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绷的神经这时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月映跪坐在梁公子旁边又哭开了,口里不停唤道:“梁公子梁公子?”
我这次没有制止她,而是晃了晃梁公子的手臂,轻声道:“梁公子,他们已经走了。”
“梁公子?”见他没有睁开眼,我又带着疑惑唤了一声,用力晃了晃他的胳膊。
………谢谢书友160721190852493的留言!我都认真看了,回复了,
第五十四章 昏迷不醒()
他为什么还不睁开眼?
我既焦心又疑惑。
难道他以为这还在演戏吗?这不需要了,不需要他带着伤配合了。
“赶快醒来呀,梁公子。”我的语气有些急迫。
月映抹着眼泪,伤心道:“珠娘,你别这样梁公子他,已经没了。”
“胡说!”我斥道,感到有些气恼。顿了顿,又同月映解释道:“方才他只是装的,他明明还活着呢。”
月映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哑着嗓子问道:“真的吗?”
“嗯!他当然还活着!”我的语气相当肯定。
月映这才收了眼泪,手轻拍着梁公子的胳膊,道:“梁公子,他们已经走了,没事了,你醒过来吧梁公子?”
可梁公子依旧阖着双目,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心里生出一丝恐慌,忙将身子探上前去,缓慢而犹豫地抬起一只手来,却又停在了他嘴唇上方的一手掌的距离处。
这样凑近去看他,才发现他的脸都是湿湿的,因一直下着毛毛雨的缘故,发丝上攒着细细密密的小银珠,甚至连两道浓眉和睫毛上也都沾着小银珠子。
月映说道:“珠娘,梁公子莫不是晕过去了吧?不然怎么不醒过来呢?”
是。月映说的有道理,他应该是晕过去了。
反倒是我,方才瞎想什么呢?竟然还想用手去探他的呼吸。
梁公子肯定不会就这样死去的。我刚才怎么会往那方面想呢?
我抬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然后用衣袖将他湿漉漉的脸擦了擦,与月映道:“我们先把他扶起来。”
月映快步走到另一边,一手握着梁公子的胳膊,一手贴在他肩背上方。
我和月映一同出力,将他上半身扶了起来。我半跪在地上,把自己的手肘弯了弯,让他的头平顺地靠在我肘弯里,以免他因垂着头而呼吸不畅。
一直在旁边来回踱步地车夫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般朝我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道:“少、少夫人,您看我们现下该如何是好呢?”
我还未说话,月映就直接吼道:“窝囊货!少夫人让你们都滚回老家去!回家享清福去吧!”
车夫低着头行礼,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我心里头虽然也不高兴,但想到此时正是要用人的时候,而且打发车夫和家丁这种事也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便暂时将气给忍了,与车夫说道:“你把这位公子背起来,我们要带他去找大夫。”
“你动作轻点儿!公子受伤了。”月映招呼车夫道。
“是是。”车夫忙应道,便蹲下身去。
我和月映动作轻缓地将梁公子的手臂搭在车夫的肩上,又准备托住梁公子的腋下和腰跨,好让车夫背起梁公子慢慢站起身来。
谁知手一碰到梁公子的后腰处,便觉得手上湿湿的、又粘腻的紧,我以为是泥水,垂下眼皮一看,整片手掌是鲜红色混杂着暗黄。
梁公子的伤是在后腰那儿。我偏过头望下去,白色素纱被刺出一个洞来,洞口的一圈被血染出了一朵刺目的红花,浅蓝色的衣衫染上了血让伤处看起来一团模糊。
那些流匪的木棍虽然削得尖利,但终究是钝器。这样的钝器刺进皮肉里造成的疼痛让我不敢想象。梁公子方才是真的疼晕了吧,并不是装出来的。
我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哽,手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处,将他扶到了车夫的背上。
一个家丁跑过来问道:“少夫人,咱们不用等捕快过来了吗?”
“等什么?”我没好气地道,“送人去看大夫才要紧。”
城里的大夫多,我首先想的便是要返回到城里。正催促着车夫往回走,车夫说道:“天就要黑了,回去恐怕城门已经关了,进不了城。”
“那不是有马吗?”我指着梁公子的大黑马说道。
“小的不会骑马。”车夫弯着腰、低着头道。
梁公子个子高,又不算很瘦,车夫背着他有些吃力。
“而且就算骑回去也可能赶不及。”车夫补充道。
梁公子已经晕过去了,他身上的伤不能耽搁太久,现在又不能赶回城里去,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正觉焦心,车夫又道:“去田庄那儿,田庄那儿有走方郎中。”
走方郎中?我想了一下,问道:“医术怎样?能治得好吗?”
车夫回道:“应该能暂时保住命吧。”
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我又把旁边站着的家丁招呼过来,说道:“你们几个把公子扶到马背上,咱们都走快些。”
大家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把梁公子架到马背上。我又担心大黑马认生不肯走,便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它的马鬃,然后才拉住它的缰绳往前走去。
还好,大黑马在牵引下迈开了步子,我松了口气。
车夫道:“少夫人,还是让我来牵马吧,我认得去田庄的路。”
“你先在前边走着,我等一会把缰绳给你。”我担心突然换了别人会让马做出不适的反应来,到时候又会耽搁时辰。
“珠娘小心些走。”月映看了一眼我罗裙下露出的沾满泥水的、绣鞋的一角说道。
“嗯,知道。你去后边看着梁公子,当心他掉下来。”
月映听了我的话去了后面。
下雨天,天比平常黑得要早。我们才走了一会,四周便已是暮色沉沉了,再加上雾气,山路更显模糊不清。
我将缰绳交给车夫,让他在前边带路,又催他再走快些。自己退到后面,走在黑马的旁边。
梁公子整个人趴在马背上,胳膊垂在马腹两边,头歪向右边。
山路颠簸,他趴在马背上仍然没醒过来。这样一声未吭的实在叫我担心,不知道他此时的情况是好是坏。
天色模糊,我看不清他的脸。靠近一些后,隐约觉得他的嘴唇苍白的厉害。
我一颗心更觉的不稳当,便又伸手探到他额头上摸了摸。他的额头凉凉的,不知道是因为阴雨天气温低还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
他的手笼在衣袖中,我把一双手探进去,感受他手上的温度。还好,手是温温的。
正欲抽回来时,却感觉他的小拇指很轻微地勾了一下。
我抬起头来,看到他嘴唇嚅动着,却什么声都没有。
第五十五章 田庄就医()
赶到田庄时天已彻底黑尽了。湿润的夜风吹了一阵,把夜空中的厚厚的云气吹开了一些,露出的一小块清明里闪着一颗光亮微弱的星子。
田庄管事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这点让我有些意外。
知晓我的身份后,她一边将我迎了进去,一边介绍自己道:“奴婢是琯娘,少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她穿着银灰绿的对襟,袖子是白色的,头发在脑后绾成了一个髻,横插了一根缀宝红珠子的银簪,通身打扮素净简洁。
我一边走,一边道:“收拾一间厢房出来给这位公子,然后把走方郎中找来。要快一些。”
“是。”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道,“这近处有一间空着的厢房,先委屈一下这位公子将就一下,稍后我再收拾一间上好的厢房出来。”说着,便侧过身去给我们带路。
进了厢房,几个家丁帮忙把梁公子从车夫背上扶了下来,面朝下躺着。
一个小丫鬟递过热乎乎的毛巾来要给我擦脸擦手。在泥泞的山路上走了这么久,我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是狼狈不堪。
我接过毛巾随便擦了擦,又问琯娘:“郎中呢?去请了吗?”
“已经让人去请了。”她回道,“少夫人住的上房也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您可以先过去歇息一下,休整休整。”
我看了一眼俯卧在榻上的梁公子,心里有些犹豫。
琯娘又道:“贵客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人照顾了。”
“好。”我站起身来,道,“月映随我一块过去,车夫和其他几个家丁,琯娘你再看着安排一下。”
既然人家把郎中请了,照顾的人也安排了,我若再在这儿待下去就不大不便了。
琯娘在一旁引路,把我和月映带去了后面的院子里。进了屋子,一个丫鬟捧了一盏茶水走了进来。琯娘接过,送到我手上,说道:“这是姜茶,少夫人淋了雨行了许久的路,喝杯姜茶祛祛湿气。”
其实我进门后并没有同她讲这些,但想必她从我们这一身的形容中就已经看出来了,所以才让人做了姜茶。
我喝了半杯,把余下的半盏递给了月映,道:“你也喝些。”
琯娘的神色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我待月映就是会格外不同些,我想这点无需隐藏。旁人见我待她好,自然也不敢随便怠慢她。
月映喝完姜茶,将茶盏递给了琯娘身边的丫鬟,然后向琯娘福了一礼。虽然她什么都没和琯娘说,但我想在琯娘看来,月映的这个举动是十分知礼懂事的。
“热水已经备好了,田庄这边有新制的衣服可供少夫人换洗,只是可能不大合身。”琯娘说道。
“没事。”我抿嘴笑了一下,又道,“麻烦琯娘给我的丫鬟备上热水和干净的衣服,好让她也梳洗一下。”
“这个自然,丫鬟收拾妥当了,才能好好的服侍少夫人,我会安排的。”琯娘回道。接着又转过头对她身边站着的小丫鬟道:“依少夫人的吩咐快去准备。”
“月映,这儿不用你来候着了,你跟她一起下去吧,等你收拾好了再过来。”我指了指那个小丫鬟与月映道。
月映福了一礼下去了。
琯娘说道:“那奴婢在这儿服侍少夫人洗沐。”她的语气愈发谦卑了。
服侍倒是不必,只是有些事还需与她交代清楚。
“琯娘请坐。”我指了一张椅子与她道。
她看了我一眼,道:“多谢少夫人。”然后落了座,没有多推辞。
“田庄这儿一直是你在打理吗?”我问道。
“是。”
“我初次来田庄,对田庄的事务不熟,还望琯娘能多帮持。”我微笑着道。
“这是奴婢本分所在,少夫人言重了。”她回道。
“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流匪,来的时候所乘的马车被他们劫去了,幸而遇到了那位公子,若不是他仗义相救,我们恐怕都有虞了。”我开始向她解释这个事情。梁公子为什么会随我一同来到田庄,这必须要有个合情合理的缘由。
“那便是恩人了。”琯娘说道,“少夫人放心,我会好生照顾贵客的。”又看了我一眼,问道:“少夫人可有受伤?”
“这倒没有,只是连累了那位公子。”我站起身来,又道,“琯娘你先下去吧,我洗沐的时候不用别人服侍,若有需要我再喊你。”
“是。”她福了礼,退了出去。
我进了稍间,见浴桶里边已放好了热水,旁边的紫檀木架上挂着干净的衣服,旁边还摆着一双桃红色的绣鞋。
洗了头发和身子,换上衣服,把头发绞得半干了,便准备出门去瞧瞧梁公子如何了。
刚打开门,月映就过来了,讶异问我道:“珠娘今日怎么这般快?”
我平日泡澡的话都会泡很长时间,但今日不同,我只是简单洗了一下便从浴桶里出来了。
月映走到我身旁摸了摸我的头发,又问:“不需要用毛巾再擦擦吗?阴雨天,怕是不容易干。”
我挑起她的一缕湿发,笑说道:“你的不也一样吗?”又道:“咱们走吧,去梁公子那边看看。”
因为不熟悉院子,所以只好在路上找了一个丫鬟将我们带过去。
到那儿的时候郎中刚走不久,一个梳长辫的丫鬟在房间里照料着。我问了那个丫鬟,知道方才郎中已经给梁公子敷了药,还开了几副药,拿到灶房煎去了。
我又问那丫鬟,郎中是怎么说梁公子的伤的?
丫鬟回道,是皮肉伤,照料好了就不碍事。
我松了口气,挥挥手让那丫鬟下去了。
屋里的烛火闪烁不定。梁公子依旧是俯卧在榻上,沾了血的衣衫已经被换掉了,背上搭着一条薄被,受伤的一截腰背露了出来,大约是怕捂了伤处。
我凑到塌边去看他的脸色,他的嘴唇干得厉害,我便转过头去,想让月映去倒杯水来。
刚要开口,却发现月映脸颊泛红,神色流露出几分扭捏和尴尬。
第五十六章 婉拒帮助()
“你怎么啦?”我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
“没,没怎么。”月映说话都不利索了,一双乌黑的瞳子转了一会,又道,“梁公子他,应该没事了吧?”
“嗯,暂时是无大碍了。”我在心里揣测着,又转头扫了一眼躺榻上的梁公子。
目光触到搭在他身上的薄被和那露出的一小截腰背时,心里突然明白了过来。我毕竟是结过婚的人,而且还是从一个开放的时代穿越过来的,看到这些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但月映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的情形想必她从未经历过,故而才会流露出窘迫来。
话说回来了,月映自己觉得不好意思,然后推己及人,看到我这副坦然的做派又会怎么想我呢?梁公子只是友人呀。
我心中生出几分心虚,忙转移话题道:“我看梁公子的嘴唇干得很,你去给他倒杯温水过来吧。”
“好。”月映说道,脸上的神情像松了口气似的。
她走到桌旁,提起茶壶正想倒水时,手却顿住了,喃喃道:“没水?”接着又揭开壶盖瞧了瞧,转过头与我道:“没水,珠娘。”
“那去厨房拿一壶水过来。”说完却觉不妥,又道,“你不知道厨房在哪儿,还是拿着茶壶去找个丫鬟,让她去拿吧。”
“好,我去去就回。”月映说完,拿着茶壶出了房间。
床榻旁的几案上放了一只盛了热水的铜盆,盆沿上还搭着一块毛巾。水和毛巾都很干净,不是擦过伤处的,应该是准备用来给梁公子擦脸和手的。
梁公子受伤后倒在了泥泞不堪的地上,头发和耳际都沾上了泥水,泥水干了后,头发一缕缕地黏在了一起。他原本是那样清清爽爽的一个人,现在却因为我的事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
我走到几案前,打湿了毛巾,拧得半干;折回来,给他擦了脸和手。然后又拿了一张杌子在踏板上,将铜盆搬到塌边,把毛巾弄湿了一些,给他清理头发上的泥块。
屋子里静得很,只偶尔有哗哗的水声和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响起。烛火不时晃荡几下,他的一张面孔在烛光中变得隐隐绰绰。
正给他用湿毛巾擦头发时,忽然听见他轻咳了一声,脖颈也跟着动了动,两道浓眉都快拧成了“川”字。
我收回手,俯身轻声问他道:“是不是背上痛得厉害?”
他将眼皮打开一条缝,干干的嘴唇中吐出两个字:“小宛。”
我愣了愣,旋即温和与他道:“梁公子,你醒了?”
他眼睛眨了眨,似是在回神,半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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