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笙不解道:“宛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把香囊袋上的土拍了拍,道:“你不是说这香囊还不错吗?扔了怪可惜的,还是留着让你带去平江吧。”
蓝笙神情复杂地望着我。
我走到他跟前,温和道:“蓝笙,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妻子,小气又倔强,但我现在真的是尽我所能去爱你了。”
他伸手揽住我的肩,道:“宛妹,你是一个好妻子,而且还很大度。你看,你都把香囊捡回来了。”接着低下头来,又道:“还像上次那样,把这香囊再套上一个袋子,好吧?”
我抿嘴笑了笑,没言语。
蓝笙携了我的手,我们两人慢悠悠地走着。
我想起他之前一直都不与我说话的事情来,便问他道:“我们从娘那儿回来后,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呢?”
他看了我一眼,道:“提起这个,应该生气的人原本是我。”
我这才知道他方才不说话其实是在与我赌气来着。
蓝笙又道:“你后来是不是又去那儿了?”
“前几日的事情。”我回道。
“你是去看梁公子身体有没有好起来吗?”他问。
“嗯,”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有些心虚地道,“他已经好了。”顿了顿,补充道:“还在那儿坐了一会。”
“听戏吗?”蓝笙看着我道。
我点头,然后别过脸去。我统共去玉茗堂不过三次,每次都是因为别的事,没有一次是为看戏去的。
“可惜我实在没空陪你一起去。”蓝笙忽然叹道。
这声叹息叫我在心里生出丝丝愧疚来。我抬起头,与他道:“你这样陪着我就很好呀。”
他笑了笑,默了一会儿,又道:“戏楼那儿,是不是如娘说的那样,乌七八糟的人都有?”
我回道:“为什么要用‘乌七八糟’呢?换一个词吧。”接着又道:“是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蓝笙没有搭话,过了一会,才道:“你若是去了,还是应当注意一些的。”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吧,我没言语,只是把他的手臂拽进怀里紧抱着。
蓝笙走了几步后,忽然扭过头来,哭笑不得地与我道:“你方才还说我,你们女子不也这样吗?”接着看了看我抱住他胳膊的手,道:“你这是在哄我吧?”
我笑看着他,眨眨眼,问:“你不喜欢这样吗?”
他无奈一笑,又幽幽地道:“这样可不够”
回房后,我原是打算眯一会的,可有蓝笙在,我到底是没睡成。他休假的时间只有一天,下午又得赶去平江那边。
我坐在榻上,看着他把衣服一件件穿好,突然开口道:“蓝笙,你把我也带去平江吧。”
他愣了一下,在塌沿上坐下,温声道:“那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呢?”我问道。
他看着我,道:“宛妹,虽然我也很想和你常在一处,但我不能只带你一个人去呀。”
我皱着眉头,道:“你还想带谁?”
“我是不是应该把娘也接过去?”他道,“如此一来,那蓝家就要搬去平江了。可我们在这儿又有田庄,哪是能说走就走的呢?况且,平江那儿离金人的地方很近,没海宁安定。”
“不能只把我一个人带去吗?”我小声与他商量道。
蓝笙望着我,久久没言语,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能那么做。”
可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呆在府里,我想和你一起呀。我在心里呐喊着。
他站起身来,说道:“我走了。”
我忽然觉得很委屈,“不”字从我齿间溢了出来。
蓝笙又坐了下来,亲了亲我的额头,柔声道:“宛妹,你怎么了?”
我双手捂住脸,忽然意识到,一次又一次的离别已经将我内心恐慌的情绪推到了边缘。没有什么能够安慰我,除了他留下来。
蓝笙将我抱住了,轻声道:“过几日就是七夕了,我就回了,七夕之后就是中元,我有三天的时间陪你,到时候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不,蓝笙,”我啜泣道,“我只是想和你离开这儿”(。)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玉铛祸事()
我就是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这种渴望往往在蓝笙离开的时候表现得最为强烈。
我想离开这里,和蓝笙去一个清静的地方,不会再有那么多的烦心事缠着我们。
可这个愿望又是多么自私呢?
蓝笙的身子一僵,半晌无声,默了一会儿,道:“宛妹,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为什么要离开呢?”
这不是我的家。家是一个让人有归属感的地方,而在这里我没有。
我伏在蓝笙肩上,不停地摇头。
“怎么说这样小孩脾性的话?”他道,又轻轻拍着我的背,“我真的得动身了,还要去娘那儿打声招呼呢。”
我将内心的情绪压了下去,松开了抱住他脖颈的手,道:“那你快些走吧。平江那儿不太平,你要多小心。”
他坐在塌沿上迟疑了片刻,又凑过来亲了亲我的脸颊,然后才离开。
我一个人坐在榻上发了许久的呆,然后才下榻将自己收拾妥当。
梁公子那儿暂时没有传来师父的消息。因之前卓纤纤的那桩事,我也就没动再去玉茗堂的心思。
蓝笙走后第二日,晌午我像往常那样坐在小书房里辑录诗词。书房里的一扇小窗被撑开,屋子倒还亮堂。书案上摆了一只碧色的瓷瓶,里面插了几枝月映折来的栀子。淡雅的香气盈满室内,怡人心神。
正运笔抄录一句词时,月映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将一个红石榴放到桌案上,又用细小的声音道:“珠娘歇一会吧。”
我笑了笑,将最后几个字写完,然后放下了笔。
她又从身后拿过一只粗瓷盘子过来。
我将石榴掰开,递给她一块,问道:“这石榴是从哪儿摘的?”
她伸手接了过去,说道:“园子里,靠近西角门的那个地方。”
靠近西角门?我愣了一下,然后道:“那儿离雲青住的地方近,你不要往那儿跑,到时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她点点头,笑着道:“是,以后不会了。只是看着那里的石榴结得挺好的,没有人摘着吃,挺可惜的。”
说完后她又想记起什么似的,将石榴放下,从袖子里摸出一对玉铛来,道:“珠娘,这是不是你的东西呀?”
我晃了一眼,看着的确挺像的,但又有些不同,便探过身去仔细瞧着。
月映将玉铛放到桌案上,说道:“我回来时,在石子路上看到的,觉得十分眼熟,像是珠娘平日里常带的。”
我把玉铛放到手心里,仔细打量着,发现这玉铛与我的有些不一样。我的玉铛是玉兰花的样式,但这对耳坠的样子却像是辛夷花,花瓣要散一些。
我与月映道:“你去把我匣子里的那对玉铛耳坠拿过来。”
月映愣了一下,然后走了出去。
不一会,她便拿着耳坠过来了,说道:“珠娘的玉铛原来是放匣子里了,那这对玉铛是”
我心里一警觉,将玉铛放到桌案上,与月映道:“把它扔出去,越快越好。”
月映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问道:“为为什么要扔掉?”
我凛然道:“耳坠一般都是戴在耳垂上的,一下子掉两只难道不奇怪吗?而且是掉在同一处。这耳坠不是别人掉的,可能是别人故意扔的。”
“故意扔的?”月映惊讶道。半晌后,又道:“那,那,难道是这对玉铛不祥?所以”
“别管这些,”我打断道,“你现在把它扔了就是。”
“那扔哪儿呢?”月映有些六神无主。
“随便扔哪儿,不要揣在身上就行。”我说道。
月映抓起那一对玉铛,然后急匆匆地朝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忽然停住了,转过头来,惶惶道:“珠娘,我怎么有些害怕”
她面色惨白,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形容。
我站起身来,朝她走过去,缓声道:“先不要慌,现在还没事的。”
“嗯”月映点了一下头。
我想了一会,又与她道:“月映,你把玉铛给我吧,我去扔。”
“给珠娘?”月映看着我,疑惑道。
“嗯。”我给了她一个命令的眼神。
她握着玉铛的手慢慢伸了过来,刚至我的掌心上,猛地抽了回去,又将手背到身后,决然道:“不,东西是月映捡回来的,倘若闯了什么祸也应该由月映来承担。这样的事怎么能由珠娘来做呢?”
我愣了一下,旋即绽出一个轻松的笑来,道:“哪会有什么祸?你不要想这么多。”又将手往前伸了伸,温声道:“来,快给我,我好去扔掉。”
她摇了一下头,接着往后退了一步。
“月映,”我劝说道,“你这么慌张,叫别人看着了反而还不好,给我吧,快给我。”
她神情坚毅,说道:“我不慌了,也不怕了。珠娘放心,我能做好的。”说罢便扭过头去,快步朝门外走去。
“月映?”我往前赶了几步。
她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我没停脚。虽然心里明白,即便是追上她了,她也不会让我去做这件事情,但这对玉铛决不能让她拿在手里。
“站住!”我跑出房门外,但月映已到了院中。
正在这时,院门口忽然涌进来一群人,他们气势汹汹地朝月映走过去。
打前头的是梅香和莺巧,后边跟着几个家丁。
月映愣在原地,待他们快走过来时,忽然不过一切地往院外跑去。
梅香伸手去拦,被一把搡开。
莺巧喊道:“快!快!”
几个家丁张开手臂合力挡在前头,将月映制住了。
我跑到跟前,怒声道:“做什么?松开手!”说着,便往月映的方向走,想要将制住她的几个家丁扯开去。
梅香“噌”地一下挡到我跟前,略略福了一个礼,说道:“少夫人,我们这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行事。”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你就告诉我,到底要把我的丫鬟怎么样?”我厉色道。
梅香稍稍往后退了一些,说道:“这个自然是要依着府里的规矩来的。”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道:“有人看到您的丫鬟去了青姨娘的屋子里偷窃东西,不论是真是假,人都是要先带去审一审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事态不妙()
身上一阵发麻。果然如此,定是那对玉铛的问题。
辛夷花样式的玉铛,和我的那对玉兰花样式的耳坠那么像,是她有意让匠人打造的吧。一切都在有序进行着,想必从月映踏进园子里的那一刻起,背后就已经有人在看着了。
当月映捡起玉铛,她们觉得,终于能收网了。
我平静地看着梅香,脑子却在飞快地转着。
月映一边挣扎,一边高声喊道:“胡说!我没有偷窃!”
我良久未开口,此刻,我不能问他们有没有证据。因为玉铛就被月映握在手里。
他们也不可能放开月映,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此时让月映走了,这个局也就白设了。
我和他们僵持着。
梅香开口道:“少夫人,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现在,我们要把您的丫鬟带去老夫人那边了。等是非有了定论,老夫人会告诉您的。”
又是这样?在婆婆看来,我有这么可怕吗?
我冷笑一声,没有吭声,然后绕过她,径自往院外走去。
“少夫人?”梅香赶上前来说道,“您这是要去哪儿?”
“去老夫人那边呀。”我看都不看她,回道。
“您不用去,老夫人说了。”她忽然挡到面前来说道。
“我想去。”我坚持道,瞟了她一眼,又用目光扫了扫身后,道:“你想拦着我?或者让他们拦着我?”
“不敢。”梅香颔首道。
我往前移了一步,梅香退到了旁边。
“珠娘”月映在身后哀哀道。
我扭过头,说道:“不是说了不怕的吗?现在可不能慌呀,月映。”顿了一下,又道:“我之前和你说的你没忘吧?”
只要到时她们搜身时,玉铛不在月映手上,那他们也就没有理由把月映怎么样了。
月映愣了一下,冲我点了点头。
回过头时无意间与梅香的目光相碰触,她连忙低下头去。
月映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和他们走着。一路都是细碎的脚步声。
行至花园,我侧过身,朝梅香伸出一只手,招呼她道:“你过来一下。”
她紧走几步,靠了过来。
我甩甩手腕,说道:“一上午都在书房里写字,手都酸麻了,你帮我按一下。”
她满脸惊讶的神色,愣了一下后还是接住了我伸过去的手臂。
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按揉着我的手指和掌心,我称赞道:“嗯,很不错。”又道:“怪不得你能在老夫人身边伺候。”
“少夫人过奖了。”她干巴巴地回道。
按了一会,她忽然停住了,也不再往前走了。
我疑惑道:“怎么了?不是要快些去老夫人那边吗?”
她朝我福了一礼,然后肃然道:“梅香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必须现在就做。”
“嗯?”我皱着眉头道。
她转过身去莺巧道:“先给她搜身,当心她耍诡计,到时落个死不认账就难办了。”
莺巧像是被点醒了一般,立即就走到月映跟前去。
月映睁大了双眼,极力向往后边退,又开始挣扎了起来。家丁握住她的手松动了一些,她慌不择路地将手中的玉铛扔了出来,但因为手受着限,只扔到了石子路上。
众人都看得分明。
“她把东西扔出来了。”梅香道。
月映一脸恐慌,道:“不是我偷的!不是的!”
事情变得棘手了。我一时没有想到应对的法子。
莺巧走上前去,将玉铛捡了起来,说道:“这就是姨娘的耳坠!”然后指着月映道:“原来真的是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贱人偷的。”
我心下的火气冒了出来,斥道:“莺巧,到底是谁犯贱还说不定呢,别把话说早了,到时肿了自己的脸。”
莺巧看了我一眼,抿着嘴没再言语。
梅香肃然道:“去老夫人那儿一切就清清白白了。”
清白?这个局肯定也有她的分吧,哪来的清白?
月映开始啜泣,道:“珠娘我怎么能说清楚呀都怪月映连累了珠娘”
我走到她跟前,说道:“没有罪,何来‘连累’之说?月映你不要慌。”
她摇摇头,道:“月映就是担心珠娘,老夫人她,她会不会”
“不会,没事的。”我安慰她道。
婆婆多少会顾及蓝笙一些的,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就把我怎么样了。
“少夫人,我们走吧。”梅香说道。
我向朝月映抿了抿嘴角,然后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着。
刚跨进院门,便见婆婆和雲青在穿廊上坐着,管家立在一旁。我扫了一眼院子,发现院中摆了一根窄窄的、填黑漆的木杖。
婆婆见了我,在椅子上有些不舒服地换了一个姿势。
马上就是午时——日头最毒辣的时候。这个时间挑得可真好。
我走到台阶下,看着婆婆道:“淑真见您将木杖都拿出来了,莫不是要惩治我这个不温驯、不贤良的儿媳吧?”
婆婆哼了一声,道:“惩治你?老身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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