慨叹完,我又想到三弟毕竟还年轻,在这方面还嫩了些,怨我不该将良媛带到这儿让良媛伤了心,这不是不可以理解原谅的。
三弟从家里带了一辆马车过来,我先将良媛扶上车,然后在马车旁同三弟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我问道。
三弟叹了口气,道:“我和良媛说了苏晓之后,良媛缠着我说让我带她去见见苏晓,我当然不会这么做呀。今日去找你们的时候,月映和香沁说你们扮了男装出去了,珠姐你从前和良媛出门时从不扮男子,更加不会让良媛这么做我便猜得你们是往这儿来了。”
我拍拍他的肩,欣慰道:“还好你会打算,知道带一辆马车过来,不然这么走着回去肯定得累死。”
三弟对我的这番夸赞表示很无奈,撇撇嘴后,悄声问我道:“良媛她见着苏晓了?”
“嗯,”我点头,又补充道,“还见着大哥了。”
“大哥也在?”三弟惊讶道。说罢,怒气冲冲地往楼里走去。
我一把将他拽住,道:“你想干嘛?你是要去把大哥拉出来,还是要去揍大哥一顿?”
“我就是要进去!”三弟有些怒不可遏。
“回去!”我猛地一使劲,将三弟往后推了一步,自己则站到他面前。
“你是不是糊涂了?”我皱着眉头道,“人家两厢里都是有情的,配在一块也很合衬,又没招你惹你,你这样去胡搅蛮缠是个什么意思?况且,你若是这样去了,到时候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来,岂不让良媛更加难堪?”
三弟梗着脖子,红着脸站在那里,不愿后退,也没再往前。
我软着嗓子劝他道:“这可不是解决事情的好法子。你回马车上去,不要提这件事,还和往常一样说些别的话哄哄良媛就行,兴许良媛就不再想这些事了,也就不伤心了。”
三弟别过脸去。
我挨在他身边,继续道:“珠姐知道你喜欢良媛”
这时,三弟忽然转过头来,像一个被家长发现早恋的学生一样,神色既惊慌又尴尬。
我一挑眉,幽幽道:“甭否认哈,我早看出来了,说出来也不是想取笑你,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又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和良媛打算,你好好听我的就行。”
三弟垂了眸子,有些不服气道:“珠姐,你别瞎帮忙行不行?早就有人指点我了,你这么做反而扰乱了我的计划。”
“这怎么叫‘瞎帮忙’了?”顿了顿,我又道,“谁呀?谁指点你了?啊?”
难不成是大哥?这有些说不过去呀。
三弟嗤道:“人家见过的世面比你多多了,跟我说的法子妥当又高明,哪像你,就知道蛮着来。”
这下我是非得弄清楚那人是谁不可了!
我心里冒着火,追问道:“你倒是说呀,那人到底是谁?我去和他好好请教请教!”
三弟抱着胳膊道:“还能有谁?当然是萧郎啦!”
我心里的那撮小邪火“嘶”地一下灭了。
既然是梁公子,那当我方才什么话也没说
头脑一下子冷静了许多,我又想到,三弟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和梁公子说上话的呢?而且,梁公子怎么就愿意给三弟出主意呢?
正想着,三弟又嘀咕道:“我为这事还给人家送了一个大礼,珠姐你要是给我弄砸了,可得陪我一大笔钱,我再去买个好礼物送给人家,让他再帮我出出主意,”接着叹气道:“唉,人家什么都不缺,送什么东西好呢?”
我立马想到了那把青玉折扇,三弟说的“大礼”,想必就是那把折扇了。几遭流转,没成想还是转回到我手上。
果真是报应不爽。我把人家送给我的东西转送给了三弟,三弟又把它转送给了人家,然后人家又再次把它送到我手上。
我觉得我们三人都很活该。
但就属我最狼狈了,被人家直接拆穿。
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我觉得三弟也应该遭受此种狼狈。
于是我毫不客气地拎起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道:“说,你是不是把我送你的折扇拿去送给人家了?”
三弟龇着牙,心虚地看了我一眼,否认道:“哪哪有?”
“那拿出来看看。”我不依不饶。
“没带身上”三弟道。
话音未落,我手中的力道又加强了几分,三弟不由自主地踮起了脚。
“哎呦哎呦是是是,我送人了。”三弟告饶道,“是人家看上了,我不好意思不给吧。”
我的手一下子松了下来。
“人家看上了”?
难道梁公子把折扇拿回来就是为了拆穿我?
我用力摆摆头,人家人家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心机?
那他拿回来再赠与我又是何故?
我很是困惑。
三弟揉着耳朵问我道:“珠姐你怎么知道我把折扇送人了?”
“我猜的!不行么?”我疾言厉色道。
“行行”三弟抬手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来。
这时,良媛从马车里探出身来,问道:“还有事情吗?为什么不上来?”
说了这么会子话,良媛一定是等急了。
我冲她招手,道:“就过来了。”
说完,便拉着三弟朝马车走去,又忍不住低声招呼他道:“你和良媛的事以后来问我就行,跑去请教别人不觉得不好意思吗?而且还要花钱”
三弟望着我,一副“请教你,能靠谱?”的神情,抿抿嘴,还是十分有远见地及时将话咽下了。
…晚好
第九十五章 忙嫁()
良媛去菱歌楼回来后消沉了一阵,又将回家的事提了出来。
这次不是向我提的,而是直接同阿娘说的。
阿娘自然是又急又气,急的是良媛说要回去,得立马想法子将她留住,气的是我们几个没能好好照料她,让她受了委屈,有了想回家的心思。
于是,我、大哥和三弟被阿娘一一召去问罪,问我们到底在哪个地方委屈了良媛。
我有几分忐忑,反思自己当初带良媛去菱歌楼的行为是不是过激了些。
但眼下要紧的是如何能将良媛留住。
我甚至有些丧心病狂地想,此时若能降一个小小的病痛在良媛身上,暂时拖住她也好呀。
没成想这个念想竟然成真了
良媛有一晚睡觉时卧房里窗没关上,结果着了凉。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许是因心情一直低落的缘故,着了凉后一直没见大好,老是病病殃殃的。
三弟很懂得把握时机,在这段日子里竭尽所能地对良媛表尽了忠心。
良媛因为生病的原因,不能多吹凉风,可闷在阁楼里又无趣。于是三弟便提了一只鸟笼过来,又将自己从前搜罗的那些玩意儿搬了过来给良媛解闷。
我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宗旨,劝良媛将那只画眉放了。为此,三弟还跟我生了好一阵子气。
阿爹阿娘也是费尽了心力,为良媛找最好的大夫医治。直至五月,良媛的身子才恢复过来。
在这期间,海宁那边终于来人了。蓝笙的叔父带了彩礼上门提亲,因考虑到路程远、来往不便的原因,所幸连婚期什么的一块议定好了。
毫无悬念,婚期自然是定在九月二十二。
九月二十二是蓝笙家正式办喜事的日子,我还得早几天从钱塘出发,才赶得上吉日。
婚期已经定下,阿娘便催我赶制嫁衣。
其实从去年蓝笙来府后,阿娘就同我说过这事,可我一直都推脱着。这下是推不了的了。
缝制嫁衣对于古代的女子而言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可对我来说就变成了一件麻烦事。
虽然我不是拿不起针线的人,可我只会缝,裁剪什么的简直一窍不通。
想来朱淑真的女工水平也很是一般,阿娘考虑到这点,所以请了一个裁缝来府上帮我裁剪嫁衣。
良媛虽然女工了得,可她说,她这一辈子只缝一次嫁衣。我自然不能请她给我搭把手了。
刚开始缝的时候我还有些苦恼,后来想到,反正嫁衣是给自己穿的,缝成什么样与别人也没多大干系,我放开手脚去缝就好。
即便是这样,一套嫁衣,我缝了近一个月还没将上衣缝好。
五月末的一天晌午,我像往常那样将嫁衣活儿搬了出来,坐到桌边开始缝啊缝。
缝累了就吃果盘里的甜瓜和桃子,不一会儿,桌上的桃核堆了几个,可嫁衣才缝了一手掌的距离。
阁楼里静静的,良媛同三弟一起出去耍了。我原本也想去的,可阿娘勒令我必须留在家里缝嫁衣。
我叹了口气,拿起针线继续开工,却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刚抬起眼,就看到月映满脸含笑地往阁楼里走,边走边道:“珠娘,府里来贵客了!”
“谁?”我问道。在我眼里,只有师父能担得上“贵客”二字了。
月映的笑意忽然有些促狭的味道,她像是在故意卖关子,顿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道:“是蓝公子。”
“真的?”我欢喜道。又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月映点头。
还未等她说话,我便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蓝笙来看我了!我一边跑着,一边在心里想着,嘴怎么都合拢不住。
气喘吁吁跑到外院,便见院子中立着一个人影。
刚顿住的脚又飞奔起来,我跑到他面前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脖颈,整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了。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蓝笙”我在他耳边呢喃道。
他两手覆在我肩上,像是要把我扒拉下来的意思,力道却是轻柔的,似是不忍。
我抱了他一会儿,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蓝笙的脸像煮熟的虾米,尴尬道:“有旁人”
我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着褐色麻衣的人,看打扮应该是个男仆。
那男仆一副像是被雷劈了的表情,见我瞧向他,又忙别过脸去,不知看哪儿好。
我没多去在意,将目光放到蓝笙身上。
他今日穿了石青色斜领的绞绡袍子,脸看起来比以往像是瘦了些。
我想去握握他的手,到底是忍住了,只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通。问他何时用的饭,路上累不累,几时到钱塘的。又问他家里好不好,怎么近来瘦了许多。
蓝笙一直笑呵呵的,一边耐心答着我的话,一边向厅里走去。
我知道他是要先去见阿爹,陪他到了厅外,便停住脚,说自己在园子里等他。
园子里已一片郁郁葱葱,枝叶繁茂的桃枝上挂着零星几个红扑扑的桃子,花埔里的月季开得艳丽繁盛。
我百无聊赖地在园子里走来走去,觉得时间仿佛变得很漫长。
阿爹为什么还没有和蓝笙叙完话呢?他们到底要说多久?
我将花圃里的月季花数了一遍,又逐一闻了一遍。
就在我准备数月季花的花瓣时,蓝笙终于来了。
他有些尴尬道:“许久没来,竟找不着园子在哪儿。”
我从花圃里出来,疾步走到他跟前,原想问他“为何耽搁这么久才来看我?”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低下头小声道:“蓝笙,我很想见你”
感觉手被轻轻握起,蓝笙沉沉的嗓音在头上方响起:“我也是,很想来看看你”又叹息了一声,道:“可上任的公文一直没发下来,我只好苦等。”
我抬起头来,眼角竟有些湿意,道:“你都瘦了”
他的手在我脸颊上轻轻抚着,眼睛注视着我,我感觉自己整个被包裹在他的视线里。
默了一会儿,他说道:“宛妹,再也不会让你等那么久了等这一切安定下来,只要安定下来就好了”
…o(nn)o
第九十六章 熟人()
“我倒不怎么害怕等待,只要你在就好。”我绽出一个开朗的笑来。经他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娇气了些。
又想起他为官一事,便问道:“那你还是去福州当值吗?”
“嗯,”蓝笙抿嘴,“文书刚到,这事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调动得了的。”又笑说道:“你放心,只要逢上节假日休沐,我一定赶回来看你。”
“这个不用担心,反正以后总可以调的。”我笃定道。就上一世我所知的,蓝笙是在平江当值,平江到海宁的路程比福州到海宁的路程要近一些。
花圃旁建有一座凉亭,我握着他的手去凉亭里的石凳上坐下,问他道:“文书催的紧吗?你在钱塘能待上多少时日?”
他伸出两根指头在我眼前晃了晃。
两天。两天已经很好了,等他正式上任后,只怕时间会更少。我抿抿嘴,把头靠在他肩上。
蓝笙柔声问道:“宛妹,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没有,”我缓声道,“见到你已经很开心了。”顿了顿,又道:“只不过想到等你为官后,回家住的时日可能会更少,急急忙忙赶回来,又要急急忙忙赶回去,一定会很累”
他低下头,手指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子,叹气道:“累也没办法呀”又忽然笑出声来,道:“想到闺房里有一个美人眉目含愁地翘首企盼,我就归心似箭呀!”
听明白他是在打趣我,我一下子抬起头来,搡了他一下,嗔道:“你什么时候嘴变得这样贫了?”说着,却忍不住笑了。
蓝笙说起话来都是很认真、严肃的,他说出这样调笑的话来,是想逗我笑吧?
心里觉得暖暖的。
我注视着眼前这个必定会成为我夫君的男人,上一世时,我们才相守了十来个年头,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里彼此都是在互相折磨。这一世,会有所不同吗?我在努力着,努力让它有所不同。
许是因为注视的时间略长了些,蓝笙嘴角现出一丝促狭的笑来,道:“是不是看不够?等到新婚的时候,我一定争取多请一些假,在家好好陪你,让你”
“你又来了!”我笑恼着伸手要去捂他的口。
没成想,他将身子挪了一下,我的手直接从他脸颊上擦了过去,我这要捂他嘴的姿势一下子变成要勾住他脖颈的姿势。
他的脸一下子离得那么近,我有些羞赧地垂下脸,又想起方才自己见到他时竟毫不顾忌地扑到他身上去,两下对比,让我不禁笑了起来。
蓝笙试着要抬起我的下巴,我却笑得更加厉害,脸都埋到他怀里了。如此几遭后,他忍不住埋怨道:“你就不能严肃些”
我们在园子里说说笑笑,一直闹腾到午饭点儿才起身去了饭厅。
接下来的两日,我暂时不缝嫁衣了,一心一意陪着蓝笙去外面耍了两回。
虽然阿娘告诫我说,出了阁的女子都没见着我这么张扬的,何况我还没有出阁,应当矜持些,但我才不管那么多呢。
两日后,送走了蓝笙。我惆怅了一阵,又打起精神来缝制嫁衣。到了八月份,嫁衣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了。
婚礼的事情都有阿爹阿娘操持,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想到九月份就要嫁去海宁,我忽然对钱塘的一切产生了一种眷恋。
正值浓夏,我顶着暑气,又去游了一次西湖。游完西湖后,我又想到了北瓦,想到了常乐楼,以及常乐楼里的梁公子。
此一去,日后应该再难见到了吧。思及我和梁公子之间的情义,我觉得在走之前应该向他道个别。
我挑了个日头不大盛的晌午,带着月映坐了一辆马车去北瓦。
到了三楼的梨韵雅间,我和月映在里面坐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