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坳之中幽暗无光,肉眼完全看不到它到底通向何处,只在那幽暗的深处,似有一股股旋风一般的气流不住的回转,使得整个深坳更是明灭难见。
这便是那南荒与中原神州唯一的通路,十万大山封印之所在。
如今在这深坳之入口处,华光道道,只见各式法旗按照一种难以捉摸的规律插在地上,法旗之上布满了符咒,闪出或深或浅的光彩来,交相呼应,显然形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法阵。
柳青眉俏然立在法阵之外,一双秀目不住的扫向法阵的各个位置,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只待封印大祭了。
柳青眉扬起脸,微微的把眼睛闭上,在心里默默的念道:“师傅,弟子已经尽了全力,成败之在天命!”
封印大祭,是一切的终结,还是一切的开始……柳青眉在内心深处,又浮现出那个倜傥的身影……
六十一 旧地
顾胜澜与阿云两个人离开了云泽深渊,却是一无所获,此时顾胜澜的脑海里仍不停的回想起阿云的话来,这么长时间,他一直以为圆月之轮不过是一件宝器而已,却没想到其中隐藏着那么大的秘密,竟是事关苍生祸福。
如今没有了卫大哥的消息,更对鬼冥和炼鬼教的下落一无所知,顿时让顾胜澜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再从何处入手。到是此时的阿云,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从云泽深渊出来以后,神情反倒轻松许多,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半点的困扰,一路之上,竟似开始欣赏起风景来了。
一路之上清风拂面,随有丝丝的凉意,但其中那裹着的花草之香直钻鼻息,沁人心脾,让人不由得为之惬意。阿云离开云泽后,故态重萌,又如当日刚刚苏醒时候那样,眼前一花一草,一溪一石,都让她欢喜不已,每每她贴近一朵野花有些贪婪的大吸一口时,那模样竟也是充满了娇痴,那一痴一颦,尤似琪琪,顾胜澜站在远处,把她看在眼睛里的时候,心里仍不由得一荡,即便是他此时心有所惑,但仍是无法狠下心来去打扰她。
在他的眼睛里,这便是自己的琪琪一样。
好不容易等她安静下来,顾胜澜才用一种轻缓的声音问道:“你可想好下一步怎么做了吗?”
阿云手里捻着一朵小小的野花,不住的在自己的鼻子尖上拂来拂去,一双美目似陶醉一样微微的闭着,就好像没有听到顾胜澜的话一样。
顾胜澜见阿云这样,却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就那么坐在了旁边,用那只单手摸着阿黄那毛茸茸的大脑袋。
见此情形,到让阿云好奇起来,素日里顾胜澜虽然跟着她,但一向却是少有耐心,如今天这般情形更不多见,她睁看眼睛,好奇的看了看顾胜澜,似乎要看出点什么玄虚来一样。
顾胜澜此时用那只手摸着阿黄那毛茸茸的脑袋,用手指梳理下那金色的长毛,见阿云好奇的看着他,不由得心里暗笑,说道:“我脸上可是没有山花,你看的是什么……”
阿云美目一转,说道:“你不是很着急,想知道我们该怎么做吗?”
顾胜澜摇了摇头,说道:“忽然又不想知道了……”
阿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
顾胜澜接着说道:“我一直跟你在旁边,是因为琪琪,后来跟你到了云泽深渊,却又有一半是因为卫大哥,如今按照你的说法,想必卫大哥会保身而退,而那个什么魔帝会重新解封出世吧,不过想来这中原有那么多的高人,也用不着我着急,所以只要你在我眼前就可以了”
阿云还是头一次看到顾胜澜如此油腔滑调,顿时一笑,那面容就宛若桃花初开般煞是动人,即便是顾胜澜,仍是看的一呆。
笑罢阿云也不再理会顾胜澜,仍是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一双眼睛又重新的闭上,全然沉醉在那草新水清之色中。
顾胜澜也不再说话,仍是一副专心侍弄阿黄的模样,这神獒自从他离开鹊山之后,就一改当初爱理不理的模样,有事没事的总是贴在顾胜澜的身边,让顾胜澜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半晌,阿云忽然睁开眼睛,用一种淡淡的口气问道:“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吗?”
顾胜澜拍了拍阿黄的脑袋,眼睛里却闪出一丝异样的光彩来,他缓声说道:“你若不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山风阵阵,天都谷在夜色中宛如处子之静,这个道家圣地那股威严肃穆即便在这夜色之中,仍是不乏内聚厚重,那幽远的曲径与巍然的大殿,完全依谷势而走,将整个天都谷纳入到了浑然而成的境界,让人不由得叹服当年建造者的高深境界。
顾胜澜静静的站在后山之上,在自己的脚下,有一条小路弯曲前沿,在这山林茂盛的后山之中寂寞的若老宅中无人过问的苍迈老人,他双眼放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来,对身边的阿云说道:“当年,我就是每天夜里从这里走过,一个人从后山泉眼之中挑水……”
他似陷入到一种沉寂的回忆当中一样,脑海里不断的闪过自己在天都谷的每一段每一时。
“那时候我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乞丐,只觉得在这里有许多的好处,可以吃的饱,可以穿的暖,根本就想不到其他。刚来的时候大家待我都还好,师傅也是宁静淡泊之人,似乎一切都那么顺心,虽然那时候有个小师姐整天的作弄我,可如今想来,却也似乎并没有那么讨厌”
他的脑海里有想起了华笙当年在这条小路上翘着脚看自己挑水摔的鼻青脸肿的情景,不禁一笑。
“后来,我得到了这把剑,让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天都谷的谷主因为我伤了长老而把我囚禁在了天都谷的石林之中,就在那里,我碰到了琪琪”
“在见到的那一刻,我就感觉这个女孩竟是那么的熟悉,就仿佛我之所以来到石林,就是为了等她出现一样,后来在石林之中,我几乎死在那里,是她一口口的含着石乳把我救了过来,那时候,我就知道,这天地之间,就只有这个女孩对我最好,一点不因为我是个小乞丐而嫌弃我,还那么的相信我,把自己完全的托付给我……”
顾胜澜幽幽的说道,似又重新回到了当年在石林深穴之中与琪琪一起逃生的情景当中,回忆起琪琪用那温软的嘴唇喂给他石乳时候双眼里的那种羞涩,那点惊慌和那股勇敢……
生命似悄然回转,一切都固定在那瞬间雕化成的永远,在顾胜澜的心里静静的凝成浓浓的思念,即便山高水远,即便千辛万苦,即便你在天边,我仍把你放在心中最重的地方。
阿云静静的听着顾胜澜说的每一句话,眼睛一刻不动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觉得这个男人那清秀俊朗的外表下,竟似掩盖着一股淡淡的却难以释怀的忧伤一般,那种忧伤就如同一壶飘香的茗茶,一杯温好的热酒,让人一望过去,就不由得陷在其中,无法自拔。
她拢了一下被山风吹乱的发丝,那乌黑的长发,该是属于这个男人的,此时此刻,却为自己所生生的占有,猛然间,她忽然有了一种愧疚的心里,只觉得对于这个男人,自己竟在不经意之间,就亏歉了如此之多。
“你早就该猜到,我就是石林深穴之中,被封在冰棺之中的那个女人吧……”阿云幽幽的说道。
顾胜澜点了点头,说道:“那天我醒过来,就发现冰棺里的人不见了,可当时只是以为你破棺而出,逃离了那个地方,却没想到你竟然托体潜在了琪琪的神谷之中……”
阿云神情一黯,低声说道:“当日我破棺而出之时,其实已经是神魂将散,若不能及时找到一个寄托之身,恐怕就要魂飞烟灭了,无奈之下,才有此一举……”
“那时候,我看见你和琪琪,两个人紧紧的拥在一起,心里却是很羡慕的,没想到天都谷竟也会出现如此痴情之人……”
顾胜澜点了点头,说道:“当时还是太粗心了,仔细想来,琪琪那么弱的体质,又没有修过法术,在那样的情况下竟然可以比我先醒过来,又有力气去找石乳,必然是有些不寻常的,如今才可想到那是因为你寄体之后,才会这样”
他长身而起,任凭山风舞动衣袖,朗声的说道:“天地之间,本就是恩怨纠缠,若非你寄体与琪琪,我们可能就不会如此之辛苦,可若你当日没有那样做,我可能就会丧命与那石林之中,这里面的头绪,又如何能说的清楚,只是这造化弄人,将我们都视为那盘中之棋子了!”
他看了看神情有些黯然的阿云,又问道:“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被封在冰棺之中,又被放在了天都谷石林深穴之中,周围布有那么强烈的法阵,若非李前辈,你恐怕根本就没有出来的机会!”
阿云抬起头,看了看夜色之中那遥遥悬在空中的灵谷大殿,口气之中不无悲凉的说道:“因为当年,我本和你一样,是这天都谷的弟子!”
顾胜澜一愣,双眼充满了惊讶,似不相信一般的看着阿云。
阿云惨然一笑,说道:“任你聪明,却也没有想到吧!当年,我在天都谷之中,修习真法,是这天都谷特许下山弟子里唯一的一个女弟子,也是里面修行最高的人……”
说话间,阿云的双眼竟似有些湿润一般,凄凉的说道:“那时候,我是师傅最疼爱的徒弟,几乎有人说,天都谷以后将出一个女谷主”
“你不是……不是和天骄烈云……”顾胜澜有些迷惑的问道。
“就如你说的那样,我们都不过是这棋盘上的一个棋子啊,冥冥之中,就注定了我,要遇见他……”
顾胜澜默然相对,知道这里面必然又有一场痴情恩怨。
“那时候烈云虽然是个四处飘荡的浪子,但却凭借手中的剑斗败了中原修真大派,让各大派因此而蒙羞,虽然他因此而名声大振,却也为自己埋下了祸根”
“那时候的我还不过是个在师傅疼爱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只觉得自己天资过人,所以眼高于顶,所以借着自己是下山弟子的名头,找上了烈云……”
“直到见到了他,我才知道,生命,原来还可以有这么多的精彩,而自己,不过是在天都谷中被宠大的孩子……”
顾胜澜看着阿云,又想起了当日在古墓之中翻看李庆阳手记时看到的那段话:
道修天下方为道,若非放眼何以开阔,数年苦惑与天都何如踏遍百川!念及天都芸芸众人,不禁哑然而苦笑,遂留笔墨与人,须知世界广阔而庆阳不弱与人……
心中不禁暗暗感叹,若自己当年囚在这天都谷之中,如今不知道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阿云却没在意顾胜澜的表情,仍是低声说道:“原本是要斗败他,却没想到,一见之下,却再也没有力气去斗了……”
“他是为正道修真所心恨的邪魔之人,而我却是方正大派的得意弟子,这段感情,原本就不为这尘世所容,只不过,我们却都没有后悔过,甚至为了他,我背弃了师门,只愿能一起跟着他到天涯海角……”
顾胜澜看着阿云,心里暗暗说道:“你又可知道,李前辈只看了你冰棺里的容颜,就为你而成了天都谷的弃徒,他又何尝不是和你这般的心思……”
“那时候我们两人泛舟与水畔,观日与山巅,我只觉得这便是生命之中最快乐的事情,即便修为千载又能如何?”
“只是良辰美景,终是短暂,后来他当成了魔教之主,又得了圆月之轮,我只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了,渐渐的心里变的不开心,尽管他仍会来哄我,可我自己却不再如以前那般了……”
顾胜澜心里暗道:“天都谷似乎一向喜欢出古怪脾气的女孩,象当日的小师姐,就是古怪不已,整日要人家陪在他身边转才开心,又怎么知道天地之广阔……”遂又想起了琪琪,那般的乖巧而善解人意,不由得心里又是一痴。
阿云哪里知道顾胜澜心里的所想,只是被这回忆所伤感,自顾自的说道:“我见他那么痴心与圆月之轮,又听他说起那圆月之轮的秘密,只以为他这个人变了,变的野心勃勃,再不是以前我喜欢的那个浪子了……”
阿云忽然一阵的悔恨,口气之中也不由得一阵的哀伤。
“我终究还是不懂他啊,难为他还那么的疼我、爱我,可我却在最后伤害了他……”
顾胜澜似有奇怪,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着阿云。
阿云摆了摆手,哀伤的说道:“天下之间,只有他才担的起一个英雄,可惜我当时却是不懂他的心”
“只希望我如今所作的一切,能让他怪我少一些,其实,他又怎么可能不怪我……” 阿云面容之间,此时已经是无比的惨然,一股绝望之色油然而出,让人看的不由得心碎。
顾胜澜也不知道该如何的来安慰她,更不好去问当日她是如何伤害了烈云的,但看阿云对天都谷的那种愤愤之情,暗暗猜想这里面的曲折该与天都谷有关的。
天都谷依旧是如此的寂静,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并着肩,任凭风满衣袖。远处那若金殿一般存在的灵谷大殿,仍若夜灯一般,可却无法照亮这两个人那沉沉的心绪。
过了好半天,阿云才转过头来,看了看一直站在身边的顾胜澜,幽幽的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吧,在这里会让我想起太多的事情……”
顾胜澜点了点头,心里却似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只觉得这个女孩似乎已经疲惫了,从云泽出来的那一刻,他就似乎察觉出女孩那异样的心情,在冰棺之中沉睡了几百年,只为了能偿还那内心深处的负债,可睁开眼睛之后,却发现自己再无能为力,所以她才会那么用心的去问着花香,去晒着阳光,或许这是对尘世的最后一次留恋了。
原本顾胜澜对阿云一直有一种恨意,恨她侵占了琪琪的身体,可此一刻,他竟忽然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可怜,试想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所看到的尘世是多么的陌生……。
“你真的就不想再找到圆月之轮了吗?”
阿云摇了摇头,不无悲凉的说道:“我原本希望这次回来,能毁掉它,可终究还是让鬼冥给得去了,我再没有力气去阻止这场浩劫了,当年他的努力,也都是枉然”
顾胜澜神色一动,说道:“若我没有猜错,用不了几天,鬼冥必然会出现在一个地方”
他看了一眼阿云,接着说道“再过几天,整个中原修真将有一个大事发生,就是中原三大宗主将首次联手,重新封印十万大山之间通往蛮荒的缝隙,主持人就是这里的谷主林破念!若是鬼冥已经得到了圆月之轮中的力量,那这对他来说,将是把魔教重新立于中原最好的机会……”
“那又能怎么样?如今魔帝重临,即便是他在,也未敢能与之抗衡,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顾胜澜微微一笑,说道:“总要亲眼看到才知道行不行的,否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说罢将那把红莲神剑握在了手中,借着淡薄的月光,这把上古神兵竟似感觉到那一种不怯的豪情一般,隐隐闪过一丝光彩来。
阿云看着顾胜澜的样子,心里一动,那表情竟和当年的烈云如此的相似,明明是两个人,但却是都把一无所畏的豪情含在那轻松的一笑之间。
“若是如此,那我们就走一遭吧……”阿云眼神一乱,应声说道。
顾胜澜看着手中那把红莲,暗暗的在心里说道:“就看看我这颗变棋到底能不能扭转乾坤……”
六十二 祭前
神州福地,自五百年前那一场道魔之争奠定了正道之势后,三大门庭各居一角,虽偶有聚会,但却也不过是门下弟子之间演武斗法互相切磋,象如今这样三大门庭之长聚首一处合力封阵,还是这五百年来的头一遭。
因而这个封印大祭,已被中原修真届视为一场盛况,锁心殿主柳青眉在这三位门长中年龄最轻,但身为锁心一殿之主,之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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