谅我的,你说是不是?”
这个问题藏在他心中好久,可是因为找不到他,没有勇气面对他,因此从来就没有答案,于是他问亚秀,也许在这里他可以找到解答。
博亚秀想了好久。
“我不知道什么原谅不原谅,我只知道就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到现在只要我一想到那一个场景,心还是会痛,感觉依然无法记。”怀疑假使未来的自己很幸福,那种痛仍会陪着自己一辈子。
接着,他又慢慢说出后来卫南怎么又找上他,两人怎么相处到前几天所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有若才刚发生过似地钜细磨遗,一点也不曾遗漏。
“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在街上哭完回到家的第二天,就开始发高烧,还昏倒在浴室里,醒来之后浴室里的水都漫到卧室地板上了。”
他一个人很困难地换上干净的衣服,整理被水淹得狼籍的房间,走过长长的路程去药房买药,一回到家,机械化地倒水、吃药、喝水,整个寂静地可怕听见自己困难的喘息声。
很害怕自己又昏过去,一个人没有人照顾,独自在没有温度的地板上躺着。
那么,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差别?
在那之后,他想了很多很多,都是和卫南有关。他不要再这样只为了等待而生活,即使是十句只听见一句我爱你,想拥抱着时候有人提供胸膛温暖自己,想吵架的时候有人可以惹得自己气得岔气,然后会有大掌惊慌地帮自己拍拍胸口顺顺心。
“你已经有了决定了吗?”知道他会突然这么说出一句让人担心的话,一定是在心里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他认识亚秀有四年的时间,知道他一旦面临了界限,就绝对不会只是被动地等待。
“还没完全,我想先平静一下心情再来做决定,你知道的,在心情激动下所做的决定通常都是会让人后悔的,我已经有了这么一次挫折,不想再来一次后悔。”
“那么决定好之后,跟我说一声。”刘远哲微笑,深深吸气再吐气。“千万别让我有机会把故事看到最后。”
“我会的,另外,谢谢你。”
“不客气……对了,你知道吗?”
“什么?”
“我活了这么久,想后悔想埋怨的事情说来还真不少,最令我介怀的三件,一件是结婚伤害了我以前的爱人,一件是恨生不逢时让我失去了给你幸福的机会,最后一件就是即使不能跟你成为恋人,也应该想办法跟你来一次才对,你的身材真好啊!”最后一句话犹如感叹世界美好一样的语气,成熟不显老态的脸庞上情欲一点也不曾隐藏地清楚,叫人想忽略都难,尤其是一双带色的眼睛还故意瞧着棉被底下起伏有致的身体曲线。
想到自己刚刚换衣服时已经被他看个精光,就算不像女人那样为自己身体的清白而感到在意,但是被那样说,羞耻心还是会不停冒出来,让本来就为发烧而红的脸庞像滴血一样绯红。
蓦地,一记飞枕用力扑上那张色狼脸,刚才还气吁吁的声音变得雄赳赳,气昂昂,重重地吼了一声……
“给我滚出去!”
可恶!怎么他遇见的人,一个个都是色字当头照,义字找不着的混蛋家伙。
在台北一条繁忙的路段,一个不起眼的小小角落,有间漂亮干净的酒吧。
不大也不算小的面积里,会在夜晚开始的时候满满涌进形形色色的男人,这些男人里,有的只爱男人,有的男女兼收,一样是早上上班,晚上睡觉没什么特别不同,而且,也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通常故事到了最后,作者老是会再提起一次这个酒吧的名字。”
一杯威士忌匡啷一声放在吧台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个角落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忽略,因此目的是来酒吧找伴上床,找朋友聊天的人,都不会看上这么一个位置,偏偏有个神经病,每次来都坐这一个位置,然后神经质地一根烟接着一根点,一杯威士忌从酒精浓度百分之四十喝到百分之十,冰全融到酒里去。
现在这个人冷冷地瞪了说话的人一眼,然后拿起立可白把稿子里对酒吧介绍的那一段给涂抹掉,一边瞪,一边涂,涂着涂着涂到了一半……
“谁叫你偷看我写什么的!”火大的吼声终于引起人注意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可惜没什么灯光又背对着人,还是看不清楚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
“我没偷看,我一直光明正大地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是有人写字写得太专心,忘记他的调酒师正在旁边工作……不过,老板,不是我爱说,你的字真的不是普通的丑,真搞不懂出版社那些编辑怎么能看完故事在讲什么,校对的人一定很可怜,说不定眼镜度数每接你的一次稿就加深一百度。”闲闲地一边擦酒杯,一边嘲笑那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通常男人的字不是很丑,就是很漂亮,而他的老板大人就是属于前者。
忍!他忍!他再忍!
“啪!”一只脆弱的中性原子笔在暴力下年纪轻轻就夭折。
“你管我的字好不好看,嫌丑还一直看!不是你有病的话难道是我嘴贱?”
“我只是在维护我的隐私权。”
“什么隐私权?”
“怕有个不入流的煽情情Se作家把我的名字给写进故事里去。”
“我宁可写一只猪也不会写你!”
“不会吧!你的书已经卖不出去了,用猪当主角的话,恐怕连放在租书店都没有人翻,谁会想要看几只猪玩多P或SM?”
啪!
这一次是神经断掉的声音。
赵子勤发誓他真的听到自己身体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
“算了,不跟你扯,你去问过那一边那个天下奇景是怎么一回事了吗?”猛地打断他接下来已经酝酿成一长串的吼骂,伸手指指吧台左边一个开放式包厢里前所未见的一个景象。
不跟他扯?
到底是谁跟谁在扯?
“我怎么知道。”随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一脸满不在乎地回答,老板才不管客人的私事。
“你不去问问?”
“我干嘛要问?”
“可是……你不觉得看起来很像会是一本经典小说的题材吗?”不快不慢地放下诱饵。
果然,刚刚还充血的眼珠子立刻闪烁得像天边星星一样动人,下一刻吧台上的酒,吧台前的人已经飞到那一个包厢里去。
幸好没连稿纸一起拿,要不然肯定会被人给打出来,就算他是老板也一样。
不过……经典小说这四个字真是好用,下次看看能不能用来加薪。
深水一个小小的调酒师,在高高的吧台边邪邪地想着。
“怎么这么久没来,一来就看见你这种精神恍惚的模样?不去搭讪个好男人陪你吗?”换上一副精明的老板脸,微啜一口烈酒,为高浓度的酒精皱了一下眉头,在沈卫南身边坐了下来。
在“深水”鼎鼎有名的花心男不但身边没有男伴,而且还一副兴致索然的模样,真是少有的奇景。
沈卫南看了他一眼,他来这里这么久,这个奇怪的男人虽然每次来都躲在客人不注意的地方,不过他还是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挑挑眉。
“你陪我?”就算处在心神难定的状态之下,说的话语做的动作依然是一副潇洒自在的模样。
怪不得害惨了这里不少好男人。
老板在心里头嘟哝,像现在明明自己就清楚这个人的为人,他还是会为他的一些小动作感到心跳。
那个死小杨还是做了一件好事,这种男人不拿来写成小说太可惜了,就算没有什么剧情也没关系,光写那些动作身材就可以让一派迷哥迷姐口水流满地。
“我可不想伤心。”
他的回答引来一个既像是无奈又像是嘲笑的轻哼。“和我在一起的人就一定会伤心吗?你难道没想过也许快乐会比伤心还要多?”
这次换来老板一个轻哼,那哼气的声响大小跟意味还都跟刚刚沈卫南所发出的那一个一模一样。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的话,那天底下大概没有比你更自恋自负的人了。”等于委婉地否认他的说法,到目前为止,他并不认为有人在他身上得到的快乐会比伤心还多,当然,纯粹只为上床的人除外。
沈卫南没有说话,脑中博亚秀说着我爱你的模样太清晰。
“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
一看见他的表情,很容易的就猜出沈卫南此刻的情绪。那种挣扎的表情,十之八九肯定是想起了什么让他伤害过,自己又因此而心痛的人。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个花心的男人也会有显露这种表情的一天,他还以为除了自私任性以及片面的温柔之外,这个男人不会有其他的感情投入在他身边的床伴身上。
幽黑的双眼终于正视他的双眼,那种仿佛透过自己身体看向远方的眼神,让老板觉得颇为毛骨悚然。
“他说他爱我。”
“谁?”有故事可以听,太好了,可惜他的纸笔都放在吧台上。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我这么说。”
“为什么没想过?”
“听到这句话时候,我……”
“你怎么样?”
“不知道……”
看到老板跟沈卫南已经开始聊了起来,好奇心不少的小杨故意支开服务生,亲自拿了一杯刚调好的酒给邻座的客人,经过两人所在的包厢时,听到的根本就是鸡同鸭讲的对话。
真不知道该说老板的脑袋是笨还是聪明。
“你爱他吗?”走了过来,劈头直接就问了这么一句话,他知道那个对他说我爱你的人是谁,“深水”里大概也只有他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
沈卫南一震,浓眉紧紧皱起,英俊的脸庞,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唯一可以从中理解的,是他的困惑。
“这个问题就这么简单,如果你爱他的话,现在就滚出这个地方,去跟他说你爱他,如果你不爱他的话,现在也滚出这个地方,去对他说要他放弃你,然后你再去找新的床伴陪你,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在他们两人之间,他的立场是偏颇的,八年时间看下来,他佩服亚秀的耐心与宽容,同时也为他感到难过。如果沈卫南不爱他,早点说清楚放手也好,坚强如亚秀,一定可以重新站起,重新真正找一个可以给自己幸福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他就是不知道才会这么困惑,他就是怕会看见亚秀难过的表情才一直自己一个人在下班后四处游荡。
“那还不简单,再去勾搭一个,迷死他,等他说爱你的时候,比比看两种感觉有什么不同……啊!你干嘛打我!”捣住头顶心的百会|穴,刚刚遭受到知名恶徒强力重击。
“你那是什么烂主意!”真没想到一个写一堆滥情小说的人,会给这种意见,还是真的情Se写太多了,所以大脑里也只剩下发黄的脑浆。
“本来就是,你不想想他这种花心男,除了再勾搭一个比比看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办法?他就是从来没爱过人,体贴过人,为一个人着想过,才会任性到像现在这样,说起来那个爱他的人也有不对的地方,干嘛那么傻,换做是我……等等,听你的语气,你好像知道他爱的人是谁?”难不成他把好故事私藏?
随便想就知道他大脑装什么。“你的小说不需要太苦恼的东西,不用问了。”
“什么叫我的小说不用太苦恼的东西,你要知道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哪天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说是我!”
“情Se文学可以当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你等诺贝尔复活的那一天叫他考虑看看。”
“去你……啊!都是你,人什么时候跑的?”发现身边的沈卫南失踪。
“早跑了。”他最后会做什么决定那是他的事,何况就算他心疼亚秀,如果亚秀坚持自己的决定,他说也没有用,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做什么决定都是自己的事,就像眼前这个笨蛋明明银行里有一堆钱可以花,却一天到晚勤奋写那些三流小说不睡觉赚钱是一样的道理。
“啊!那我的故事怎么办?”他的第十三本小说啊!
“写你自己不就得了。”
“一个酒吧老板兼小说家的故事有什么好写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老板瞪了他一眼,走回刚刚的吧台将东西收拾到一边的背包里去。
“而且什么?”
“你管我!”
而且……他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处男,没有Zuo爱场面小说……他不会写……
一大早从管理员的手中接过挂号信,想说今天的管理员比平常还早分发信件,平时都是回到家才能看到有信塞进门里,信封上标着急件,白色的纸面印着绿色的字体。
是医院送来的检验报告。
因为之前的检查都很少有什么问题的关系,所以到后来他直接请医院帮忙把检查报告寄到家里来,这样就不用等检验出来之后多跑一趟医院,不过会标上急件,这倒是第一次。
正要打开信封,楼下大门的电铃先响了起来。
把话机夹在耳边右手顺着信封边缘撕下,把里面的几张纸抽出来。
“喂,哪位?”
“是我,国安。”一个礼拜他生病还发烧,远哲跟国安这两个穷担心的朋友怕他生病开车不安全,说什么台北最近交通事故多,干脆轮流来接送他上下班,把他当小孩一样。
“等等!我马上下去。”一边穿鞋一边拿着玄关旁边柜子上放的公事包,连同手中的检验单一起冲进正好准备下楼的电梯里。
这一栋公寓早上上班的人不少,而且看起来都挺年轻,很少有有小孩的家庭,加上隔音效果做得不错,所以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附近都颇为安静。
“早!”随口说了声早,拿起手中的检验报告看。
一边看着,一边皱起眉头,等到出电梯,进去陈国安的车里之后,才把检验报告给收起来。
“国安,今天我不去上班了,先载我去医院,然后回公司帮我请个假好吗?”
“怎么了?”抢过他手中的检验报告,才看几眼,陈国安就皱起眉头。“我马上送你过去,不过请假我打电话就一声就好,我陪你复检。”
要打电话跟卫南说一声吗?
眼睛看了一下放着手机的公事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