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信,只要你告诉朕,那日出现在皇宫内的人是谁,还有营帐内的,又是谁?”
池湘君没有应答。
萧揽诀缓缓松开手,眼底尽是失望:“朕一直不去想,那个曾经出现在皇宫里的男子是谁,朕也不去问,那个营帐里你所谓的好友又是谁。可朕不说,并不代表朕不在乎。”
池湘君的心漏跳了一拍,仿佛骤然间失去了呼吸。
委屈、愧疚、不甘一系列的情绪将她包裹起来,她急切的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能怎么说,说那是洛子骞,是要来刺杀你的刺客?
她不但包庇了那个刺客,还放走了他。
池湘君说不出口。
萧揽诀的手划过她的眉眼,进而是鼻子,然后是嘴唇。温柔缱绻,却仿佛一团火,烧得她整个身子都疼痛起来。
“朕很难过。”
声音很轻,极为低沉,听不出一丝情绪。
池湘君张了张口:“皇上”
他没有开口,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和小洛子,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他之间,是清白的。”
“那当初进宫时嬷嬷的检查呢,你又要如何解释?”
池湘君的脸苍白的可怕。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她的不洁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一直记着念着,只等着这么一个机会爆发出来。
原来在他心底,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干净的人。
蓦然甩开他的手,池湘君的眼底像是结了冰:“既然皇上不信,那臣妾再多做解释,也只是枉然。”
“朕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答案?在皇上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了,不是吗?”池湘君厉声,“既然皇上执着要一个答案,好,臣妾就告诉皇上,我是被陷害的,皇上信吗?”
萧揽诀眼神深沉的看着她,没有应答。
也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有谁会费尽心思买通嬷嬷来陷害她?这话说给任何人听,怕是都难以置信。
可它确实存在,还是宋如烟所陷害。
她哑着嗓子开口:“皇上,在我与宋如烟之间,你更相信谁?”她不是个蛮不讲理的女任,更不屑于争宠,只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心爱的心中念着的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问这个,有意义吗?”
“有。”池湘君双目如一泓清水,“我曾问过你这个问题,当初你说,我同她不一样,如今我想再问一遍,在你心中,我与她你更信任谁。”
她不敢赌,她害怕他会觉得,她是在诬陷宋如烟。
她迫切的盯着他的唇,只要他说出一句“我更相信你”这样的话,她就会把心中掩藏的一切全部说出来。
告诉他,她是被宋如烟陷害的,她是无辜的。
“朕曾经想过相信你。”萧揽诀一字一顿,吐出令她心寒的话,“可是现在,朕却不知该相信谁了。朕感到难过,不是因为你欺骗朕,而是因为朕再也不能相信你了。”
他拂袖而去,竟是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看着萧揽诀拂袖而去的声音,池湘君恍若全身脱了力,摔坐在椅子上。
刚才所表现出的坚强全部都是伪装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当场在他面前哭出来。
她眨巴了下眼睛,意外的干涩。
门外轻轻传来几声“咚咚咚”的敲门声。
这个点,估摸着是丫鬟进来送午膳了。
池湘君揉了揉脸,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狰狞:“进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呢,有什么说出来听听?”出乎她意外的,来人不是香梅而是洛子骞。
洛子骞走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你怎么来了?”池湘君偏过脸,起身去倒茶,“守门的丫鬟呢?”
“不知道,估摸着是去拿午膳了。”洛子骞顿了顿,“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没心思吃饭了。”
“谁说没心思了,我可是饿了许久了!”池湘君装作很开心的模样,嘻嘻一笑,“今儿个有什么好的菜式,我可要好好尝尝。”
洛子骞深深的看着她:“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最不擅长说谎。”
池湘君嘴角的笑意骤然凝结。
她定定的看着洛子骞半响,终是从唇齿中溢出一丝叹息:“你说的对,我并不擅长说谎。其实,我挺难过的。”
她甚少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即便是表现出来了,也从没当着他的面说过“难过”这两个字,更何况她一滴眼泪也没流。
洛子骞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自个儿也拖了把椅子,正襟危坐:“你要是想哭,我可以借个肩膀给你。”他拍了拍肩。
池湘君推了他一把,声音有点闷闷的:“谁说我想哭了,我可不是这么脆弱的人。”
“刚才你和萧揽诀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洛子骞干脆了当的戳破了她最后一层防御,“我知道,你和他吵架了。”
“哪有爱人之间不吵架的,更何况其实他说的没错,我一开始就是欺骗他在先。”池湘君手指揉搓着衣服,“我就是放不下,明明知道他是皇帝,这后宫这么多女人,我不是特别的一个,也不会是唯一的一个。我知道的,可是心里就是过不了这个坎。”
洛子骞看着她低头失落的神情,很好的掩饰住眼眸中的疼惜:“你要是想走,我随时能带你离开这个鬼皇宫。”
“我现在还走不了。”池湘君抬起头,“我还有仇没报呢。”
“你报仇的对象不就是萧云鹤么,我帮你了解了他便是。”如果不是知道他这人总喜欢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真话,任谁都会以为他不过随口说说。
池湘君瞪了他一眼:“我可不要你帮我报仇,我得自个儿亲手除了他和宋如烟,我才甘心!”否则她就不配成为那已经在地下的孩子的娘亲。
想起孩子,池湘君心里就一阵阵的抽痛。她不禁捂住胸口,弯下腰来。
洛子骞还想再争辩几句,然而在看见她变了脸色,改了口:“好,我答应你。报仇之事,我不牵扯,但倘若你报完仇,必须跟我走。不管你是丫鬟宋婉婷,还是娘娘。”
“好。”
她轻轻应了声,尽管声音很细微,却让洛子骞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她答应了,总是好的。
“洛子骞,我有一件事,一直想要问你,既然你今天提出来要带我走,这事,我便必须要问清楚。”池湘君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话你不是问过了?”洛子骞眼神一闪,“这皇宫中,有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仇人,是萧揽诀吗?”池湘君想起之前曾听到的对话,“我听王公公提起过,说皇上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在十岁那年误听奸人所言,杀了洛家七十三口。而你,也姓洛,莫不是”
这话她说的极为艰难,仿佛如鲠在喉。
她不知道,如果这样可怕的想法成真了,她如何在萧揽诀和洛子骞之间立足。
洛子骞拿着茶杯的手握紧,他垂下眼眸,浑身透露出抑郁的气息。池湘君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一时失声。
她想要安慰他,又觉着在这样的仇恨中,安慰显得多余。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何谈说服他放弃复仇?
“婉婷,倘若你要走,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至于复仇之事,你不用多想,我自有打算。”洛子骞没有回答池湘君的问题,但她已然知晓答案。
自有打算。
他们都用这番话,来掩盖自己最真实的内心。
茶水渐渐变凉,池湘君捏着茶杯的手松了开来:“时候不早了,等会送午膳的丫鬟就要来了,你先回辛者库去吧。”
洛子骞默默起身。
池湘君看着他打开门,却又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一样,蓦的一动不动。
“怎么了?”池湘君一边说一边起身往门外走,却在看见立在门外的萧揽诀时怔住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动作又一次先于思想开了口:“皇上这么又回来了?”问出了口,她才发现这话不太对,果真瞧见萧揽诀变了脸色。
他冷冷的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你的意思,是朕不该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池湘君福了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萧揽诀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踏进屋中。他从头至尾没看洛子骞一眼,也没让池湘君起身。
池湘君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冲着洛子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走,可他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偏就直梗梗的立在原地,一双桃花眼仿佛要喷出火来。
这个姿势看起来轻盈,但保持的时间久了,任凭谁也撑不住。池湘君头上的汗一滴滴的往下掉,小腿也直打哆嗦。
“堂堂男子汉欺负一个女子,不算什么英雄行径吧?”洛子骞忽而开口,语带挑衅。
池湘君听得更是汗如雨下,急忙去扯他,却听见萧揽诀道:“起吧。”
语气听不出喜怒。
池湘君起身,小腿一软差点栽在地上,幸而及时被洛子骞扶住,刚笑了笑道句谢,一回头就看见萧揽诀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
她默默的松开拉住洛子骞胳膊的手,走到萧揽诀身边:“皇上,茶凉了,臣妾去给你换一壶吧。”
“不必了,朕不渴。”
池湘君低低的应了声,站在一边静等他先开口。
气氛一时压抑的紧,半响,萧揽诀的目光才落在洛子骞身上:“他怎么会在这里?”
池湘君心中一惊!
难不成,萧揽诀竟是知道洛子骞的身份?
她的手不易察觉的战栗起来,萧揽诀感觉到身侧人的不对劲,一眼便看见了她异样的神色,心中那团火就“蹭蹭蹭”的往上冒!
好啊,他的妃子躲在屋子里和别的男人调情,现在他这个正主问几句,她倒是还担心起来了,怕他砍了这个男人的脑袋么?
萧揽诀的双眸冷的快要结冰了:“宋婉婷,你就这么担心他,担心到连朕的态度都不闻不问?”
池湘君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啊?”
“朕记得你,你是之前在营帐内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和宋婉婷是什么关系?”萧揽诀的话虽然带着杀意,却着实让池湘君松了口气。
他这么问,就意味着他并不知道洛子骞是谁。
看洛子骞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池湘君生怕他一时说漏嘴,抢先道:“上一次臣妾就说过,他就是臣妾在宫外的一个朋友,平时玩的好,臣妾想着有个熟人在身边总是好的,更何况他现在家里遇到了点困难,所以臣妾才让他进宫来的。”
“进宫做太监?”萧揽诀手指敲着桌子,“朕倒是很好奇,这个太监,是真是假。”
池湘君心里咯噔了一下。
萧揽诀这人脸上一向是冷冰冰惯了的,什么事都搁在心底,跟个明镜似的,这要是被他发现个端倪,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别说洛子骞了,就她,也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她头上的汗直往外冒,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怎么不说话了?”萧揽诀挑了挑眉毛,“看来朕要找王公公来验证一下了。”
他这般咄咄逼人,池湘君的心反而静下来了。
秋水剪瞳隐隐有水光闪动,似嗔怒,似失望:“皇上这是不相信臣妾么?认定了臣妾一定会背叛皇上?”
第395章 399在看什么?()
“朕的妃子和一个男人单独在屋中说话,朕想相信,怕是也难。”萧揽诀冷冷道,“朕来,原本是想着之前的话说重了些,现在看来,如烟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
“宋如烟,又是宋如烟!”池湘君俏脸涨个通红,“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宋如烟一人?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纳这三千后宫,不如只留宋如烟一人便是啊!”
宛如暴怒的狮子,萧揽诀骤然起身,一把抓住池湘君的胳膊,拉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你自己,你从未真正放下过宋如烟!”
池湘君气的口不择言,她从没表现出这个样子,仿若一个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刺伤别人,也刺痛自己。
“宋婉婷,朕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让你这般无法无天?”两人的脸贴的极近,他沉重的呼吸扑面而来,狠厉的眼神仿佛要撕碎她。
池湘君不但没有怯懦,反而挑衅般的看着他,大有一副你有本事杀了我的架势。
“萧揽诀,你放开她!”
骨节分明的手拦在两人中间,拉住池湘君的胳膊用力一带,带离了萧揽诀的身旁。洛子骞将她保护在身后,看着她红肿的手腕,瞳孔缩了缩。
萧揽诀目光如炬:“朕与自己的妃子说话,与你何干?”
“我听说,皇上对婉嫔娘娘敬爱有加,如今看来,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洛子骞冷笑一声,“既然你不在乎她,又何必封她为妃,困着她不放呢?”
“你竟敢与朕这般说话,你可知,这是死罪?”
“死罪又如何,我从未怕过!”洛子骞像是故意在激怒他,每一句话都戳进他的心肺,“幸而她不过是利用你,否则我当真还不齿她喜欢你。”
空气忽而间凝结。萧揽诀没有说话,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眼瞳里闪着点点的流光,尽是讽刺,宛如无底洞的深渊,紧紧的盯着池湘君。
池湘君的心像是结了冰,那一刻,她以为时间停止了。
然而她还是听见了他的声音,空洞的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他说的是真的吗?宋婉婷。”
那三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字一出,池湘君的心就疼的一缩,张了张口发不出一丝声音。
“是因为云鹤,你要报复他,所以接近朕,是吗?”这是唯一的可能性。
就在池湘君以为他会拂袖离去的时候,他却缓缓走到她面前,隔着洛子骞,认真的看着她的眉眼:“朕要听你亲口说,只要你说不是,朕就信。”
“我”后面的话,池湘君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不能否认自己没有恨,她不能欺骗自己,可以放下一切跟他在一起。家族被灭,孩子惨死,桩桩件件,她又怎么能遗忘?将来到了阴曹地府,见到那个才出生几个月的孩子,她又要拿什么颜面去见他?
“你不必说了,朕知道了。”萧揽诀漠然的打断她的话,“从今日起,你便在永生殿内闭门思过吧。”
他掠过她径直往屋外走去,她的手指拂过他的衣角,动了动想要抓住他,却终是无力的垂落下来。
门“吱呀”一声轻轻关上,洛子骞明显是松了口气的表情,回过身想看看池湘君的情况,却看见她双目无神,直勾勾的盯着大门。
“你没事吧?”洛子骞伸手去拉她,刚碰到她的手臂,就被她猛然甩开!
他惊愕的看着她,手停顿在原地。
池湘君抬头,眼神里全是陌生:“刚才这番话,你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对不对?”
洛子骞怔了怔,偏过脸去没有回答。
她颓然摔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间流出:“洛子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逼着我在宫中再无容身之处,逼着我跟你走吗?”
洛子骞勾了勾唇角,笑容里蕴含着苦涩。
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也理智的令人害怕。
“你说的对,我是故意告诉萧揽诀的,我就是希望你们吵翻了,这样我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