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奇正准备就寝,便听外面有人敲门。
打开门,进来的是白素娟。
“姑娘为什么还不休息?”
白素娟现出儿女情长模样,幽幽说道:“罗大哥明天就要走了,我今晚怎能不来看看你。
否则,真不知那一天才能再见面。”
罗奇不觉笑了起来道:“从前咱们离得那么远,都能常常在一起,明天我进城以后,彼此近在眼前,不是随时都可见面吗?”
“话是这么说,但罗大哥的事忙,也许很快又要离开伊犁,此番一别,究竟要分别多久,又有谁能预料?”
“你放心!只要我不离开伊犁,一定会常常来看你。何况我亏欠琴娜姊妹太多,这次一定会多陪陪她们。”
“我担心洪大全还会再来。”
“怎么可能呢!这里已是伊犁城郊,有塔其布做掩护,洪大全不是傻瓜,怎会自找麻烦。”
“罗大哥进城之后,是否要和塔其布见面?”
“塔其布是守城主帅,和我不但是旧识,上次也承他帮过大忙,在礼貌上,必定去拜会他一下才成。”
“是否要告诉他红灯会北路,已来到这里的事?”
“你带了几百人马驻扎在城郊,就是我不讲,他也必定知道的。”
“可是我不想接受他的接济。”
“如果他有心接济你,我劝你最好还是接受。”
“为什么?”
“北路目前已陷入山穷水尽的困境,为了早日恢复元气,这对你是大有帮助的。”
“可是我不能不担心他另有企图。”
“你放心!我会向他当面说明白,而且塔其布也并非那种自私自利不讲道理的人,这方面我可以向你提出保证。”
白素娟终于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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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罗奇和沙老五带着洪娇娇,离开了红灯会北路营地。
白素娟率领三位堂主亲自送出半里之外。
不到中午便进入伊犁城。
罗奇等三人直接进入琴娜天娜和郝方的住处,并为洪娇娇分配了一个房间。
琴娜天娜在马如龙夫妇和郝方的照应下,日子过得很快活。如今见罗奇回来,都感到十分兴奋,而且对洪娇娇也亲若姊妹。
当天晚上,马如龙也特别设筵为罗奇、沙老五、洪娇娇接风。
第二天上午,罗奇便到将军府拜会塔其布。
当塔其布听说白素娟已率领北路弟兄驻扎在城郊后,大为关切的问道:“白姑娘目前的情形如何?”
罗奇深深一叹道:“腾格里山下一战,白姑娘的人马,折损了将近半数,目前只剩下不到五百人,处境非常困难。”
塔其布紧皱着眉头道:“洪大全这种做法,实在大大不该,简直欺人太甚,红灯会南北两路本是一家,实在没有相互残杀的必要。汉人有两句话,好像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据说这两句话是从前一位大才子说的,不错吧!”
罗奇点点头道:“不错,这是三国时曹子建的七步成诗,相当有名精彩,这是后面两句。”
塔其布竖起大拇指道:“罗老弟果然高明,真是文武全才,连是谁做的诗都知道。”
“将军取笑了,在我们中原,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这首诗。”
“中原文化,博大精深,老夫活了将近二十个三岁,却还是不知道。”
“那是将军客气,以在下来说,对回族的典故,可说根本一无所知。”
“别说这些了,老夫想问问罗老弟,白姑娘需不需要帮助?”
罗奇早料到塔其布必定有此一问,故作不解问道:
“莫非将军有意帮助她?”
塔其布颔首道:“白姑娘目前的处境,很值得同情,而且她只剩下几百人,老夫想帮助她就更容易了。”
“将军的一番好意,连在下也为之感激,只是……”
“莫非罗老弟认为老夫存有私心,老夫又想起汉人在这方面有几句话,好像是‘人溺己溺,人饥己饥’,还有什么‘救人于危难之间’,对不对?”
“将军果然大才,令在下佩服。”
塔其布摸了摸山羊胡子,正起脸色道:“老夫料定白姑娘可能有顾虑,就请老弟转告她,她虽然接受了老夫的援助,但却不必受老夫的节制。老夫对她的事,绝不过问或干涉,她和她的手下完全自由。”
罗奇默了一默道:
“既然如此,将军又何必接济她呢?”
“老夫刚才说过人溺己溺,人饥己饥的话,帮人解决困难,是件好事,何况……”
塔其布说到这里,似乎不愿再接下去。
罗奇却紧追不舍道:
“将军为什么不说了?”
塔其布顿了一顿道:
“那就实对老弟说了吧!老夫统领的军队,目前至少还有两三千名缺额,兵部还是照拨钱粮,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几千人的钱粮,全进了老夫的私囊。”
罗奇并不感到意外,淡然一笑道:“这种事岂止将军一人,大清朝的将领,必定人人都是如此,将军为什么要提到这些?”
“老夫想让老弟知道,老夫现在所拥有的资财,已是子子孙孙八辈子都用不完,钱多了也带不进棺材,能帮助一下白姑娘,也算为自己积了阴功。正因为这是老夫私下里援助白姑娘,与皇上无关,所以白姑娘也就用不着担心什么了。”
“既然如此,在下一定把将军这份好意转告白姑娘,并先在这里代白姑娘向将军致谢!”
“一点小小心意,老弟用不着客气。”
中午,塔其布还特别在将军府设筵款待罗奇。
口口 口口 口口
辞出将军府,在回到住处的路上,正好经过马如龙的酒馆门前。
罗奇对马如龙,一直心存感激,因为马如龙替他解决了住处的困难,把郝方、沙老五、琴娜、天娜、洪娇娇都做了妥善的安置。
进入酒馆,正好马如龙在柜台里面。
马如龙一见罗奇便招呼着道:“罗爷快到里面来,有件事要告诉你,而且这件事必定也是你想知道的。”
显然马如龙认为事关机密,直把罗奇引进柜台后的一间小屋。
这小屋是马如龙的休息之处,有时不回家,就住在这里。
马如龙沏上茶道:“罗爷请坐!”
罗奇道:
“什么事这样鬼鬼祟祟的?”
马如龙直等罗奇落了座,才在对面坐下,低声道:“罗爷,你不是说过洪姑娘是因为逃婚,才向你投奔求救的吗?”
罗奇点点头道:
“不错,你为什么忽然间问起这个来?”
“我再问一句,洪大全是把洪姑娘许配给谁?”
“太原府潜龙庄少庄主于成志,你到底问这个做什么?”
“罗爷先别问我,待会儿我自然会告诉你。再问你一句,你见过于成志没有?”
“数月前我虽到过潜龙庄,但却只见过老庄主,没见过于成志。”
“沙五哥和郝方哥好像见过他吧?”
“不错,他们曾和于成志交过手,而且还都挂过彩。”
“那就好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现在该说了吧!”
马如龙郑重其事的道:
“现在就告诉罗爷一个消息,于成志于少庄主来了!”
罗奇哦了声道:“他来到那里?”
“当然是来到伊犁。”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中午到这里吃过饭喝过酒,我怎会不知道呢?”
“有这种事,他必定还带着其他人吧?”
“带着五、六个人,其中有两个,听说是潜龙庄八部天龙的龙五和龙六。”
“他们必是路过伊犁,可知目的地是那里?”
“好像是温宿。”
罗奇沉吟了半晌道:“这就对了。”
马如龙凝望了罗奇半晌道:
“罗爷是否该见见他?他到温宿,必定与洪大全有关,也必定与洪姑娘有关,罗爷能找机会见见他总是好的。不过事不宜迟,一定要今天去见他。”
“为什么非今天不可?”
“据说他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伊犁,赶往温宿,去得晚他就走了。”
“可知道他住在那里?”
“我已查出来了,住在东街的‘天山客栈’ ,那是本城最大的客栈,罗爷一问便知。”
“好!我先回家一趟,天晚前一定找机会去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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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罗奇立即找来沙老五、郝方和洪娇娇。
罗奇首先把于成志已来伊犁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问郝方和沙老五道:“你们两位一定还认识于成志吧?”
沙老五抢着道:“双方连架都打过,怎会不认识,剥了他的皮,照样能认出他的骨头。”
“那就好!待会儿去见他时,就由你老五陪我一起去。”
只听洪娇娇问道:
“罗大哥,你为什么要去见他?”
罗奇反问道:
“姑娘认为我不该去见他吗?”
“于成志出关西来,毫无疑问,是为了和我的婚事,我们现在躲避还来得及,何必反而自找麻烦呢?”
“姑娘错了!我去见他,正是要解决问题。”
“解决问题?分明罗大哥是在找问题。”
“我和他见了面,会对他表明姑娘的立场,让他死了这条心,难道这还不是解决问题?”
“可是这事由罗大哥出面,方便吗?”
“必要时我会请你一起出面,比我出面就更有用得多了。”
“什么?罗大哥要小妹也出面?”
“有我和老五老郝在,你怕什么?这里不是潜龙庄的地盘,应该是他怕咱们才对。”
洪娇娇显出犹豫之色。
罗奇再道:
“姑娘放心!必要时我才会请你亲自出面,现在我就和老五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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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奇和沙老五直奔东街。
沙老五问道:
“老大,我也和洪姑娘一样,有些不解,咱们何苦去见于成志呢?”
罗奇不动声色道:“难道你还不知我是有用意的?”
“老大有什么用意?”
“你该明白于洪大全能把洪姑娘许配给于成志,可见他和潜龙庄早有勾结。”
“这是一定的,至少双方已拉上了关系。”
“这正是洪大全的野心,听说潜龙庄老庄主龙千里已协助陶静静,又在太行山恢复了原有势力。若洪大全和太行山相互勾结,共同对付白姑娘,白姑娘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原来老大是想给他们来个挑拨离间,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你准备对他说什么呢?”
“到时候再讲吧!我一定会藉这机会,不让洪大全的野心得逞。”
很快地便在东街找到天山客栈。
罗奇心里有数,若交代客栈的伙计通报,于成志十有八、九不肯接见,最好的方式,便是直接闯入房间。
问明店伙于成志所住的上房,并得知他人在房内,罗奇和沙老五便来到房外敲门。
当于成志打开房门,一见外面站着两人,其中一人赫然是沙老五,不由脸色一变道:
“二位是来做什么的?”
罗奇抱拳一礼道:
“兄台必是山西太原府潜龙庄于少庄主了。在下罗奇,久慕大名,听说兄台驾临伊犁,特来拜访。”
于成志早闻罗奇在塞外是位响叮当的人物,更知沙老五是罗奇的心腹手下,同时也知道罗奇上次曾到过潜龙庄。既然对方来访,当然要以礼相待,连忙侧身肃客道:“小弟正是于成志,罗兄请进!”
罗奇和沙老五迈步进入房内。
于成志亲自沏了两杯茶,然后搭讪着问道:
“不知罗兄有何指教?”
罗奇接过茶道:“不敢当!”
“莫非罗兄目前在伊犁落脚?”
“不错,不然在下就失去拜访少庄主的机会了。”
“罗兄可否说明来意?”
“少庄主关山万里来到伊犁,必定是到温宿和红灯会南路洪会主见面了?”
于成志哦了声道:
“罗兄对兄弟的事,好像知道得很清楚?”
罗奇微微一笑道:
“其实说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在下最近曾和洪会主多次见面,据说他已准备将侄女洪娇娇和少庄主缔结良缘。”
“原来罗兄连这事也知道,既然如此,小弟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小弟确实是要到温宿去,而且是去迎亲的。”
罗奇摇了摇头道:“在下先为少庄主道贺,可惜……”
于成志觉出罗奇的反应有异,急急问道:“可惜什么?”
罗奇故意面现为难之色,顿了顿道:
“可惜少庄主要空走一遭!”
于成志顿时脸色大变,迫不及待的问道:“究竟什么原因?”
罗奇不动声色道:“洪姑娘跑了!”
“跑了?她为什么要跑,莫非不中意这门亲事?罗兄,你该知道,潜龙庄名声不恶,小弟也没什么配不上她的。”
“事情只能怨洪会主。”
“怨他?莫非洪会主从中捣鬼?”
“因为洪姑娘在家中已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了亲,连婚期都已择定。”
于成志不觉双眉一耸,猛跺一脚道:“岂有此理,洪大全竟然做出一女二嫁的事来,他在给我义父的信中,说得明明白白。”
罗奇慢条斯理的问道:“信里怎样说的?”
“他说他侄女的终身大事,完全由他做主。而且那位洪姑娘是待字闺中,根本没订过亲,原来竟完全是谎话。”
“想不到龙老庄主竟然受骗了。”
于成志咬了咬牙道:“小弟非去找洪大全不可,看他如何对我交代。”
罗奇摇头道:“依在下看,少庄主不必再到温宿,何苦再白跑这么远的路呢?”
“小弟本来可以不去,但现在非去不可。”
“为什么?”
“洪大全已经收了聘礼,至少小弟要把聘礼讨回来,不然,回去以后怎么向义父交代?”
“老庄主送了他多少聘礼?”
“说起来称得上是大手笔了,除了千两黄金,另有一箱珠宝首饰,珠宝中包括十颗夜明珠、十盏翡翠杯、十面龙凤玉佩,形容为价值连城,也绝不为过。至于那些首饰,也全是义父派专人到京城采购的。”
“果然好大的手笔,若洪大全把这些东西变卖出去,足够他和他的手下花用好几年的。”
“可不是吗!有些东西,还是太行山陶大头领送的。”
罗奇不由心中一动道:“太行山陶大头领目前的情形怎样?”
于成志顿为得意的道:“在小弟义父的协助下,陶姑娘早已恢复了旧业,而且声势比以前更为壮大。”
“那么龙老庄主是在庄上还是在山寨里?”
“义父在山寨的时间比在庄上要多些,看样子好像大部份的精力都放在山寨上。”
“陶姑娘一定很感激他了?”
于成志忽然显得有些不大自然。
这原因很简单,陶静静原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偏偏却因龙千里的拦阻而分手,而且连陶静静的面都不能见,每想起这件事,当然会让他感到不愉快。
好在他至今尚不知龙千里和陶静静之间,早已发生不可告人之事。否则,他们义父子两人,只怕早就反目成仇了。
许久,于成志才轻咳了声道:“陶姑娘感激义父,那是一定的,可惜小弟一直没再见着陶姑娘的面。”
罗奇透着不解道:“少庄主当初和陶姑娘既然已经论过婚嫁,可见彼此间感情不差,为什么见不着她的面呢?”
“义父不准小弟离开潜龙庄,小弟根本没机会到太行山去,不到太行山,怎能见到她?”
“这也不能怨老庄主,他老人家大部时间在太行山,庄上必然要由少庄主照料。只是你现在关山万里来到塞外,庄上又由谁照料?”
“庄上还有总管,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