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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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别-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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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风声忽忽,吹得大脑一阵一阵发痛,双目前亦是只见鸿毛飘荡,搓绵扯絮,全然一片白茫。唐翎俯身贴紧霍木兰,大口喘息,视野越发朦胧,便连萧瑟瑟所言也听不清晰。

萧瑟瑟久久不闻他回应,更是心急火燎,大声道:“唐翎,你说话!”

唐翎头重如铅,对外界声音全然无觉,直到萧瑟瑟又一连大喊几声,他才听清一些,竭力回应道:“我在!”

然这厢,却不再闻身后萧瑟瑟回音,只有大风凛冽,唐翎心头一沉,费力掉头看去,霎时大惊失色。只见暴雪纷飞下,雪层竟已淹没到萧瑟瑟嘴边,使得她拼命仰头,呼吸急促,整个人簌簌发抖。

唐翎大骇道:“瑟瑟!”咬紧牙关,将霍木兰往肩上一放,便要竭力赶到萧瑟瑟身边去,然因雪层亦没到他胸膛一处,便是催动全身内力,也只得堪堪移动数步,和萧瑟瑟还差近丈余远。

唐翎用力呼吸,伸长手臂道:“瑟瑟,快把手伸出来!”

萧瑟瑟从未逢此危险,此刻已害怕得双目水花闪闪,听得唐翎此言,才试探着抽出手来,费力往前一伸。

唐翎赶快握住她的手,这一碰,才知她的手已冻如冰封,又瘦又细,仿佛稍一用力便会折断一般,心头不由一惊。

风雪扑来,打在萧瑟瑟惨白的脸上,她费力仰着头,颤声道:“臭淫贼,我好冷啊……”

唐翎一只手紧紧握住她,一只手抱着肩上的霍木兰,整个人逐渐被大雪覆盖,面容上缀满一层雪霜。他心头焦急如火,眼看萧瑟瑟身形娇小,整个人全靠自己一只手支撑,这才没有被大雪吞没,可若是再拖延片刻,莫说被雪淹没,怕是冻也要将她冻死。

唐翎心中急切,沉吟几番,终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萧瑟瑟死掉,当下道:“你别说话,我现在便来救你!”

微一偏头,深深看了霍木兰一眼,虽然万般不愿,但还是只得暂且将她放下肩来,尽量让她平躺在雪地上,随后右掌一压,催动内力贯通右臂,将萧瑟瑟面前的雪堆击开数层。待见有所功效,当下又劈来数掌,竭力震飞两人面前的雪层,趁此前进几步,将萧瑟瑟拽进怀中。

萧瑟瑟早被冻得神志不清,这下被唐翎救在怀里,才缓缓转醒过来,知道大难未死,“哇”一声伏在他肩上呜呜大哭。

唐翎抱她在怀,但觉颤抖的她好似一只从猎枪下死里逃生的小兽,忽然陡生怜惜之意,低声道:“别哭,没事了,这不有我在么……”

萧瑟瑟咬住双唇,拼命点头,话不成声道:“臭淫贼……虽然当初你欺负我,但今天你救了我一命,我往后不再和你计较了……”

她此刻被唐翎相救,心中实在感动不已,唐翎听后,一时哭笑不得,讶然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不过你这句话,爷记住了……”低头朝萧瑟瑟苍白的小脸一看,问道:“你……还冷不冷?”

萧瑟瑟吸一吸鼻子,用力点头。

唐翎将身上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肩上道:“有些薄,你将就吧。”

萧瑟瑟受宠若惊,一时怔然,看着唐翎道:“你……”

唐翎这时已是疲惫不堪,没有力气和萧瑟瑟多争执,将衣服送给她后,便要往回走去,然身周却忽然暴风骤起,吹得二人目不能睁。

唐翎大惊,想到霍木兰还躺在后方雪地上,当下顾不得萧瑟瑟安危,转身便要往回摸去。风雪中,他费力睁开双目一看,但见风卷雪絮,大雪茫茫,四处一片浩瀚,哪里还分辨得出霍木兰身在何方?

唐翎霎时心惊胆战,萧瑟瑟在后亦惊惶起来,大声道:“木兰姐姐!”

唐翎眼看四周风雪骤涌,茫茫一片,左右并无任何人影,他不敢相信霍木兰早已被埋在雪里,一连颤声道:“木兰,木兰……”唤到最后,直化为竭力的嘶喊,“木兰——”

凄厉的呼唤回荡在风雪中,久久不绝……唐翎双眸一红,好似发疯一般,整个人从雪地里挣扎起来,抓住身边雪粒往前爬去。萧瑟瑟见他如此,也是奋力跟上,然二人在狂风暴雪的阻拦下,根本难以前进多少,且因不辨方向,和霍木兰真实藏身之处越来越远。

便在绝望之时,忽听得左边两丈远处一串细微响动,和凄风呼啸声截然不同,好似簌簌脚步之声。唐翎转头看去,只见一道白影从远处天空飘然而来,尚未看清其身形,便嗖一声没入雪中一处。

片刻后,那道身形又从雪层中冒出来,再往另一方向没去,如此来回数次,简直快如飞影一般,让人瞠目结舌。

唐翎一时惊诧不已,不明那究竟是何人何物,便要出声询问,忽见右前方雪面噗一声乍开,一人身着狐裘,抱着霍木兰从雪里纵身跃起。

唐翎惊道:“你……是什么人?”

大雪纷飞下,只见那人一个回旋落回地面,染尽雪霜的一头墨发在霍木兰脸侧飞扬,双眸微虚似天边明灭的繁星,用力喘息片刻,方哑声道:“沈未已。”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

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那个晚上,木兰离开时留下了一颗药丸,沈未已看到后很紧张,拿着药丸追了出去,但在听到她说“还有一条命我留在你这里”后又犹豫起来,改飞鸽联系穆南山调查白露一事。

我透一下吧,两颗药里面只有一颗摧心丹,就是木兰拿走的那一颗,留下的那一颗其实是……

36日东升(二)

风雪吹卷中;天地俨然一片肃杀,后院梅林早已被埋没,积雪没过竹篱;覆盖石井,便连窗纸内透出来的一点烛光也将要隐逝在这片夜幕中。

沈未已抱着气息奄奄的霍木兰走进内屋,返身关上木门,原本便淡漠的神色在这夜里更添一分冷厉。他看着一脸倦容的唐翎,双眸中的情绪有一瞬变化;然最后还是放冷声音,道:“我没出来之前;谁也不许来打扰。”

萧瑟瑟立时一凛;半晌道:“那我们……”然话未说完,沈未已便已拂袖合上屋门,只在风起中,淡淡留下一声“自便”。

萧瑟瑟一个怔忪,呆呆地看着那扇色泽斑驳的木门,片刻才回过神来,嘟起嘴道:“这神医,好像有点凶。”

转过身来,正见唐翎立在门边,目光定格在沈未已关上的门上,双眸中寒气闪闪。萧瑟瑟不由奇怪,走过来道:“你在看什么?”

唐翎微一动眉,转头撇开目光,低声道:“没什么。”

适才经历一场死里逃生,他早已疲惫不堪,此时见霍木兰总算有幸脱险,原本支撑整个身体的强大意念不由一坍,眼前逐渐漆黑起来,双足迈开一步,便要倒地,萧瑟瑟忙扶住他道:“小心啊。”

唐翎愣了愣,整个人更发恍惚,低头一看,只觉萧瑟瑟的脸在灯影下变成一双,让他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真的。

萧瑟瑟被他这么看着,一时有些窘迫,低下双睫道:“你……你累了那么多天了,快去休息吧。”

唐翎含糊“嗯”一声,推开萧瑟瑟走到案边一张木椅上坐下来,因实在困乏,撑着头合目片刻,便很快熟睡过去。

此处虽然是屋舍正厅,但还是有些狭窄,家具不算多,除开一排药橱外,便是简简单单的一桌一案,案边放着两张紧挨的木椅,椅边放着一个火炉。

萧瑟瑟眼珠一转,忽地将肩上的那一件外衫脱下来,走到椅边,捧着衣衫在火炉上烤着,待衫上雪霜融化成水,水蒸发成汽,汽化成淡淡的温度后,再缓缓走到唐翎身边,将暖烘烘的外衫盖在他身上。

火苗在炉中雀跃不休,唐翎投在眼睑上的一片睫影便也跟着闪闪烁烁。萧瑟瑟在他旁边坐下来,拖着两腮,认真端详着他的容貌。

柔和灯影下,但见双眉斜飞,挺鼻薄唇,一双卷曲睫毛又长又密,恰似两只停驻在花瓣上休憩的花蝶般,让她一个女孩为之自愧不如。

萧瑟瑟看了许久,忽然发出一声意犹未尽的叹息,小声道:“这人,好像生得很好看啊……”

大门外风声肃肃,吹得人心惶惶难安,好似这间不甚起眼的屋舍随时都可能在风雪中坍塌,但此刻的萧瑟瑟却忽然觉得天地别有一片安然,正如这雀跃的火苗边上,藏着淡淡的温暖。

******

雪山中长夜漫漫,萧瑟瑟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一声脆响惊醒,她睁开双眼,但见窗外一团灰白,微明的天色下还是大雪纷飞,北风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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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又是一声脆响乍起,更为激烈,好似碗筷一类被砸在地上的声音。萧瑟瑟循声一看,竟发现声音来源处是沈未已和霍木兰所在的内屋,一时间不由惊惶起来,便要推醒旁边的唐翎,熟料刚一转头,就见他早已睁开双眼,看着那扇屋门,桃眸中闪着森森寒气。

萧瑟瑟怔道:“你什么时候醒的?”说着凑过身去,忽然发现肩上一物滑落下来,低头一看,竟是昨夜自己盖在他身上的那件外衫。

萧瑟瑟心中微微一动,将外衫抓在手中,听得唐翎淡淡道:“刚醒不久。”

萧瑟瑟呆呆地“噢”一声,目光还是留在衣衫上,亦如唐翎的目光还是留在前边的木门一般。

内屋中的响动缓缓消失,片刻后,听得“咯吱”一声,沈未已面容疲倦地走出屋来。窗外透来的一片雪光下,但见他双眼带着血丝,白袍上有一片褐色药渍,左脸带着几道绯红痕迹,似被指甲划伤所致,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

萧瑟瑟和唐翎见他这个模样,均是一愣,然还未等发问,便听得沈未已道:“来个人,进去喂她喝药。”

萧瑟瑟闻声一凛,暗道这个神医果真是个煞人之物,单只一个眼神,一句吩咐,便有一种让人难以违逆的威慑力。她抿一抿唇,便要上前答应,忽见唐翎先她起身,道:“我来。”

言罢,举步走到沈未已旁边停了一会儿,偏头斜他一眼,道:“药是你熬的?”

沈未已眉头微蹙,但并未理会唐翎异样的目光,只道:“是。”

唐翎唇角一挑,冷道:“难怪木兰不愿喝。”

沈未已双眸中闪来一点寒意,唐翎见后似乎很满足,微微一笑道:“药方在哪儿?我给她重熬一碗。”

沈未已双眸微合,淡淡道:“药方没有,药在屋中。”

唐翎一愣,沈未已兀自拂袖离开,打开大厅正门,冒着风雪往石井边处的一间木屋走去。苍白天色下,但见皑皑雪地上有好几串脚印,来回在厨房和正屋这一段距离中,密密麻麻,深深浅浅,便连昨夜狂啸的风雪也没能将这些痕迹抹去。

又或许,是这些痕迹一直在消失,也一直在生成。

唐翎微微一怔,看着沈未已背影的眼神有少许变化,但最后还是恢复成先前的那一分冷意。他转身走到内屋前,方推开门一看,便见其中一片狼藉,或是破碗,或是药瓶,通通碎了一地。

他回头对萧瑟瑟看了看,见她正要起身跟来,便抬手做了个拒绝的动作,这才合上门,走到床边。

因窗外风雪席卷,故而旭日被云层遮掩,屋内便只有一点淡淡雪光照耀,显得格外萧条。

霍木兰躺在床上,合着双眼,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唐翎环目四看,拿起桌上一碗热度刚好的药,避开地上一片药渍,走到床边坐下来,直言道:“为什么要来这里?”

霍木兰听得是唐翎声音,紧绷的表情有一瞬变化,似安心,又似失落。唐翎面无表情,又道:“摧心丹是他拿给你的,对不对?”

霍木兰睁开眼来,正对上他那一双墨黑的桃眸,然其中却无往日明媚的笑意,反是一种厉色,让她微微一凛。

唐翎愠道:“说话。”

霍木兰偏开头,看着窗外大雪,道:“他人呢?”

唐翎一震,只在这一刻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好似自己又回到了六年前,听见霍木兰生气时质问他云旭身在何处的情形。他回想起近来霍木兰所遭遇的各种情况,根本难以想象她会和住在这个深山中的男人有什么交集,当下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霍木兰目光清寒,断然道:“仇人!”

唐翎一愣,霍木兰缓缓闭上双眼,用力呼吸,似在平复之前忿然的情绪。唐翎知她心疾在身,不宜操劳心事,虽然十分想弄清她和沈未已之间的关系,但眼下为她身体着想,还是止住话头,道:“先把药喝了吧。”

霍木兰闭着双眼没有回答,一会儿后,眼角忽然渗出一两点水花来,唐翎见后更是一愣,急道:“怎么……哭了?”

霍木兰闭紧双眼,咬着下唇,似在极力隐忍,但那泪水还是一点一点渗透出来。唐翎心中一疼,伸手去拭她眼泪,低声道:“木兰,别这样……”

霍木兰别开头,自己偷偷将眼角的泪痕拭干,埋头在被褥里用力呼吸一会儿,方整理好思绪坐起身来,靠着床栏深深叹一声气,道:“唐翎,谢谢你。”

唐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愣道:“忽然之间,谢我做什么?”

霍木兰对他淡淡一笑,低声道:“谢谢你,在这世上所有人伤害我时,始终陪伴在我左右。”

唐翎闻言,心中瞬时一动,然霍木兰脸上的笑容却如风雪中的花瓣,一点一点地消逝凋残。她接过唐翎手中的药碗,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喝着,忽听唐翎微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霍木兰微微一愣,抬头对上唐翎闪烁的双眸,虽然有些难为情,但还是重复道:“谢谢你,在这世上所有人伤害我时,始终陪伴在我左右。”

言罢,只见唐翎挑唇一笑,桃眸中又溢出以往的明媚笑容来,灿烂似春天一片芳菲,他将木兰手上的碗拿过来,温柔道:“来,我喂你。”

霍木兰有些局促,道:“我自己可以。”

唐翎嘿嘿一笑,道:“不是说我对你好么,那干脆再好一点,如何?”

霍木兰见他瞬间变回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道:“你这人就是不能夸,一夸就得寸进尺。”

唐翎笑得更发带劲,双眉一扬道:“那你再夸一个试试?”

霍木兰哭笑不得,嗔道:“我才没那功夫。”

唐翎又笑,凑过身来挨着她,一边搅拌碗中汤药,一边悠悠道:“小时候玩的猜谜可还记得?”

霍木兰愣了愣,道:“差不多。”

唐翎笑道:“那我考考你,人受伤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霍木兰沉吟一想,道:“啊——”

唐翎趁此将一勺药送进她嘴里去,霍木兰吓一跳,又不得张嘴吐出来,只好咽下,愠怒中伸手往唐翎身上一拍。

唐翎倒也未躲,只任她打来,暖暖一笑,道:“有力气打人,看来恢复得不错嘛。”

霍木兰听得此言,才想起他抱着自己在风雪中走了几日几夜,一时间脸色微变,再细看他眉眼中的倦色,更是胸口一酸,道:“你昨天……好好休息了没有?”

“嗯?”唐翎似不料她忽然问起这个,但明白其中之意后,登时笑道,“休息过了。”

霍木兰微一抿唇,又道:“那吃东西了没?”

唐翎微笑道:“等你喝完药,我便去吃。”

言罢,却忽见霍木兰双眉微蹙,凑过来将自己端详一番,片刻后,抬手往自己嘴边一指,道:“胡渣都出来了。”

唐翎登时一愣,跟着伸手往嘴边一摸,才知数日跋涉奔波后,脸上一圈胡渣又冒出头来,正当烦闷,忽听霍木兰在旁噗嗤一笑。

唐翎恼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霍木兰转开头,故作正经脸色道:“我没有笑你啊。”

唐翎双眉一挑,显然不信,舀了一勺药道:“转过来,喝药。”

霍木兰听得是喂药,便乖乖地转过头来,熟料刚一偏头,便见唐翎头一低,用下巴在自己脸颊边一蹭,瓮声道:“看你还敢不敢乱笑。”

细细碎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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