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外面冲进来一个帮工,慌慌张张道:“大哥,张十一攻来了!”
“这么快!”徐五闻言直接站起来了,抢步出去跑到渡口观望。
果然,有两条船一前一后朝渡口驶来。虽说你张十一干架干赢了,可是才派这么点人追击,也太张狂了点吧?徐五正准备下令让手下迎击,却又看出不对劲来,因为后面那艘船时不时朝前面放箭。原来那两条船一前一后,是后船在追击前船。徐五看了看两旁,问道:“还有哪个兄弟没回来?”
刘荣记得清楚,答道:“都回来了。”
徐五奇怪了:“那这些人是谁?”
刘荣猜测道:“兴许是不肯交过路费,被滨江派的人追了呗。”
葛义觉得不对:“先前张十一与我们鏖战,哪里还有工夫堵船收费?来船怕是有诈。”
眼瞧着前面那条船就要到渡口了,元敬阳忽地招手冲对方喊道:“这边,就停这边!”那条船就近靠到岸边,下来一帮累得半死的汉子。而后船考虑到自己力量微弱,便放弃了追击,调头回去了。
这批人上了岸,没等徐五他们问话,为首的一个汉子便冲禹边云拱手道:“禹先生,您让我们打探的消息我们已经探听到了。”
禹边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道:“呣——不错。具体的回去细说。”
见到一帮陌生人上了自己的渡口,徐五忙喝道:“慢着,他们是谁?”
禹边云解释道:“这是我万羽堂分堂的人——咦,分堂有这么多人吗?”他目测一下,发现高邦宏和董国用带来的弟兄竟有四十多人,可有最初分堂人数的两倍多了。高邦宏解释道:“是这么回事,皇上近日下令,裁撤多余的厢军,遣回原籍。这帮人里有不少是董兄弟的老乡,退伍后没事做,就被我们拉进了万羽堂。”
一批原厢军加入,万羽堂可以说是战力陡增了,禹边云听罢甚喜。
徐五还有问题没弄清楚,指着靠岸的那条船严肃地问道:“禹先生,你说他们是你们分堂的人,为何会开着滨江派的船过来啊?”
“是么?”
“废话!”徐五真的怒了:这么明显再看不出来,你当我是傻子啊?“你等可要给我说清楚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旁边的元敬阳甚至有那么一刻都感受到寒冷的杀意了。不过禹边云老奸巨猾,毫不慌张,慢条斯理地给徐五讲起了他瞎编的故事。总之就是他派分堂的人假意加入滨江派,意在打探消息,设法找到张十一的软肋,却不成想情报刚刚搜集过半,就被张十一那秃子识破,被人一路追杀至此。
徐五眉头紧锁:“禹先生你说让分堂的人打探情报,他们究竟打探到了什么啊?”
禹边云哈哈大笑,而后神色一凛,道:“他们所探听到的,正是必杀张十一的关键!”
第二四九章加倍奉还()
葛义听到“必杀张十一的关键”,觉得并不可信,便追问禹边云这关键情报是什么。禹边云表示回去大仓详谈。
到了大仓,高邦宏和董国用二人将这段时间在滨江派的见闻详细一说。原来这张十一本是南方疍户,从幼年起就不满于自己低人一等的社会地位,在和亲二哥一同灭了经常欺侮自己的岸上一家人后逃来建康,跟别人干起了杀人越货的水贼勾当;后来掌控渡口的生财之路被人发掘,张十一当时那帮人的大哥也占了个渡口做起船运生意。过了几年,他们这帮人势力大起来了,那位大哥膨胀了,经常打骂责罚手下弟兄。张十一怨愤,便杀了大哥,自己做了头领,而后疯狂兼并其他船运帮派,几年之后,有了如今的势力。
徐五一直都很好奇和自己起名的这个人到底怎么样,于是问道:“张十一为人如何?”
高邦宏忽地冒出一阵冷汗道:“张十一为人残忍狠辣。据说张十一刚来建康的时候对一个青楼女子一往情深,日夜在小河对岸聆听她的琴声。却没想到等他凑够了消费一次的钱财去找那女子时,那女子嫌他粗鄙贫穷,拒不接待。张十一因爱生恨,待当上船运帮头领后,立即与那女子谈拢价钱,将她带回滨江渡口,当夜就将其虐杀,并将那女子的心捣碎,连同血液混入漆中,做成了他最爱的那把古琴。”
徐五听完长出一口气道:“张十一的手段残忍,我已经见识过了。”
高邦宏没接话茬,其实徐五手下头领田立帅等人的死法是他和董国用设计的,因为禹先生吩咐过,手段越狠、越能激起人的愤怒越好。
“那张十一对手下弟兄怎么样?”徐五算是问到了关键性的问题。
高邦宏道:“刚才说了,张十一为人残忍,时喜时怒,他手下弟兄伴他犹如伴虎,个个都是战战兢兢。而且自从他的亲二哥死后便不再相信任何人,甚至是他的妻小,所以我等刚刚潜伏不久,就被他识破并且追杀,亡命至此。”
徐五眼珠子滴溜一转:“我明白了。”随后他唤刘荣低声吩咐了几句,刘荣冲他竖起大拇指,退下办事去了。
之后的十几天,原本伤亡惨重的静江派竟然逐渐恢复了元气,人手变得比之前还多了。徐五现在算是明白了干了一场血战都没弄懂的道理,对付敌人,不一定非要用武力,花点钱,散布几句要命的话,就能把敌人的力量转化成自己的势力。张十一,你的人都陆续跳槽了,你还拿什么跟我斗?你就要变成死太保了,而我,将会成为静江大将军。
淳熙九年四月廿一上午,静江派再一次组织千余人进攻滨江渡口。这一回,张十一的旗舰旁只有十余艘船了。
徐五的船队驶向敌阵,不发矢不敲鼓,却只让船上人重复高呼“降者优待”四个字。
张十一闻声大怒,对麾下帮工们喝道:“谁若倒戈,妻小不留!”张十一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注定了他将迎来自己的终局。
半个时辰后,楼船易主,徐五端坐在周围有栏杆环绕的上层舱顶,面前是被打裂膝盖,迫不得已跪在那里的秃头张十一。徐五故意抚摸着张十一的爱琴,极尽轻佻之意,令张十一两眼喷射出怒火,咬着牙蹙起鼻翼,宛如一条随时准备扑咬人的恶犬。
“张十一啊,你也算是我的老对手了。你曾把我打得大败,可是呢,你自己的败亡却来得如此之快,真是令人意外呢。”
张十一露出阴狠的目光,切齿道:“兄弟负我,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呵呵。”徐五轻笑两声,道:“你说兄弟负你?你何曾把自己的左右手下真正当兄弟看过?你无非是把他们当成替你赚钱、让你可以为恶一方的工具罢了。不过说到底,建康水域只能有一个龙头,你死是迟早的事。”言毕,他向左边无垠的江水看了两眼,又抬高视线,朝向三面悬绝的燕子矶道:“张十一,你对着这万里长江第一矶,说说自己的遗言吧。”
张十一把脸扭过去道:“有甚可说,还不快快动手!”
他等着引颈受戮的时候,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走到了他面前。
“你是?”
“我老三杀了你二哥。”
张十一明白了,异常平静地说:“你是狄万英?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傻子嘛。我派人凿了你的船,杀了你一百多门人,你找我报仇,就尽管报吧。”狄万英半蹲下来凑近低语:“我问你一件事,你若如实回答我,我便给你个痛快的,关键是,我不会追究你的妻小。”
“是吗?”张十一虽然不信任任何人,但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在意的。“你尽管问吧,我自认也是条汉子,临死之言绝不会扯谎。”
狄万英悄声问道:“那二人,究竟谁是”
张十一微微一笑,告诉了他答案。狄万英面露些许惊异之色,而后站起来称了声谢,随后命花宗训拿来一把锋利的匕首。张十一仰天笑道:“看看我脖子干不干净?省的有垢让你割不动。”
狄万英也笑道:“别急,脖子放在最后。”
张十一闻言,笑容登时僵住了。
“啊——”
凄厉的惨叫几乎传遍整支船队,面对现场的惨状,楼船上层舱顶的几人都掩目不忍卒视。
张十一被剥得赤条条,却不是白花花的,而是红彤彤的一个血人。旁边放了一只桶,桶里净是从他身上割下来的肉片。
狄万英细致地做着手头的活计,还一边说道:“年初凿底沉江,你害死我一百零六个门人;上月偷袭你的渡口,折损五人;本月月初江心船战,我又有四十名门人命丧于此,所以我割你一百五十一片肉,现在还差一块,不如就割你老二如何?”
“你杀了我吧”张十一用出最后残存的一丁点力气央求。
而狄万英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上药”,让他彻底陷入了绝望。
“把他的嘴钳开,别让他咬舌自尽。”
其实狄万英是多虑了,凭张十一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没有力气咬舌。
随着一声刺耳的怪叫,张十一的**被割开,两枚卵蛋顺势挤出,丢进了木桶。狄万英又补上一刀,将他的棒棒割下,也丢在桶里。
张十一原以为这就算结束了,可在弥留之际,生生被狄万英的一句话吓了回来:
“门人的仇算是报了,下面的,就是为我自己的了。”
第二五〇章明辨是非()
这天清晨,在静江大仓自己暂居的房间里,花宗训蜷在榻上,面露惊恐,他颤颤地道:“门主真有他可怕的一面啊!”花宗训已经做了两天噩梦了,现在还因前几天见到的情景心有余悸。
狄千慧似乎不以为然,面对铜镜打理着鬓发,随口道:“难不成你才知道吗?”不光是张十一被活剐了,他的妻小也被吊起来剔成了几具骨架,因为狄万英不可能留下祸患等着将来有人找他复仇。
“我怎么感觉,门主有时候比他的仇人更加残酷——”
狄千慧插好金簪,拨了拨发梢,道:“这些话背后说说就行了。再者说了,把你和大哥调个个儿,你会不会那样做?”花宗训考虑了一下,道:“兴许不会,罪不及家人嘛。”
他二人聊着,狄万英推门就进来了,吩咐道:“小乙,带上几个人去甲号仓,徐五分利了,叫人盯着点,别让刘荣那帮人克扣了。”花宗训整理好衣冠,立刻叫上自己麾下的门人去了最东边的甲号大仓库。
甲号仓库里如今堆积了从滨江派哪里夺来的大批值钱存货。仓库中央俩人一个敲算盘,一个翻账单,刘荣就站在当间校对账单。待花宗训到场,刘荣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转过头去提醒两边的帮工:“这本账单上写着的货放在西边,人家别的地方客人要送未送到的,可不能给人私吞了,还是统计好一块儿派送出去;这一本账单上是张十一的私库,上面写的货都放在东边。”
花宗训走过去问道:“刘兄弟,我门主告诉我徐总把子分利了,叫我来领。”
刘荣只是努努嘴,指向犄角旮旯里的六只板条箱,示意这就是了。
花宗训走过去打开箱子瞅了瞅,净是些次等皮货。他当场不干了:“就这些,你打发要饭的啊?”
刘荣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道:“出多少力就得多少东西,天经地义。”
花宗训皱起眉头,顺眼瞥见万羽堂元敬阳正监督一帮人搬运着一只只厚重的酡红箱子,看起来就知道里面放着的都是些好货。
“那万羽堂出了多少力?”
“人家派兄弟混进滨江派内部,舍命探听消息,你说出了多少力?”刘荣尽管对元敬阳一帮人也没什么好感,但和玄影门的人一比较,就觉得亲切多了。
花宗训怒了,上前一把揪住刘荣的衣领,厉色道:“我玄影门前后折损一百五十余门人,你竟敢说我吗没出力?”
刘荣指着他的鼻子问:“你想怎样?”
花宗训的严重喷射出火光:“我想怎样?你说我想怎样?”
就在两人要大打出手的时候,有人出来劝架了。“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别着急嘛。”玄影门另一位管领庄彦卿走了过来,劝解道。
经过庄彦卿的好说歹说,刘荣才很不愿意地叫人加了五箱上等皮货和六两沉香木,分给玄影门。花宗训这才消减了些许怒火。庄彦卿松了口气,可门口过去的一个人影却令他又将心提了起来,他注意到门主在门口冷冷瞥了自己一眼便一闪而过了。
狄万英走到麾下管领冯敬洙休养的房间,叫照顾他的人都先出去,独自进到里面,反手关上了木门。
“冯敬洙,蒙汗药效果这么好吗?起来收尾了。”
这几个月一直“昏迷不醒”的冯敬洙忽然睁开了眼睛,坐起来活动起了筋骨。“每天只能趁那俩门人打盹的时候活动,时间长了胳膊腿都不如以前有劲了。”冯敬洙刚过三十岁正当年,气色非常好,为了伪装成中毒昏迷的模样,可用了不少油彩。不过目前他脸上残留的油彩还用不着洗,因为他还得找时间趁黑办完一件事。
是夜,庄彦卿待在自己屋里的床上,躺在床上衣服却没脱,辗转反侧一直未能入睡。其实这几个月以来他一直是这样过来的。他似乎知道会发生某件事情,因而天天保持着警惕,时刻防备着。
日夜的戒备总算没有白费,今夜他果真听到了不一样的动静。
“谁?”庄彦卿跳窗而出,只看见了房顶划出风声的衣摆。
庄彦卿手持铜装剑,攀上屋顶,疾步追向那人。很快他就从那人的背影判断出了其身份:冯管领!冯敬洙自然察觉到庄彦卿在后追逐,因而故意将他带出人多的静江大仓,直到跑到大仓二里外的一片密林,方才停住脚,转头面向了他。
“冯管领,原来你没事。”庄彦卿说着这句话,但却丝毫没有惊讶的语气,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冯敬洙微微一笑,道:“我是没事,不过一会儿你就有事了。”
庄彦卿问道:“你凭什么说我会有事了?”
冯敬洙扬起右嘴角,道:“自从狄门主上任以来,你就一直煽动门人对他的不满,还在暗地里勾结滨江派,其心可诛、其行可诛。”
庄彦卿轻笑道:“你说我对门主有所不满,这一点我承认,可我却从未与滨江派有所勾结。法尚且不诛心,我倒想知道,你说我与滨江派有染,可有证据吗?”
“证据?”冯敬洙冷笑道:“年初我随门主赴建康,遭水鬼凿船底,死伤一百多人;后来你们来到建康,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还不奇怪?此外,在你们临近静江大仓的那天,你心神不定,是不是因为要深入对你来说的敌人老巢而心有颤栗呢?”
庄彦卿反驳道:“你说的这些都只是猜测,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临近静江大仓那天心神不宁,是因为门主的小妹偷偷上船随行,被滨江派帮工射伤,我秘密叫人将她护送回去,而我担心有门人泄露出去,门主责怪我监督不力,这才害怕的。”
“是么?”冯敬洙一皱眉头,而后又道:“姑且当做是你解释的这么回事吧,那石景崇的飞鸽传书怎么解释?”
“飞鸽传书?”
“我同门主他们遇险,大管领收到了所谓的石景崇的飞鸽传书,这才派你们奔赴建康,难道你自己写的都忘了?”
“我自己写的?”庄彦卿的额头冒出一层汗珠。
冯敬洙道:“大管领你们走后重新翻看字条就感觉不对劲,经过仔细比对,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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