗某的女儿。罗某万没想到她现在在元总堂主这里,我实在是很想见一见她。”

    元敬阳前几个月刚死了儿子,心中感慨,与罗邦彦产生了共鸣,想想觉得虽说罗邦彦为人下作,但毕竟也是一个父亲,不禁就动了恻隐之心,叫温迪罕扬古喊罗青青过来。

    罗邦彦十分紧张又满心期待地等罗青青过来。但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最后,温迪罕扬古独自一个人返回会客堂,带来了不乐观的消息:罗青青不愿见她的父亲。

第三二八章猝然长别() 
罗青青不愿意见罗邦彦,这个首先对她而言不知是真是假,其次就算是真的也是极不不负责任的父亲。

    元敬阳两手一摊:“她不愿意见你我也没办法,罗社主请回吧。”罗邦彦两天来了三趟,怎能轻易放弃,便请求道:“那烦劳元总堂主就不说是她父亲想见她,而是受苦受难众生中的一个想向她寻求开悟吧。”

    元敬阳听了,看看温迪罕扬古,用眼神寻求意见。扬古微微摇头,也用眼神回应,意思很明了:不太可能。元敬阳道:“那好吧。扬古,你把罗社主直接带去见罗娘子。”温迪罕扬古一脸懵逼,元敬阳却只管吩咐他照做就是。

    出于无奈,温迪罕扬古将罗邦彦带出会客堂,过了中间庭院,走到西边一排厢房处,到其中一间外面敲了敲门,道:“罗娘子不要拘束,见见父母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往坏处想他是假的,我们万羽堂内这么多兄弟,他即便有不轨行为也跑不了。”

    温迪罕扬古说了会儿,屋门才打开,罗邦彦得以进去。

    “别关门。”罗青青见罗邦彦有顺手带门的动作,连忙叫住。

    “好,不关。”

    罗邦彦进了屋,见屋里只有一盏未点燃的青灯放在洁净的书案上,旁边一册册经书摞得整整齐齐。书案旁只有一把椅子,叫罗青青占了,罗邦彦又不好意思坐在床上,就只能立着了。罗邦彦感到极为尴尬,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倒是罗青青起了头:“你是谁?”

    多么伤人心的问句啊。罗邦彦感觉心房被小刀划了一道,头一次尝到亲人不相认的痛楚。他走上前半步,语气有些急促地说:“我是你爹。”

    若是陌生人突然对你说“我是你爹”,想必你一定想一棍子把他打死。罗青青也有这种想法,但她却不能这么做,因为眼前站着的男子的确是她爹。

    “你拿什么证明?”

    “我知道你的生辰八字。”

    “不算,前天你从我从小就带着的布帛上看到了。”

    “那布帛就是我留下的。”

    “我不信。”

    “不要紧,我可以证明。”罗邦彦说着走到书案旁,找出一张纸,提起笔开始复写那块布帛的内容。罗青青看着罗邦彦一笔笔地写字,发现他的字体和布帛上的真的别无二致,而且书写的内容和格式也一模一样。

    然而罗邦彦写了三分之二,笔却止住了,原因很简单:剩下的内容他忘了。

    几滴墨水滴到纸上,洇了一小片。这团黑点不光在纸上,也滴在了罗邦彦和罗青青的心上。

    “你还说假话!”

    “对不起,我”罗邦彦臊红了脸,连放下笔的勇气都失去了。

    “你不是我爹,你是骗子,骗子!”罗青青骂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其实现在已经不用对方再解释了,罗青青已然明白,身旁的男子与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她无法原谅这个人,因为她虽然虔心礼佛,却并没有超脱,虽然她一心修行,却也没有看开,她不能原谅罗邦彦,不能原谅一个连自出生就陪伴着自己的几句话都忘记的所谓“父亲”。

    “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你滚!”罗青青哭骂道,甚至抄起桌上的书卷朝罗邦彦砸去。

    罗邦彦试图挽回,说:“青青,你不要这样,我真的是你爹。不信你照照镜子,我们多像啊!”

    提到长相,罗青青砸光了书卷,猛然看见桌角还放了把剪刀,便疯了一般拿起剪刀要割自己的脸。

    “别——”罗邦彦扑过去抢夺剪刀。罗青青与他争斗,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叫。

    在外面看着的温迪罕扬古一见情形失控,赶忙叫上人冲进屋里,试图拉开里面的一对父女。

    一群人扭打成一团,一片混乱中,有人惊叫,因为他看见了如注的鲜血。

    几人分开,冷静下来,就看见带血的剪刀躺在地上,罗青青的左颈喷射着血红的液体,将桌面、地上的经书都染得鲜红。

    “不——青青,女儿!”

    罗邦彦撞开两旁的人,扑上去尽力摁住女儿脖子上的伤口,可血液并没有被堵住,而是从罗邦彦手掌的四侧溢出,洇湿了二人的衣服。

    “爹,救我”

    过了会儿,罗青青再不能发出声音了,她双眸中的光芒消失了,两只眼睛就像泥土捏出来的一样,毫无生机。她的躯体也像断开了提线的木偶一样,瘫在椅上,再也不能自己活动了。

    “青青”

    罗邦彦抱着女儿尚有余温的尸体,眼中没有一滴泪,因为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才能流泪了。女儿的一生并不长,只有短短二十年,而他陪伴女儿的却只有出生和死亡两个时刻。既然他主动丢弃了女儿,那上天就绝不会让他再得到。造化弄人,命运弄人。

    温迪罕扬古心道:完了,而后厉色骂道:“罗邦彦,’虎毒尚不食子’,她不愿意跟你走你便杀了她,你的心也太狠了!”

    “怎么回事,啥子事吵吵?”元敬阳闻讯赶来,拨开人,看见了屋里的惨象,一颗心顿时揪紧了。“人没了?”他问。

    “没了。”其他人答道。

    “谁干的?”

    “这还用说吗?”

    元敬阳敛容肃色,指着罗邦彦道:“罗社主,立刻放开罗娘子的尸身,搞快点离开这里,不许再找回来!”

    罗邦彦默默放下血泊中的女儿尸体,直起身喃喃道:“我是凶手?不,我不是凶手,凶手是你们,凶手是你们!万羽堂,我会回来报仇的!”罗邦彦的语调陡然升高,他再度抱起罗青青的躯体,夺路而走。

    门口处的几个堂众试图阻拦,却被罗邦彦单手一抓一放,轻而易举地甩开。

    “禇师弟,枪!”

    罗邦彦的两名师弟闻声跑了出来,将罗邦彦的金枪掷过去。罗邦彦抱着女儿,单手接住长枪,三人均提枪在手,而后以枪点地,翻滚着跳出万羽堂的院墙,犹如三道不同颜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第三二九章飘摇启航() 
“青灯古卷想不到罗娘子真的就如一道青烟一般,溘然长逝了,仿佛她从未来过这世上,可惜、可叹。”两天后,元敬阳收拾着血迹已干,页页殷红的经书,喟叹不止。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几年前去普陀山带回庆音——也就是罗青青的那天。那一日阳光明媚,普陀山上祥云缭绕。他去尼姑庵被一个叫道育的老尼姑哄骗了进去,就带回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尼姑。

    那天我还“抢掠了”庵里的不少财物,这小娘子还骂我,慢慢养成了见我就骂的习惯,尤其是我跟她提找媒人介绍良家子弟与她成亲的时候。元敬阳回忆着,嘴角泛起苦涩的微笑。如今他耳朵里已经生出老茧,可那熟悉的骂声却再也不会有了。兴许她听我找媒人就生气,是因为他其实一直在暗暗喜欢我吧?毕竟我是带她下山还俗的男子。元敬阳不知从哪儿得来的这股恬不知耻的自信,瞎想一下还觉得美滋滋。

    元敬阳想了那么多再没有可能发生的美好事情,唯独没有想到一点:罗青青的结局正是因他产生,出走、遭受侮辱再到死亡,促成这一切的都是他元敬阳。

    他正神思飞扬的当儿,温迪罕扬古喊他,打破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总堂主,狄门、不、狄社主有事找你。”

    “请他在会客堂稍候,我这就过去。”

    元敬阳放下手头的事,去了会客堂要见狄万英,发现狄万英这回过来与往日不同。往日狄万英最多带着狄千慧、花宗训及石景崇三人来吃吃喝喝,唠唠嗑,玩玩就走了。这一次狄万英不光带了往常总跟在身边的三人,还讲十余个社中头领一起带来了,显得相当隆重。

    元敬阳诧异,玩笑道:“狄兄,你来就来吧,还带这么些人。最近就有别人也像你似的找上门来。若不是我与你熟识,我还真当你来找茬呢!”

    狄万英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令元敬阳有点紧张,便轻声笑笑,语气平和道:“元兄弟,我这是自赶赴安庆参加军社大会之后以来第二次来到你这里。此次我来还带了许多属下,是因为有要事想和你商量。还请元兄弟将你的弟兄们也叫来一同商讨吧。”

    元敬阳意识到狄万英此次串门不同寻常,即刻叫来现在身在万羽堂的重要头领,按职务及先后次序一一落座。

    所有人到齐后,狄万英一言惊动四座:“元兄弟有没有想过也将自己的帮派改组为军社?”

    “啥?”元敬阳挖了挖耳屎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答道:“从没想过。”就算他想过,凭万羽堂的人数,也远不足成立民间军社的标准。

    至于万羽堂的头领们,交头接耳,议论一番,也觉得既没意向也不现实。

    元敬阳如实相告:“狄兄,我虽然是长洲开国男,可我万羽堂总共才不到三百人,完全不够格申批改组为军社呀。”不得不说,元敬阳经历过唐家村剿匪、建康府水战以及忠义社南归三次事件后,对一切想让自己出力且无论讨不讨好的事情都很敏感。即便万羽堂现在有实力,他也不想上套。

    狄千慧嫣然笑道:“元兄弟说笑了。你万羽堂在扬州楚州设立了分堂。若申报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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