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池湘君并不想承认,但宋如烟这招确实够狠。如果她还在永生殿里待着,老老实实的接受审讯,保不齐还会有人相信她,现在她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见了踪影,任谁都会觉着她是畏罪潜逃。
她叹了口气,不愧是上一世害的她吃尽苦头的人,心机果真远非一般人可比。
没想到这一会,倒是真栽在宋如烟手上了。
这一等,便等了三天。
这三天池湘君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倒不是宋如烟没送吃的过来,而是故意折辱她,把饭菜放在离她脚踝处半米的距离,她如果不拼命的用手肘的力量撑起身子,根本就够不到,就是够到了,也是用脚勾过来的。
这些饭菜基本上都没盖盖子,等她折腾半天把饭菜勾过来,早就已经被风里的灰尘盖了一层,看起来就没有食欲。
就是这样,她也得把凳子给弄倒了,趴在地上吃。
大概就和狗一样。
池湘君琢磨了半天,还是放弃了。虽然她没那么高风亮节,但就算是饿死,也不能让宋如烟看笑话!更何况她觉着,宋如烟是要萧揽诀亲自下令杀了她,肯定不会让她饿死在这里。
果不其然,还没坚持到第三天中午,宋如烟在进门时看见一动未动的饭菜,青筋直跳,最终还是拿起饭菜递到她嘴边,声音冷漠:“吃!”
“真难吃。”
池湘君这一次倒是乖乖张口了,一边吃还一边评论:“下次煮点好吃的来,对了,小厨房的桂花糕还不错。”
宋如烟的脸黑的简直和锅底有的一拼了:“你不是宁死不肯吃么,怎么现在又吃了?”
“那不一样,只要没受到侮辱,谁会和食物过不去。”池湘君嘴里塞得鼓鼓的,嘟嘟囔囔开口,“更何况堂堂的公主给我喂食物,我这个私生女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啪!”
宋如烟气的将碗直接扔在地上!
池湘君惋惜的看着还剩下一半饭菜的碗,还没来得及发表一下感言,身上的绳子就被解开了。
宋如烟上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表情已经变得可以用诡异来形容:“你可以走了。”
“你真就这么放我走了?”池湘君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看来现在外面已经疯了吧。”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你也没有多少看的时间了。”宋如烟勾了勾唇角,“我就先走了,放心,等到你被砍头的那一天,我会去送你一程的。”
她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那脚步快的就和逃命似的。
池湘君撑着椅子半天才站起身来,被绑了三天的脚麻木的厉害,估计是有些肿了,一碰地就钻心的疼。
她不急不缓的活动了下筋骨,这才往外走。
等走出去了,她才发现这宫殿外面看上去更加落魄,就连牌匾上朱红色的“冰泉宫”三个大字都布满了灰尘,甚至还结了蜘蛛网!
她在心底叹息了声,这原本住在这里的女子若是泉下有灵,该有多么寂寞啊。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刚走出几步,就对上一双阴沉的眼眸。
侍卫们团团将她围住,盔甲撞击在身上所发出的“哐啷”声震得耳膜疼,可她好似全然没有听见,只直直的盯着不远处的男子。
声音像是从胸腔中发出来的,沉闷而无力:“皇上。”
萧揽诀从众人后走出,尽管王公公犹豫着想要上前拦住他,但却被他拨开,直到站在池湘君面前。
她要努力的抬头才能和他对视:“你是带兵来抓我的?”
“这三天你去了哪里?”
池湘君想了想,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我被人抓起来了,关在殿里三天。”她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我没有证据证明我说的是真话。”
罪魁祸首早就跑路了,她现在就算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人信。
萧揽诀薄唇紧抿,仿佛黏在一起,定定的看着她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朕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是楚国人?”
“是,你现在能带兵来抓我,就证明了你已经调查过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萧揽诀一向冰冷的眼眸浮现出怒意:“为什么不告诉朕?”
“告诉你什么?”池湘君神色平静,“告诉你我是楚国皇帝的遗孤,是楚国未正名的公主,还是说我并非楚国奸细,是前不久才知道自己身份的?即便是我都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朕相信。”
他简单的三个字,打断了池湘君所有想说的话。
那一瞬间,她竟然有想哭的冲动。
可骄傲让她把眼泪逼了回去,她绝不会在这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面前流眼泪。
“皇上,大臣们还跪在殿前呢,您看,是不是现在婉贵人给”王公公小心翼翼道,“还是先把这些大臣安抚好了,再仔细调查这件事吧。”
叛国之罪不是小事,更何况,当初萧云鹤确实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吃了败仗。
在这件事上,池湘君着实没什么好辩解的。是她用计挑拨两国纷争,给了林尔蒙一些情报,又是她故意在傅子墨耳边上煽风点火,让傅子墨以为萧云鹤没安好心,自然不会拼着命去帮他,这多番因素一结合,自然而然的让萧云鹤吃了败仗。
这件事之后,虽然因为太后的强烈反对而没有过多苛责,只罚了几个月的俸禄,但光凭萧云鹤吃了败仗然后萧揽诀亲自战胜楚国这一点,让那些墙头草一边倒的朝当今圣上,让萧云鹤很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来。
她太了解萧云鹤,前世十年的感情,几乎让她对萧云鹤的认知深入骨髓,所以这一世才能轻轻松松的抓住他的软肋。
说白了,打败萧云鹤的武器,就是他亲自给她的。
“皇上您快点做决定吧,太后那儿是瞒不了多久了!”王公公壮着胆子催促。
萧揽诀没吭声。
他知道池湘君和萧云鹤有仇,之前在打仗的时候,她遮遮掩掩的不肯说,又私自放走任司空,他只当是同自己一样敬佩任司空的人品,现在想来,怕是和任司空是楚国人脱不了干系。
其实池湘君未想这么多,但此时落在萧揽诀心底,就成了万般心思。
他不甘心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被面前的女子肆意玩弄于掌心:“你告诉朕,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在打仗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
两个字已经打破了萧揽诀最后的幻想。
他长吁一口气,满眼失望的看着池湘君:“朕一再纵容你,即便看见你和林尔蒙私下见面也没有过怀疑,从未想过你会背叛朕。可今日,你太让朕失望了!”
失望池湘君浑身一颤,她让他失望了吗?
是啊,他该失望的,是她差点害的萧国吃了败仗,是她害的他身处险境。
他该恨她的。
即便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可她仍旧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重重的握住,疼的连呼吸都困难。
“来人,将婉贵人关进牢里。”
池湘君没有抵抗,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麻木的跟着将士往前走。
直到走的远了,萧揽诀原本明亮的眼睛才骤然间黯淡下去,身子晃了晃,若不是王公公及时扶住他,几乎要一头栽倒在地上!
“皇上!”
王公公轻呼:“皇上您没事吧,要不要奴才去请个太医?”
“不必了。”萧揽诀站直身子,凝视着池湘君被带走的方向,半响才收回眼神,“你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私自讨论婉贵人之事,违者问斩!还有,你派人去调查,看看究竟是从谁口中传出的这件事,记得,要秘密调查,切勿打草惊蛇。”
“是,奴才知道了,奴才扶您回去休息吧。”
王公公担忧的看着萧揽诀苍白的脸色。这三天来,他几乎不眠不休,一边在调查池湘君的身份,一边四处寻找她的踪迹,几乎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把人给找出来,就连守门的宫人都说没看见她出宫,这么大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如今,她突然间冒出,却开口间将萧揽诀所有的希望打碎,这样的打击,哪怕是个帝王,都难以接受。
萧揽诀觉得身子沉重的厉害,他深吸了口气:“你先去忙吧,朕还要去太后那里一趟。这件事那么大,想来已经有人告知了太后,朕必须去调解一下,否则上一次的事情还会重演。”他至今还记得自己看见池湘君倒在血泊中的样子,那一刻,他甚至以为她死了。
铺天盖地的绝望,恼怒,愤恨,以为无法言表的黑暗,在一瞬间笼罩住他。
他忽而明白,这世间可握住的东西太少了,能有一个让他这般牵肠挂肚的人,已属人生幸事。
他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幸事了。
从延禧宫出来,萧揽诀觉得头更疼了。
他说服了太后整整一日,才没让暴怒的太后直接砍了池湘君的脑袋,总算答应给他一点时间亲自去调查。他又回御书房拟了道圣旨,表示调查清楚后,定然不会姑息,这才让跪在门口的大臣心满意足的散了去。
等这一切忙完,已经是五更天了。
眼瞅着要上早朝了,萧揽诀也没了睡意,强撑着身子去上了早朝,面色难看的样子,惹得王公公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直到下了朝,王公公才有机会说上话:“皇上,您还是先回去歇歇吧,这折子迟点再看也不晚。”
“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萧揽诀仿佛没听见他的劝告,一边批阅着手中的折子一边问道。
王公公在心底叹了口气:“奴才已经吩咐下去了,任何人都不许再议论此事,至于传出这件事的人,奴才还没查清。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有一件事,奴才不知该不该说。”
“说。”
萧揽诀搁下笔:“朕赦你无罪。”
“其实奴才前几日去宣旨的时候,碰到了婉贵人的贴身丫鬟红笺,红笺告诉奴才,说在奴才去之前,就已经有人借用皇上的名义将婉贵人带走了。”王公公试探的看了看萧揽诀的脸色,见他没什么表情,这才继续道,“奴才觉着,这件事有蹊跷。这假传圣旨是何等大罪,倘若不是计划周详,定然不会轻易出手。这要是被抓到了,可就是灭九族的!”
第448章 452洗不清了()
“所以你认为,这件事是有人蓄意为之,是特意抖出这件事,又绑了婉妃,坐实了她的罪名?”
王公公点头哈腰:“奴才也只是猜测。”
“那你觉着会是谁?”萧揽诀眼底暗波涌动,“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假传圣旨?”
“奴才也不知道,不过奴才觉得,此人定然非常了解婉贵人,有十足的把握。”王公公揣测道,“婉贵人是楚国公主的事,不知这宫中有谁知晓”
他后一句不过是喃喃自语,却骤然让萧揽诀变了脸色。
萧揽诀从椅子上站起身,把还处在沉思中的王公公吓了一跳:“皇,皇上?”
“摆驾!”
萧揽诀到宋如烟那儿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他一向尊重宋如烟,加上两人没什么实质上的名分,年幼时还不太计较这些,可随着年纪增大,他再也没有晚上到过这儿。所以宋如烟看见他走进来的那一刻,脸上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如烟见过皇上。”
因为心里头有鬼,所以她没敢直接和他对视:“皇上怎么这会儿来了?”
“朕来这里,是想问你一件事,”他顿了顿,“关于宋婉婷的事。”
宋如烟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事实上,萧揽诀什么都不知道,看到她这个神情倒是反而有点怀疑了:“朕是想问,你以前是否知道宋婉婷和你是姐妹的事儿?”
姐妹?呸,她也称得上是姐妹!
宋如烟在心里肺腑,只是面子上还得装作吃惊:“我也是才听如意说起,当下也吃了一惊!我年幼就来萧国了,在印象里也没听父皇提起过,还有流落在宫外的姐妹。”她的表情控制很好,看不出真假。
萧揽诀细细揣摩着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件事和宋如烟脱不了干系。
但他也不愿意直接了当的凭借一个猜测说出来。
他和宋如烟这么多年的情分,甚至还心心念念过她,虽然现在这份感情已经随着时间渐渐泯灭了,但他终归是把她当成亲人一样,不愿意随便去怀疑。
然而此刻对池湘君的担心,已经超出了他的理智:“如烟,你当真不知情?”
“皇上怀疑我?”宋如烟的双眼立刻浮现出泪珠,快的就像是早已酝酿好的一番,欲说还休的样子看起来甚是惹人怜爱,“我同皇上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皇上还不清楚吗?”
“朕不是这个意思。”萧揽诀声音清冷,“朕只是在想,之前楚国使臣来的时候,她若是伙同使臣造反,定然是使臣知道了她的身份。这使臣第一次来萧国,人生地不熟,又有谁会告诉他宋婉婷的身份?”
宋如烟红唇紧咬:“自然是婉贵人自己了!”
“宋婉婷那段时间并未出宫。”萧揽诀肯定道,“她一直和朕在一起。”
“或许是偷偷出宫,抑或派人出宫也未可知。”宋如烟虽然知道此刻越少说话越好,但就是憋不下这口气,“皇上总没有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盯着她,怎知她有没有异动?”
萧揽诀双眸一凛:“你似乎很讨厌宋婉婷?”
“是,她是楚国公主,是父皇和外面的女子所生的,还抢走了皇上的爱,难道我不该恨她吗?”宋如烟浑身一震,原本只是做戏,但泪竟然真的落了下来,“我更恨的是,我同你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比不过一个才进宫几年的宋婉婷,对于我的信任,竟连给她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她苦笑着,死死的盯着他:“揽哥哥,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人?”
萧揽诀喟然叹息:“你在朕的心中,是一个好妹妹,是朕的亲人。”
“妹妹?”她笑的眼泪横流,娇嫩的脸颊上,泪痕更为突出,“好一个妹妹,我对你的心意众人皆知,可你竟只把我当成妹妹!真是可笑,可笑!”
“如烟,你不要这样。”萧揽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一片清明,“我们已经错过了。”
“所以,你曾经说过要娶我的话,也不做数了?”宋如烟不死心的拉住他的胳膊,拼命的摇晃着,“你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你会娶我的!”
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怎么能甘心顷刻间毁于一旦?
萧揽诀蓦然紧握拳头,他看宋如烟的眼里,有悲悯,有漠然,也有更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却每一样都砸中了她的心头。
“对不起,如烟,现在朕的心中只有一个人。”
他丢下这句话,竟是转身拂袖而去,在走到门口时,他停住了:“如烟,在朕的心里,你依旧是那个温柔可爱的小姑娘,朕不希望有朝一日,会变得恨你。”
他大跨步离去,留下了黯然神伤的宋如烟。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宋如烟眼里升腾起的浓烈的恨意和决绝的杀机!
从宋如烟那儿出来,萧揽诀立了许久,还是转道去了地牢。
池湘君正窝在臭烘烘的牢里长吁短叹,感叹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在宫里才待了几年,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倒是牢里来了两次。
而且这一次,还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她百无聊赖的低头数蚂蚁,然后就听见由远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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