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贴在镜面上,期待着同样的情景可以再出现。可镜面没有任何变化,镜中的那个人还是自己。
莫非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会发生时空穿越那种事?想来九月十九就是那个特别的时间。
也不知道今天的日子是多少。我转身朝门的方向喊道:“月映?”
月映推门进来,说道:“珠娘是要梳发了吗?”
我想起自己的头发还未打理,便点了点头,说道:“梳简单些。”
月映拿起木梳道了声“是。”又问:“珠娘记起自己是谁了吗?”
是谁并不重要了。我含糊“嗯”了一声,问她:“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九月十九呀。”
“啊?”
第六章 见婆婆,行大礼()
难道我已经错过那个时间了?刚才我明明用手贴在镜面上试过,但铜镜没有任何变化。
我真可笑,怎么会期待一面镜子能将我带回现代?将我带到这儿来的明明是那个出现在灵湖里的怪女人。可恨,这根本不是我期待的穿越呀。
把希望寄托在铜镜上的想法就此破灭,我只好另寻它法了。不知道死一次是不是真的就能回到现代,这种希望看起来也十分渺茫。
如果上吊的话,面相可能比较恐怖,难免会吓坏别人。自刎的话,自己下不去那手。要不服毒吧,电视里不常演什么鹤顶红、砒霜之类的能毒死人嘛?只要服下去,立刻便会一命呜呼。
但鹤顶红这种毒药好像比较高档,这里的药铺不知能不能买到。砒霜似乎更适合我这种普通人。
我心不在焉地坐在镜前,随月映摆弄我的头发。绾好发髻后,月映拿出一根坠红玛瑙的银簪簪在我的发髻上,在鬓边贴上银白的雪柳头饰。
我看着妆台上大大小小的瓷罐,问道:“哪是胭脂呀?”
“粉白色的罐子里装着胭脂,月映马上就给珠娘擦胭脂。”
我拿过粉白罐子打开看了看,一股清香溢了出来,像是栀子,但味道却没有栀子那样浓郁。
月映弯下腰身看着我,说道:“珠娘不用画眉,我给珠娘脸颊上擦点胭脂就好了。”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细看月映,才发现她嘴角下有一颗极小极淡的朱砂痣,朱砂痣随着她说话跳动着。我觉着,月映的模样其实很可爱。
整理好一切后月映带我出了门,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去问安的那位老夫人住在哪里。
清秋的早晨,凉爽中带有丝丝寒意。我因为还不太习惯自己的那一双裹了的小脚,走起路来步态姗姗,十分缓慢。
穿过回廊时正好经过后花园,眼下这缤纷的秋菊开得正盛,似乎还盛着清晨的露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我有些迈不开步子,扭了头去不眨眼地看着。要不是月映在一旁牵引着,我不知撞了多少次廊柱。
一路上流连风光,也就忘了向月映打探家里的情况。可叹这一茬等我前脚跨进门槛时才想起来。
厅里的主座上坐了一位鬓已星星的妇人,一副威严模样。耳垂上橄榄绿的耳环相当抢眼,身上着了祖母绿的衣衫。主座右边也坐了人,第一眼见到的是我的夫君,再下边坐着一个着橙色衣衫的女子,眉目俏丽。
我稳稳心神,迈着不大稳当的步子,上前一福礼,道:“孩儿给娘问安。”
高堂之上,端坐着的妇人“嗯”了一声。我不明何意,只好继续保持礼敬的姿式。须知这福礼也是一项技术活,姿势如果要到位,就得掌握好平衡。
由于我这礼福得太尽心,再加上一双颤巍巍地小脚,没等到她再发话,我脚下的步子就开始乱窜起来,窜了几下后我顺理成章地歪坐在地上。
坐在椅子上的夫君脚移了一下,终究没动,一脸讶异地看着我。
月映赶忙跑过来搀着我的右手,正要站起来时,左手也被人握住。我好奇地转过头,是那个着橙色衣衫的女子。我的脑袋瓜迅速转了转,眼前的这个女子不是我夫君的妹妹,就是月映所说的那个青姨娘。
正思忖间,她开口道:“姐姐早。”
我自自然然回道:“青妹妹早。”
她将我搀了起来,道:“地上滑,姐姐可要多加小心。”
“谢妹妹提醒。”我站起身,抚了抚身上的衣衫。
坐在主座上的妇人——我的婆婆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道:“坐下吧,这个时辰可不早了。”
我走到左边的位子坐下,婆婆又招呼我夫君道:“三郎呀。”
看来他是家里的老三。今天来问安的只有在下面坐着的这三个人,想来他应该没有弟兄,如果有姊妹的话,姊妹应该都已出嫁了。
他起身站到厅正中,说道:“娘有何吩咐?”
“近来平江一带有盗匪闹事,你途上要注意防范,多带几个人去,荒野之地切莫停留。”
“孩儿明白,不过一旬孩儿便回来了,娘勿忧心。”
“时辰也不早了,你去吧。”
他恭敬地拜了一拜,便欲出门。对面座上的青姨娘站起身来,月映搡了搡我的肩,我会意,立刻站了起来。
青姨娘向他福了个礼,眉眼含愁,这愁中夹杂着深深不舍、浓浓爱意。
这情传得十分到位。他也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他又转过脸看向我。
由于我之前顾着看他和青姨娘眉眼传情去了,他这一望实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此刻我眼里应该只有惊讶及心虚。
目送完他的背影,婆婆便说道:“你先回去吧,青儿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我抬眸,触到她冷淡嫌恶的目光。看来我的日子果真不好过呀。
我憋屈地福了个礼,和月映出了房门。
直至走到回廊,我才放松地舒了口气。日头暖了不少,秋风舒爽,少了些寒意。前面不远处盛开有金菊,我停下脚步,说道:“月映,咱们去园子里走走。”
“珠娘早饭还没用呢。”月映说道。
“反正我现在也不饿,不急着吃。”我的脚已经迈向石阶。
虽是深秋,草木却不见枯黄,只有从那苍郁暗淡的绿色以及“菡萏香消翠叶残”的池塘中才能见出一点秋意来。只有南方的秋天才是这般。我脑中莫名想到了灵湖、青芝坞、浙江。
“这是在哪儿呢?浙江?”我随口问道。
“我们是在海宁,姑爷的府院里。珠娘还没记起来吗?”月映说。
“姑爷叫什么名字?”我继续问道。
月映的表情难以名状,半晌后才说道:“姑爷姓蓝,名笙,字莫离。”
我惊喜道:“这么好听的名字呀!蓝笙,莫离。”
月映忙环顾四周,摆手道:“珠娘不要说得这么大声。”
我心中的激动一时难以平复,又问道:“那我呢?我叫什么?”
月映一字一句道:“珠娘姓朱,名淑真,小名掌珠。”
我从未听得这样真切过,但我想,这一定是因为我幻听了。
第七章 我是,朱淑真()
简直太匪夷所思了。这个时空的我怎么会是“朱淑真”?
殊不知,朱淑真乃南宋才女,才力可与李清照相称。只是作品少有保留下来的,所以鲜有人知。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月映,月映讶异地看着我,这场面可用“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来形容。我努力想接受月映的话,月映努力地想弄清我为何这样惊讶。
终于,我慢慢合上自己的嘴,转而在心里推测道:“同名同姓向来多见,兴许这个时空里的我只是恰好叫了‘朱淑真’这个名字而已。”
月映的表情也归于平静,说道:“珠娘本是钱塘人,后来嫁到海宁这边来了。”
虽说海宁也不差,但钱塘是古来的繁华盛地,比海宁还要胜上一筹。我为什么不留在钱塘,要嫁到海宁来呢?我将心里的这个疑问抛了出来。
月映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想来这其中的缘由不怎么光彩。
我鼓励她道:“说吧,没关系,我可不想人家对我这样遮遮掩掩的。”
月映抿抿嘴,说道:“珠娘为人做事向来端正,那些捕风捉影的话是那些嫉恨珠娘的人散播的。”
这话大有嚼头呵。我继续问月映道:“哪些话?你说与我听听。”
月映神情略有些愤慨,说道:“珠娘才名在外,引得一些人争相来求笔墨,所以才会让一些小人拿了由头,编一些浑话侮蔑珠娘。”
我的表情又回复到初初那个状态,难以置信道:“我,很有才?!”
“嗯!”月映用力点头道,“珠娘不仅通晓音律、工于诗词,而且绘得一手好画,最擅长画的红梅翠竹。曾经绘过一幅<;梅竹图>;,有一位临安富商愿意用千金购买它,珠娘没有答应,却将此画赠给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友人。”
“通晓音律、工于诗词,而且绘得一手好画。”这说的不就是那个才女朱淑真吗?去灵湖前我还特意翻看过她的资料,度娘是这么说的,“朱淑真,幼聪慧,博通经史,能文善画,精晓音律,尤工诗词。素有才女之称。”
难不成我果真穿越成了才女朱淑真?这可真让我受宠若惊。我就说嘛,上天怎么可能让我穿越成一个路人甲。我忽然间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月映在此时却叹息一声,说道:“可后来,就有谣言说朱家二娘子轻浮放浪,与很多男子……有……”
月映说得吞吞吐吐,我已知晓大半,便接口道:“有不正当关系是吧?”
“他们都是在胡说,我一直都在珠娘身边,珠娘是最知道自重自爱的人,绝不会和别人暧*昧不清。”她义正言辞道。
我感动地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道:“月映呀,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些流言是难以避免的。”
这句俗语简直有损才女朱淑真的形象,我这嘴贱得……
月映一双清澈的眼眸望了望我,叹息道:“可他们终究是败坏了珠娘的名声,要不是因为那些谣言,珠娘也不至于嫁到海宁来。”接着又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蓝家是小户,哪攀得上朱家门楣。”
我淡然道:“做人做事又不是为了给旁人看的,所谓的名声不过是旁人的言辞,如果他们的话是由心而发就不会那么容易受小人的影响,既然大家众口一词都说我轻浮放浪,可见他们最初也不是从心里认同我的为人。”
月映愣愣看着我。我展颜道:“总之我是不会去在乎那些没有情义的话,你也不用放心上啦。”
月映听到这儿才粲然一笑,说道:“珠娘这样想月映就放心了。”
我又凑近她小声叮嘱道:“只是你刚刚说的什么‘蓝家是小户’,这样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怎么着我也已经嫁到蓝家,再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自个儿反倒落得不快活。”
月映点点头,说道:“珠娘说得对,似乎每当我重复这句话时,心里的不平之气就增了几分。往后月映尽量不这样想了。”
我赞许地笑了笑,忽然间想起蓝笙昨晚上说的话,心里还有一些谜团未解开。
其实在我穿越后这短短的时间里,我对蓝笙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人长得俊秀,也不是那么无情冷酷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孝子。一般而言,孝顺的人心地都很善良。那朱淑真和他之间的隔阂是怎么产生的呢?
我蹙着眉问月映道:“你知道那个玉茗堂的梁公子是谁吗?”
月映表情有些吃惊,说道:“玉茗堂是专门演唱戏文的戏楼,梁公子是玉茗堂的堂主,人家都说他‘才超子建,貌比潘安’,月映只知,珠娘和他的往来只在戏楼中,其它的月映一概不知,因为……珠娘之前不是不让我知道你们的事吗?”
我咬牙道:“我之前真的这么说?”什么叫“你、们、的、事”呀?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月映“嗯”了一声,又说道:“但就月映看来,珠娘和他之间的往来也正常的很,没有什么逾矩的地方。只是有一次……”
月映又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有一次怎么了?说吧,我都干什么好事了?”我抚额恨恨道。
“月映……月映不敢说,珠娘会生气。”
我语气放缓,温和道:“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了,其它的事我听了都不会生气的。”
虽然我这语气很温和,但内容很猛烈。月映的表情由胆怯变为惊吓。
平静一阵后,我又缓缓道:“月映呀,如果我不知道我和梁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就没有办法解开我和夫君之间的心结。你知道的,如果这结解不开,我的日子会很惨淡。”
月映沉默了一会儿,方说道:“其实那件事的起因和姑爷也有关系。有一次珠娘和姑爷大吵了一架,吵完之后便出了门,姑爷当时在气头上也没拦着。到了大半夜,梁公子的马车把珠娘送到府前,当时珠娘已经醉得人事不知,是月映把珠娘扶回来的,姑爷还不知道这事。但是到后来,这事不知怎么就被老夫人知道了……”
“然后呢?”我好奇道,“你怎么又不说了?”
月映低了头,声音有些哽塞:“老夫人说,珠娘有辱名节,要把珠娘……沉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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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玉儿小娘子()
“沉塘”。我心口一凉,有些难以接受,重复道:“她要把我沉塘?”
“嗯”,月映的声音带着稍许哭腔,“老夫人当时发特别大的火。”
“那我怎么活下来了?”我茫然问道。
“姑爷当时在平江当值,府里是老夫人当家。月映一个丫鬟,实在寻不到别的法子,只好去求梁公子,让他带信给姑爷,让姑爷马上赶回来。那时候姑爷和珠娘的感情还很笃厚,虽然是吵了架,但月映觉着姑爷心里还是有珠娘的,姑爷一定不会让珠娘蒙冤受死。”
“后来,是夫君赶回来救了我,是吗?”不知不觉间,我们又转回到回廊附近,走了一大圈,全顾着说话去了,连看过什么风景都不记得了。
月映扶着我上了石阶,说道:“是。姑爷那么孝顺的一个人,那次却和老夫人争辩了起来,最后老夫人松了口,才保住了珠娘的性命。但似乎是在那次之后,姑爷待珠娘不似从前了。”
怪不得,蓝笙昨晚对我会是那样的态度。这其实怨不着他。感情的事很难说分明,我说不出是谁对谁错,但无可争辩的是,在彼此心里一定是认为对方错了,所以彼此才会僵持不下。在蓝笙心里,是我有错在先;在原来的那个我心里,是蓝笙错了。
如果蓝笙心里一直存着这个结,那我岂不是要这样和他过一辈子。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他对我仅存的感情一定会消失殆尽,到时候我的处境岂不更惨?想到这儿,我那颗想要穿越回去的心迫切起来。
虽说我这次难得穿越成了朱淑真,但如果要过这样的生活我还是不能的。与其在这儿对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痛苦纠结,不如回到现代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倒还自在些。
提到穿越,我忽然又想起一件要紧事来,度娘说,朱淑真卒时年仅四十五岁,不知道我穿越成了多大年纪的她。我是二十七岁出嫁的,现在孩子也有了,应该有个三十二三岁了吧。
我转过脸,向月映问道:“月映,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
月映伸出一只手,做掐算状,说道:“珠娘是绍兴十二年生的,现在是淳熙三年,已有三十四个年头了。”
三十四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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