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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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传-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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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中思绪不断闪动,自从我从兰夜口中得知风大先生本名以来,心中总是觉得似忘了什么东西一般,隐隐觉得已有了答案,但觉得总是差了什么――

一直盘旋在我脑中的,是一幅画,挂在炎凉谷中的画。

画上一男一女,女的清丽,男的英武。

画下落款处写有两个小字:少翌。

我有丝长长,丝似洞庭波,君有意连连,意如长江水……

我突然大惊失色,脱口道:“丝儿……是商少长的……商少长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却是几乎自己都不相信这个推断!

兰夜看着我,嘴角慢慢现出一丝笑容,道:“果然是白衣卿相……”兰夜笑容越来越大,缓缓道:“你猜的不错,商少长,便是那个贱人的儿子!”

兰夜笑容越来越大,道:“你可知对一个女人来说,最痛苦的是什么?”她见我不言不语,便自己回答道:“最痛苦的,莫过于失去最心爱的人!”

“于是,我便设计了这样一场好戏。”

“那个女人的丈夫,是个在江湖上默默无名的杀手。但是,任何一个杀手,都是江湖正道狙杀的对象,杀手就是杀手,永远不能生活在阳光下。”

“于是,我安排了这样一场狙杀。”

“我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对可怜的鸳鸯一边在刀光和鲜血下逃亡,一边还要让他们的贱种活下去。”

“我看着那个女人抱着她心爱的人不住哭泣,哈哈哈哈―――这一刻我从未这样快乐过!你知道么,这个女人枉称神医无双,却医不好她的爱人,她的脸上,手上,沾满的都是她男人的鲜血!”

“生不如死!这才是我给这个贱女人的最大的礼物!”

我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到极至的女人面容扭动,嘴里不住说着污言秽语,这些世上最污秽不堪的词句从一个这样的女人嘴里说出,真有说不出的诡异。

“咳咳――”我轻咳几声,勉强抬手捂住嘴唇,慢慢道:“可是,你自己真觉得快乐么,即使如此,你也没有得到风大先生。”

兰夜冰冷的眸子在我脸上扫过,居然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即使这样,我终也没有得到他,看着他咬牙忍受‘销魂’之苦,我的心又何尝不痛!”

此时正当清晨,微风轻轻拂过,这个庭院在阳光中越发清晰。如果此人有人看到,必然是一幅再奇怪不过的景象:两个女人在庭院中谈天,一个静静坐在木椅上,一个伫立在院中――

有谁知道,她们现在谈的,却是人间最痛苦,最无奈的情感。

我坐在椅上,自己保持这个直挺挺的姿势已经至少有一个时辰。

我仍是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这个最可怕,也是最美丽的女人。

最可怕的女人,往往比最可怕的男人更可怕。

我抬头,淡淡道:“那么,你又是怎样对付商少长的?”

“商少长……”兰夜喃喃自语,她的声音甜美无比,如最香醇的毒药:

“这个不可捉摸的男人,一定伤透了你的心罢。”

兰夜眼波流转,笑道:“我怎么舍得对付他,他原在我手下做事时,做的是又快又好呢。”

我惊道:“你说什么?!”我大惊失色,明明知道现在兰夜不可能蒙骗于我,但自她口中说出,还是惊讶无比,我虽知商少长就是杀手,但却不知道,商少长居然是温柔的杀手!

兰夜轻轻点头,道:“他的刀,是我见过最快的刀,也是最美丽的刀。就象他的人一般,清新自然得不可捉摸,却给人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想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兰夜眼神一黯,道:“可能没有女人,能真正抓住他的心。”

我胸中不由一痛,口中连咳几声,脸上好似又苍白得几分。

兰夜突然大笑,笑声刺耳无比,大声道:“可是我却无比恨他!他长得居然那么象那个贱人!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所以,我对他设了天下地下,最毒辣无比的诅咒!”

“我要诅咒这个背负我恨意的男人,一辈子都要生活在孤单痛苦中!”

“我不止一次地提醒他,他身边最爱的人,一定都会离他而去!”

“他深爱的亲人,他深爱的女人……都会离开他!他只能如一只最卑微不堪的老鼠般,不能活在阳光下!”

“这,就是我给他,这个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命运!”

兰夜哈哈大笑,望着如木雕一般坐在木椅上的我,喃喃道:“知道么?小妹妹,这个诅咒的威力,马上就要在你身上应验了。”她走到一张石台前,伸手将台上黑绒木掀起,露出布下一张古琴。笑道:“月儿的搜魂曲居然未能搜你之魂,那么,只有劳烦我亲自动手杀你了,这搜魂曲经我之手弹来,再用上你师父最爱的焦尾琴,必然增色不少。”兰夜美丽的面容由于不住扭曲,变得狰狞无比,道:

“莫要恨我,要恨,你就恨那个又笨又傻的商少长罢。”

说罢,她涂满蔻丹的红色指甲,徐徐向琴弦按去――

她的手指雪白修长,手背上无一丝一点瑕色。

若说这双手是天下最美的手,似乎都不会过誉。

但这双手带来的不仅仅是美丽,更多的是死亡。

只要这手按在弦上,就又会带走一条人命。

只要再沉一分,这手就会搭在弦上。

突然这一瞬间,兰夜眼前出现了另一只手。

一只并不那么美丽,不洁白,更不修长的手。

这只手还在空中,却好似在弹琴一般。一勾一挑,简简单单几个动作,就使得这只本来很平常的手,突然变得仪态万方。

这只手一点一转,轻轻架住兰夜正欲弹琴的手。

这一瞬,她似乎听到了自己手指折断的声音。

兰夜大惊之下,左手倏地向右挥出,裙下右腿前踢。

那只手倏地松开。

兰夜面容突然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象看见了鬼一样指着我:

“你――”

我收回手,静静地站在离她不到二丈的草地上,一字一句道:“我已经没兴趣听你讲故事了,这只能让我作呕。”

我缓缓伸出右手,有什么东西在我手上一闪。

我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道:“因为你说到现在,已经让我有了一种,杀人的欲望。”

兰夜大惊道:“你――你是如何站起来的――明明沉梦――”

“明明你已让我吸入了‘沉梦’,是不是?”我现出一丝冰冷的笑容,缓缓道:“自从我见过你以来,你已经告诉了我很多以前我不知道的经验,可是我也要告诉你一点,就是――”

“千万别轻视敌人!”

我右手慢慢抬起,第一次在她面前,亮出手中不盈一尺的玉剑,

琚雪。

我道:“还有,就是千万别太相信自己的经验。”

兰夜眼睛圆睁,道:“原来――我知道了,你不住咳嗽,原是――”

我轻轻点头,道:“不错,我虽素来身体不好,但也不会咳嗽那样频繁,知道么?”

兰夜叫道:“原来,你就是趁咳嗽时,指间已放了药丸入口!”

我道:“你猜的不错,以后你若再害人时,千万不要再遇到象我这样的人,更千万不要给敌人留下后路。”

兰夜面容不自觉地扭曲,恨道:“不错!如果我在当时再下那么一点点沉梦,你还焉有命在!”

“后悔了么?”我唇边轻轻漾起一丝轻笑,道:“许是有一件事你是不知道的,就是――夏炎凉――”我缓缓道:“她是商少长的亲生妹妹。”

兰夜大喊道:“你说什么!”

我轻轻道:“夏炎凉的‘甘露’果是好用,只可惜……只剩下这样一丸了,不过,一丸也就够用了……”

兰夜狠狠地看着我,咬牙道:“怪不得,秦楼月当时用了那许多‘沉梦’,却仍未制你于死!”

我稍稍点头,道:“这就是你的最后一个错误,用重复的手段。但是――”我左手食指缓缓抹过剑身,右手平举,语气有说不出的清冷:

“这可是你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兰夜突然脸上现出一抹柔媚的笑容,娇声道:“那么,你就这样容易原谅了那个负心人?想你如此性子,居然能容许这样一个男人对你始乱终弃么?”

我面色一正,沉声道:“你错了。”

“你最初便错了,你以为商少长抛弃我了么?”

我牙齿用力咬住下唇,恨声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丢下我,只不过,他是天下最笨最呆的大呆子罢了!”

“他用计将我送到宁王处,只不过那里对我最安全。”

“他故意用话来伤我的心,只是想让我离开他,而自己来面对你――‘温柔’的兰夜!”

“他本来以为,这样就能使我脱离你的注意!”

“只可惜,他一直都想错了!”

兰夜抿嘴一笑,道:“真的么,他真是这样想的么?”声音似有还无,如含着最甜美的蜜糖般悠悠传来,听到耳中令人一阵眩晕。我只觉眼前忽地一片空白,脚下忙向后急退!未持剑的左手五指如扇向上轮去,只听得指间叮咚连声,甚是清脆。只觉背后一痛,原是向后掠时,身子重重撞上了一棵柳树!

这一撞甚是疼痛,却也使我脑子瞬时清醒。只见兰夜已是金剑在手,白玉无瑕的手指轻轻在剑身叩击,笑道:“没想到,你居然会用风少翌的‘踏雪寻梅’!”兰夜眼波流转,腻声道:“如此说来,你应该杀我很容易才是,却为何这样辛苦呢”哎哟哟,连气也喘不匀了……以你现在的功力……只怕‘踏雪’这一等一的轻功,却只学会了一式半式罢。”

我静静调匀呼吸,冷道:“那你为何不试试,看我到底学了多少?”

兰夜脸色稍变,随即笑道:“别逞强了,小妹妹,你虽拔出剑来,却一直不敢进攻,一定是沉梦药效未尽,而且你用寻梅指将我从琴边赶开,也费了不少气力,否则,你为什么迟迟不用琚雪剑,却始终和我斗嘴?”

我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兰夜说的没错,在离开琼屑洞天时,风大先生只教了我一式琚雪剑,和一式“踏雪”的轻功。除此以外,就是风大先生教我弹琴的指上诸般变化,平时早已烂熟于心,却没想到今天一击成功,成了兰夜口中的什么“寻梅”指。

三天的时间,我又能学得多少?

我眼神一凝,道:“你这样说,岂不是也怕这柄琚雪剑?”

兰夜眼神在我身扫来扫去,突地哈哈大笑,道:“小妹妹,你觉得这柄琚雪,便真地成了你的护身符么?”兰夜眼波不住流转,仿佛眼瞳中竟仿佛有七彩之色,柔声道:“你可知这琚雪剑虽为天下三大名器之一,但只有这柄剑,又被江湖人称为‘魔剑’。”兰夜手指在金色软剑上轻弹,声音叮咚悦耳,好似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旋律传入耳中,听来觉得心中奇怪无比。兰夜的声音在耳边不住旋绕,好似直要钻进脑子中去:“不能驭剑,必被剑驭,你一直想控制这柄剑,无奈总是力不从心,是不是?你现在一定觉得持剑的手越来越失去气力,一点一点都被这柄奇怪的剑吸入了罢……”

我眉头一紧,刚待回话,却觉持剑手臂甚是沉重,仿佛象举着千斤巨石动弹不得。握剑的五指随着兰夜甜腻的声音传来,竟不自觉轻轻颤动。兰夜的声音如蚀骨的毒药,正慢慢消磨我的气力与意志……心中突然生起一个念头:如果此时有一张床铺休息,那却是多好的一件美事――我眼见兰夜笑容嫣然,手弹金剑,一步步踏草行来,一双美目中杀机毕现。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不好!自己要再不躲开,非要命丧她剑下不可!”,偏偏手足酸软不堪,仿佛兰夜的话语中有无尽魔力,明明不想去听,但却一句一句,全听进了耳里,手勉强将剑抬至胸口,却是再也抬不起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兰夜走近,手中金剑慢慢扬起――

嘀嗒,嘀嗒……

一点点湿热的水滴顺着指尖,缓缓滴在草地上,很快便渗入了泥土中。

兰夜剑尖向下,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道:“没想到你居然能逃过我的‘音杀’。凭你这几手功夫,也是难得了。”

我已顾不上回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左手手臂传来一阵阵痛楚,鲜血随着指尖汨汨流下。右手所持琚雪剑已插入左臂一分。身上、头发上、脸上沾满了草屑和泥土,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兰夜缓缓道:“没想到,你这样一个女子,居然对自己下手如此狠辣。”

我双腿用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若不是刚才自己用琚雪剑拼命向左臂刺下,用身体上的痛楚抵挡兰夜魔音的威力,现在可能早就成了兰夜剑下之鬼。我眼中寒厉之色越来越浓,沉声道:“我是已死过一次的人,为了活命,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活命?”兰夜啧啧连声,道:“你觉得就凭你,今天能逃出我的手心么?若是风少翌在此,还可能置我于死地,但你……”兰夜轻轻摇头,慢慢道:“看你如此,就让我今天破一次例,让你死得毫无痛苦――”

“是么……”我只觉得伤口又痛又麻,臂上的琚雪仿佛有意识一般,一点点将流出的鲜血吸入剑中,我眼关紧咬,顾不上入骨剧痛,右手用劲,已将琚雪拔出!只此一会,琚雪椭圆形的剑身居然变得染满血色,丝丝鲜血随着剑脊上密密麻麻的细纹渗入,看起来不禁让人心生寒意,这本来冰清玉洁的剑器似乎有了魔性一般,变得极为嗜血!

我缓缓道:“你有这样的把握么……”此时正当正午,阳光刺目。我手上琚雪轻轻晃动,阳光映在剑身上明灭不定。兰夜笑道:“居然还这样逞――”“强”字未吐出,我手腕突然一抖,琚雪反射的阳光如一条光柱,直向她眼睛射去!

兰夜尖叫道:“你――”这阳光经琚雪反射,比寻常阳光更是百倍刺目!饶是她反映迅速,眼睛也不由自主眯起一线,兰夜大惊之下金剑连挥,双足一错,已在空中连环踢出。我眼见她双眼眯起,一咬牙关,脚下连弹,已施出那一式“踏雪”,人起在半空,手中琚雪疾向兰夜刺去――

金玉相交,一触之下,又快速分开。

我人在空中,耳中只听得“喀啦”一声轻响,突然胸口一阵大力传来,却是让兰夜踢中左胸,身子重重摔在竹林中。右手五指不由一松,琚雪剑脱手而出,在空中慢慢划了个半弧,向地上落去,我欲伸手接时,却已是晚了一步,只听得“啪”地一声,玉剑磕在身边一块大石头上,发出清脆一响!

“不要――”

我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琚雪剑被石头碎成几片,却是无能为力。琚雪剑虽是天下名器,但终究身为玉质,玉性易碎,这在梅谷三绝手中叱吒风云的利兵,却被一块大石毁去!我挣扎下勉力抬起身子,向大石旁伸出手去,将连着剑柄的一块碎玉握在手中。这重击之下,竟使琚雪吸满鲜血的玉身完全碎裂,只余一截不盈尺长的细长玉心。我心中只觉痛苦不已,这琚雪剑在我身边不长,但几次生死交战,都靠琚雪带我逃出生天,今天,也却因我毁掉,怎不让我感到痛心!

兰夜缓缓走近,自上而下冷冷望着我,脸上早已没了笑容,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能坚持到现在,已属不易了。如果你从风少翌再学艺一年,恐怕今日之战便难以预料。只是现在,你已经没有退路了罢。我劝你,还是在我手下,毫无痛苦地解脱罢――”

我胸口不住起伏,勉强将一口鲜血咽下腹中,嘴角硬扯出一丝笑意,轻轻道:“兰夜啊兰夜,你又错了……”我咬紧牙关,用力撑起半身,道:“我白衣不论身在何处,从未想过退缩!”身子突然一滚,连人带玉向地上滚去!

兰夜双眉一皱,喝道:“还要逞强――”右手金剑带起一带金光,直向我胸口扫去!她本来计算极准,我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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