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紫藤忙也喝了杯,暗中偷偷将黏腻的掌心在衣服上蹭了蹭。
纪恒取出贴身的一封信件道:〃这个太子让我转交给您的。〃
顾写意接过信,拆开快速浏览一遍,完后折叠好顺手交给身边的属下。那部属接过信,掏出火折子当场焚烧掉。
〃朝廷如今已经穷的叮当响了。〃顾写意开口,所有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坐好,换上认真的神情临听。蔺紫藤又为之一震。
〃所以,朝廷已经养不起西北这四十多万的部队了。〃顾写意笑的云淡风轻。
坐一旁的边洲知府杜其立,胖了许多,容光焕发,听到此处嘿嘿笑道:〃既然朝廷养不起,咱们也只能另寻出路了,总不能坐等着饿死!哎,日子不好过啊!〃
杜其立又是长吁短叹,又是愁眉不展,看的众人一阵大笑。
蔺紫藤越发费解了,得知朝廷穷的养不起军队,怎么这些人还笑的这么开心?!
府兵制寓兵于农,是一种征兵制。府兵由务农的精壮子弟组成,平时在乡间耕作,闲时接受军事训练,接近现代的民兵制度。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垦田籍帐,一与民同。(注一)府兵制等系分明,隶属于国家;终年为战;不解甲。由于府兵平时务农,生活无异于农民,国家毋须为其负荷军饷,因而节省了大量养兵费用。战争时期,由中央临时配备将领,率领府兵往赴征战;战争结束,兵归其府,将帅则解除兵权。这种措施使军队不至于成为将帅私有,减少了军人拥兵专擅或割据的可能性。
此兵制为大雍根本。
顾写意一纸奏折传回雍京,提出两条改革建议。一是削减西北老弱病残等战斗力低下的士兵;二就是为战争时期临时招募士兵,也就是改兵制为募兵制。改兵制,动根基。大雍上下登时一片哗然。
顾写意已经完全掌控了西北四省,四省官员百姓只识至亲王不知天子。如今若再掌握了招募士兵的权利,和皇帝还有何区别?跑死了无数良驹宝马,信使们日夜拼命赶路,严令西北不可轻举妄动,需商讨后再做定夺。
顾写意看信后放声大笑,随手将信扔给其余将领传阅,负手而立,睥睨众人,道:〃你们怎么看?〃
众将领齐跪于地,高声道:〃一切听从大帅指示!〃
顾写意一边大打太极与朝廷扯皮,一面收兵买马。朝廷投鼠忌器,不敢过于刁难唯恐逼反顾写意,于是下旨说朝廷没有多于钱粮,不会为改兵制花一分一毫。
顾写意心道,老子巴不得你们什么都不插手!
官商勾结这个词放到哪个时代都是贬义的,上不来台面的,有违君子作风的。可顾写意却冒天下之大不为,弄出一招招商引资!
顾写意先是向外界放出话来,要用顾写意这三个字做抵押,贷千万两白银!紧接着,就数位商人联合凑出千万两白银,借此攀上了至亲王。战争财是极为好挣的,兵器、衣服、药草、粮草。。。等等等等,若能接下战备物资的供应资格,那可真是财源广进!此外,还能借机攀上至亲王顾写意这样的大靠山,何乐而不为?顾写意拿出合同,与大商家们大打擂台,以西北四省政治经济为基础,开创了官商合作的新模式。
府兵制下的农民负担极重,和平时期或是小规模冲突时还好。一旦大规模战争爆发,种田打仗的重担全压到了他们的身上。老百姓很实际,只要能吃饱饭穿暖衣,管他改成什么兵制。顾写意下令财务公开,确实将钱用在士兵身上。提高他们的月俸,饮食,医疗等各项条件。
明面上做的是风生水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暗地里无数暗夜的成员与那些在调离的士兵源源不断进入边洲,逐步替换顾写意认为的〃老弱病残〃。这一次大换血,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洗的是干干净净!
风水轮流转,到如今,已无人能够掌控这个飞龙乘云,一世之雄的至亲王,时局渐渐倒向顾写意。
雍京内的人惶恐不安,但更多的是好奇顾写意下一步将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他会带兵直捣黄龙一雪兵败新戈的耻辱呢?还是会不顾弟弟顾承欢的安危造反呢?如果造反,又会以何种理由?
第五十二章
骄阳,你要记住。生意上收入越早越好,支出越晚越好。不能让钱在你手上停滞,更不能让资金链出现断点,这是提高项目利润的关键要素。危险与机遇并存,如何运作好项目资金是一门艺术。凭你那点本事还差着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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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其立抱着厚厚一摞账本去书房找顾写意,后者正坐在书桌前与更为庞大的资料搏斗。
顾写意头也不抬,随手点点身边道:〃你先等一会,我马上就好。〃
杜其立将账本放到桌上,看到顾写意握着笔在写满数字日期的纸上不停画着圈,不由的诧异万分。说到底毕竟是商业老手,又在生意上担任顾写意的左膀右臂,对内部情况十分了解。当下精下心来仔细观察了会,联想到正运营中的各项生意,越看越是心惊。
顾写意在计算帐面上的流水,所有到帐款项在最短的时间内再度投入运营,不在手中耽搁哪怕一天时间。他不停的画着的圆圈,就是在计算各个环节所需时间。
天啊,杜其立心底哀嚎。这人简直胆大妄为,可怕到了极点!至亲王顾写意是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能在短短几日内记牢数以万计的材料,卓绝的大局观与出色的决断力都让他杜其立佩服到无以复加。可先不说商场变幻莫测,单说这毫无缓冲的资金流动,一旦断裂就是难以想象的重大灾难!如今运作的资产已达到万万两,越是走的远爬的高就越该小心谨慎,他这么做简直无异于玩火自焚!
当然了,杜其立不可能看不出这么做所能产生的难以想象的巨大利润。除了钱,不得不承认,还有那么一点兴奋与刺激在里头!
可怜杜其立六十七岁的高龄,站在那亢奋的全身颤动。
顾写意长舒了一口气,胳膊支在桌子上,双手抱住额头揉捏,略带疲惫道:〃最新的武器与防具送来了么?告诉他们,再敢拖,爷砍了他们的脑袋!〃说到后面,透出丝丝掩不住的煞气!
〃明天早上就送到。〃杜其立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五爷以前学过经商?〃
〃嗯。〃顾写意随口嗯了声,揉着额角道:〃扔了很多年,重新拾起来还真吃力。。。算的我头疼。〃
杜其立也没细想二十出头青年〃很多年〃是多少年的问题,眸光闪闪的问道:〃您的师傅是谁?〃
顾写意的手还抵在额头,愣了一下,慢慢转过头看向杜其立。瞳仁幽深,难辨喜悲。
杜其立周身一震,有些后悔打探追问这个喜怒无常的主。
〃很了不起的人。〃顾写意坐直身子,淡淡道:〃好了,我们就不要提过去了。。。好好想想后面该走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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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戈国的使节隔三差五就会过来指手画脚一番,顾写意忍了近两年。
大帅军帐内,站满了大雍的将领。新戈使节立在中间,神情高傲。
〃新戈与大雍联姻交好,此举福泽大雍无数百姓,可至亲王这两年的举动着实让我新戈为难。〃新戈的使节趾高气昂,冷哼道:〃还望至亲王尽快写好回信,向我国主上书解释一下。〃
大雍将领们脸上隐约浮现怒容。
顾写意自始至终脸上都浅笑,听到此处,站起身道:〃不用那么麻烦,就一个字而已。使节大人代为传达就好。〃
那使节诧异的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就一个字?〃
〃对,就一个字。〃顾写意负手而立,脸上笑容渐渐消散,只余清冷,森然道:
〃滚!〃
大雍将领齐齐哄堂大笑。
新戈使节脸色气成猪肝色,哆嗦着手指着顾写意〃你你你〃个不停。
顾写意又道:〃难得使节大人来一次,你们可要好好招待!〃言罢,甩手走人。
江光勇,侯安泰几个嬉皮笑脸地围住气昏头的新戈使节,龇着牙怪笑道:〃走吧,使~节~大~人~,咱们亲热会去!〃
新戈使节脸色登时变成青绿色,煞是好看。
不斩来使是道义也是惯例,小打小闹的大骂侮辱也没啥意思。侯安泰的专业就是严刑逼供,当下出了个损招。将这新戈使节身上的毛发剃了个干干净净,连下面都刮的一根不剩。就这么将人送了回去。
用顾写意话说,你们这帮混蛋小子真是阴损到家了!
众人想,你也好不到哪去!当然,这句话,大家只敢在肚子里腹诽一下,没胆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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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写意找到洛梵,淡淡笑道:〃事到如今,你该知道怎么做了。〃
洛梵的到来势必会掀起波澜,然一切尽在顾写意的掌控之中。边洲军营内,他的决定就是圣旨,没有人敢违逆。
洛梵焦躁、惶恐、悲愤。。。种种情绪折磨着这个骄傲的青年。周围尽是嘲讽的眼神与口气,背着顾写意和那些大雍的将领不知打了多少次架。最严重的一次被一个侯安泰的男人打的吐血不止。顾写意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不过这都不重要。
记得那时重病,连续发烧数日,烧的身子软绵绵,烧的头脑混沌一片。顾写意衣不解带陪着他,照顾他,试问洛梵怎可能毫无反应?
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醒来,第一眼就看见那张让人忍不住咬牙切齿却又难禁相思的脸庞。
〃醒了?〃顾写意道。
洛梵看着那张逐渐接近的脸,感受着清晰可辨的呼吸,不由的胸口一窒,呼吸停顿。
额头触碰额头,顾写意低声道:〃还好,总算退烧了。要吃点什么吗?〃丝绒般平滑舒缓的嗓音,随着每一个说出口的字,潮热的呼吸都会拂过脸颊。从相识到现在,顾写意虽言语上多有唐突冒犯,却从未真的欺辱他,如此仿佛恋人般亲昵低喃更是从未有过。洛梵觉得脸发烧的厉害。
顾写意调笑道:〃放心,我不会对病人下手。〃
洛梵鬼使神差冒了句:〃你小子是怕被传染吧!〃说完洛梵就想咬自己舌头,本意是想说狡猾如顾写意不论做什么事都不会让自己受伤害。可病后糯软的鼻音听起来该死的像是在不满撒娇!
顾写意忽忽低沉的轻笑,洛梵觉得地上如果有道缝,他二话不说立马钻进去。
清淡的熬的浓香的米粥端上来,洛梵闷声闷气说不想吃。顾写意挥退下人,竟然,竟然用口度食。
滑溜的舌尖是要人命的毒蛇,被温柔的〃咬〃上一口,全身酥麻无力,任人摆布。洛梵刚欲怒骂,顾写意已撤离。心尖上仿佛猛然缺了一大块,失落的感觉叫人难受,几乎想要落下泪来。
顾写意举着粥道:〃喝完它。〃
洛梵乖乖听话吃了个干净。完后钻进被窝,不敢看就站在背后的人一眼。身体绷紧,支棱着耳朵细细听着。安静片刻,传来人离开时发出的轻微的脚步声。松了一口气,可失落的感觉却越来越重,洛梵将自己裹严,强迫入睡。
半夜,洛梵觉得口干难受,浑身发烫。意识迷迷糊糊时,感觉有人抚上他的额头,道:〃又有点发烧,难受的很么?〃
洛梵吓了一跳,睁开眼,昏暗中对视的是独一无二的清亮凤眸。
领口大敞着,光洁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魅惑的光泽,披散的黑色长发,如夜如瀑。洛梵傻眼了,顾写意什么时候睡到自己身边的?
顾写意脱去自己的衣服,将洛梵抱进怀里。洛梵象征性的挣扎一下,也被退去了衣物。
顾写意的体温偏低,沁凉的触感好似温润的玉。写意的吻落在洛梵的脸上耳后,道不尽的温柔缠绵。双手游走过的地方,奇迹的带走所有因病痛而引发的肌肉酸痛。洛梵舒服的轻哼出来。
顾写意并没有趁机强要了洛梵,只是尽心抚慰。洛梵在写意手中释放了几次,疲累下沉沉进入梦乡。
第二日,洛梵病症痊愈,却连续几日未见到顾写意。旁敲侧击地询问了服侍他的下人,被告知至亲王突染风寒。洛梵很单纯的问,我能去看看他么?下人为难的笑笑说,大帅交代了,说您大病初愈,不想再让你病趴下,等他好了自然会过来看您。那下人叹口气又接着道,大帅军务繁忙,病了也不得休息啊。各位将军急的要死。可大帅脾气强硬,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洛梵呆呆坐在床边,失神许久。
又是数日过去,仍是见不到顾写意,洛梵心慌意乱。心底有处地方不能碰,想起来就会隐隐疼痛。很微弱,带着些许酸软,些许甜蜜,并不强烈,却让人无法忽视。
〃原来你这么在乎我啊。〃
洛梵回过神,怔怔看着站在门口,神采飞扬耀眼夺目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有多少人,都能让你一眼看见。
顾写意狠狠的抱他,狠狠的要他。
心甘情愿。
顾写意待他是极好的,一起豪饮最烈的酒,一起乘风骑最快的马。天气好了,还会一同去打猎,甚至滚做一团大打出手。顾写意想要对一个人好时,不是单纯的宠溺。他会根据你的需要去演绎他的角色。
你伤心时,他会款款抚慰;你开心时,他会带你尽情游乐;你无聊时,他言谈风趣为你解闷。在你以为可以主宰自己时,他会温柔的扼杀你的所有行动与希望。
无法忘记他试图逃跑时,转身就看见顾写意倚靠在那,对他微笑着。强势的,不容任何人无视,颠倒众生的美。
洛梵觉得自己像是被细密的蛛丝缠住,轻软光滑黏腻,看似没有危害,实则永世难以脱身。他,洛梵,已经被那个男人软禁在此,无法脱身。不论身体还是心灵。
现如今,顾写意笑着说:〃事到如今,你该知道怎么做。〃
洛梵平静的翻出一本写满有关新戈将领领军大战,行军布阵习惯的笔记,递给顾写意,笑道:〃你说的对,我确实知道该怎么做!〃
顾写意收敛起所有笑容,面色凝重的接过书册,若有所思的盯着洛梵。
洛梵没有注意顾写意的眼神,他径直走向屋里,抽出挂在床头的剑狠狠划向脖颈!
幸亏早有准备,顾写意冲上前一把夺过宝剑,剑锋擦着洛梵皮肤划过,血流如注。
顾写意怒吼一声,看样子更像是想要捶洛梵一拳。最终还是捂住了流血的伤口,急声招呼人去叫军医。
洛梵清醒过来时,引入眼帘的仍旧是熟悉入骨的俊美容颜。恍惚想起一年前缠绵的夜晚,忆起从相识到相守的这些年,堂堂七尺男儿只觉的满腔心酸,只想仰天长啸,却只能选择沉默的闭上眼睛。
〃为什么要自杀?〃顾写意问。
洛梵紧闭上眼不出声。
顾写意两根手指捏住洛梵下巴,凑近道:〃问你话呢,为什么要自杀?〃
洛梵仅余的理智被耗干,睁开通红的眼,怒视着顾写意嘶声道:〃我背叛大雍跑去新戈做将军,如今又背叛昔日的朋友,将他们的资料出卖给大雍的王爷。。。我问你,像我这样的人,还有脸活么?〃
顾写意缓缓松开手,坐回位子上。
洛梵不顾伤口裂开,用被子牢牢将自己裹住,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伤害,隔绝那个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