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东东觉得一只手搭在肩上,压低了的笑声:〃小弟弟,这么晚了上哪去呀?〃东东惊讶得回头看的时候,背包带子被那个人抓在手里。东东被那张黧黑的脸吓坏了,惊叫一声拼命的挣脱开,撒腿就跑。被身后紧追不舍的人吓得晕头转向的东东,惊恐的大叫着往大路上跑。
紧急刹车,随着刺耳的声音车身歪扭到一边。扑到面前的那个孩子趴在车头上。段名一身的冷汗,今天高兴喝了一点酒,没想到竟然这么倒霉。要是被警察盘问起来,自己就得认栽倒家。
急忙的推门下车,东东看见有人下来不顾一切地抓住他:〃救救我!有人追我!〃段名也看见了后面追上来的人。那个人看见有人,悻悻的转身跑了。段名看看抓着自己的惊魂未定的孩子,惊讶的发现这个孩子好面熟。〃你。。。。是天远的弟弟?东东?〃
二十七
东东也发现自己抓着的人正是跟哥哥在一起的那个段名。立刻松开手,退后了好几步。段名惊讶得看着他,试探着问:〃你是要回家吗?我送你好吗?〃
东东真想转身就跑,这个时候他不想见任何人。但是刚才的那个人太可怕了,说不定他就在附近盯着自己呢!东东紧张的抓着书包带子,看着段名摇头。段名隐约觉得一定出了什么事,东东在深夜里独自一人走出来,天远肯定不知道。
〃东东,你冷吗?到我的车上坐坐吧!车里还有一点吃的东西,我猜你还饿着。〃看着东东惊疑的眼神和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段名觉得自己是在引诱一只被人吓坏了的小猫。
看看东东没有动作,段名笑笑,温和得说:〃要是你不想回家,总得找个地方过夜。不然的话,就算你不觉得冷,刚才那个追你的人也不会是唯一的一个。〃话没说完,东东已经打开车门坐进去了。比起刚才那个人,段名好像要安全一点。而且真的是太冷了。段名自嘲的笑了,没想到自己还有威胁利诱的本事。不过,要想办法通知天远,又不能再吓坏这个孩子。到底他们出了什么事呢?
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没有东东的影子。天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头一看,周建没跟上来。天远心一紧,赶紧穿过人群回去找。周建扶着墙,正在干呕。胸膛里有火在烧,耳朵里呜呜的风响。天远扶住他,摸摸他的头,他在发烧。再强壮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天远焦急的看着他:〃你怎么样?〃周建坐了下来,喘着气:〃我没事,歇会就行。你进去找找,我一会就过去。〃
天远拉着他的手臂,坚决地说:〃我送你去医院。〃周建挣开他的手:〃不用!如果东东在这的话也许他马上就会上火车的。他身上没钱,又不知道妈妈到底在哪,怎么能让他走!〃 焦躁的回答让天远的心猛地扭结在一起,说不清的情绪撞上来:〃我会找他的!你现在马上跟我去医院!〃说着一把拉起周建。周建焦躁的挣脱开:〃我说了我不用!〃〃你逞什么能!我是他哥哥我知道该做什么不用你管!〃怒吼脱口而出,想要后悔也已经来不及。天远垂下眼睛抿着嘴唇,等待着将要来的爆发。
周建猛地站了起来,忍着胸膛里阵阵的刺痛。灼灼的眼神看着天远:〃你是他哥哥,好,我问你,东东什么时候走的?他为什么要走?他走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天远愣愣的站着,像是炸雷在头顶轰响,指尖隐隐的发麻。你到底还是说出来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这样的质问我吗?也许刚才看见你的第一眼你没有这样问我,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我该感激的不是吗?对不起,你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我竟然傻瓜一样的认为,刚刚的拥抱已经弥补了一切。原来,那些刺还在,伤痕没有消失。
转过身去,天远窒息一样的恐慌。他不能再看那双盛怒的眼睛,那是一把刀,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唯一可以防御的就是冷漠,冷到把自己冻结。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他,让你失望了。〃
周建看着他的背影,压抑着自己低声说:〃天远,到现在你还是认为我和东东有什么吗?〃天远倏的回过头,那是心中最隐秘最痛楚的一根刺,就这样被大张旗鼓的揭开来。涨红了脸恼怒的喊着:〃我没有!〃 〃你有!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那你呢!从一开始到现在你有没有相信过我?你有没有了解过我在付出什么!你想没想过我的感受!〃天远声嘶力竭,胸膛里已经没什么热量了。还怕什么,还在乎什么?
〃我整天的和股票拼命你们谁知道我的苦,每一次都战战兢兢的,不就是想让你们过得好一点嘛!〃
〃你是要和我谈钱吗?〃
周建越过天远向站台走去。天远木然的跟着,觉得自己是在冰水里淌了。
火车开走了,没有东东的影子。天远颓然得靠在站台的柱子上,刺眼的灯光照得他只想闭上眼睛,再也不睁开了。在闭上眼睛之前,天远瞥见身边的人向后倒去。 〃周建!〃
周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刺进了输液针头。天远坐在他身边,惨白的脸惊慌得看着他。周建辛酸的想给他一个微笑,摇摇他紧抓着自己的手,嘶哑的说:〃没事,别慌。〃天远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眼睛里的东西流出来。强打精神微笑:〃你昏倒了,吓死我了。我已经给伯父伯母打了电话,他们一会儿就到医院来的。〃
周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强行忍住了。天远明白他的意思,努力的作出平和的微笑:〃东东已经找到了。刚才段名来电话,东东在他家。〃周建目光骤然一闪,警觉地问:〃东东怎么会在他哪里?〃天远低声地解释:〃他也没跟我说太多,就是告诉我他遇到了东东就带他回家了。〃看着周建眼中的担心,天远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东东在他那里不会有事的,这个我可以保证。呆会儿伯父伯母来了我就去接他,你看到他就放心了。〃
周建皱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天远,我。。。。。。。。。〃周建舔着嘴唇找不到合适的话。一直都不太会表达,现在的复杂情绪更是无法说清楚。天远笑了,轻声说:〃我知道啊,我明白的。不说这个了,你好好的躺会儿,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什么也别想,没事了。〃周建点点头,拉住天远的手带到怀里。天远闭上了眼睛,心里有个地方在哀伤的看着这一幕。一个吻,也许可以弥补很多,也许什么都弥补不了。
门被推开了,周建的父母满脸的惊慌焦急。周妈妈一看见病床上的儿子就掉泪了,从小到大生龙活虎的儿子几时到过这个模样?〃建!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了,儿子~~~〃心疼得抚摸着儿子苍白的脸。天远站起来,默默的退后。周爸爸忍着心疼,拍拍***肩:〃别大惊小怪的,男孩子也不是铁打的,也会生病的。没什么事。〃转身看着天远,深夜里接到电话本来就很吃惊,天远又模模糊糊的不肯说清楚。周爸爸走到天远跟前,和蔼的说:〃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也不舒服?天远,有事要说话不要自己闷着,我们是一家人啊!〃
天远摹的一阵心酸,紧紧地低着头:〃对不起,伯父。麻烦你们照顾他,我有事先走了。〃声音的最后已经发颤,天远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周建。那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儿子是他无福消受的。那一家人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他无法融入的。
〃天远!〃周建看着天远匆匆离去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灌进肺里的不像是空气,是铅。
天远几乎是逼着自己在跑。浑身发麻,手心里都是汗。天远发着狠的强迫着自己已经极度疲惫的身体,疲惫疼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麻木,那样就不疼了。
段名打开房门的时候,惊愕的半天说不出话。眼前的这个疲惫不堪站都站不稳的人真的是天远吗!那个干净清爽笑起来带着一点倨傲的少年呢?几乎是把他托进来,段名不知道自己一松手,天远是不是就会掉在地上摔碎了。
二十七
进到温暖的屋子里,天远才觉得浑身僵硬,心里慌得不行。〃东东呢?〃天远着急的问。看着憔悴不堪的天远,段名难过极了。〃别着急,你先坐下。〃段名把他扶到沙发上,递给他一杯热水。天远捧着水一点一点的喝下去,空荡荡的肠胃有了一点热气。捧着杯子的手在微微发颤。段名紧紧地握着双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把这个快要崩溃的人抱进怀里。一股强烈的情绪在胸口冲击,天远,可怜的天远!是什么让你这样的难过?
天远觉得好了一点,看着段名:〃东东呢?我接他回家。〃段名沉默的指了指阳台。天远快步的走过去,阳台的角落里,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东东蹲在那双手紧紧地抱着肩,头埋在自己的怀里,一动不动。天远不知道是什么在心里搅,疼恨酸苦一齐涌上来。在东东面前蹲下来,天远低声说:〃东东,起来。跟我回家。〃东东不说话,只是慢慢的摇摇头。天远深深地吸了口气,压着情绪说:〃东东,你不能呆在这里,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好吗?〃东东一动不动。一股怒气突然撞上来,天远大叫起来:〃别再胡闹了!我说了这事跟你没关系!跟我回家!〃伸手抓住东东的手臂往外拖,东东被他拉的一个趔趄,惊恐的抓住门框哭出了声。
段名赶紧拦在天远前边,劝着:〃好了好了,今天太晚了,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先把天远推到了外边,然后把缩成一团的东东从阳台上拉出来,和声说:〃到屋里去吧,这里太冷。我和你哥哥在外边,不进来。〃刚才还在屋里坐着,一听到他哥哥的声音立刻就躲到了阳台上。兄弟俩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兄弟俩一个里边一个外边,中间隔着一道虚掩的门。天远颓然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愣神。段名叹了口气,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看着一直都当成可望不可即的宝贝一样的天远,心疼啊!〃天远。。。。〃天远缓缓地摇摇头:〃你别问,什么也别问好吗?我累了,想休息。〃头越来越低,天远的眼泪一颗一颗得掉在自己放在膝头的手上。晶莹的水珠慢慢的顺着手指流下来,掉在地上,碎了。
段名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看他落泪。天远的泪一颗一颗的砸在心尖上,段名握住天远冰冷的手,情绪几度翻腾。如果只是兄弟之间的矛盾,决不会让你这样的伤心。如果不是难言的苦楚,东东不会咬死了牙一声不出,你也不会泪落无声。只能有一个原因,你拼命去呵护的那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周建,因为天远的眼泪,我恨你。
医院里,药液输完了。周健坐在病床上用棉签压着针眼,默默的坐着。周妈妈试探着问:〃建,跟妈妈回家住几天吧,明天你还要输液呢!〃周建不出声。天远刚刚的失态,儿子现在的沉默都让周爸爸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周爸爸坐在儿子身边,和声说:〃小建,如果你想回家,爸爸妈妈很高兴。如果你想回自己的家里去,爸爸也支持你。你已经长大了,一切你自己决定。〃
沉默。很久,周建闷声说:〃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我想回去看看。〃
出租车在漆黑的夜里穿行,路上很清静。人们正沉浸在黑甜梦乡里,黎明还深深地隐在黑暗后面。天远是不是已经回家了?东东应该已经接回来了,都还好吧?周建的目光无意识的看着车窗外的路灯,天远现在在做什么?他说没事了,他在微笑。真的吗?没事了?周建扬起头靠在座椅背上,到底是怎么了?两个人像决斗一样,彼此在最致命的地方互砍,直到鲜血淋漓才发现,倒下的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争的是什么,真得那么重要?不应该那样对他,像对敌手一样的吼他骂他,那个骄傲的刺梅怎么受得了?其实他也没做错什么,是我太多心了吧!不管怎么样,不能再这样下去。一定要和好,我们一定会和好!我们还爱着,不是吗?
从出租车上下来,周建看见楼上属于自家的窗口亮着灿烂的灯光。一点温暖慢慢的在胸中闪动,他在家。路上酝酿了很久的道歉的话竟然一句也找不着了,周建一颗心跳得很慌。天远,如果我抱着你跟你道歉,你会不会原谅我?脑子里闪出天远微红的脸抿紧的唇,周建心头被火烫了一般。
轻快的上楼,轻轻的敲门。没有人回应。站了一会儿,周建默默地拿出钥匙打开了门。屋子里灯火通明,空无人影。被自己砸得满桌狼藉还在,一切都是自己走的时候的样子。周建默默地站了很久,涌动着的情绪慢慢变冷。开始动手收拾。
天亮了,天远靠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眼睛始终半睁着,看着窗外的天空慢慢得发白,变得湛蓝。段名在他身边坐下来,看着他:〃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是我不能看着你这样的糟蹋自己。事情已经发生就要想应付的办法,只是难过是不行的。你不是铁人,不要什么都自己扛下来,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什么?〃
天远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低声说:〃这是我的家事,你帮不上忙的。我一会儿 就带东东回去,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段名郁闷的叹口气:〃天远,你明知道你这样说我会难受!就算你不给我一点机会,也不要拒绝一个朋友好吗?〃天远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东东如果暂时不想回去,你就别再逼他。你还是先处理好你和周建的事,你们。。。。吵架了?〃停了一会儿,天远沉闷的点点头。〃因为东东?〃段名低声地询问。天远垂着眼睛,因为东东吗?还是因为段名,还是因为该死的股票?是又好像不是。一开始这些都是导火索,但是到最后,这些理由都不再是理由。刻骨铭心的只是伤痛,无法释怀的痛楚。拼了命的在伤害在争执,到底想要证明什么?爱,还在吗?如果需要委曲求全,需要小心呵护,需要用彼此的伤痕来维系,这样的爱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已经不在乎我的感受,那些伤人的话就那么理直气壮地说出口。我在你心里已经不堪入目,就算我会求你拉住你,你还会说你爱我吗?自取其辱,又何必?
〃哥哥,哥哥!〃一声轻轻的呼唤,天远从思绪中猛地抬起头,东东就站在眼前。看见天远吃惊的样子,东东瑟缩的笑笑,右手习惯的抱住了左臂。仿佛又回到了刚刚见面的时候,又是那个凄楚的瑟瑟的笑容。天远有些负疚,这一段日子以来东东刚刚找回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灿烂笑容,现在消失了。
〃对不起,我这样跑出来让你担心了。你不用介意,不是因为你们,真的。是我自己不想再回去了。我想好了,我能考上学校挺不容易的,我还想继续上学,开学以后我就住到学校去。开学前的这段时间我会照顾自己,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想独立了。〃
好像话说得太多了,东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天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东东,你在说什么?谁让你独立了,你怎么独立啊?你让我怎么放心?〃
东东不再说话,天远焦灼无奈的扭着双手。段名安慰的拍拍他:〃你放心,先回去解决家里的问题,东东的事以后再说。我会照顾他。〃天远只好点点头。
天远走了,东东在窗口看着哥哥步履沉重地走远,忧郁的垂下头。对不起,哥哥。
天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钥匙打开门,惊讶的发现周建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屋子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我以为你一定跟伯父回家了。〃天远有点不自在的解释:〃东东不肯回家,我在段名家里。。。〃天远忽然觉得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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