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厚厚的棉衣,粉色的裙敚г谘┑厣贤弦罚L長的青絲披散下來,雖然有幾分憔悴,但清麗依舊,在離他五步遠的距離時,她停了下來。
兩人安靜對視,竟然都是沉默。
時間的流逝與否在此時都已經失去意義,偌大的天地間,只有他與她,唯有相對無言;終於,他開口了,聲音清冷而平靜:「我想起來了。」
她的唇邊浮起很満軠的微笑,「我知道。」看到他那身穿著,還有他的表情,她就已經知道,她的阿力早就已經離她遠去了,或者說,是從來都洠в写嬖谶^。
「我的名字叫龍承澤。」
她笑中更有幾分酸楚,龍承澤,只要是紫旭國的臣民,誰都知道,龍乃國姓,只有天子和皇家子孫才可以姓龍;而他們紫旭國崇紫,也只有皇子皇孫才可以著紫色,她雖然身處山村野地,但這點常識,她還是有的。
他果然就是那位寶碩王爺的愛子龍承澤,當今拢系奶酶纭
他望著她的笑臉,沉默了更久,才慢慢地再叮開口:「我要回京了。」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嗎?她的手用力地抓緊裙敚В毡M全身所有的氣力才勉強說出話來:「好。」話到這裡,已經夠了,他交代了最重要的事情,跟她告別了,她也應該滿足了。
「主子。」賀雲飛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該啟程了。」
她咬著牙吞下湧到喉間的哽咽,微微地側過頭,看到那一隊人馬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只待他們的主子過去就可以出發;他要走了,在陪她度過了她生命中最美好最快樂的十個月後,他最終還是要走了,要回到那片屬於他的天空去。
龍承澤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後舉步,頭也洠Щ氐爻麄冏呷ィ粋飛身跨上一匹通體烏黑發亮的寶駒,低沉地說了一句:「走。」那一大隊的人馬安靜而有秩序地開始前進,馬匹踩著雪地的聲音?聽來異常的清晰。
她就站在那裡,望著他們走過,看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最愛的那個男人,一步步遠離她,永遠地走出她的生命。
他們經過她的身旁,都洠в袗胚^頭來朝她望一眼,只是繼續前進;而她的眼眸,始終只是望著她想望的那個男人。看著他騎著馬走過,看著他離開她。
突然,他勒住砝K,坐在馬背上遙遙地俯視她,時光似乎倒退到很久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也是這般坐在馬背上望著她;那時的他與她都洠в邢氲剑會把兩個原本毫無關係的人牽扯到一起,那時的他們都洠в邢脒^會相識相愛,再相離。
她抬頭,仰望著他,兩人還是無言。
半晌後,他策馬接近,低下身子伸出他的手,她愣住了,過了好久才慢慢地反應過來,遲疑地伸出手;而他握住她,手掌溫暖而堅定,「保重自己,知道嗎?」
然後他鬆開手,策馬而去。
她站在那裡目送他離開,纖細的手掌緊緊地握著,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遠去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一直到終於消失不見;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般,發狂般地向他追過去,淚流滿面。
「顏丫頭,顏丫頭!」一直站在門邊的全伯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追上去,「你不要跑,小心你肚子裡的孩子,顏丫頭!」
她聽不到,什麼都聽不到了,她只想要追上他,只想要能夠再看到他就好,不要離開她,不要就這樣離開她,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她的淚水似乎怎麼都流不完,阿力,她的阿力,那個對她溫柔,跟她說會保護她照顧她的阿力,那個彆扭而孩子氣的阿力,那個成熟而有擔當的阿力,她要……
一雙手伸過來拉住了瀕臨瘋狂的她,「顏丫頭,你不要命了,這是雪地裡,你要是摔一跤,可怎麼是好?」
「我要找他,我要找阿力。」她哭得全身顫抖,「全伯,你幫我找阿力回來好不好,好不好?」
她哭得他的眼睛都跟著發酸,無奈歎息,「顏丫頭,你醒一醒吧,那個阿力根本就不是阿力啊,他……他很明顯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我們配不上人家,算了吧,顏丫頭。」
算了,怎麼算了,如何算了?他說過愛她的,他說過要永遠跟她生活在一起的,他明明說過的,為什麼現在要算了?
「他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好孩子,堅強一點,你還有孩子,還有全伯。」
走了,他真的走了!顏水柔握緊手心,緩緩地舉起來,攤開,是一枚碧綠的玉珮,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她崩潰地大哭起來,這是他留給她的最後一件枺鳎瑒倓傇谖兆∷氖謺r,他就把這枚玉珮放到了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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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跟她告別,在跟之前那個失憶了而愛上她的阿力告別。
他是龍承澤,紫旭皇朝寶碩王爺的兒子,嫡親的皇子皇孫。
他是她不可企及的。
第十章
洠в兴娜兆樱栆琅f會升起,時間依舊一天一天地滑過,什麼都洠в凶儯颤N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顏水柔在這段時間過得很平靜,非常非常平靜,自從那天她痛徹心扉地哭過之後,她好像又回到了原來的那個她,依舊會笑會說話,飲食起居就像往常一樣;可就是這種正常,反而讓全伯更擔心。
除了那天她崩潰地大哭外,她再也洠в薪z毫的情緒起伏,她似乎忘掉了自己曾經有過一個丈夫,似乎已經忘記了那些一起共同度過的日子,她的全副心思都在她肚子裡的孩子身上。
她安靜地坐在那裡為即將出世的孩子準備衣裳,偶爾會撫著肚子微笑,也會跟肚子裡的孩子說說話,時間就在這種寧靜與平和中淡淡地流過;新年過了,春天也快要過完了,她即將在初夏生下她的孩子。
越是臨近生產的日子,她的身子就越發沉重,不過身體狀況還不錯,村裡的產婆每次來看過她後,都誇她是一個好娘親,把孩子照顧得很好,把自己也照顧得很好。
三月末的一個溫暖的夜晚,吃過晚飯後,她起身的瞬間覺得腰部又酸又脹,接著發現自己已經破水,看來她的孩子已經打算出來見見這個世界。
全伯急得團團轉,他洠в幸稽c經驗,因為男女有別,許多事情也不方便,還是顏水柔提醒他,他才趕緊去把村裡專門為人接生的周大娘給請來了,然後繼續在守在院子裡團團轉,最後還是被周大娘打發去燒熱水,總算有點事情可以做,全伯才稍稍放鬆一些。
痛,很痛!那種一波又一波翻天覆地的疼痛在折磨著她,顏水柔在床上輾轉反側,痛得臉蛋嘴唇都發白了,可她一直都在忍著不要叫出來。
「水柔,你叫出來會舒服一點的。」周大娘為她撫摸著酸脹的後腰,安慰著她。
「洠шP係的,周大娘,我還可以。」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汗水把她的髮絲都浸濕了,可她仍然試圖微笑。
「周大娘不用為我擔心,我一定可以順利地生下這個孩子的。」捱過那一輪疼痛之後,顏水柔輕聲說道。
她不急,她一點都不著急,因為她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這是他留給她的骨血,是他的一部分,她要把孩子生下來,用自己全部的愛來疼惜這個孩子。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白天取代了黑夜,然後再次被黑夜給換走,全伯已經急得在院子裡面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而那個外出行醫的孫大夫在今天下午總算回來了,全伯一得到消息,就趕緊把孫大夫給拉了過來。
可現在都晚上了,怎麼還是一點消息都洠в校
「吱」的一聲從拉開的房門裡,年近六十的孫大夫走了出來。
「老孫,老孫,怎麼樣了?」全伯一把拉住他急切地問道。
孫大夫重重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這是頭胎,又是難產,我看麻煩了啊。」
「你是大夫啊,怎麼不趕緊想想辦法,啊?」全伯一聽腳都嚇軟了。
「我為她把過茫铝酸槪心苁沟姆ㄗ佣际贡榱耍删褪遣还苡醚健!
全伯身子搖搖晃晃地站也站不穩,「那……現在怎麼辦?」
「只能聽天由命吧。」
聽天由命……顏丫頭,那麼溫柔,那麼善良的顏丫頭,她要是有個好歹可該怎麼辦呀。
「這丫頭脾氣就是倔強,都痛得昏昏沉沉了,還不肯大叫出來,嘴裡一直反反覆覆地喚著一個人。」孫大夫歎著氣說道。
「是誰?」
「阿力。」
全伯渾身一顫,原來她還在想著那個小子,一直都洠в邪阉洠退阍谧约旱纳狸P頭,還是放不下那個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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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水柔覺得全身上下洠в幸惶幉煌矗瑳'有一處是完好的,那種疼像是要把她撕裂開來,肚子裡不斷有枺髟诠皠樱毡M了全身的力氣,卻還是不能敚撃欠N痛。
她身上所有的骨頭都像是要掙裂開來一樣,周圍到處瀰漫著血腥氣,她覺得好累好累,累得快要睜不開眼皮,真想就這樣一直睡一直睡,睡著了就不用受那種疼痛的折磨了,多好。
「柔兒。」一聲溫柔的呼喚穿透重重濃霧,不斷地在她耳邊響起,是誰?這聲音好熟悉,她的眉兒皺了起來。
「柔兒,你醒一醒,睜開眼睛。」好熟悉,會這麼喚她的,只有一個人,只有那一個……她猛地張開眼睛,看見了每天晚上只有在夢裡才能看到的那個人,清俊的眉眼、狂傲的氣伲撬貋砹耍娴氖撬
「你……」她模模糊糊地開口,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夢中或是在現實。
「柔兒,是我,真的是我,龍承澤。」他握緊她的手,低頭在她的掌心印下一吻,伸手撫開那已經被汗水濕透的髮絲,「我來了,在你的身邊。」
他回來了,他居然回來了,她的眼眸猛地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和聽到的,「真的是你……」
「是,我來陪你。」他低聲輕柔地對她說:「你要生我們的孩子了,我很開心。」
對,孩子,他們的孩子!
新一波的疼痛又席捲了她,她用力地握緊他的手,疼得把嘴唇都咬破了。
「痛就喊出來,洠в嘘P係,我在你的身邊,我會保護你的。」他伸指到她的唇邊,心疼地把她流血的嘴唇解救出來,「不要咬自己,要咬就咬我。」他把手指放入她的唇內。
真的是他,他在她的身邊,她不用假裝一切很好,不用假裝堅強,因為他在。
「啊……」她尖叫出來,再用力地咬住他的手指,咬得腥紅的鮮血都流入她的嘴裡。
「你們還愣在那裡幹什麼,等賞嗎?」龍承澤側過頭,冷冷地朝房裡那些人說道,那群年紀加一加快上千歲的產婆,紛紛忙著上前查看狀況,這些都是他從京城裡帶過來的,是全京城最有經驗的產婆,就連宮裡最好的御醫,他都一併帶了過來。
御醫上前為顏水柔把茫会嶷s緊從隨身帶來的藥材裡拿出一支巨大的人參,迅速地切成薄片呈上來,「小王爺,讓小姐把這個含在嘴裡,可以補氣,有助於生產。」接著很快地為她施針,「小王爺請放心,小姐身體很好,只是因為是頭胎,再加上胎位有些不正,所以生產比較困難,但老臣已經為她施針,相信小姐很快就會誕下孩子。」
王產婆撫著顏水柔的肚子,數著她痛的時間,點頭道:「我看也差不多了,應該快生了。」
於是灼熱依舊、疼痛依舊,但他一直都陪在她的身邊,她忽然覺得這些痛和苦都不再難受,這是他的孩子,他與她的孩子,她要生下來,一定要生下來。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終於,那一波劇痛襲來時,她撕心裂肺地大叫著,感到體內有什麼枺髦敝钡匦n了出去。
清脆的嬰兒啼哭聲傳來,她全身的氣力都已經失掉了,再也洠в修k法睜開自己那沉重的眼皮,一片黑暗溫柔地包圍了她……
耄щ'約約似乎聽到嬰兒細嫩的哭聲,但她太累了,實在不想醒來,又再度昏睡過去,等她終於有力氣張開眼睛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個俊美的男子;他坐在床邊,靜靜地望著她,眼神專注又認真。
原來,他是真的……
她眼裡閃過一絲苦澀,一直以為那是自己迷迷糊糊的幻覺,可原來他真的回來了,「是男孩還是女孩?」她輕輕地開口。
「是個兒子。」
她嘴角的笑非常地艱難,「你是回來帶走他的,是不是?」想想,也只有這個孩子才能夠吸引他再回來,如果是個女兒,或許她還可以擁有,可偏偏是個兒子。
他的臉色變得鐵青,「你是這麼想我的,對嗎?」
「不然該怎麼想?」她已經學會不要去期盼,當初的他,讓她依賴也讓她信任,可當她離不開他時,他卻決然而去,已痛過一次,就該學聰明了。
「你就不能想想,我是為了你?」
「為了我?」她的笑更苦,「我是很傻,可也不至於傻得那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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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龍承澤眼裡閃過怒氣,他一把抓過她的手,「不傻,那你手裡握著的是什麼?」
扳開她的掌心,當初他留給她的那塊玉珮躺在那裡,「就連生孩子,你都死死地握著它不肯放,甚至睡覺你都洠в蟹朋犨^;顏水柔,你告訴我,你不愛我,那我馬上就走,永遠不來煩你。」
他怎麼可以這麼壞又這麼霸道?淚水湧上她的眼眶,那天之後她就洠в性倏蓿稍瓉碓俅慰奁是因為他,「是你先走的,留下我一個人,是你不要我的!龍承澤,你堂堂的小王爺,我承認我是配不上你,就請你行行好,放過我吧。」
「不要你,我有說我不要你嗎?」他恨恨地拿帕子擦過她的眼睛,擦乾她的淚水,「我留了玉珮給你,你都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嗎?」
「我……」什麼意思,玉珮有什麼意思,她怎麼會知道?
「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女人,偏偏我還……」他咬著牙,半晌才繼續說道:「那塊玉珮是我出世時我的皇祖父送給我的,我們龍家的子孫每一個都有一塊,它代表身份地位,也代表我們自身;我將它留給你,就是讓你等我的意思,你這都不明白?」
到底誰會明白啊,他那天明明什麼都洠в姓f!顏水柔氣悶地瞪他。
「就算我洠в姓f這些給你聽,但你也應該想到,我從山崖上摔下來,身上什麼都洠в校挥羞@一塊玉珮,它的含義是什麼你也該懂呀;我如果想甩了你,想隨便拿個枺餮a償一下你,直接給你銀兩就好了,反正我有很多,我為什麼偏偏把這個給你?你用一用自己的腦子,好不好?」他的嘴,還是一樣壞!
「那你那天可以說啊,為什麼不說?」好,她承認自己笨,不明白,但話要講清楚才可以呀,用猜的,誰能保證一定猜對?
「就是不能說,我才用行動表示。」他低吼。
「什麼意思?」
他咬牙歎息,算了,這個女人就是笨,還是要一點點地解釋給她聽:「你知道我是寶碩王爺的兒子,但你不知道我的母親是一個……」
寶碩王妃是一個性格非常極端的女子,她出身名門,長得美麗無比,所以一向自視甚高,當年寶碩王爺對她一見鍾情,萬般辛苦才把這朵名花給收入懷裡,婚後育有一子,夫妻的感情也非常好;可誰知一次意外,王爺酒後與府裡的丫環有了一夜風流。
原本打算遮過去,誰知道那丫環卻懷了身孕,還簦У酵蹂媲埃蹂且粋多麼高傲的女子呀,她的感情非常極端,要嘛就是愛,要嘛就是恨,雖然那個丫環後來不小心流產,但王妃已經無法再接受自己的丈夫,愛到極點的她對丈夫的不忠無法原諒。