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敬阳等到辛弃疾一行人自南向北快走过滕王阁门外的时候,按照耶律宓教的连射手法,取出三支箭,一起竖着夹在弓台上,右手拨一支射出再迅速拨下一支,这样就可以做到迅速连射三箭。他准备好后,躲在暗处想先干掉知府护卫减轻点负担。
正当元敬阳要放冷箭的时候,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耶律宓骑在飞骊马上,宛若一阵旋风,在石板路上飞速冲来。就在马快跑到辛弃疾身边的时候,一根套索掷了出去。
四个护卫都没有反应过来,辛弃疾虽然有些反应,但是由于他之前一直在看着街道,略有迟钝,在这迟钝的一刹那间,套索便套住了他的上半身。
元敬阳看得清楚,那飞骊马正好脖颈的末端扣着套索的另一端,一个人力气再大也不至于比千里马的力气还要大吧。
耶律宓驾马狂奔,元敬阳放出两支冷箭,很快一名弓手和一名刀手口渗鲜血仰倒在地而死,他留了一支箭在弦上以防万一。接着元敬阳冲出隐藏点,准备赶过去上耶律宓的马。
周围的百姓见当街死人,纷纷尖叫着仓皇逃窜,耶律宓骑着马突破人群,到元敬阳身边伸手要来接他。可是由于马没有减速,元敬阳只觉得摸到了她的手指尖,接着就被马的后腿把脑袋一撞,他登时眼冒金星,往左后方踉跄了几步,仰面跌倒了。
看见元敬阳没上马,耶律宓让马减速,看起来是准备等他。
“马哥,这是第二次了啊!”元敬阳连忙爬起来,忍着头晕朝飞骊马冲过去。
正在这时,忽听得身后一声暴喝,宛若虎啸山林。那根绳索绷直起来,飞骊马发出一阵嘶叫,马失前蹄,紧接着直僵僵摔倒在了地上。耶律宓也跟着马一起砸在了地上,一条腿被压在马下,忍不住撕心裂肺地痛叫。那上半身加一条腿剧烈挣扎的惨状,看得元敬阳直觉得肉疼。
接着他转头看去,辛弃疾解着绳索,身上虽然有些尘土,但依然傲然站立。这番情景好像和计划的不太一样啊!
不过不要紧,就是现在,看箭!元敬阳拉开弓,瞄准目标——
为了崔宣雨,而去杀一个被许多人奉若偶像的人,这应该吗?
元敬阳稍一迟疑,弓还没有拉满,便把箭射了出去——
接下来,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辛弃疾左手抓着雕翎箭,宛如山岳一般稳稳当当站着。这枝箭居然被抓住了!
此刻,辛弃疾身后两个幸存的侍卫赶了上来,手拿武器要来捉拿元敬阳。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得了!元敬阳再拿出三支箭,搭上一支冲辛弃疾射去。
就在同一时刻,辛弃疾抢过侍卫的弓,右手握住弓把,左手一拉,弓弦瞬间弯成犄角形状,接着猛一弹开,方才被接住的雕翎箭迅速还射了过来。
“啪!”
元敬阳射出的箭在空中被击成两段,落在地上,而辛弃疾射出的箭刺入云霄,不知飞到了哪里。
惊惧。这是元敬阳此刻唯一的情绪。
就这么一走神,拿刀的护卫已经大叫着冲了过来。元敬阳回过神来,连忙把手上的第二支箭放出去,箭镞穿颅而过,这护卫应弦而毙。
护卫倒下了,元敬阳与辛弃疾之间没有了视线阻隔,这次元敬阳拉满了弓,将第三支箭射了出去。
箭居然又被接住了!
怎么可能?明明是一个文人,却有这么厉害的功夫,太不可思议了!他连忙又伸手摸向箭囊,却看见辛弃疾已经搭上了箭,直直瞄住了自己。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
元敬阳仿佛已经看见了那支雕翎箭的箭簇越来越大,挤满了他的视野,最后扎进了他的眼窝
难道我今天要在这儿扑街了吗?
这一瞬间,元敬阳的思绪忽然回到了十多年前,他看见了死去多年的老爹,老爹笑着正拿着把小木弓对着他,当时六岁的元敬阳还有些不知所措。
“想知道怎么躲吗?先不要动,先不要动,就等箭刚射出去的一刻,然后——跑!”
千钧一发之际,元敬阳猛地睁开眼,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他看见雕翎箭直冲自己心窝飞来。他脚下顿生力气,猛地一踏,闪了过去。紧接着,又有三箭在手。
我跟你拼了!
元敬阳横着弓,将三枝箭全部搭在了弓弦上,低吼一声,满月而出!
三支箭一起射,看你怎么抓!
可接下来的情景实在出乎了元敬阳的意料。
辛弃疾先平举手上的弓,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一刀割断了弓弦,那整个弓身猛地弹成一道直线,瞬间的弹力击飞了一支箭,剩下的两支全部钉在了那弓把上。
神了!元敬阳被彻底折服了,他清楚地意识到杀死辛弃疾是不可能做到的。如今逃跑才是唯一的出路了。
“我好像见过你。”辛弃疾朝元敬阳这儿走近了几步说道。
“没有,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元敬阳拎起衣领挡住小半边脸,连忙朝耶律宓那边跑去。耶律宓此时已经缓了过来,正解着飞骊马身上的绳索。
“快快快,赶紧走!”元敬阳伸出手示意上马一起走。
“滚!”耶律宓怒骂一声,驾着马疾驰而去,还掀起一阵尘土敷了元敬阳一脸。
现在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辛弃疾一步步逼近,元敬阳可不想被他认出来拿住,然后拉到集市广场剁了。
正当这时,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大喊“狗官受死!”一个黑色的身影不知从哪里一跃而出,最后的那名护卫额头中了一记飞镖,倒地而死,这不知又是谁家的刺客。虽说你一个刺客大白天穿着黑衣服出来行刺,是有些不对劲,但是元敬阳发现此时辛弃疾手中只有一把匕首可用,看来是天不亡我啊!
二对一,还是有希望的
第二十九章乡社菁英()
却说元敬阳与辛弃疾对射,直落下风,想逃跑耶律宓还不带他,正惊慌失措之间,忽然杀出一个黑衣女刺客来,一镖就杀死了一名护卫。元敬阳觉得此人身手不凡,希望能借她扳回一城。
那女刺客蒙着面,又扔出两枚飞镖,同时直冲辛弃疾而来。
辛弃疾头一斜躲过一枚飞镖,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又夹住了另一枚。
眼看刺客迅速接近,辛弃疾一甩手,那刺客被还射的飞镖击中,打了个趔趄。但刺客立即调整了步伐,继续冲向辛弃疾。
元敬阳看此刻正是时机难得,便取出三支箭,搭上一支,瞄准了辛弃疾。拉开,一撒手,箭倏忽直飞向辛弃疾的太阳穴。同时刺客已经贴近了辛弃疾。元敬阳心想,这次任你手比风快也没用了。
可是他又错了,他亲眼看着辛弃疾左手的匕首先刺中了刺客的右肩,刺客一时疼痛难忍,没有继续发起攻击,紧接着那匕首被拔了出来,鲜血直涌,接着“啪啪”几声,元敬阳射出的箭几乎同时被匕首削断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元敬阳彻底呆住了,立在原地宛若木人。
“狗官算你运气好!”女刺客怒骂一声,丢出一个小黑球,上面还冒着火花。
呲——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一样,然后听得“砰”一声,一股浓密的烟雾弥漫开来。
烟雾中的硫磺刺激到了鼻子,元敬阳才回过神来。待烟雾稍稍淡下来,他捂着鼻子再去寻找刚才那名刺客,却已没了踪影。再看地上,倒有一条未干的血迹,想必是之前刺客中招出血,仓皇之间来不及止住而一路留下的。
附近官差们快赶到了,耽误了这么久想必城门已经关上,要想脱身恐怕很难了。倒不如循着这血迹找到刚才那个刺客,说不定到他藏身之处能避一避。
元敬阳想毕,趁着还有一些烟雾未消,低着头跟着血迹一路跑了过去。那血迹越来越浅,间隔也越来越大,待彻底断掉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出来,将元敬阳拉进了一间小屋。
“谁!”
元敬阳正紧张的时候,咯答一声,窗户扇面被合上,屋内没有一丝光亮。少许,一盏蜡烛点燃,一人丢下烛芯剪,解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了那张如玉一般的鹅蛋脸。
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我的天呐”元敬阳不禁喃喃自语,这已经是他出山遇见的第四个受伤状态下的美女了。
“你在说什么?”那姑娘侧脸看着元敬阳,一对平直下坠的黛眉衬得脸蛋颇显无辜。
“没、没什么”
姑娘转身背对着他,撕开衣领,拿出一只药瓶对着伤口敷药,忍不住轻声嘶叫。姑娘一边敷药一边说道:“你不用担心,乡社里的兄弟们很快就会出来倒灰洒水、帮忙掩盖行迹,在这里是很安全的。”
乡社?元敬阳又一次听到了这个熟悉的词,忍不住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刺杀辛大人?”
那姑娘包扎好伤口,转过头来反问:“我还正想问你呢。”
这姑娘名叫李丹晨,祖上乃是梁溪先生李纲。由于李丹晨的父亲是私生子,科举多有不便,后来找人帮忙到皇城司(宋代特务机构,类似明朝锦衣卫)任职。而李丹晨耳濡目染,学会了不少阴狠的功夫和手段。后来在邀请下,李丹晨加入了乡社,成了本地乡社中的头一号刺客。而今辛弃疾来到隆兴,要整治乡社,享有许多利益的李丹晨自然不乐意,于是在与大小头领合谋之下,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掉辛弃疾。
“尝听闻辛稼轩武艺超人。但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我就不信干不掉他!”李丹晨恨恨道。
元敬阳却摇了摇头:“我看是没有可能了。”
“这叫什么丧气话。”李丹晨显然不悦。
元敬阳心里有数,他过去有句话常挂在嘴边:能挡我一箭的人还未出世。他一向自诩自己箭无虚发,是举世无双的神射手。可今天凭借万羽弓和女真雕翎箭,竟然没有伤到辛弃疾分毫,甚至还被对方空手接住了自己的箭,继而还射,于空中击断飞箭。这个辛弃疾恐怕真的是有万夫不当之勇。
如今回过味来,那提出要以隆兴知府首级来换崔宣雨的白枫想必早知内情,这小子是想让自己来隆兴送死的!
“你个龟孙子!”元敬阳忍不住骂了一句。
此时李丹晨用竹签挑开窗户的一片扇叶,朝外窥探了一会儿,又放下道:“路上的痕迹已被清除,现在城里大部分的公人都有要务在身,能进行搜捕的估计只有十几个人。我们乔装打扮一番就可以安然出门了。”
“是么——”
元敬阳话没说完,就感觉脸上又凉又粘,被丢了什么东西。伸手拿下来一看,原来是一块有四个洞的猪皮。
李丹晨告诉他:“贴在脸上就行了,这叫易容。”
元敬阳照着李丹晨教的手法把那块猪皮紧紧贴在脸上,摸了摸,还挺光滑,此外眼睛上还有修剪过的猪毛作为假眉毛。不得不说,还挺有趣的。
同时李丹晨换了身裙子,整理了发髻,插上两支金钗,描眉打鬓,也不用镜子,想必这一过程她已极其熟练了。不久,一位清秀绝伦的美人就出现在了元敬阳的眼前。
“你发什么呆啊,赶紧找个包袱把你的弓箭收好啊!”
“喔。”元敬阳揩了嘴角的口水,连忙借着烛光找够大的布料来遮挡弓箭。幸好烛光较暗,透明的口水不易被看出。
整理好的元敬阳笑呵呵地说:“你看你,刚认识就给我一块面具来易容。”
李丹晨看见元敬阳如今的样子,不免扯着衣袖掩口而笑,道:“你也是来杀辛弃疾的。和我目标一样的人就算我的兄弟。既然是兄弟,那这猪皮就送你了。”
想想也是,这种稀奇的东西可遇而不可求,说不准以后还有用处。元敬阳觉得这份礼物很有价值,这姑娘又帮自己藏身,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果自己不回馈一样东西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难道送点钱?不、不,送姑娘钱未免太俗,应该换一样。那换什么好呢?元敬阳此时身上除了那三十多张会子,好像也没什么好东西。当然,要真的送值钱物品他也舍不得。不如这样吧——
元敬阳掏出那块用的还是“元三”名字的旧铭牌递给了李丹晨:“给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拿着来岳州找我。如果力所能及,我绝不推辞。”
第三十章面授机宜()
“哀哉、痛哉!若如是,吾当书一篇悼文送至其墓前,聊表悲戚!”
刚进满香楼,来不及拍干净身上尘土的元敬阳就听见禹边云那骚气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上了楼梯,元敬阳走到禹边云的屋门口,问:“哀什么、痛什么?”
禹边云刚才还沉浸在构思文章的遐想中,被一句话拉回了现实,他看到元敬阳,又惊又喜:“元兄弟你没事啊?”
“谁跟你说我有事的?”元敬阳扯下包裹着弓箭的布,顺手丢在了桌上,然后倒了碗水解渴。
禹边云忙拿开自己那杯泡好的茶,以防被尘土弄脏。他说道:“耶律姑娘说你在隆兴犯了死罪,估计已经被抓,现在正好是秋后,本年内就可以问斩了”
“噗——”
禹边云想保护的茶终究被毁了。他只能无奈地擦了擦脸颊上的水珠。
“没有的事!我只不过到岳州城附近玩了几天,顺便看有没有啥野味。”元敬阳连忙掩饰道。
“既然没事那就好,这耶律姑娘还真会开玩笑。”禹边云没告诉他,给他准备的悼词都想好一半了。
玩笑之后,元敬阳颇有些感慨,自己外出数日,回来没一个人迎接,只有禹边云还挂念着自己,甚至以为自己出事了还要写悼文,着实让人感动。于是他不禁说道:“禹兄你还挺够意思的,相别短短几天,你就这么关心我。”
“哪里哪里,相识一场,这是应该的。”禹边云笑道:“另外我这一连近二十日流连风月场所,未免有些阳虚肾亏,想买些好东西补一补,不知道你有没有”说着他伸出三根手指搓了搓,打了个手势。没钱花了,才是他挂念元敬阳的最主要原因。
元敬阳阴着脸掏出一张三百贯的会子递给了禹边云,不忘嘱咐道:“花一张少一张,你可得省着点。”
“那是、那是。”禹边云笑着收起了钱,嘴唇上的八字胡一挑一挑,颇显诙谐。
元敬阳不免感叹:“成天吃我的喝我的,还能想着我的,也还真就你一个。”
哪知禹边云忙说道:“此言差矣、此言差矣。不光是我,其他人也是很挂念你的,你不在的这几日,他们没钱花——反正都在互相询问你去哪儿了。”
元敬阳冷笑一声,道:“照你这么说,我现在回来了,他们人呢?”
禹边云摇摇头道:“他们确实很挂念你,只不过昨天都被潇湘宫的人请走了,还没回来而已。”
元敬阳这时一个激灵,来岳州不就是因为潇湘宫吗,同行的人都被潇湘宫叫走了,难道自己射杀特使方贺的事情已经被查出来了?他忙问:“被潇湘宫的人叫走了,有没有找我?”
禹边云摇摇头:“不找你。”
正当元敬阳准备长舒一口气的时候,禹边云的下半句话蹦了出来:
“还能找谁啊?”
就在昨日,一名身着铠甲的女人带着十几名披坚执锐的壮汉来到满香楼,“请”走了除禹边云以外的人,说是有事情要好好聊聊。幸而禹边云有个芝麻绿豆大的“学士”官籍,如今还能安然坐在客栈里喝茶。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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