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羽堂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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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羽堂契约-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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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谁搞的鬼?对了,她说不定知道。

    在纪廷珪和诸葛玥心夫妻俩所住的厢房外面,他们的宝贝闺女纪姝唇色发白,正在婢女的搀扶下,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于门前的小片空地上活动俩腿。

    沈玉璃就好像故意撩逗一般跨着矫健的大步走到她面前,小声问:“怎么样,护膝还好用吗?”纪姝虽苦笑,但还是竖起了大拇指:“若没有此物,我现在恐怕已经半死不活了——唉,你袖子怎么撕坏了?”沈玉璃折好袖口,道:“我袖子怎么坏的,你心里没点数?我且问你,你们来岳州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纪姝不再嘻嘻哈哈的了,而是一本正经道:“此事重大,除非你帮我向我爹娘求情,我才告诉你。”

    “嗬——”沈玉璃拎起她的耳朵教训道:“你还跟我讲条件了?今天谁帮你渡过难关的?”

    “疼疼——”纪姝央求几声,才得以重新感知到自己的左耳。“嗳唷你是不知道啊,我爹娘说我偷偷外出数月,惹他们万分焦虑,须得重罚,出去一天就要跪一个时辰,我得跪满九十个时辰才行!您帮我求求情,减免一点是一点啊。”沈玉璃满不在乎道:“你也是自找的,别人凭什么替你求情?”纪姝却道:“你不替我求情,总得替绍兴侯求情、替我二姨母求求情吧?”

    沈玉璃闻听此言,立刻揪起纪姝的衣领厉色道:“绍兴侯究竟怎么了?”随后他见纪姝有些惧怕地看着自己,又撒开手歉疚道:“我有些着急了,没吓到你吧?”

    “没、没。意料之中,进我屋里谈。”

    话说这世上有一种药叫助情花,唐玄宗就曾接受安禄山进贡此药,助情花大小如粳米而色红。每当寝处之际,则含香一粒,助情发兴,筋力不倦。若将助情花精炼,再与慢药奇毒合成复方,则会变成一种能使人平常无恙,而一旦激动或紧张,血脉流速加快时便会忄生欲顿生,不泄不止的强效药。服用此毒的人,往往要么因慢药中的毒素侵蚀脏腑而死,要么阳力枯竭,精尽人亡而死。

    听到此处,沈玉璃道:“下这种药的人,也是歹毒至极。只不过,你小小年纪,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先听我说完。”

    纪姝接着讲。再说有个男子,平江人士,丁卯年生人。其人素来红袍皮衣、铁面长剑,自称章公子。这章公子麾下车、船、店、脚、牙,皆是无罪也该杀之人,他却自诩义侠,总是试图扳倒高高在上的人,以彰显所谓的正义。

    沈玉璃道:“如果我没记错,你说的这个人,应该就是王佑经的主人。但你是如何知悉的?”纪姝神秘一笑,从怀里取出的一枚水玉球。沈玉璃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昔日纪姝外祖母的随身物品,他惊问道:“此物失踪多年,你是从哪儿又弄回来的?”

    纪姝笑道:“我娘她一直记挂此物,曾在与绍兴侯往来书信中提过,侯爷便上了心,多方打探,在东湖门申怀礼处索要得,而后在路上给了我。”

    “原来你外出数月,是忙这件事去了。”

    纪姝点点头道:“正是。据我娘讲,此物叫祥瑞水玉球,说是从白穿山甲腹中取得,其实是骗外人的。此物实名玲珑心,常佩在身可使人七窍玲珑,心智远高常人。听你们提到过,我外祖母生前一直大大咧咧,不像是个细心谨慎的人,但待考虑事情时,却又比我娘现在强上几倍,其实就是玲珑心的功效。”

    沈玉璃问:“仅凭此物,你就心智顿开,推理出了章公子这个人?”

    纪姝摇摇头道:“也不尽然,还是要有天资与能力配合的,若一个完全不懂奇门遁甲的白痴,带着玲珑心一百年估计也算不出一次像样的卦来。”

    “真是神奇。”沈玉璃虽表示感叹,但满脸皆是困惑。纪姝笑道:“尽管你不太相信奇门遁甲一类,但我娘不是一直在你左右协助吗?万事万物都是有其原理的,愚人不懂个中奥妙,就斥其为异端邪说;奸佞小人不懂其中奥妙却知利用其表面,就成了招摇撞骗的大神;而懂奥秘又知运用的智者,就称其为玄学。”

    沈玉璃伸手轻轻掐了下她的脸蛋,笑道:“你倒是越来也像你外祖母了。”

    “反正像谁都可,不像我娘就行。整天板着张脸,就算偶尔露出笑意,那也是说睦湫凸钚ΑK棺澳W餮爻商彀谂蠓ㄍ迹椭浪兰怯脖常南裎叶没钛Щ钣茫俊奔玩歉懔尘蜕咸斓娜耍剿翟狡鹁⒘耍钛Щ钣萌肥岛苡幸惶祝热缯也蛔挤较蚓腿有

    谈笑归谈笑,正经事还是要说的。

    “侯爷还有多少天可救?”沈玉璃问。

    纪姝敛容正色,掐指测算,道:“我猜测还有十日左右的时间,比外祖父那次宽裕些,至于具体几天以及如何解毒,还是得找个郎中瞧瞧。不过——”沈玉璃问:“不过什么?”纪姝道:“给侯爷下这种奇淫的药,那个叫章公子的人也太恶毒了些。本来侯爷就憋了好些年,身子都憋虚了,被这种毒药一激,还不得把墙钻出个窟——”

    “住口!”沈玉璃揪了她嘴唇一把,骂道:“你这张烂嘴什么时候也学会说此等市井粗语了?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缝上?”

    “饶了我吧!”纪姝揉揉嘴唇道:“我的意思是侯爷饱受相思之苦,衣带渐宽,身形憔悴,现在被投下此等淫药,岂不是割肉剔骨、损精销命?”沈玉璃忽地一捶掌心,道:“我明白了。”纪姝感到莫名其妙:“明白什么了?我也没问你问题啊?”

    沈玉璃想的是:这位章公子,好像了解很多往事与内情啊。莫不如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解决掉这个总想在暗地里给自己制造点麻烦的家伙。想罢,沈玉璃将门外的云梦唤进来,吩咐如此怎般,怎般如此。云梦牢牢记住,退出门便即刻着手办事了。

    内院花苑厢房内,沈玉玦坐在床沿照顾着赵彧。赵彧由于要害受了重击,已经昏迷到了现在。

    这时沈玉璃敲门进来,问了句“现状如何”。沈玉玦当即站起来恨恨地怒视着他。沈玉璃自然知道妹妹为何会如此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他想再问几句,可面对着一言不发的妹妹却也说不出话来了。

    良久,沈玉玦才道:“你伤他作甚?”

    “这个过程有点复杂,你容我慢慢与你解释。”沈玉璃盘算的是把妹妹对付过去,然后把赵彧摇醒,与他商量正事。可沈玉玦死死咬住这件事不肯罢休,她将沈玉璃拉到床边,而后掀开被褥,指着怒道:“不管因为什么,你对他下手也忒重了点。”

    或许是因为二人的喧哗,赵彧从昏迷恢复到了半昏迷状态,他四下摸索着,一把拉住了离他最近的沈玉璃的手,嘴里咕哝出两个字:“妍儿。”

    这下站着的二人都愣在了原地。

    *晏几道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第二六五章行若狐鼠() 
且不论赵彧昏迷中口中所念的“妍儿”是谁,沈玉玦的怨气算是一股脑发到沈玉璃身上了。

    “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东西你总是与我争抢。爹娘的爱、伯父的照顾,你总是占得更多的那一个,社里人的尊崇我就不提了,反正我也不问社里的事务。爹娘去世后的那些年,你不管做什么都有人帮扶提携一把,而我却只能被拘禁在江南的雕梁画栋里强颜欢笑。现在,你连仅存最后一点的希冀都不想留给我了,我恨你!”

    原本沈玉璃一直强笑着听妹妹的数落,然而“我恨你”三个字入耳之后,他再也笑不出来了。他腾地站起来,开门就要走。

    “你去哪里?”沈玉玦问。

    沈玉璃冷冰冰地说:“天色已晚,回屋歇息。”

    “你又是这种态度,你站住!”沈玉玦将他拽过脸来,扬手竟赏了一个不算响亮的耳光。打完之后,沈玉玦就好像被毒蛇蛰了一般收回右手,蜷曲在唇下。目视着眼露歉意的妹妹,沈玉璃叹口气道:“我的亲妹妹啊,我真没想到,我活了三十七年,得到的第一个耳光竟然是你给的。”

    “等他醒了立即告知我,我有要事与他商议。”说完这句,沈玉璃重重地带上门疾步离开了。

    此时此刻,就在岳州城的一家廉价客栈内,还有一间屋子里依然亮着一盏油灯。“笃笃”敲门声响,屋里人叫了声“进来”,门吱呀开合,钻进来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那汉子冲屋里倚在榻边的铁面男子喊了声“大哥”,而后通报了近日打探的消息。

    屋里出了戴铁面、抱长剑的章公子,还有另外两个人坐在桌边。相貌平平,说话有点大舌头的是他的车夫余统,另一个留山羊胡头戴棕色幞头的书生模样人叫邹建信。而进来的小个子叫杜鑫,专门负责四处打探情报。

    听完了杜鑫的报告后,章公子转头问邹建信:“那个邹兄弟,你上次告诉我的毒药,多久完全发作?”邹建信道:“因人而异,就绍兴侯的话,应该还有个三五天不服解药就没救了。”章公子有了数:“那差不多了,过天把我们应该就能带王佑经回去了。岳州这个鬼地方到处都有潇湘社的人,真让我浑身不自在。”邹建信有他的担心:“大哥,当年王兄弟是被沈玉璃亲自擒去的,如果绍兴侯能带着他出来,想必此事沈玉璃也会知情的。”章公子道:“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沈玉璃知道也无妨,他总不可能连自己的大管领都不要了吧?”

    邹建信点点头,又问:“大哥,我一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邹建信便将自己心底的话讲了出来:“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凭我们的实力,在江湖上已经有了一定的立足之地不假,但想掀翻连江湖上几大派都不敢招惹的军社,有些不太现实。”

    章公子轻笑两声,拔出星灵剑用细砂石磨了磨,吹去剑身上的石屑,然后道:“你错了,我的目的不是掀翻连朝廷都敬畏安抚有加的军社,我的目的——”他举起剑,顺着剑锋朝前凝视,道:“我的目的仅仅是扫平世间不公、让真相为世人所知罢了。”

    两天之后,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赵彧与两名随从驾着马车出离了岳州东城门,又行了两三里,才停靠在路边一棵银杏树下。赵彧颤颤下了马车,这两天因为胯下剧痛,毒药在体内反倒没有发作的机会,反倒延长了他剩余的时间,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等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章公子才现了身。

    “人在哪儿呢?”

    “就在车里。”

    赵彧等人让开两步,章公子才走过去用剑缓缓挑开马车前帘,向内张望。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见马车里正坐着一个男装打扮的妇人,妇人笑着冲他挥手致意,而后扣动了架在腿上的一张巨弩的机关。

    “嗖啪”一声,粗重的弩矢射穿了章公子的胸膛,钉在了他身躯后十步开外的又一棵银杏的树干上。

    侯府随从大胡子汤建勋立刻蹲下来在尸体衣服内外摸索,试图找到解药,然而他翻了个遍,连瓶子一类的东西没见着。

    “不是他。”赵彧只说了三个字。马车内捧着神臂弩的录事檀翠语疑惑地问:“什么不是他?”赵彧指着落在地上的长剑道:“这把剑上的花纹纹路不对,不是星灵剑,此人绝不是章公子。”檀翠语颇感惊讶:“不是他,难不成是替身吗?”

    “你猜对了。”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句肯定的答复,紧跟着“噗呲”一声,檀翠语看见从自己琵琶骨下伸出来几寸带血的剑尖。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只能勉强发出声音:“侯爷,您看这边!”赵彧转过脸去的瞬间,马车后的人将剑抽了回去,只留下两滩红和一个带着血窟窿的妇人。

    “你们快送檀娘子就医。”

    “侯爷您能行吗?”

    “不碍事的,你们救人要紧。”赵彧吩咐完随从,立刻捡起章公子替身带来的剑,朝马车后一闪而过的身影追去。

    赵彧迈着不是很轻快的步伐紧咬那片扎眼的红色,深入树林。

    “看刀!”头顶上忽然传过来这么一声。赵彧下意识地缩短了步距,一把五寸长的闪亮飞刀插在了脚前的土里。飞刀是斜插在地上的。赵彧根据飞刀插地的角度立刻判断出对手的位置,从袖里摸出一枚钢针挥臂打去。之后就听“啊”一声,一人从左前方十五步、高六尺的树杈上坠落下来,幸好他落下来的位置土质松软,人没有大碍。

    赵彧疾走过去,举剑欲刺,那人闭上眼引颈受戮,却没想赵彧只是用剑鞘点了自己身上两个穴位。

    “侯爷您不杀我?”

    “因为你提前说了声‘看刀’。”

    严格来讲,事先提醒,就不算偷袭了,而是光明磊落的攻击。赵彧没想到饶了这个光明磊落之人一命的同时,也救了自己的命。

    赵彧继续追寻章公子,跑了几乎有半片金黄的树林,累得气喘吁吁,最后还是找不到人,他精疲力竭,只能倚靠着大树坐下来歇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第二次攻击,是他始料未及的,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追了半天除了袍子外什么都没看见的章公子自己出现了。

    “侯爷上了年纪,忘了日日锻炼,不比年轻时候了吧?”章公子提着剑走到了赵彧面前。

    赵彧咽了口唾沫强笑道:“是啊,我老了。原本我以为自己只是心老了,现在才回过味来,心老了,人总是不想动弹,皮囊也就跟着老了。”

    章公子忽然问道:“现在还有那种感觉吗?”

    “那种感觉。”赵彧猛地蹙眉怒视,两眼放出火光,这两个月他可是被折腾的够呛。其实不光是焦虑紧张而发作的那两次,只要是见到青春貌美的女子,他都得努力克制着从下面涌上来的兽欲,苦不堪言。赵彧怒道:“你若投毒,砒霜、鸩酒、见血封喉任你下便是,为何非要掺上助情花来折磨我?”说句难听的,几十岁人了,万一哪回发作时血脉运行太快,都有可能猝死。

    章公子呵呵笑道:“因为我就是想你自己扯下身上高贵的伪装,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赤裸裸地展现出兽性。是不是很羞耻呢,皇帝亲封的绍兴开国侯?”

    赵彧先是惊愕,而后算是明白了。堂堂绍兴开国侯,风流蕴藉、温文尔雅,却要在敬重自己的纪姝面前、在慌乱不知所措的随从面前、甚至是在潇湘社社主沈玉璃面前像一头发情的种马一样抽搐,这其实就是一种将会铭刻于心的羞辱。

    “你们这些生来就带着金钥匙的人,从呱呱坠地时起,就可以用手头的钥匙打开祖宗留下的珍宝盒,享有寻常人根本就没有机会享受到的一切,金银珠宝、锦衣玉食。之后还可以借祖荫入官,与大儒雅士谈笑风生,拿着优渥的俸禄还不满足,再贪污腐败以权谋私,行祸国殃民之举,而你们却还被称为达官、贵人?可笑至极。你们这样的人,自崇宁*以来,就从未间断过,我大宋从志取燕云到偏安一隅,全部归功于你们。”

    赵彧知道此刻头顶周围至少还埋伏着四五个人,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听章公子把话讲完。

    “侠以武犯禁,我算是清楚为什么了。”赵彧叹了口气,而后道:“反正我想见的人也见到了,儿女也认了我,我此生无憾了,你真要杀我不妨快些动手。”

    章公子冷笑道:“快些动手?你可还有几天的耻辱没享用到呢!毒药也是要花银子买的,毒性还未彻底发作就要我一剑杀了你,岂不是让我糟践血汗钱?”

    赵彧摇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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