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枫问道:“还未请教足下姓名。”
你这人,我不是在门口说过一次了吗?你没听还是什么的?看来你还真没把老子当回事啊!元敬阳只好放大嗓门再说了一次:“在下成都元敬阳。”
白枫耳朵被一震,不禁眉头微微一皱。问道:“你说你是为了崔宣雨而来的?”
“不错。”元敬阳掏出一沓会子放在案上,道:“听说你出三百两黄金,我这儿正好三千两的便钱,你要嫌少,我再多给你一张。”说着,又加了一百两在会子上。
白枫看着这沓银票不为所动,反而呵呵一笑道:“我白家不缺钱财,你这点积蓄还是留着自己日常用吧。”
“好小子,居然敢看不起我!”元敬阳猛拍了一下木案,抓住银票,又塞回了衣兜。
白枫见这厮在自己家里吹胡子瞪眼,原本十分恼火,可他瞥见木案上多了几个凹下去的指印,火气登时消去了一般,反倒愣起神来。
白枫忽然一个激灵:好强的劲道!难道这是哪里的名家?不对不对,此人如此容易发怒,必定不是什么经过大风浪的人物。那或许是哪个不出世高人的弟子?也不对,观此人刚才不过是一番蛮力,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内力,应该就是个力量超过常人的莽夫而已。可是他身材如此瘦削,又怎么会拥有这么大的力气呢?
此时元敬阳无法说服白枫,又不想就此放弃而离开,心里着急撸起了袖子,露出了肌肉如石块堆叠一般的小臂。
白枫看得吃惊,接着心生一计,态度迅速来了个大转弯,赔笑道:“呵呵,元兄弟莫要生气。”
元敬阳却只是不理他。
“消消气、消消气。白某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白枫站起来赔礼。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元敬阳见白枫态度骤变,感觉有戏,也缓和下来问道。
“白某人的意思是不需要你的钱财,而是想借你这一膀子力气使一使。”
第二十六章一个条件()
心事重重的元敬阳回了满香楼,满脑子都是与白枫对话的情景。
“借我力气使一使,是什么意思?”当时刚听到这话元敬阳就警觉起来。那日禹边云也是借他力气使一使,结果害得他卷入了军社纷争。
“准确点说,是要你杀一个人。”
“杀人?”
“不敢吗?”白枫略带讥讽地说:“你若是不敢,那就算了,不过你不做的话以后恐怕就只能到我这里才能见到崔宣雨了。”
一时被情欲冲昏了头脑的元敬阳内心稍稍挣扎一番,目光一凛:“杀谁?”
白枫嘴角微微一扬,欣然一笑,说道:“隆兴知府。”
注:隆兴,今南昌。
“隆兴知府?”知府可是朝廷命官,这种条件任谁都得好好思忖一番的。
“怎么,不敢么?”白枫一抖纸扇,满脸轻蔑之意。
可他理解错了,元敬阳并不是不敢,他发出疑问只是因为他不知道隆兴知府是谁。
元敬阳看出白枫的轻蔑之意,心中忿忿,他忍不了别人看不起自己,连忙说道:“隆兴知府算什么,哪怕是宰相我都敢干!”
白枫听他说的话,不免笑出了声。他接着说道:“既然元兄弟有胆有识,那便最好。我给你二十天时间。二十天之后,如果你能带着隆兴知府的首级来见我,那我绝不再和你争崔宣雨。”
“此话当真?”元敬阳问。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原本条件已经谈妥,可元敬阳走出白浪门就醒悟了。从岳州到隆兴走陆路大概要有接近八百里(现代走最便捷的路大概要有376公里),自己只有两条腿,哪怕不顾死活亡命奔袭,一天也只能走八十里,那来回路上就要有二十天,这样肯定是赶不上的。
元敬阳手指揉着印堂,想道:唉,我要是会骑马就好了!
一想到骑马,他忽然就有了主意。对,就这么办!
“耶律姑娘,开开门。”
“滚!”一个干脆而利落的回答。
元敬阳觉得莫名其妙,道:“欸,我没招你没惹你,你干嘛上来就要我滚啊?”
话音刚落,一把匕首就贴着元敬阳左脸颊捅出了房门,吓得他弹起来往后直跳。
少许,匕首的刀尖从门板上收了回去,门被打开了,戴着面巾的耶律宓把匕首架在了他敬阳的脖子上。元敬阳尴尬地笑着走了进去把门反手带上了。
耶律宓眼中寒光慑人,似乎有些动了杀心。她轻轻一扭腕,那把匕首划破了元敬阳的脖子,伤口还正好是上次她弄破的地方,伤疤处再次受伤,简直痛入心扉。
“慢着慢着,有话好好说,你干嘛这是?”元敬阳连忙惊道。
耶律宓也是实在憋坏了,来到岳州没多久后,成都那边张贴的通缉告示就传到了这里(千里江陵一日还)。为了躲避抓捕,她不得不把管制兵器放在元敬阳的屋,成天躲在客栈里,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没别的事可干。再加上她是契丹人,和其他人又不熟悉,又不像元敬阳脸皮这么厚,所以整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元敬阳笑笑道:“正好我有样好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你先把刀拿开行吗?”
耶律宓将匕首移开了两寸:“是什么东西快快拿出来。”
“别急别急,你瞧好了。”说着,元敬阳从腰间皮囊里取出一块木片,在耶律宓眼前秀了秀。
那块木片是他托段如青找官府办的铭牌,正面刻着:猎户、归化契丹人耶律宓,背面是:岳州府衙承办,伪造及借者同罪。除此以外,还有户籍的公章。铭牌上的这些字比较常用,加之耶律宓小时候学过一些简单的汉字,她算是认识。
“归化你个先人!”耳濡目染,耶律宓总算学会了一句汉语国骂。
“你别骂街啊,想不想要啊?”元敬阳秀了秀,有要收回腰囊里。
自从逃出成都后,为了避免可能的麻烦,加上自己又改了名,元敬阳就一直想重新办个铭牌。正巧认识了段如青,就托她办了一个。后来想到耶律宓是确定被通缉的,就顺便也帮她办了一个,一直没机会给她,正巧如今有求于她,不妨作个筹码。
“快给我!”耶律宓把匕首贴在元敬阳的脖颈动脉上,伸手要抢铭牌。
“好好好,你别手一哆嗦把我给宰了。”迫于耶律宓的淫威,元敬阳只得乖乖交出铭牌。
耶律宓拿过铭牌,收了匕首,面容渐渐舒展,道:“算你有心。”
元敬阳听得耶律宓说这四个字时语气刚中带柔,仔细琢磨,倒有几分娇媚在里头,不觉心中一荡。不过正事要紧,他说道:“现在我送你这份礼物你满意吗?”
不料耶律宓板起脸来,嗔道:“不满意。”
咦,奇怪了,给你这个好东西,以后能省却多少麻烦事,不谢我也就罢了,还不满意?
“那你还想怎样?”元敬阳问。
“我要出去玩。”
想不到那天连杀五人毫不手软的剪径女匪还有这样的少女心,这真让元敬阳觉得好笑。不过她说想出去玩,那不如就顺水推舟,正好我不懂骑术,光有马也不行啊。于是元敬阳说:“这个包在我身上,明天就带你出去玩玩。”
“不,我现在就要出去!”耶律宓真的是快憋得发霉了。
现在就要出去,那岂不是更好。
元敬阳顺势问道:“那你想不想玩些过瘾的?”
哪知耶律宓那如廿一月亮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寒光,她端详着元敬阳的脸,皱起眉道:“你莫不是有事求我吧?”
元敬阳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脸,心想:难道我就这么藏不住事吗?
确实,他虽说是个狡黠的山村猎人,还有超人的弓术和随机应变的小聪明,但人事经验和历练实在太少,城府实在太浅,这一点上他还要和禹边云学士多学一学。
如今,见心事被耶律宓猜出一二,又兼耶律宓也是个颇好钱财的人,元敬阳只得开门见山,问:“你觉得一个知府的脑袋值多少钱?”
第二十七章隆兴之谋()
元敬阳和耶律宓共骑着飞骊马在路上飞驰,其实严格说来是耶律宓骑着飞骊马背着元敬阳在路上飞驰。
凭借着日行八百里的飞骊马,他们已经飞奔了三天,离隆兴只有一天的路程。有人要奇怪了,不是说日行八百里吗,这么算来一天才跑二百里啊。其实实际点说,良驹日行八百里,是指吃饱喝足之后,在平原地带一天能狂奔八百里。而飞骊马到了荆湖一带,吃不到好的草料,又在客栈里养了近一个月的膘,荒废了锻炼,现在又要背着两个人在水网密布的复杂地段赶路,一天两百里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吁——”行到一条小溪前,耶律宓停下马准备让马儿喝口水。
毕竟是坐了好几天了,这马已经有些认识元敬阳了,不至于在耶律宓一下去的时候就把他发射出去。元敬阳踩着马镫慢慢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蛋都要被颠碎了,从线条的角度上来说,或许女人骑马要更舒服点。
耶律宓把皮囊里装满了水,问元敬阳:“你还没说说你为什么要去杀这个知府?”
元敬阳也有些好笑,早不问,都赶了几天路了才好奇,于是骗她说:“当然是为了银子啊。”
耶律宓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这个人真是除了银子就不会去想别的东西啊。”
听她这口气,似乎是把他当成那种惟利是图的小人了。要是以往,元敬阳可是真喜欢钱,因为他那时候已经是穷疯了,可这次却不是为了银子。
“你错了,除了银子,我还喜欢女人。”
耶律宓下意识地收了收左衽衣襟,然后冷笑一声道:“知府这么大的官走到哪可都有左右保护的,你确定你能得手?”
合着你是处处都瞧不起我啊,这我当然不能忍了,元敬阳自夸道:“就凭我的万羽弓和一手的弓术,两百步之内定能取他性命!”
“那你怎么去割首级呢?”耶律宓提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是啊,得拿着首级回去确认才算达成条件啊。
“首级当然”元敬阳即便能击杀隆兴知府,可是要割首级那肯定得走过去才能割啊!他要是走过去,然后——
“你就被人拿下了。”耶律宓给元敬阳当头一棒。
元敬阳有些懵,好像还有许多细节他并没有认真考虑过。
“那怎么办?”元敬阳只好向耶律宓求助。
“这是你自己的事。”耶律宓说道,“除非”
“除非什么?”元敬阳问。
耶律宓拿起手指点了点,说道:“你借我的马是给我十五两银子,现在我亲自骑着马背你是四十两,如果你想让我帮忙,那就五百两吧。”
“这么贵!”出手帮个忙就跟我要四百多两,难道你的手是金子做的不成?
耶律宓一摊手,说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不不不,愿意愿意。”元敬阳忙答应下来,多个帮手总是好的。然后他又问道:“那你帮我的话,准备怎么帮?”
“上马吧,边走边说。”
又赶了一天的路(颠了一天的蛋),元敬阳和耶律宓总算进入了隆兴城,找了家客栈住下。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这说的便是隆兴。隆兴即是洪都,又称南昌。
这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既是旅游胜地,又是兵家重镇。隆兴一直以来都是金陵的屏障,自古以来,要想自西向东攻打金陵,就必须先夺取隆兴,所以隆兴向来驻扎着精兵强将。
元敬阳进了城才有些绕过弯来,这白浪门的门主摆明了就是在为难他。在隆兴这个地方,如果犯了事,想逃出去真是比登天还难。首先隆兴城不小,又有差役、军士数千,如果真杀了城里的知府,这几千号人在城内外搜捕就能玩死他。如果有幸逃到城门附近,杀出城去,抱歉,城西北丘陵起伏,水网密布,湖泊众多,马儿跑不快,只能等着被人围捕;东南倒是相对平坦,只不过城东南住着一群人,这群人有个统一的称呼,叫“厢军”。
而当元敬阳打听到现任的隆兴知府是谁的时候,他再次确定了这白浪门白枫是想让他往火坑里跳。
隆兴知府兼江西安抚使:辛弃疾。
“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在权衡利弊,考虑了一天之后,元敬阳建议道。毕竟辛弃疾有赐墨宝之情,跟着自己的一众人等又那么敬佩辛大人,如果自己真的下狠手杀了他,恐怕花钱买的头领虚名就要变成光杆了。
杀一个汉人官吏,耶律宓自然不会介怀,她打探了一阵子,就回来告诉元敬阳:“现在正是最佳的时机。”
原来这一阵子,辛弃疾刚上任就在忙一件事。荆湖南部一带,素来就有“乡社”,以武力欺压乡民,阻碍朝廷政令,乃至发动武装暴动。而辛弃疾知府正准备上书朝廷,要按照各乡社及其统领的好坏,分门别类加以处理,不停话的取缔,听话的保留并且分割,隶属各县巡尉,然后组建一支特殊部队,来对付不服管理的当地“蛮夷”部落。
现在当地厢军大多处于执行命令的状态,而且知府的侍卫们很多都分配了任务,没有保护辛弃疾左右,所以说这时候正是最佳的时机。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元敬阳问道。
“据我到这儿一天的了解,这个知府每天都要在城里巡视一圈,滕王阁外面的路最为宽阔,所以我们等他巡视到滕王阁的时候,直接快马过去,套索套上,一路拖死。”耶律宓狠辣的眼神告诉元敬阳她是势在必得。
“这样能行吗?听史霁风那小子说,这个辛弃疾武功盖世啊。”元敬阳对她简单得令人发指的计划有些担忧。
耶律宓反问元敬阳:“一个人再厉害,力气能比得过一匹千里马吗?”(明明八百里,她总是吹一千里。)
这听起来倒也是,绳子一套,马儿跑起来,任你多大力气也停不下来。
“那然后呢?”元敬阳又问。
“然后直接取道北城,从北面直奔野外,厢军都驻扎在南城,大多还都是步军,赶不过来的。”耶律宓说道。
元敬阳听了思考了一会儿,拍案道:“那好,就这么干!”
为了女人,光杆头领就光杆头领吧。
计划已定,明日一早,在滕王阁外等候,刺杀辛弃疾!
第二十八章滕王阁外()
次日,一切布置妥当(其实也没什么能布置的),元敬阳和耶律宓分别埋伏在滕王阁的北边和南边,静候辛弃疾的到来。
其实元敬阳心里还是有点没底,毕竟一个知府,正常在辖区里巡视的时候,周围的护卫怎么也得有个二十号人吧,再加上辛弃疾本人又是个高手,应该是很难得手的。虽说他曾经在惊雷庄里全身而退,但那毕竟是晚上,和白天是有区别的。
元敬阳吃完了早点,等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已经有些不耐烦,都想睡个回笼觉了,却听见远处一声口哨,耶律宓给他发信号了。
他到处张望,总算看见一个穿着官服的高大中年人手背在后面边走边看,中年人的身后只跟了四个护卫,其中两个带刀的,两个拿弓的。看来真如耶律宓所说,辛弃疾为了治理乡社,把许多人手都分派出去了。这四个人如果让他在暗处射杀,真的不在话下。
元敬阳等到辛弃疾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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