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伸出一只手,做掐算状,说道:“珠娘是绍兴十二年生的,现在是淳熙三年,已有三十四个年头了。”
三十四岁,离四十五岁还有十一年呢。这十一年的日子可怎么熬呀?如果要等到自然死亡后我才能穿回去,那就要等十一年。如果我去买包砒霜吃掉,兴许能早点回去。
但提前结束生命会不会改变历史时空呀?我记得有一本穿越书是这么写的,穿越女帮助了一个原本命数已尽的格格逃过了死劫,但历史却硬生生地将这个格格曾经存在的事实给抹去了,就如同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我如果吃了砒霜,就是将一个命数未尽的人提前送往西天,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但我又想到,典籍中对于朱淑真生卒年的记载原本就是模糊的,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去世的。要是她恰好就是在淳熙三年离世的也说不定。古人的寿数原本就短。
是选择自然死亡还是买包砒霜?我在心里将它们掂量一番后有了答案。
唉,去买砒霜吧。历史上的朱淑真墨迹留青史,我担不起这么大的名,即便在这里待上个十来年,我还是担心自己的墨迹无法在青史上留名。
打定好主意后,我忽然觉着一下子轻松不少。不用去面对那个待我寡淡的夫君,也不用去看那个嫌恶我的婆婆的冷脸。
只是……只是月映和玉儿怎么办?我心里突然有些难过。可这是朱淑真的人生,跟我有多少干系呢?我是宛淳,不是那个朱淑真。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月映端着一碟点心、一盏热茶水进了房间。原本她是要拿粥和小菜的,但我说自己不饿,不想吃饭。没想到她这么细心周到,还是拿了一些点心过来。
其实我只是被刚刚那一番揪心地选择弄得有些没胃口,所以当我看到那一碟点心时,肚子还是很实诚地叫唤了下。
绘着碧色花纹的白瓷碟里盛着精致的糕点,我拿起一小块闻了闻,说道:“这是芙蓉糕?”
月映含笑点头。我指着桌旁的凳子对她说道:“你也坐着吧。”
她急忙摆手。我拉过她的手把她拽到凳子上坐下,说道:“坐着吧,反正也没别人在这儿,你早上跟着我一块儿不也没吃饭吗?”
她扭捏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了。
我拿了一块芙蓉糕放到她手上,说道:“月映,我待会儿想出一趟门买点东西,你跟我一块儿好不好?”
她转了下眼珠,说道:“待会儿玉儿小娘子要来找珠娘,要是没见着珠娘,小娘子可能会闹脾气呢。”
对哈,一早上都没见着小娃娃。我想想后说:“那待会儿等玉儿来了后,带着玉儿一块出门。”
她扑哧一笑,说道:“小娘子最喜欢出门了,珠娘若是带着她出门,恐怕得逛到天黑小娘子才肯回来。我看呀,还是不要带小娘子去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句奶声奶气地吼叫:“月映!哼!”
这声音颇为熟悉。我和月映一同朝门外望去。
玉儿站在门口,小手有模有样地叉着腰,一副气冲冲的神态,俨然是个发怒的小哪吒。
月映急急站起来又转了个身,身后的凳子被带出老远。
玉儿鼓着腮帮子,就要冲进来。兴许是因为走得太急,脚被低低的门槛绊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啃泥……
中间隔着的桌子成了我的制肘,我只能在心里为她吹弹可破的小脸和玉笋般的门牙捏了把汗。
幸好月映冲在前头,抓住了玉儿的两只小胳膊。
原本跟在玉儿身后的丫鬟惊慌失措地抓着玉儿的小衫子。
我松了口气,朝她走过去。玉儿倒“嘿嘿”笑出声来,说道:“真好玩儿。”一抬眼看见是月映握着她的小胳膊,瞬间变了脸,说道:“月映,你在娘亲面前说我坏话,你你你……”半天想不出用什么词好。
月映把玉儿扶了起来,整了整她的衣衫,辩解道:“小娘子,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上次我带着小娘子你出门,是谁抱着别人家的货摊不愿回来呀?”
我禁不住笑出声来。玉儿看了我一眼,指着月映道:“你,你这是在嚼我舌根。”
谢谢大家╭(╯3╰)╮
第九章 出门遇情夫()
玉儿一副小大人的做派。我看着更觉好笑,便蹲下身子问她道:“你知道嚼舌根什么意思吗?”
她有些委屈地走到我跟前,说道:“娘亲,月映就是在嚼玉儿的舌根,她不让玉儿和娘亲呆一块。”
我顿了顿,一本正经和她说道:“月映只比娘亲小几岁,玉儿怎么能和人家这样大呼小叫的呢?这样多没礼性。”
月映在一旁解释道:“珠娘从前就教过小娘子喊我‘月姨’,平日里小娘子也都是这么叫的。”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今日不是惹着小娘子了嘛。”
我圆场道:“刚刚你月姨是和我说笑呢,出门哪能不带上玉儿。咱们先坐一会儿,待会儿就出门。”说罢,便牵着玉儿到桌旁,拿了一块芙蓉糕放到她手里。
月映站起身,同原本跟着玉儿的丫鬟说道:“芳烟,你回去吧,以后跟着小娘子时要多注意一点。”
那个叫芳烟的丫鬟福礼、道了声“是”后便转身走了。
我一只手的手肘抵在桌上,掌心捧着腮,逗问玉儿道:“玉儿出门想买什么东西呢?”
小孩子出门都是图个热闹,哪会有真正想买的东西呢?玉儿这么可爱,我总忍不住想逗逗她。
只见她捏着糕点似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兴奋道:“娘亲去戏楼好不好,那里有免费的点心吃,好多好多的。”
我疑惑道:“什么戏楼?”点心居然是免费的,那靠什么挣钱?
“玉茗堂呀!”小家伙兴冲冲嚷道。点心渣差点喷到我脸上。
我抿抿嘴,说道:“还是不要去吧,总是去那儿,没什么好玩的。”玉茗堂是个微妙的地方,我还是不要去的好。
小家伙垂了眼皮,闷闷道:“可每次玉儿去,梁叔叔就会拿很多好吃的给玉儿呢。如果不去,玉儿就吃不到了。”
我明白缘由后对她说道:“娘亲去别的地方也可以买很多好吃的给玉儿呀,别的地方会有更多东西,玉儿都没见过的。”
“我知道有很多好吃的,可是,”她小脸涨得通红。
“怎么啦?”我奇道。
“娘亲都让玉儿自己付钱呀!”小家伙看起来既气恼又窘迫,“玉儿没有钱……”
我转头问月映:“我真的这么干过吗?”
“嗯。”
吃了一会儿点心后,玉儿嚷着口渴,月映又去拿了一些茶水。三个人吃完点心、喝足茶水后,才准备出门去。
刚迈出房间,我摸了摸身上,忽然想到一件要紧事,转过脸问月映道:“月映,钱袋呢?”
小家伙费力地仰头,感叹道:“原来娘亲也没有钱呀,只有月姨才有。”
“把我的荷包拿过来吧。”我向月映补充道。
月映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粉色的小布袋。
我接过来掂量了一下,暗自思忖道:“这么些应该够用了。”
我随月映七拐八拐地来到府里的大门前,月映招呼我们先等一会儿,她去和管家说几句话。
回来时见她的脸色很难看,我一边走一边问她怎么回事。
月映牵了玉儿的一只手,说道:“我担心在外面逛得太久,珠娘和小娘子都吃不消,所以跟管家说抬一乘轿子出去。可管家说这事要先和老夫人说,老夫人同意了才给拿轿子。”
我宽慰她道:“既然是老夫人当家,这事自然要经老夫人同意。一顶轿子虽不是什么贵物,但如果我们就这样拿去用,怕会坏了府里的规矩。”看了一眼玉儿后又说道:“玉儿不是要在外面玩上一整天吗?反正我们也不是很急,走走停停的,也累不到哪儿去。”
玉儿点点头,说道:“不累的。坐轿子就不能到处去玩儿,这样不好。”
月映勉强回了一个笑。等走到府外老远的地方,她才不满道:“老夫人就会在珠娘头上苛刻,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都可以用轿子,这样的事原不用说的。昨日青姨娘出门时管家立马就拿了一顶轿子给她。”
这样的事搁谁身上谁心里都会有点不满。我听了月映的话,半天没吱声。深秋的太阳虽没有炎夏那般酷烈,但在日头下晒得久了也有些**辣的。
路上碰上一个卖纸伞的铺子,我拿出钱让月映去铺子里买了两把纸伞。月映回来时,手里除了两把纸伞,还有一把团扇。
我拿过团扇忍不住笑了笑。“秋风悲画扇”的时节,想来是因为店里的老板觉着团扇已卖不出去,所以干脆来个大放送。
一把大点的纸伞我和月映用着,小的给了玉儿举着。
月映似还有些郁郁不乐,我拿着团扇朝她扇了扇,笑说道:“来,扇去万般愁。别想那些糟心的事,现在在你身边的不都是让你觉得快乐的人嘛。”
月映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叹了一声,道:“珠娘呀……”
我笑着用团扇掩住她的嘴,说道:“多说无益,只会徒增烦忧。”
她低眸一笑,这一瞬,眉间似有千万片愁云散去。
到了繁华的市集区,攥在我右手中的小手开始不安分的折腾起来。一会儿把我拉到包子铺前面看看,却不是为着吃,咽咽口水后又把我拉到卖坚果的铺子前。来来回回几次,正当我掏出钱准备买上包子时,她却拉了我的手把我拽到一个卖小摆件的铺子前。
各式各样的小物件看起来很别致。我选了一个颜色粉嫩的蝴蝶样式的头饰给玉儿,她拿到手里仔仔细细看了会儿,又担忧地瞧着我,说道:“娘亲,买了这个后我们还有钱吃饭吗?”
我摸着原本有些瘦小的荷包,信心不是很足地说道:“有吧。”
“那还是算了吧,”玉儿把东西放回铺子上,“不买不要紧的,可饿了肚子很要紧。”
我有些遗憾地说道:“娘亲这次带的钱不多,以后出门时一定记着给玉儿买回去。”
“嗯。”她懂事地点点头,又紧紧看着我身后,高兴道:“娘亲,梁叔叔在那儿,我们先去梁叔叔的戏楼里吃东西,然后就有钱买小蝴蝶了。”
说罢,她便朝我身后喊道:“梁叔……”
第十章 被为难()
其实我也认为玉儿说的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但当我听完后,第一反应是迅速捂住她的嘴,制止了她那热情且亲切的呼唤。然后立马将她带到了附近的一座酒馆中。
街上人来人往,嘈杂声不断。估计玉儿口中的那个“梁叔叔”不会听见这句卡了壳的呼唤。
我的心安下来后,开始教育玉儿:“玉儿呀,做人要有点追求和骨气,不能因为别人有点好吃的就黏住人家不放,那样就失了节气,知道吗?”
玉儿眼眸里全是茫然,过了一会儿后才懵懂地点点头。
我欣慰地舒了口气,气尚未舒完,她便抿着小嘴,辩驳道:“可梁叔叔不是别人呀,他和娘亲、玉儿的关系都很好,玉儿很喜欢梁叔叔。”
我无奈道:“再好能好过玉儿的爹爹吗?爹爹才是玉儿最亲的人,爹爹待玉儿、待娘亲也很好呀。”
她眨了眨眼眸,又垂下,小声道:“爹爹待娘亲才没那么好呢?爹爹常不在家,就算回家了,也会去姨娘那儿呆着。”
我听了心里酸酸的,心想这么小的娃就知道这些,这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就留下了阴影呀。
我皱紧眉头,搜肠刮肚地想为她爹说些好话,希望能给她幼小的心灵照进一些阳光。
小家伙突然又说道:“爹爹同娘亲说的话还没有梁叔叔同娘亲说得多,娘亲和梁叔叔在一块儿处地可好了。”
月映这时也凑过来,扶着玉儿的肩说道:“小娘子不要乱说,那都是大人的事,小孩子知道些什么。”
玉儿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我挑眉,好奇道:“哦?我和梁叔叔怎么就处得好了?”
玉儿绞着一双小手,转了转眼眸,回想了许久方说道:“玉儿记得有一次呀,月亮特别亮特别大,我去院子里摘了花回来,梁叔叔站在窗前看月亮。玉儿拉着娘亲要一起把花插在瓶子里,梁叔叔突然转过身说……”她比着手指,张着小嘴,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
“梁叔叔说什么呀?”我见她久久没出声,只好问了一句。
“噢——”玉儿拉长嗓子,接着说道:“梁叔叔说:‘小宛,唱一支<;月圆花好>;吧。’然后娘亲就唱了一支曲子,玉儿还记得那支曲子特别好听。”
她一脸陶醉其中的神情。我有些忘乎所以,附和她道:“是不是这样唱的?”说罢,便唱道:“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
她激动地小脸通红,“啪啪”地拍着两只小手。
我心情愉悦,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愉悦劲儿过了后,我猛然间省出不对来。《月圆花好》不是民国时期的歌曲吗?朱淑真怎么会唱?
还有,那个梁公子怎么会称呼我“小宛”?这是继“珠娘”、“阿真”后我的另一个新称谓。而且我觉着这称谓和我真实的名字“宛淳”之间似乎存在着捉摸不透的关系。这次穿越之旅真是愈来愈诡异了。
难道我穿越之后失忆了?可为什么偏偏忘掉了之前作为朱淑真的那一段记忆呢?那段记忆他们都有,而我的记忆却是从在灵湖边的穿越开始的。这其中的玄机我实在看不透。
一只小手拉了拉我的衣袖,玉儿可怜巴巴地说道:“娘亲,玉儿饿了。”
我心不在焉地收回手,瞬间又像明白了什么似地,猛地抬起手,“服务生”三个字差点从口里溜了出来。我放下手臂,顿了顿,说道:“酒保,点菜。”
一个肩上搭毛巾的小伙儿跑了过来,憨厚地笑了笑,说道:“娘子想吃些什么?”
“这……”突然被一个陌生的男子叫“娘子”,还是有些不习惯的。我揉了揉太阳穴,同月映说道:“你来点吧,简单一些,咱们钱不多。”
玉儿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又问玉儿道:“玉儿想吃些什么?”
“焖肘子。”她的小嘴润润的。
我看向月映说:“还是你来点吧。”说完,又对玉儿说道:“小女娃不要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要多吃青菜,知道吗?”
焖肘子的味道的确好,可荷包里的钱连玉儿的这点小愿望也满足不了。想到这儿,我心里的愧疚增了几分。
经过我一番劝导,玉儿打消了吃焖肘子的念头,将念想转向了被我描绘得色香味俱全的青菜上。
我们在座上闲坐了许久,饭菜终于端上来了。三碗白米饭,一盘绿油油的青菜,一碗清水豆腐。
玉儿的脸拉得老长。我夹起一根青菜对她说道:“你看这青菜长得多好看呀,绿绿的、白白的,跟翡翠似的。”然后把青菜放到她碗里,催道:“青菜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嫌弃地将青菜挑回我碗里,说道:“菜梗没味道,玉儿不吃菜梗。”
哟哈,小家伙毛病还不少。我将青菜的菜梗咬下吃掉,然后夹到她碗里说道:“这下可以了吧?”
月映也赶忙说:“我来给小娘子弄菜,珠娘吃着就行。”
“没事儿,月映你也赶紧吃吧。”我又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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